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謀私的 貌似光明正大

柏安民決定到南山市民公園去調研一次,李非語、建委主任馬礪峰、市容局負責人等陪同。

雖然春寒料峭,但風中已沒有那種徹骨的寒意了。胡妍紅,還有一位自稱是中標單位超卓水利工程建設公司的副總魯慶,向柏安民介紹了公園建設的進展情況。人工湖壩已完工,公園河道開掘已完成大部,為提高效率,護坡工程和岸上景觀建設同時進行。人工湖竣工後,為南山風景區增添了新景點,為市民休閒提供了好去處。胡妍紅介紹說,為了趕進度,參與建設的工人們春節期間只放了一天假。柏安民來到人工湖邊,只見垂柳輕拂,碧波蕩漾,景色怡人。近處,湖邊遊船碼頭正在施工;遠處,一台台挖土機正在開挖河道,工地上是一片熱火朝天的景象。

柏安民站在人工湖的壩頂上,居高臨下,豪情滿懷。他說:「市民公園是書記工程,也是新區的形象工程,施工單位一定要將工程質量放在第一位,公園建設要突出品位,要精雕細琢,精益求精。」

魯總躬著腰笑道:「請柏書記放心,鄙人是魯班的後代,我們做的工程得過魯班獎。」

柏安民點了點頭,又指著湖心說:「妍紅同志,我看這水面太空曠了也不好,你們再研究一下,是不是在湖心再建幾座小島,上面再搞點休閒設施。」

胡妍紅說:「領導說得太正確了,我腦子笨,還沒有想到這一點呢,我們馬上行動,一定將領導的指示落實到位。」

回來的路上,柏安民餘興未了,一路哼著小調。馬礪峰討好地說:「這個書記工程抓得好,荊都市捨得拿出土地來建設公園,是為民謀福,肯定會得到廣大市民的擁護。就憑這個工程,柏書記的支持率至少會上升十個百分點。」

柏安民笑道:「為老百姓做點事,體現執政為民嘛,不說什麼支持率不支持率,那是資本主義國家搞的那一套,我們講滿意度,群眾的滿意就是我們的工作目標。」

馬礪峰連連點頭說:「是,是,群眾對市委的工作一直是很滿意的。」

「學準則,見行動」活動開展以來,取得了良好效果,「五個一工程」還剩下最後兩項,即旁聽一場受賄案庭審和領導聯繫服務一家企業,柏安民聯繫的企業是南戲演藝公司。

李非語與市法院聯繫好了,剛好鄰市有一位副市長受賄案這幾天將在市法院審理。到了開庭審理這一天,柏安民、孟揚帆、李非語等荊都市級領導班子成員以及市直各局的一把手,都來到荊都市法院,將觀眾席坐得滿滿噹噹的。

這位副市長叫牛海洋,在任副市長前在下面一個縣裡任過縣委書記。開庭時間到了,牛海洋被帶到了審判席上,與他一同站在審判席的,是一位年輕漂亮的女子。不用說,這肯定是牛海洋的情人了。牛海洋今年才四十八歲,可謂前途無量,沒想到卻在女人身上栽了跟頭。他一進法庭,目光就在家屬席上掃來掃去。家屬席上,坐著一個中年女子和一個女孩,她們就是牛海洋的妻子和女兒,她倆自看見牛海洋起,就不停地抹著眼淚,輕輕地啜泣著,情景慘不忍睹。

公訴人開始宣讀起訴書。牛海洋在任縣委書記期間,暗中明碼標價,大肆賣官,收受賄賂,共計五百多萬元。同時,他還直接插手工程招投標,將道路、橋樑等工程項目安排給其情人的公司,情人的公司再將工程轉包,賺取好處費。一座投資一千萬元的大橋竣工半年即垮塌,致使兩名正在過橋的小學生喪命,從而東窗事發。牛海洋的情人,在他任縣委書記期間,通過承攬各種工程,共獲得不法收入八百多萬元。牛海洋生活作風極端腐朽墮落,他以調動工作、安排就業、提拔等為由,先後與二十多位女性發生過不正當關係,並買別墅包養了三個小情人,今天出庭受審的只是其中一個。

當公訴人宣讀到此處時,坐在家屬席上的牛海洋的妻子再也忍受不住,突然號啕大哭起來,法官一再勸阻,她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最後,工作人員只好暫時將她帶到休息室休息。

