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響了很多次,歐陽佟以為還是王禺丹,沒有接聽。直到完成了這次銀色沙灘上的靈魂漫遊,他才拿起手機,發現這些電話全都是電視台的同事打來的。
這個同事名叫關關。她本人姓關,便取了關關這樣一個筆名,寓意關關雎鳩在河之洲。這是一個長相一般的女人,卻也是一個才女。她所做的娛樂節目,在當地收視率之高,令所有人驚羨。曾經有電視台花高價挖她,而江南衛視則不得不將她的待遇提到比局長還高的水平保她。其實,女人和男人一樣,才華就是魅力,像她這樣的才女,喜歡她的男人,還真不少。曾經有一位副台長想打她的主意,有一次竟然在賓館裡將她的上衣給脫了,結果,她賞了那位副台長一記耳光。那位副台長懷恨在心,利用手中的權力暗中整她。剛開始,她還一直忍著,後來實在忍不下去了,便向局裡遞交了一封辭職信。這封辭職信使上上下下很多人慌了神,前後兩天時間裡,局裡台裡先後有十幾位領導做她的工作,勸她收回辭職信。她說,讓我收回也可以,只有一個條件,免掉那位副台長的職務,讓他到我的手下擔任劇務。她可是江南衛視的鎮台之寶,為了留她,局裡只好依了她。那位副台長自然不會接受這一結果,辭職走人,正處級也不要了。
歐陽佟和關關的關係非常好。他們之間,不是那種通常的男女關係,更像是一對哥們兒。他們倆人都是大忙人,關關做的是娛樂節目,總在全國各地到處飛,偶爾回到雍州的時候,肯定會給他電話,不是一起噶咖啡,就是一起吃飯。他們的關係最為接近的一次,是曾經一起聽叫床。
那是台裡搞春節晚會,這個任務歷史性地落到了歐陽佟和關關身卜,兩人上便在廣電山莊開了房間,商量晚會的本子。廣電山莊是那種別墅式建築,上下兩層,每層四個房間,兩個套間兩個單間。套間和單間有一扇門相通,只不過鑰匙掌握在服務員手裡,平常不開。中間那扇門雖厚,卻不隔音。到了凌晨一點鐘,歐陽佟覺得實在太疲乏,便去衛生間洗澡,等他出來,發現隔壁有一種特別的聲音。歐陽佟問,有毛病吧,把電視機開這麼大聲音。關關說,你智障呀,這都聽不出來?歐陽佟還真沒留意,說,不是電視機聲音,那是什麼聲音?關關說,叫床。歐陽佟一驚,暗暗樂了,說,真的?我只在電視劇中聽過叫床聲,還沒有聽過真的,我要去聽聽。你聽嗎?關關說,你以為誰不敢聽?於是,兩人走到門邊,將耳朵貼在楠木門上,聽隔壁傳來的叫床聲。那聲音開始不是太大,哼哼卿卿的,沒有多長時間,突然變成了驚叫聲。關關說,假的吧,哪有這麼誇張?歐陽佟說,一定知道我們在偷聽,所以裝的。關關說,誰會這麼無聊,叫給隔壁的人聽?床上那個,肯定是小姐。據說,小姐都是要經過專門訓練的,叫床是訓練的一個課目。歐陽佟說,我覺得不應該是小姐,一定是怨婦,在家裡得不到老公的陽光雨露,出來偷會情人,撈到一次機會就燦爛。見好幾個未接電話都是關關的,歐陽佟才意識到,自己忘了和她的飯局。
當初,兩人都在電視台的時候,就曾約定,條件一旦成熟,一起出來辦公司。沒想到後來情況發生了變化,歐陽佟被逼出來了,關關仍然在電視台。偶爾,彼此通電話的時候提起此事,歐陽佟就對關關說,等我緩過氣來,只要公司一穩定,你就跳出來。我投資你經營,我們合夥辦一家內容生產工廠。歐陽佟只不過說說,並沒有太往心裡去,當時的博億公司已經弄得他焦頭爛額,哪有時間和精力去操別的心?
