金碧輝煌的包房,菜餚精美。
興致勃勃的和任忠華碰了幾杯後,陸錚笑著道:「連昌明年就退了,老任你做好接班的準備了吧?」
任忠華搖搖頭,歎口氣:「難。」陸錚正說到他心結上,明年人大換屆,人大主任王連昌歲數到站,是肯定要下的了,實際上,現在王連昌就長期養病,任忠華雖然是副書記,實際工作主要便是在人大那邊,挑起了人大的擔子。
王連昌退下去的話,他自然希望更進一步接任人大主任一職,而且,這也是他仕途的最後一搏,但是,最近從一些渠道得知,霍親群有意在王連昌退下去後兼任人大主任一職。尤其是,在烏山四套班子一把手由中組部管理前,王連昌因長期不能到崗有意辦病退,那時霍親群就曾經主動同省裡領導請纓兼任特區人大主任一職。只是後來四位一把手變成了中管幹部,王連昌辦病退的事情暫時耽擱下來,但想來,不管王連昌病退也好,明年正常退休也好,霍親群都不會希望人大主任花落旁家,因為烏山的人大多少和其他地區不同,並不是單純的擺設,烏山市民通過人大代表維權也時有發生,霍親群自然不希望這個名義上擁有許多權能的特區權力機關脫離出他的控制。
想著,任忠華就覺得自己沒什麼希望。
而且現今來說,特區四套班子包括人大主任在內的一把手都會由中組部直接任命,省裡意見雖然重要,但卻也不似以前了,而自己省裡的老領導,可就未必肯再為自己出力,要說在中央的人脈,霍親群背後的圈子只怕自己的老領導也有所不及,畢竟當年霍親群下來,就是中央領導直接點名。
越想,任忠華越覺得自己沒戲,心情,便有些低落。
陸錚看了看任忠華,笑道:「其實外面怎麼傳不要緊,還是你要自己搞出成績,現在人大你算是負總責,這也是你的機會嘛,這麼多年,咱們都可說是烏山本土人了,就算不說在烏山留下點自己的東西,但總要為烏山人民做點事,對不對?」
任鐵軍在旁邊聽得入神,說道:「就是啊,爸,現在人大挺多東西還是陸叔叔當主任的時候搞的,我就覺得挺好,就覺得咱們烏山比別處強,市民維權意識別的地方就比不了,這都是陸叔叔當初留下的東西。」
任忠華笑道:「你話說得沒錯,你陸叔叔在人大的時候比我現在硬,不過小軍啊,你陸叔叔沒想聽你的意見。」他對兒子特別溺愛,從來都是和顏悅色。
任鐵軍說完就知道這個場合自己不該說話,訕訕起身,說:「陸叔叔,爸,我去洗手間。」
任忠華揮了揮手,又拿起酒杯和陸錚碰杯,笑著說:「市長,你覺得咱們的人大工作,還需要進一步改革?」
其實陸錚這些話一說,任忠華便知道他這是準備拿自己過橋,又想在人大鼓搗什麼東西呢。
但是,上人大主任,如果有陸錚在背後給出力,那定然事半功倍,想當初剛剛知道陸錚身份時,可是把自己震驚的要命。
不過,還是要先聽聽陸錚想做什麼,當初,剛剛知道陸錚身份不久,陸錚就被免職,被驅逐出了烏山。所以說,不管什麼家世,也不是免死金牌,尤其是陸錚,好像就不是這個時代的人,很多思維太超前了,如果不先打聽明白他的意思就被他牽著走,最後,還不知道是福是禍呢。
陸錚咂了口酒,笑道:「忠華,你放心,我不會挖坑給你跳。」
任忠華略有些尷尬的笑了笑,但是陸錚能這麼說,顯然是不拿自己當外人的意思。
放下酒杯,陸錚道:「我是這麼想的,還是要落實人大及常委會的監督權,而且,要降低退休老幹部及在職幹部在常委會委員中的比例,多吸收有維權意識的委員,如小企業主、文化程度較高的市民等等,只有補充進這樣的新鮮血液,我們的人大監督權才能落到實處,不然,自己監督自己,有什麼意思?」
任忠華心下無奈,就知道這個陸錚,保準沒好事,幸好自己沒一口應承,就他說的這些,他自己搞的話他的護身符還不知道管用不管用呢,如果自己搞這套,說不得第一天會議上自己講完,第二天就被免職。
陸錚又道:「當然,這個過程要循序漸進,明年的人代會上搞出個苗頭就行,這幾年內,人大常委會,還是要靠退下來的老幹部作為執行監督的生力軍,他們有精力,也有這個意願,都是閒不住的人嘛,而且,也熟悉咱們黨和政府機關權力的運作,依靠他們,人大在監督這塊才好打開局面。」