接著,法官開始審問牛海洋。牛海洋對自己的所作所為供認不諱,基本上都說「是」,只有少數幾個地方說記不清了。也難怪,作為縣委書記,位高權重,送禮的人擠破門檻,記不清是完全正常的。可是,那些送禮的人卻記得清清楚楚。當法官訊問牛海洋的情人時,還發生了一個小笑話。法官問她是否知道轉包工程收取好處費是違法行為時,她反問法官說,一個二十的女孩子做了一個老男人的情人,沒有好處費正常嗎?聽眾席上不少人發出了笑聲。

最後,牛海洋開始當庭陳述,他說:「我生在農村,是一個農民的兒子,父母含辛茹苦將我送進大學,由於家裡窮,在鄉親們的資助下,我才得以完成學業。從我當官的那天開始,我就想為老百姓多做實事,多做貢獻,讓他們都能過上美好的生活,從沒想過給個人牟取私利……可是,自手中有了權力之後,自己的世界觀就不知不覺發生了變化,個人私慾開始劇烈膨脹,在腐敗的道路上越陷越深……我痛恨自己,對不起父母和鄉親,對不起黨的培養……」說到最後,牛海洋泣不成聲。

聽眾席上,荊都的官員們都目不轉睛地見證著審判的每一個細節,一個個全神貫注,聽得入了神,與平時開會時心不在焉亂扯閒聊的狀態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他們每個人都受到了震撼。和牛海洋相比,他們覺得太幸福了,慶幸現在站在審判席上的不是自己。特別是那些有問題的官員,心懷鬼胎,眼神忽閃,兩股顫顫,生怕台上的法官一把揪出了自己。待審判會結束時,他們搶先擠出了這扇讓他們感到害怕的審判之門。

可是,一旦走出了法院大門,情形就發生了變化,大家又開始嘻嘻哈哈,恢復了常態。有的說,今天市紀委的安排有些欠妥,應該安排參加庭審會的領導每人帶一個情人來,共同接受教育;有的說,這個姓牛的太傻了,比他的情人還少賺了三百萬;有人回憶剛才起訴書的內容,統計牛海洋一共玩弄了多少個女性;有的說,恐怕還有不少紅顏知己沒有統計出來,畢竟沒有幾個女人願意承認這種不光彩的事情;有人說,牛海洋玩了這麼多美女,就是犯了案子也算值了,不枉在世間走了一遭。總之,你說我笑,沒一句正經話,把剛才緊張害怕的心態又丟到了九霄雲外。

「五個一」工程的最後一項是市級領導和市直單位主要負責人聯繫一家企業,主動開展服務,為企業解決難題。哪個領導聯繫哪一家企業早就安排好了,這些天,領導們陸續前往各自聯繫的企業,上門調研,瞭解困難,有針對性地幫助解決。

要是在平時,企業老闆們要找這些頭頭腦腦們匯報工作,是要費一些周折的,不跑個七八趟根本找不見人。現在領導主動上門服務,老闆們都很激動,把領導像月亮一樣地捧著,前呼後擁的,在車間裡轉了一圈,然後就吃飯娛樂去了。有的領導確實是幫助企業解決了一些問題,比如辦個證照、批個手續、幫助招工等,但更多的是走走過場。企業存在的困難都有一定的普遍性,要麼是市場問題,要麼是融資問題,這些問題很複雜,解決起來都很困難,不是到企業跑一趟就能拍拍腦袋解決的。

安排領導的聯繫點也是很有學問的,必須掌握領導的喜好,有些事情只可意會不可言傳,領導的滿意就是標準。柏安民聯繫的企業是南戲演藝公司。柏安民愛好南戲,平時沒事偶爾還哼上幾句。當然,安排柏安民聯繫這家企業,孫志明秘書長更多的考慮還是他和韋芳芳的關係。

為迎接柏安民的到來,韋芳芳做了精心的準備。對她來說,目前最需要解決的問題只有一個,那就是電視連續劇《陶淵明和翟素顏》的投資問題。她天天做著明星夢,盼望著走上熒屏,現在連資金問題還沒有落實,她如何不著急?兩千萬元並不是一個小數字,單憑她韋芳芳是無法解決的,只有柏安民才能解決,他上次答應韋芳芳說要研究研究,可是,領導要研究的問題多如牛毛,什麼時候才能研究到她的問題呢。現在柏安民正好聯繫她的公司,可謂天賜良機,到時就把這個問題提出來。但事情能不能得到圓滿解決,韋芳芳的心裡沒有底,她發現柏安民對她的興趣大不如前了,也難怪,再好的美味連吃三餐也會厭倦。現在,她必須另謀良策。