後來公司轉向,他的心大了,自然也不太在乎一問小公司。可關關聽進去了,一直都在謀劃,並且一次又一次將心中的計劃告訴歐陽佟。直到前不久,關關再一次提起此事時,歐陽佟才覺得時機成熟了,答應下來。
帶著文雨芳去赴約,談起和關關合開公司的事,文雨芳說,你現在已經有兩家公司了,還要開第三家?歐陽佟暗想,何止兩家公司?還有一家南雍資訊調查公司。這些話,他當然沒有說,而是告訴文雨芳,資圓博通是一家資源運作公司,所謂資源,指的就是一些具有發展潛力的公司資源。通過對這類公司的收購、合併、重組、包裝,或出售或上市,從而賺取高額回報。這情形就有點類似於前幾年人們搶注網站,出很少一點錢,辦一家網站,如果被某家大公司看中,或者被某個風投公司看中,那就大發了。最典型的例子,就是騰訊的馬化騰,當初弄QQ的時候,僅僅只是為了好玩。甚至曾經一度想幾十萬賣出去。沒人接手才沒有賣掉。不想後來被李嘉誠的兒子看中,一下子投進了幾千萬美元,後來又成功地在香港上市。 文雨芳說,這麼說,你想成為第二個馬化騰?歐陽佟說,馬化騰算什麼?他只知道一門心思經營產業,就算他將產業經營成一朵花,那也只是一朵美麗的花,而不可能成為燦爛的花園。文雨芳說,你不經營產業嗎?那你經營什麼?歐陽佟說,我經營經營產業的人。文雨芳說,怎麼聽上去這麼彆扭?歐陽佟說,這還不明白?比如說,關關在做娛樂節目方面,絕對是個人才,她有著非同一般的敏銳和發散性思維。她如果主持一家節目製作公司,這問公司肯定成功,就算不成功,有她這個人撐著,也有足夠的市場號召力。將來有機會的時候,我將她的公司賣掉,我賣的是什麼?肯定不是一家普通的內容生產公司,而是這個內容生產商,也就是關關。
文雨芳說,聽起來不錯,好像可以賺一筆。歐陽佟便說,怎麼樣?你要不要參一股?她說,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沒錢。他說,你沒錢,你的父一母有錢呀。她的臉色一變,我才不用他們的錢。他說,你傻呀,他們的錢,不就是你的錢?如果不是為了你,他們幹嗎要拚命賺錢? 吃飯的地點在廣電中心前面的漁民新村,主要是吃魚。一般來說,中國人吃飯就純粹是吃飯,很少在飯桌上談正事。萬一有正事非談不可,要麼在飯前談了,要麼在飯後,意興未盡的時候,找個茶座之類的地方談。但也有例外,例外的是那種關係非常特別的,不需要任何講究。就如歐陽佟和關關。 關關對歐陽佟身邊帶著一位美女並不吃驚,和他的關係不是一年兩年,她對於他身邊不斷換美女,見怪不怪。落座後,她便切人正題,說,我已經想好了,現在成立公司,正是機會。歐陽佟說,是啊,中國正在大發展,到處都是機會。關關說,機會和機會還不一樣。你知不知道?現在國外正在大舉推出IPTV,就是網絡電視,以後還會發展3G手機,搞手機電視。如果我的估計不錯,十年之內,電視機就會像現在的家庭影院,成為一種擺設,人們將直接從網上看電視以及通過手機看電視。這個行業,在未來十年之內,將會爆發式發展。歐陽佟說,我知道。問題是,搞IP'I'V或者手機電視需要渠道,而渠道掌握在電信部門手裡,我們根本拿不到。關關說,你傻呀,無論什麼渠道,不還是渠道嗎?網絡最初進人中國的時候,中國定義為信息高速公路,這個定義非常有趣。渠道就是高速公路,公路掌握在高管局,可是,公路建成之後,總需要汽車去跑吧?我們不能建高速公路,難道不能建汽車?
