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胖院長木訥訥地站在一旁,臉上有些陰晴不定,想想自己居然拉著書記大人猛拍了一通鄉長的馬屁,自己都覺得難堪。
今天,真是出門不利啊,不過還好,幸虧這個新來的書記就是一個傀儡而已,還有收回來的餘地。
想到這裡,臉上趕緊堆滿了歉意,一拍腦門道:「哎呀呀,王書記,您看我這眼神兒,我這兒業務太忙了,光想著一大攤子事要處理,忙糊塗了,沒認出來您,王書記,您先忙,我就失陪了!」說話之間,那胖院長也不待王子君答話,趕緊走了。
看著跑得比兔子還快的胖院長,王子君立刻意識到了一個問題,一絲絲寒光閃爍在眼底。
那年輕的女老師對王子君的身份,倒是並沒有太過在意,看院長走了,趕緊催促醫生小付道:「哎呀,您趕緊的啊,我那學生還等著手術呢!」
對於大多數男人來說,面對美女的軟語相求,第一個反應就是不忍心拒絕,別看這付醫生已經結婚了,對於漂亮的女人,也是十分樂意當個護花使者的,因此,面對女老師的哀求,也不由得心生憐惜之意。
只是,想想院長大人離開時那意味深長的眼神,今年還有考職稱任務的小付,臉上露出了為難的表情,苦著臉道:「不是我不去,而是我權限不夠,你們的醫藥費沒交齊啊……」
「剛才院長不是說了先做手術嗎?」那女老師並沒有看懂裡面的玄機,見說好的事情起了變化,小臉漲得通紅。
「院長是這麼說的,可是手術之前用的藥還需要高院長簽字的,不然,藥房那兒拿不出來藥,手術是沒法進行的!」小付開始還很為難,但是最後這番話,卻是說得十分流利。
那女教師秀美的臉上,氣得一片通紅。高聳的胸部,也因為情緒激動,上下起伏,劇烈的顫動。臉上像掛了一層寒冰,又冷又痛,毫不客氣道:「在醫生眼中,生死是多麼的無足輕重!做不做手術,只管醫療費有沒有交夠,卻不管病情的輕急緩重!治病救人,醫生的天職,我請問你們還有沒有人性?」
女老師的這一頓搶白,將醫生小付噎得無話可說,只得解釋道:「不是我不想幫忙,沒有領導的簽字,我說了話,也不管用啊。」
一聲低低的呻吟,從門診室裡再次傳來,那女老師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眼神裡會是惱恨,窘迫,還有一絲無奈。求助的目光,一下子落在王子君的身上。
他好像和那院長很熟,更何況他還開著車,求求他吧,也許管用。
帶著最後一絲希望,那女老師一下子跑到了王子君的身前,一把抓住王子君的手,哀求道:「好心人,小玲的情況,您也看到了,求求您,救救這個孩子吧,現在做不了手術的話,恐怕她就……她才十二歲,人生的路還長著呢……」
這女老師的手柔弱無骨,溫軟如玉,像一朵夏日的荷花潔淨清涼,在抓住王子君手掌的瞬間,王子君看著那雙期待的眼神,溫柔而清澈,典雅的臉龐,帶著一種淡淡的哀傷,心裡突然滾過一陣心跳的感覺!
先人而至的,是一股撲面而來的淡淡的幽香,雖然知道這個舉動有點輕浮,但是王子君還是情不自禁地深吸了一口氣,方才從心猿意馬的胡思亂想中清醒過來。
多少年了,王子君早已經不知道心動是何物了,但是此刻,卻直覺那種屬於年輕的,鮮明而果敢的怦然心動的感覺,突然間又回來了!
那個胖胖的高院長藉故離開,肯定和這小付態度的轉變密切相關。王子君深知,這個胖院長絕對沒有把他這個書記放在眼裡,否則,也不會做出當場離開這種沒眼色的事情來。
如果自己開口,讓這小付先救人,那這個小付醫生還會將事情推到胖院長那裡,而自己去找胖院長,可能根本就不會找到,這麼一圈兒兜下來,可就把那小女孩的手術給耽誤了!
一個小小的衛生院院長,竟敢當面給自己玩這種把戲,這裡面的彎彎繞如果看不明白,那就不用在西河子鄉混了!看看向他求助的女老師,王子君把手伸進了自己的口袋。
幸好,自己以前還算不缺錢,這一摸,王子君就從自己的衣袋裡摸出了一疊鈔票,點了點,足足有二百多。覺得有點不夠的王子君朝著孫銀倉和杜曉曼看了一眼道:「老孫、小杜,你們身上誰帶錢了?帶錢的話先借我點,回頭我還給你們!」
孫銀倉在胖院長離開之後,就一直觀察著王子君的神色,看到王子君不急不躁地站在那裡,不發急不罵娘,好像個沒事兒似的,隱隱約約就意識到了不好。
這傢伙根本就不用自己手中的權力去壓醫生做手術,而是轉身向自己和杜小曼借錢,孫銀倉心裡就有一種預感:這下,這高胖子,恐怕要有麻煩了!
惡狗不咬人,咬人的狗不叫。這不慍不火的王書記給他的感覺就是這樣,別看他若無其事,對高院長的拍屁股走人跟視而未見似的,估計一個陰招使下去,就夠那高胖子受的!
自己枉活了這四十多年,一向覺得自己眼力勁兒不錯,怎麼原先就把這不動聲色的王書記給看錯了呢?看來,這西河子鄉到底是誰說了算,以後還是要看看再說啊!
就在孫銀倉思索之間,杜曉曼已經將自己的錢交到了王子君的手上。看著王子君的目光朝著自己看來,孫銀倉立馬做出了一個自認為最識趣的選擇,當即一拍上衣口袋,嘿嘿一笑道:「王書記你借錢借的真巧,好像我專門準備著似的。我今天來醫院檢查,正好帶著錢呢!」說話之間,數也不數就直接把錢放在了王子君的手裡。
默默地數了數孫銀倉的錢,王子君展顏一笑道:「老孫,來日方長,欠你倆的錢,我是不會忘的!」
王子君話說得輕鬆,但是聽在孫銀倉和杜曉曼的耳中,卻像是書記大人給了他們一個意味深長的承諾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