儘管韋芳芳還沒有成家,可是,她認為自己還是瞭解男人的,男人沒有幾個不好色的,特別是那些有權有錢的男人,沒有一個不是滿肚子花花腸子,九曲十八彎的,藏著無數的秘密。要想降伏柏安民,還得在他的喜好上做文章。

捨不得美女,套不住色狼,韋芳芳想從新招的一批小學員身上打主意。在組建演藝公司時,為了強化演出隊伍,她從荊都學院首批畢業的南戲藝術班招收了二十名學員,其中十八名是女性。她們都是剛畢業的女大學生,一個個能歌善舞,青春靚麗。作為演藝公司的總經理,韋芳芳的權力是很大的,平時的演出,哪些人上場,哪些人不上場,誰是主角,誰是配角,當然都由她說了算。她要捧誰或壓誰,都是很容易的。

在這批新來的女孩子中,有一個叫做余媛媛的女孩,長得尤其漂亮,要身材有身材,要臉蛋有臉蛋,要才藝有才藝。特別是那一雙大眼睛,水靈靈的,晶亮動人,流盼之間,風情萬種,誇張點說,有勾魂攝魄之力。要是能做通她的工作就好了,讓她陪陪領導。領導的好心情就是生產力,能讓辦不成的事辦成了,達不到的目標輕而易舉地達到了。

要讓余媛媛付出,沒有一點好處是不行的。這年頭的孩子懂事早,別看她們稚氣未脫,一個個可精著呢,賒本的生意從來不幹。

韋芳芳將余媛媛叫到辦公室,她的辦公室有近百平方米,裡面分為工作、會客和休閒好幾個空間,裝飾雅致。余媛媛在舞台上很自如,可是到了韋芳芳的辦公室卻有點侷促不安,她不知道韋總叫她來有什麼事。

見余媛媛一直站在那裡,韋芳芳親切地說:「媛媛,坐,隨便點。」余媛媛笑了笑,側著身子在真皮沙發上坐下了。

韋芳芳從老闆椅上站起來,來到了余媛媛的身邊坐下,並拉起了她的手,說:「媛媛,你到公司裡來有好幾個月了,生活和工作還適應吧,要是有什麼不適應的,你儘管說,我一定想辦法給你解決。」

余媛媛感激地說:「這裡的各方面條件都非常好,適應,非常適應,謝謝韋總的關心!」

韋芳芳說道:「目前公司剛剛起步,我一個女子,管著這一大攤子事,要抓管理、排劇目、尋業務、找市場,難啊。你們剛從學校出來,對社會上的事情還不是太瞭解,一個人,特別是一個女人,現在想做成什麼事情,不找一個有權有勢的人做靠山,憑一個人單打獨鬥,是很難成功的。」

余媛媛說:「韋總,儘管我還小,但對社會的事也還是懂一點的,你看那些女明星,一個個都爭著要嫁入豪門,嫁給富翁,她們的丈夫,年齡大且不說,不少還是離過婚的,有的甚至離過好幾次婚。她們圖的是什麼呢?要說是為了愛情,打死我也不信,那些有錢有勢的人,缺的恰恰是愛情。我看,她們是嫁給了錢,嫁給了一台印鈔機。」

余媛媛的話把韋芳芳和她自己都逗樂了,兩人相視著笑起來。韋芳芳眼睛一亮,拍了拍余媛媛的手說:「媛媛啊,沒想到你這麼成熟,對社會問題看得很透徹,你有這份見識我就放心了。」

韋芳芳接著說道,「媛媛,你是公司裡的台柱子,年齡輕,體力強,粉絲很多,我準備給你加加擔子。過去,印象南山實景演出中的翟素顏這一角色,一直由我擔任,公司要大膽起用新人,從下周開始,一般的演出,就由你擔任,你演A角,我演B角。」