歐陽佟說,有點意思。你接著說。
關關說,IPTv和3G的發展,將會使得內容生產成為一個熱門行業。我想,我們既然不能做渠道供應商,那我們就做內容生產商或者內容提供商。你最近不在廣電系統,不知道情況,現在整個廣電系統都在談制播分離。為什麼要制播分離?就是想借助未來產業的大發展,形成一些大的內容生產商。在台灣等鴿,實際上已經有了專門生產內容的公司,他們製作電視產品,賣給電視台。而在國內,也已經有了這種可能,現在的電影製作,就是按這種模式發展的,電視劇也已經有了一個良性的銷售渠道。再往後發展,其他一些節目,比如綜藝節目等,也一樣可以拿到市場公開出售。我想,我們應該抓住這個機會,成立自己的內容生產車間,針對市場生產屬於我們的產品。說到這裡,關關將一份計劃書遞給歐陽佟,說,這是我的詳細計劃。歐陽佟將計劃書翻了翻,問道,你這個計劃,需要多少投資?關關說,其實.節目製作的費用,說高不高,說低不低。主要製作成本,在於聘請演員的費用.如裡具聘請名演員,一個人就需要好幾萬甚至上十萬,成本非常之高。但如果不請名演員,甚至只是請一些草根人士,或者經濟界人士,只需要出車馬費或者住宿費,有必甚至連這類費用都省了,製作費用就非常低。我這裡已經設計了一檔這類節目。所以,公司的初期費用,只要一百萬就夠了。歐陽佟略想了想,問道,那麼,你本人大概可以出資多少?關關說,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喜歡玩,一點錢全都花在吃喝玩樂上了。現在最多能拿出四五十萬。歐陽佟說,那不能把你的錢花光了,還得給你留一點。這樣好了,我們按二百萬規劃,你出資四十萬,占30%。四十萬是你出資,另外10%作為你的技術人股。接著,他又轉向文雨芳,說道,怎麼樣?你也出二十萬,占10%?文雨芳說,好呀,你借錢給我。
歐陽佟再次翻了翻關關的計劃書,說,這份計劃書,我還要拿回去好好研究一下。原則上,我同意合作。現在我提幾個小建議,第一,未來的公司,可以叫博億傳媒。關關說,這個名字好,我同意。歐陽佟更進一步說,我雖然出資,但我不公開參與公司的經營管理活動,由文雨芳代我管理。而文雨芳不具體負責公司的業務,只負責管理公司財務。整個公司的經營,由關關你全權負責,擔任總經理一職。不過話說回來,公司要上哪些項目,必須經過我們三個股東同意。
關關有些不解,問道,你為什麼不參與經營?我還想,將來我們肯定要向電視劇或者電視短片發展,這方面,你比我內行。
歐陽佟說,你想到的只是一個方面,而我想的是另一個方面。博億傳媒肯定要進人資本市場,才有可能更快發展。如果僅僅只是靠我們搞內容生產來發展,速度太慢了。怎麼進人資本市場?有幾種途徑,IPO是一種。但作為一家投資才二百萬的小公司,要想IPO,實在有點天方夜譚。除此之外,還有吸引風投,或者被收購。將來,無論是吸引風投還是被收購,很可能都得資圓博通公司來操作。你們想想,資圓博通畢竟是一家股份制公司,我如果將自己的公司賣給資圓博通,就會授人以柄。
關關說,公司還沒開始呢,你就想賣? 歐陽佟說.你創辦公司的目的是什麼?不就是賣嗎?賣產品或者賣公司,無非就是一個零售一個批發。何況一家內容生產公司,只要有資本,完全可以複製,你前腳賣了博億傳媒,後腳可以創辦博通傳媒。只要你有錢,甚至可以複製很多家。你想想,假若你由生產節目跨越到生產公司,性質是不是完全不一樣?利潤是不是會大得多?