任忠華聽著,臉色漸漸嚴肅起來,顯然,陸錚不是想起來什麼就亂搞,這是他深思熟慮後的一個長久的想法,甚至毫不掩飾的將他的未來野心,以及他為了實現這個野心而在短期內的欺騙性佈局都告訴自己。
這個陸錚,真的不是一般幹部,或許,生長在那樣的家庭,耳渲目染,考慮問題的角度和只為仕途順利而蠅營狗苟的群體有著本質的不同。
任忠華,突然就對面前這個年青人有些肅然起敬,至少,在這一刻是這樣。雖然,下一刻,任忠華便開始考慮和陸錚配合能得到什麼,又可能會失去什麼。
「人大的監督權,要怎麼來加強怎麼來實現呢?」任忠華笑著問,他還是想通盤瞭解陸錚的想法。
陸錚還未說話,任鐵軍推開門回轉,陸錚就笑道:「明天吧,來我那個二號辦公室談,你知道吧,他們都叫我明珠那個套房是二號辦公室。」
任忠華笑道:「知道。」
陸錚拿起了酒杯,卻瞥到任鐵軍臉色有些不自然,便問道:「小軍,怎麼了?」
任鐵軍吐出口氣,說:「看到高主任了,就在咱隔壁,和人吃飯呢。」
陸錚笑道:「你不是被建軍調去交警那邊了麼,那就別理這些了。有的事,有的人,還是要適應,這個世界沒那麼理想,就是我,也有很多想做不能做的事。」
任鐵軍默默點頭。
任忠華皺了皺眉,這個小兔崽子,自己在家也常跟他談這些,但他就是聽不進去,陸錚說的,他倒是極為服氣,真是個白眼狼。
……
快散場的時候,包間的門突然被人彭的撞開,一個喝的醉醺醺的光頭闖了進來,一直站在門外穿紅旗袍露雪白長腿的美女領班急急地追在後面拉他,惶急的連聲說:「先生,您不能進去,先生,您……啊……」,叫了一聲,捂著眼睛踉蹌後退,卻是被醉漢順手一揮,好像打了她眼睛。
醉漢手裡端著一杯酒,斜眼看著陸錚、任忠華、任鐵軍三人,說道:「怎、怎麼的?!我高哥錯了,我替他、替他敬你們一杯?行、行不行?!」說話結結巴巴咬字不清,看來早已經喝的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任鐵軍已經站起來迎上去,說:「你幹什麼的?」
就在這時,從外面匆匆追進來三兩個男子,高樹祥衝在最前面,臉都嚇白了,看來就算本來喝的不少,現在也被嚇清醒了。
他一邊往外拉那醉漢,一邊連聲地道歉:「陸市長、任書記,對,對不起,我朋友喝多了……」
「我沒喝多!」醉漢一把推開他,舉著手裡的酒大聲對陸錚等人道:「我替我高哥給你們道歉行不行?!」
高樹祥想死的心都有了,遇到任鐵軍後,酒桌上發了幾句牢騷而已,說惹了市裡任書記的孩子,任書記好像就在隔壁,要大家說話喝酒小點聲,別再令任書記不滿。
沒想到,這社會上混的「狂人」喝的早不知道東南西北,馬上就說要來這屋幫他「高哥」道歉,當時大家拉住了,可轉眼沒注意,他就跑了過來。
見到任忠華在,陸市長也在,高樹祥簡直就想跪下了,可「狂人」還在舉起杯子胡說八道,高樹祥伸手就給他一個大耳光,啪一聲,抽得那醉漢差點摔倒。
「高樹祥,你搞什麼名堂!」任忠華臉陰沉的厲害。
這時有男侍應和保安跑進來,七手八腳把醉漢拽了出去,任忠華冷聲道:「報警,看看到底怎麼回事。」
樓層經理也跑過來了,連連道歉之餘更埋怨那美女領班:「小薛,你怎麼搞的?隨便放人進來?」
美女領班左眼還有些青腫,一隻高跟鞋也掉了,很狼狽,眼淚汪汪的給陸錚和任忠華道歉,看起來嚇壞了。
陸錚擺擺手,「算了,也沒什麼事,誤會而已,再說也不關你的事。小薛是吧?快去塗點藥膏吧,眼睛都腫了。」又對失魂落魄如喪考妣的高樹祥道:「你也忙你的去吧。」
高樹祥知道多解釋也沒用,再留下來更沒好處,說:「我,我一定……」話到半截,心裡歎口氣,轉身,魂不附體向外走,出門時差點被什麼絆倒摔一跤。
任鐵軍說:「我出去看看。」跟了出去。
任忠華沉著臉說:「就這,咱們市公安局的辦公室主任?靠他們保一方平安?看他結交的都什麼朋友!」
陸錚笑笑,沒有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