余媛媛知道,實景演出的主要演員收入豐厚,一個月不下萬元,這是公司裡許多演員做夢都想得到的肥差。余媛媛家在農村,家境貧寒,父母長年在外地打工,一個弟弟正在讀大學,正是花錢的時候。當下,她按捺著內心的激動,嘴裡謙虛地說:「韋總,謝謝您的關心,小女子我感激涕零。可是,這件事還是萬萬不行,我怎麼敢跑到你的前面,擔任A角呢?」

韋芳芳輕輕地拍著她的手,說:「媛媛,我看中了你,就是相信你,這件事我已經決定了,你就不要再推辭了,我還要管著公司裡的一大攤子事呢。再說,我們姐妹倆還客氣什麼呢?」

聽見韋芳芳將她倆稱著「姐妹倆」,余媛媛更加激動了,眼睛都濕潤了,說:「韋姐,您待我太好了,我就是做牛做馬也不能報答你對我的恩情。」

韋芳芳要的就是她的這句話,她親切地替余媛媛拭去了淚水,說:「我們姐妹倆還說什麼報答不報答呢?你去吧,有空多練習練習,過兩天就上場。」

南山風景區的印象南山實景演出,是南戲演藝公司的一項固定業務。余媛媛人長得漂亮,氣質好,舞蹈基礎也很不錯,她扮演的陶淵明之妻翟素顏的角色,很快得到了觀眾的認可,人氣飆升。甚至可以說,她比韋芳芳演的還要好,畢竟是受過正規訓練的。演員的演出是按場次收費的,主角的報酬另算,余媛媛每次都能得到一個紅包,她很快就嘗到了甜頭。

幾天後,韋芳芳又將余媛媛叫到了辦公室,先是問了一番和實景演出有關的事,如是否習慣、收入怎樣等,表示領導的關心。看看時候差不多了,韋芳芳欲言又止地說:「媛媛,嗯……姐姐我遇到了一個難題,沒辦法解決,不知你肯不肯幫忙。」

領導給下屬安排任務,就是對你的關心。余媛媛趕緊站了起來,說:「韋姐,我們倆還客氣什麼,有什麼事您儘管吩咐,我保證完成任務!」

聽了余媛媛的保證,韋芳芳笑了,她說:「總算沒白關心你,事情是這樣的,過幾天市裡有一個領導要來,當然不是一般的領導,我想……讓你陪陪他。我知道這可能讓你很為難,可是,你要是不出馬,姐的事就無法解決。」

余媛媛一愣,轉瞬之間,她就知道了這個「陪」字的含義,這裡面是有內容的。否則,要是一般的陪飯、陪酒和陪舞,以韋總的身份,是不會親自找你一個小演員來談話的,更妄談姐呀妹呀的。余媛媛剛剛參加了幾場印象南山的實景演出,才嘗到甜頭,她當然明白這個甜頭是誰給她的,既然能給她,當然也能夠隨時拿走。

見余媛媛愣著神不說話,韋芳芳問道:「媛媛,你看行嗎?這事必須你自願,我不會勉強你。」韋芳芳看似說得漫不經心,聲音卻比剛才重了許多。

余媛媛又緊張又害怕,覺得空氣又渾又濁,沒法呼吸了。她不敢不答應,想哼一聲,可又沒有哼出來,鼻腔裡像是塞了什麼。

韋芳芳說道:「你以為那些男人真的是來欣賞藝術的嗎,他們一個個吃飽了撐著,巴不得天天看你們走秀、跳舞?你錯了,他們不過是來看你的姿色的,看你的漂亮的,說得不好聽點,是來看你的身子的。他們,是來享受的。這些男人們,就是這個德性。」

「我們是女演員,我不說你也知道,女人做了這個行業,身子就不是自己的了,這就是娛樂圈的潛規則。你看電視上那些耀眼的女明星,別看她們一個個趾高氣揚風光一時,背後哪個沒有一把辛酸淚?說句醜話吧,女人,要有男人捧,要想風光,就要脫光。」

余媛媛聽得一愣一愣的,這些簡單的道理她當然也懂,可是,事情真的到了自己頭上,還是讓人不寒而慄。望著韋芳芳的眼睛,余媛媛說:「可是……」

「可是什麼?」韋芳芳打斷了她的話,「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是想說你還是第一次是嗎?不用怕,任何事情,都有一個開頭的,有了開頭,後面的事情就順了,到時叫你停也許你還不想停呢。」