有一點,歐陽佟並沒有告訴關關和文雨芳,等道隆集團的IPO完成之後,他將會全力以赴完成對博億傳媒的收購、資本注人和出售,最理想的結果,是以博億傳媒的資產參股某家大公司,再促成這家公司的IPo。若真能實現這一計劃,他此時投人的一百多萬,五年後,便可能變成兩三個億。這才是真正的做大生意,也正是資源融通的魅力所在。
歐陽佟的資金一到位,關關就從電視台辭職了,全力以赴創辦博億傳媒公司。文雨芳還是從父母那裡要了二十萬,投人了公司,但她除了監管資金的流向之外,對公司的事務基本不過問,就算有什麼重大事項,也是由她將文件拿回來,交給歐陽佟把關。
幾天後,市中院安排原告被告雙方交換證據。歐陽佟想,朱麗依或許會去,他倒很想看看此時朱麗依的趾高氣揚和以後的灰頭土臉,便也去了現場。但是,朱麗依和楊大元都沒有露面。原告方只有張玉清一個人,被告方倒是陣容很大,許問昭、歐陽佟和王凱旋三個出席。交換證據是一個很簡單的過程,由原告將本方的證據一一交給法官。法官審核後,向被告方質詢。如果被告認同某一份證據的合法性,那麼,法官便將這份證據的副本交被告,由被告代理人簽收。假若某項證據被告方不認同,便需要當場提出不認同的理由,再由法官判定這一證據是否有Q對於張玉清提出的證據,王凱旋全盤接受,沒有一項提出異議。這顯然讓張玉清吃驚。輪到被告方出示證據時,王凱旋說,我現在能提供的證據有限,僅僅只能提供公司營業執照、註冊資料等有限幾項,最關鍵證據是公司的財務證明,因為公司賬目被法院證據保全,我們無法提供。有關這一關鍵性證據,到底怎樣取得,還望法官確定一個方法。
對於王凱旋提供的證據,張玉清採取的是全盤否定的應對之策。為此,他提供了博億公司最早的註冊合同複印件和最早的營業執照複印件,合同複印件顯示,楊大元是第二大股東,占公司總股本19%的股份。而營業執照複印件則顯示,楊大元是法人代表。法官問王凱旋,對於原告的異議是否認同。王凱旋說,原告提供的複印件,只能說明公司相關手續未變更前的狀態,而他所提供的證據,顯示的是變更後的狀態。原告如果認為這種變更不合法,那麼,他們起訴的對象,就是受理並而不是被告,至少,他們也應該將完全這種變更的政府相關部門列為共同被告。而且,根據法律規定,遞呈法庭的文件,一定需要原件,因為複印件根本無法說明此後合同以及註冊資料的變更情況。最後,法官判定,原告提供如果不能補充原件,複印件不能作為證據。孩也是張玉清的一個小小計謀。被告如果承認這些證據,將來庭審的時候,就必須在註冊資料變更一事上糾纏,那會比較麻煩。現在。這些複印件不被承認,那麼,他能證明的,就只有歐陽佟所簽的那份文件。被告要麼證明這份文件是偽造的,要麼拿出這份文件已經失效或者已經變更的證據。這些,被告方顯然拿不出來,因此,這個官司,幾乎不可能再有爭議。
至於博億公司的賬,法官裁定,由法院委託一家專業會計師事務所稽核,所產生的費用,先由被告代付,官司宣判後,由敗訴一方承擔。王凱旋同意由法院委託會計師事務所稽查賬目,但不同意被告暫代費用。他認為,本案的主訴方是原告,原則上前期費用均應該由原告方墊付。何況,被告的賬已經被封存,根本拿不出錢來。法官於是詢問張玉清,張玉清不想在這種小事上糾纏,當場同意。
至此,交換證據原本該結束了。可就在此時,王凱旋提出了一個額外要求。王凱旋說,現在還不能斷定此案最終的判決結果,不過,他在這裡代表當事人表個態,無論法院最終如何判決,他的當事人都接受。同時,他又強調,在此,希望法官強調一點,因為本案涉及的是公司股權,假設將來法院判決這部分股權生效的話,他的當事人希望,股權所有人要承擔的,就不僅僅是公司的利潤,而是按照公司法所規定的有限責任,即包括債權債務。