余媛媛撲閃著大眼睛,愣愣地望著韋芳芳,頭腦裡翻江倒海,在複雜地鬥爭著。韋芳芳問道:「媛媛,我說的事你同意了嗎?」

余媛媛足足停頓了有一分鐘,才輕輕地「嗯」了一聲。

「不要說『嗯』,要說同意。」韋芳芳說道。

余媛媛不得不說:「同——意。」聲音很小,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韋芳芳滿意地點了點頭,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這就好,放心,我不會虧待你的,去吧,到時候我叫你。」

見余媛媛走了,韋芳芳重重地躺倒在沙發上,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該準備的都準備好了,就等著柏安民來調研了。這一天終於來了,柏安民在李非語和孫志明秘書長的陪同下,來到了南戲演藝公司。韋芳芳帶著公司的演職人員,早早地等在公司門口。

柏安民一下車,就看到了等候多時的韋芳芳和一批小演員,一片花紅柳綠。柏安民心情大好,他首先來到南戲演藝中心。中心分為兩個部分,前部分是南戲藝術展廳,陳列著南戲介紹及大量老照片,來到這裡,觀眾就可以初步瞭解南戲的發展過程。南戲以包公戲、清官戲為主,展廳裡的包公和海瑞的大幅畫像十分突出。

海瑞是柏安民十分推崇的清官,在海瑞畫像前,柏安民站住了,他說:「海瑞任淳安知縣時,穿的是布袍、吃的是粗糧糙米,甚至還讓老僕人種菜,自給自足。他的母親大壽,海瑞上街買了兩斤肉,連屠夫都感歎道『沒想到我這輩子還能做上海大人的生意啊』。海瑞好歹是一縣之長,買兩斤肉連屠夫都感歎,可見此人清廉到何等程度。海瑞的精神,永遠不會過時,在今天仍然有著深刻的教育意義,我們弘揚南戲藝術,要把弘揚海瑞精神作為重點,加強廉政建設,推進反腐倡廉教育。」

孫志明對海瑞也還是有一點瞭解的,他說:「海瑞有時也做得太過分了,他不收禮也就算了,有時還反過來勒索上司。一次,總督胡宗憲的兒子到了淳安縣,向驛站裡的驛吏索要見面禮,驛吏報告給海瑞,他當然不給。胡公子大怒,把驛吏倒掛起來。海瑞聽說後,計上心來,說過去胡總督按察巡部時,命令路過的地方不要太鋪張,現在這個人行囊豐厚、行事張狂,一定不是胡總督的兒子,他讓人打開胡公子的行囊,裡面有金子數千兩,全部沒收到縣庫中。他還親書一封,派人報告胡宗憲,說有人冒充他的公子行騙,讓胡宗憲有苦說不出。」

柏安民問道:「真的還有這樣的事嗎?不過,胡宗憲的兒子也太過分了,索賄不成還打人,『官二代』是應該教訓教訓。」

李非語說:「海瑞的清廉,可以說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他臨死時,別人問他有什麼遺言,你們知道他說什麼了嗎?他說欠了戶部五錢材火錢。哪像現在有些幹部,把孫子和重孫子用的錢都撈足了。」

柏安民聽後,神色嚴峻,不停地點著頭,說:「非語同志,南戲藝術節,一定要突出海瑞形象。」

接著,一行人來到南戲演出大廳。企業改制時,對演出大廳進行了全面裝修改造,現在的大廳有一千五百個座位,分上下兩層,大屏幕電視、中央空調等各種設施齊全。柏安民一邊看,一邊問韋芳芳,瞭解有關情況。接著,在公司會議室,韋芳芳代表公司對劇團改革後的隊伍建設和市場拓展情況進行了匯報,柏安民對公司改制後取得的成績表示了充分肯定。

領導來調研的主要目的,是要發現問題和解決問題的。當匯報存在的問題時,韋芳芳將電視劇《陶淵明與翟素顏》拍攝資金嚴重缺口的事提了出來,並指出了該劇拍攝的重要性。這個問題柏安民是知道的。柏安民當場表態說,電視劇《陶淵明與翟素顏》是市裡的一項重點文化工程,投資問題一定會解決的,並初步確定投資模式,由政府和企業聯合投資,由南戲演藝公司負責資金統籌。