張玉清聽到此說,明顯愣了一下。法官問他是否願意承擔時,他一時找不到話回答。王凱旋便立即反擊,說,既然原告不肯按照公司法承擔相應的債權債務,說明原告並不是真的想行使股權。他請求法庭裁定原告訴求不當,駁回此案。張玉清當即冷冷地笑了一下,暗想,原來你在這裡等著我呢。便說,他需要和自己的委託人商量一下。法官於是同意休息十分鐘。
張玉清和朱麗依打電話,問朱麗依,是否清楚博億公司的財務狀況,比如是否清楚博億公司是否贏利或者有多少債務。朱麗依表示不清楚,同時又說,博億公司擁有德山市慶舉辦權,這個項目如果讓星期七來操作,至少可以賺一千萬。有了這一保障,就算博億有點債務,也可以忽略不計。張玉清因此請示朱麗依,是否同意承擔行使股權可能帶來的博億公司債務,朱麗依表示同意,並且簽了一份書面授權,傳真給法官。
歐陽佟要的就是這份文件,有了這份文件,他們設置給朱麗依的陷阱,就算是最後完成了。離開法院時,歐陽佟的心情無比興奮,他甚至和許問昭約好,中午要去吃飯慶祝。因為時間還早,兩人便一起回到了公司,沒料到,邱萍卻在公司等著他。
邱萍主動到公司找他,這還是第一次。他頗有些驚奇,說,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邱萍站起來,關了他辦公室的門,並且落了鎖。歐陽佟覺得她的動作很奇怪,便說,你搞什麼鬼?像做地下工作一樣。她不答他,而是走到他的面前,問道,你和禺丹到底是怎麼回事?歐陽佟故意裝糊塗,說,什麼怎麼回事?我不明白你說什麼。邱萍說,她競爭市長那件事,早就已經明朗了,至少表面上,她沒有受一點影響。歐陽佟說,那也許是別的是吧,比如中煙集團重組的事。邱萍說,我告訴過你,根本不可能。你要知道,我們之間,無話不說,何況工作上的事,她從來都不會時我隱瞞。她不肯告訴我,只有一種事情。他問,什麼事?她說,感情上的事。
歐陽佟汕汕地笑了一下,暗想,感情?她有感情嗎?
他說,感情?你認為她和我有感情嗎?難逆說,她想離婚然後和我結婚?這會 不會聽起來有些滑稽?她說,難道一定要結婚,才叫感情?他故意裝糊塗,說,那怎樣才叫感情?她向他逼近一步,問,那我問你,我和你之間,你認為算什麼?算不算感情?他多少帶點逃避地說,那怎麼一樣?我們多少年的感情?她立即抓住了話柄,說,你也承認,這是感情,對不對?他說,我真不明白你想說什麼。她說,你明白。你很清楚,一個成熟女人的感情,和那些少女是完全不同的。我知道你和禺丹是怎麼回事,我也從來沒有吃過你們的醋。相反,我覺得這樣的感情,才是最純粹的。同時我也相信,禺丹也一樣,她對你的感情,類似於情人和母子之間,只有這樣的感情,才是最無私的。
這話,確實讓歐陽佟震撼。真的嗎?世上竟然有這樣的感情?如果說沒有,邱萍為什麼能夠如此平靜且坦誠地和他說話?她剛才已經承認,她清楚他和王禺丹之間的事,那也就是說,她是認同他與王禺丹以及她保持著這種類似於情人、姐弟、母子之間奇特的感情的?想一想,倒也很像。這麼多年來,他與邱萍就保持著這麼一種怪怪的感情,而邱萍也清楚他身邊還有其他年輕漂亮的女孩,卻從未因此和他鬧過彆扭。當時,他以為,這是因為邱萍並不愛他,僅僅只是喜歡和他做愛,或者需要性的時候,他可以成為她的替代品而已。可她卻在此時告訴自己,這是一種感情,一種特別另類的感情。
如果世上真有這種感情,那麼,他肯定會大為激動。至少,他現在為有邱萍的這份感情而激動了。問題是,王禺丹也是如此嗎?深一層想想,他發現,其實自己對邱萍以及王禺丹,還真有很深的感情,這種感情,還真如邱萍所說,類於似情人、姐弟和母子。如果不是這樣,得知王禺丹秘密會見朱麗依時,他為什麼會覺得如此受傷?