領導講話從來都是大而無當,模稜兩可,沒什麼實在內容。政府投資,投資多少?哪些企業參與投資,他們願意嗎?這些問題都不是一句話的事,還有一大堆問題。

下午,韋芳芳請幾位領導觀看一場內部演出。演出主要由剛招聘的小演員擔綱,節目是經過精心挑選的,也不多,只有五六個,有南戲、舞蹈、歌曲對唱、琵琶獨奏等。當由余媛媛領舞的舞蹈節目上場時,柏安民的眼睛一亮,余媛媛在台上跳舞,柏安民的目光在台下跟著她跳舞。余媛媛共上台兩次,她第一次上場演出的舞蹈是集體節目,還有一個單獨節目琵琶獨奏。和第一次出場的激情飛揚相比,第二次出場的余媛媛安靜了許多。只見她一襲暗紅的旗袍,猶抱琵琶半遮面,有一種古典的美。琵琶與美女,嫻靜、優雅,還有著一點瑟瑟秋風蘆葦的淒涼。演奏結束時,柏安民對韋芳芳說:「這個小演員很不錯,形象好,藝術天賦也很好,是好苗子,要好好培養。」韋芳芳暗暗地笑了,她生怕余媛媛不能引起柏安民的注意,只有領導滿意了,這個戲才能接著唱下去。

吃飯的時候,韋芳芳特地安排余媛媛陪酒。柏安民說:「小余同志琵琶彈得很不錯。」大家都跟著說是不錯。余媛媛端起滿滿一杯酒,撲閃著大眼睛,笑盈盈地對柏安民說:「領導過獎了,小女子才疏學淺把丑獻,敬杯酒來多包涵。」說著,一口乾了。

柏安民哈哈一笑說:「小余同志還很謙虛嘛。」說著,也一口乾了。接著,余媛媛又端起一杯酒,說:「喝了雙杯酒,關心才長久。」說著,又一口乾了。

柏安民問道:「小余,你的酒量行不行,別喝多了。」

韋芳芳笑道:「小余剛說關心,領導果然就關心了,我吃醋了。」一桌子人哈哈大笑。

接著,余媛媛又敬起另外幾位領導。柏安民幾杯酒下肚,說:「小余同志要在電視劇中擔任角色。」聽了柏安民的話,小余激動萬分,又敬了第三杯。作為一個剛走出校門的小演員,馬上就能在電視劇中擔任角色,叫她如何不高興呢?這年頭,做著明星夢的女孩多的是,她們有的跑了好多年龍套甚至付出了慘重的代價都還無緣在影視劇中亮相。和她們相比,余媛媛太幸運了。當然,她也知道,她的幸運是由於柏安民的關照。

韋芳芳看在眼裡,喜在心裡。看來,余媛媛思想上已經完全沒有顧慮了,事情朝著預計的方向發展,這怎麼能讓人不高興呢!

吃過飯後,幾位領導分別回去了。送柏安民的車子在街上轉了一圈後,又到了某酒店的門口,韋芳芳已經在這裡將他的住處安排好了。

韋芳芳將余媛媛領進了酒店。余媛媛很緊張,韋芳芳握著她的手,發現她的手上有汗,濕漉漉的。電梯到了柏安民房間所在的樓層,韋芳芳站在電梯門口,示意余媛媛繼續向前走,去主動敲門。

余媛媛咬著嘴唇,前腳跟挨著後腳尖,在挪。挪了幾步,又突然跑了回來。韋芳芳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鼓起勇氣。余媛媛又開始慢慢地挪,終於來到了一個房間的門口,站住了,一動不動。韋芳芳在遠處不停地做著手勢,示意她按門鈴。余媛媛用餘光瞟了瞟韋芳芳,她那手舞足蹈的樣子,活脫脫像一隻醜陋的蜘蛛。

余媛媛作了一次深呼吸,舉起右手,翹起食指,慢慢伸向門鈴按鈕。就在要接觸到按鈕時,她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狠狠心按了下去。門鈴燈亮了,那閃爍的紅光,像血一樣刺眼和燙手。

門上有貓眼,裡面的人能看到外面。門開了,柏安民穿著睡衣,故作驚奇地說:「小余啊,這麼晚了,你怎麼來了,也不提前打個電話,快進來,快進來。」

當柏安民微笑著近距離打量她的時候,余媛媛感覺自己在瞬間被脫光了。那是一張微笑的臉,臉上的皺紋笑得擠成了堆。皺紋很深,一道一道的,像浪一樣捲過來,強而有力,余媛媛感覺自己就像是浪尖上的一隻小船,在上下顛簸著,隨時有沉沒的可能。

她勉強恢復了鎮定,臉上擠出一點笑容,說:「韋總說,我舞台表演經驗不足,您是南戲專家,讓我來找您,請您指點指點。」

柏安民點點頭,問道:「你多大了?」

「十八歲。」

柏安民「哦」了一聲,又問道:「有男朋友了嗎?」

余媛媛搖搖頭說:「沒有。」

柏安民說:「很好!南戲啊,我還是懂一點的,但不一定有你懂得多,你也是受過專業培訓的嘛。小時候,我家住農村,逢年過節的時候,就常有戲班子到村裡來演出,我就迷上了南戲。那時候看一場戲,難啦。」

余媛媛說:「聽我們老師說,南戲歷史悠久,起源於唐宋,明清時就在民間流行開了,南戲寄托著老百姓的理想,幾千年了,他們就是靠著這東西活過來的。可是,在我看來,包公也好,海瑞也好,也就是在戲台上唱唱罷了,現實中是很少見的。」

余媛媛的話顯然是有針對性的。柏安民點點頭,說:「小余你講的很有道理,可是,你不瞭解官場,官場險惡,是一個大染缸,你進去之後要想全身而退,談何容易啊?你知道我為什麼喜歡南戲嗎,就是要以戲中的清官為榜樣,去努力做一個好官。」

余媛媛撲閃著大眼睛,瞅著柏安民慷慨激昂地說著。柏安民說道:「政治說多了你不懂。來,你唱一段,我來看看你基本功怎麼樣?」

余媛媛唱了一段《南山種菊》:「塵網歸來南山下,掩面避開世中人。老隱田園癡種菊,閒居寒舍慢烹茶……」

柏安民輕輕拍手道:「好,有境界,這唱腔,這表情,這姿勢,都對了,就是種菊的動作,還是生硬了點,身子還要低一點。也難怪,你本來就沒有接觸過農活的。」說著,柏安民走到余媛媛的身邊,捉著她的手,不停地比畫著。比畫完了,說:「再來一遍。」

「塵網歸來南山下……」余媛媛感覺剛才被柏安民捉過的手有些抖,怎麼也不聽使喚,動作變形得更離譜了。柏安民見狀,又走到她的身邊來指教。見柏安民離自己越來越近,余媛媛的整個身子都抖了起來,像一堆泥,往下一栽,正好躺倒在柏安民的懷裡。

柏安民摟著余媛媛,在她的背上輕輕拍著,慢慢地撫摸著。柏安民說:「媛媛啊,我知道你的心思,別緊張,身子別抖得這麼厲害,你放心,只要你跟了我,我不會讓你吃虧的……」

余媛媛咬著牙,鼻子裡哼了一聲,拚命忍著淚水,不讓它流下來。

柏安民坐了下來,讓余媛媛跨坐在自己的腿上。余媛媛的頭埋得很低,柏安民伸出手,托住了她的下巴,親切地說:「媛媛,別緊張,把臉擺正了,讓我好好瞧瞧你。」余媛媛只好擺正了臉,柏安民在她的臉上輕輕拍了拍,說:「好,漂亮,還是年輕好啊,皮膚真嫩,像豆腐一樣,好像碰一下就會碎的,你知道嗎,你白天彈琵琶的樣子像一尊女神,真讓人著迷啊。」

余媛媛又羞又急,臉漲得通紅,什麼話也說不出。柏安民開始解余媛媛的衣服。他每解開一粒紐扣,余媛媛的身子就緊張地抖動一下,待她抖了五下,身上就只剩下內衣了。

柏安民緩緩褪下余媛媛的胸衣,一對飽滿的乳房蹦了出來,兩粒小小的乳頭就像是兩顆紅櫻桃,溫潤、精緻、迷人。柏安民伸出手指,在兩顆櫻桃上輕輕地撥弄著,余媛媛的呼吸急促起來,胸脯緊張地一起一伏著,柏安民撥弄得更厲害了,余媛媛感到自己的身子越來越軟,渾身像著了火一樣熱。