見他長時間不說話,只是表情嚴峻地站在那裡,邱萍走到沙發上坐下來,將右腿往左腿上一擱,說,我希望你坦誠一點,你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歐陽佟下了下決心,問,她真的沒有對你說什麼?她說,你不信我?他問,那你憑什麼認定一定與我有關?她說,你大概不知道,以前我們在一起,她總是談你。談你這個人,談你的公司。你是沒有聽過她說的那些話,完全像一個母親談自己的兒子。他說,是嗎?她說,可是,最近以來,她再沒有提起過你以及與你有關的事。有幾次,我主動提起,她也故意拿話岔開了。
歐陽佟衝動了一下,問道,那她談起過她和朱麗依的事嗎? 邱萍開始一愣,接著緊皺的眉頭舒展了,然後是一陣大笑,說,我明白了。我完全明白了。歐陽佟不解,問,你明白了什麼?她說,是不是她最近見過朱麗依,你就誤會她和朱麗依有什麼針對你的陰謀?他ula汕地說,誤會?邱萍說,當然是誤會。她和朱麗依之間的事,我比你清楚。
歐陽伴走到自己的辦公桌後坐下來,將雙腿往桌上一蹺,說,那你說說看,我很有興趣聽。邱萍於是告訴他,王禺丹和朱麗依確實熟悉,但並不是好朋友。她們之間的關係,是王才新牽線的。王才新和王禺丹的父親是好朋友,同一個村的。外面很多人認為王禺丹是陳運達的人,其實不全是,王才新才是關照和提拔王禺丹的那個人。如果沒有王才新的關照,王禺丹根本不可能有今天的地位。甚至包括王禺丹的丈夫司馬常空,都是王才新介紹的。王才新擔任科長的時候,司馬常空剛剛大學畢業分配進來。後來,王才新擔任副市長,讓司馬常空給他當過兩年秘書。儘管後來司馬常空和王禺丹的婚姻出現了很多問題,但並沒有根本破裂,這也與王才新對他們的維護有一定關係。有了這樣的前提,王才新將朱麗依介紹給王禺丹,希望王禺丹在廣告方面,給朱麗依一些實惠,王禺丹也就同意了。
後來,發生了歐陽佟和楊大元之間的事。王禺丹和邱萍的態度一致,楊大元是個無賴,對於這種人,絕對不能心慈手軟。可她們沒料到的是,關鍵時刻,歐陽佟卻心軟了。表面上,王禺丹雖然對歐陽佟的做法極不齒,但私下裡,她告訴邱萍說,沒想到小伶子的心靈還這麼純真。相反,我們這些人,在社會的大染缸裡染得連自己都認不清自己的顏色了。這就是她不齒歐陽佟放過楊大元的行為,卻又仍然替他出面並且和他仍然交好的原因。
讓王禺丹和邱萍沒有料到的是,事情開始向另一個方向發展。楊大元拉攏了朱麗依。
其實,王禺丹早就知道朱麗依身邊有一個男人。這個男人有家庭有孩子,還在社會上招蜂引蝶,他和朱麗依之間,常常發生矛盾衝突。不過,王禺丹對這類事情不感興趣,也因為她和朱麗依的關係,僅限於前面所說的,並沒有私交,所以從未關心過這個男人的情況。直到通過歐陽佟這邊瞭解到楊大元和朱麗依合作後,才意識到,朱麗依身邊的那個男人,就是楊大元。
朱麗依和楊大元合作之初,王禺丹是完全可以阻止朱麗依的,但她並沒有這樣做。王禺丹沒有出面過問這件事,曾和邱萍商量過,王禺丹的看法是,歐陽佟屬於那種沒經污染的孩子,對社會的免疫力比較差,對很多事情缺乏容忍和變通。這樣的率真性格,作為文人或者普通人,是可愛的也是值得稱道的。但是,面對複雜善變狡智多謀的官場和商場,就遠遠不夠了。他能擁有一個真正的敵人,有利於他認清現實也認清自己。邱萍也有同感,十分贊同王禺丹為歐陽佟培養一個商場敵人的想法,所以,歐陽佟和朱麗依之間的爭鬥,王禺丹和邱萍都成了袖手旁觀者。
歐陽修說,你等等,有一點我沒明白。按你的說法,你們在做什麼?在當我的老師還是當我的保姆?怎麼聽起來,你們把我當木偶一樣在操縱?
邱萍說,什麼叫當木偶一樣操縱?說得這麼難聽。你為什麼不說,我們在培養一位未來的商場奇才?歐陽佟說,我怎麼越聽越覺得我像是被你們算計了一樣?原來,我在前面表演,你們幾雙眼睛在後面盯著,我就像個透明人一樣,只不過是按你們事先寫好的本子跳舞的水晶娃娃,是這樣嗎?邱萍說,也是也不是。歐陽佟揮了揮雙手,頗有些煩躁地說,什麼叫也是也不是?所謂也是,就是說,我的感覺是對的,哪些是,哪些不是?
於是,邱萍又對他講了另一個故事。
王禺丹所處的位置比較特殊,既可以向左偏一偏完全從政,也可以向右偏一偏完全從商,只有現在這個位置,是不可能長久的。一方面,因為中煙集團要對全國的煙草行業進行整合重組,另一方面,也因為官場有一個自然淘汰法則,她不可能永遠留在同一位置上。所以,王禺丹一直都處於矛盾之中。像她這樣的國有企業老總,很多人謀求企業改制,最後成為了上市公司老總,但王禺丹不行,她經營的是煙草行業,這個行業上市還沒有先例。所以,她的面前,似乎只有三條路,要麼向左轉,成為一名純粹的官員,要麼留在原地,等待命運的編排。此外,還有第三種選擇,那就是積極主動自謀出路。
最難的是自謀出路。以她的身份,不太可能去開一家小店,也不可能辭了國企老總去重新創業。她必須看準一個行業或者一項事業,然後才一腳邁出去。王禺丹看準了一項事業,那就是資源整合。與此同時,王禺丹還有一次機會,那就是競爭雍州市長。此外,她也沒有太多的錢投人一家規模公司,只能以較少的投入,在最短的時間內,通過IPo等手段,迅速使得公司一L規模。只有這樣,她的錢才能是乾淨的,而最終的企業,也是符合她的身份才值得她去投人的。她因此考慮,能不能物色一個人,先把公司搞起來。正因為這樣,邱萍才介紹了歐陽佟。一開始,王禺丹對歐陽佟並不感興趣,因為她的初戀男友是德山人,那個人讓她吃盡了苦頭,因此她對德山人的印象不好。但因為是邱萍介紹的,王禺丹還是同意見一見。第一次見面,歐陽佟給王禺丹留下的印象並不好。但歐陽佟的思想活、點子多、善於鑽研,給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當歐陽佟想自己開公司的時候,王禺丹順水推舟。
對於王禺丹來說,她肯定看不中一個小小的廣告公司,同時,她又知道,歐陽佟間商場,還需要很長時問歷練。
歐陽佟的博億傳播公司,一直都在死亡的邊緣掙扎。其實,只要王禺丹肯幫他一把,很快就可以讓公司度過成活期。但王禺丹認為,真那樣的話,就是拔苗助長:她寧願歐陽佟多受些磨難,只是在他確實無能為力的時候,比如眼看楊大元將大筆的錢撈進自己的口袋裡,他還對楊大元無條件信任,王禺丹便及時地出現在廣州,並且將歐陽佟叫到了廣州,不僅拆穿了楊大元,而且暗中幫了歐陽佟一把。
後來,歐陽佟憑著自己的努力,拿下了德山市慶項目。王禺丹覺得,歐陽佟身上雖然還有這樣和那樣的不足,但總體來說,對於商場狡詐,應該有了一定的承受,此時,她才有意識地引導歐陽佟將公司未來發展的方向調整。令她大為欣慰的是,她僅僅只是點撥了一下,歐陽佟就完全明白了。
聽了這些,歐陽佟整個人都傻了。他心裡冒出的一句話是:小子何德何能,競然得到如此厚愛?他覺得自己應該對邱萍說點什麼,或者說,通過邱萍對王禺丹表達點什麼。可他還沒有想好怎樣表達,邱萍已經站起來。
邱萍指著他說,你小子,心裡沒譜。你也不想想,在江南省,王禺丹是什麼人?無論政界商界,想討好她的人有多少?你看她,整天一副觀音模樣,對誰動過真心?你雀屏中彩了,還不知道走了狗嚴運。你好好想想吧,最好是找個黑房子,把門關緊了想。 說過之後,邱萍抬腳向外走。歐陽佟連忙追出來,拉著她要請她吃飯。她說你的飯我怕難消化。說過之後,頭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