柏安民輕輕一把抱起她,向寬大的席夢思走去……

第二天早晨,韋芳芳陪著柏安民在賓館餐廳裡吃早餐,兩人邊吃邊聊。柏安民說:「你們公司裡新招的這批小演員素質都很不錯,是搞藝術的好苗子,要好好培養。」

韋芳芳當然知道柏安民說的是什麼意思,她說:「這批小演員中,要論自身條件和藝術天賦,余媛媛應當是出類拔萃的,有培養前途,請領導放心,我一定要將她培養成能挑大樑的台柱子。」

柏安民哼了一聲,表示認可,他說:「小余同志昨天的表演我認真看了,的確是非常優秀,是個人才。只要是人才,我們就要給他一個施展才幹的平台,許多大明星都是從小演員一步步走過來的嘛。」

「《陶淵明與翟素顏》這部戲就是一個平台,只要戲拍成功了,還愁著演員不出名嗎?不過,資金問題是個瓶頸,請柏書記在百忙之中親自過問一下投資的問題。」

「芳芳你放心,投資的問題馬上要解決。還有,這段時間你工作很出色,你的生日快要到了,我個人準備送你一件小禮品。」

韋芳芳聽說柏安民要送自己東西,喜出望外,笑瞇瞇地問道:「領導,能否透露一點信息,打算給我什麼禮品啊?」

柏安民輕聲地說:「一部車子。」

韋芳芳高興得差點蹦了起來,問道:「什麼牌子?」

柏安民吃好了,站起身來,眼睛望著天花板,說:「恕不奉告,不過,我想你一定會滿意的。」

韋芳芳心裡美滋滋的,聽柏安民這口氣,他肯定是打算送一部名車給她,要不是餐廳裡有人,她恨不得立即就在柏安民的臉上啵一下。

幾天後,市政府召開了電視連續劇《陶淵明與翟素顏》籌拍工作會議,主要研究拍攝資金問題。本來,政府的會議,柏安民一般是不參加的,但這個會議他親自參加了,荊都市著名企業的老總們都來了。柏安民說,電視劇工程是「文化興市」的重要部分,是荊都市的一張文化名片,經過前期的緊張工作,已經到了開拍的時候了,一定要拍出水平,拍出質量,拍成精品。經過研究,市財政撥款一千萬元,剩下的一千萬元,由市內企業自願贊助。

說是自願贊助,那是客氣話,情況已擺在那裡,來參會的企業家,每個人都要當場報出贊助金額,否則,就是不支持荊都市的文化事業。更重要的是,那是不給領導們面子。領導不高興,後果很嚴重,就連銀行、煙草、電信、移動這些由上面垂直管理的單位,也得乖乖贊助,畢竟他們的業務還在下面,不支持地方工作就是不支持地方發展,領導治他們的辦法多的是。

結果,籌款金額比預期的兩千萬元還多出了幾百萬元。一個春光明媚的日子,電視劇《陶淵明與翟素顏》開機儀式在南山風景區隆重舉行,導演張一坤攜主要演員包括陶淵明的扮演者著名影星陳雷、翟素顏的扮演者韋芳芳、翟素顏婢女扮演者余媛媛與媒體公開見面。由此,該劇正式進入拍攝階段,拍攝時間預計三個月。

《陶淵明與翟素顏》劇組共有一百多人,吃住都安排在花都大酒店,包下了兩層樓,便於統一管理。

電視劇開拍不久,市委、市政府召開了南戲藝術節籌備工作會議。會議決定,為了紮實推進「兩興工程」中的「文化興市」工程,市委、市政府決定舉辦首屆南戲藝術節,定於五月十八日舉行開幕式,活動時間一周。五月十八日就是諧音「我要發」,是一個好日子。藝術節期間,除舉行大型開幕式晚會外,將舉行南戲演出、項目推介會、招商簽約儀式等一系列活動。

節慶活動從來都是所謂文化搭台,經濟唱戲。至於經濟這場大戲有沒有唱起來,那是另外一回事,反正要搞得熱熱鬧鬧,搞出聲勢,就算成功了,好歹也提高了一個地方的知名度。為了加強領導,會議決定成立以市長孟揚帆為組長的藝術節組委會,市委副書記李非語任組委會常務副主任,市直相關單位為成員單位。

戲是要唱的,要唱,就要講究形式,講究包裝。藝術節是一台大戲,籌劃和包裝更是必不可少,也無非就是花錢換個熱鬧,至於是否真正促進了南戲藝術發展,那又另當別論了。文化是一張任人打扮的臉,也不在乎多塗這一層脂粉。

《裙帶當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