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書記,不是我們財政所不想給老師發工資,有道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財政沒錢哪!」李元意為了應付這一場面,早就演練了多少遍,今天一見王子君發問,正好派上用場。
李元意的這種反應,倒也在王子君的意料之中,之所以這麼問他,只不過是想讓他表個態而已。
「李所長,這個當口怎麼會沒錢呢?今年收的提留款都花完了?」不待王子君開口,劉根福就率先向李元意發難道。
「花的差不多了,劉鄉長,您是不知道哇,你光看著錢多了,這年頭,物價飆升的速度比坐直升機都快,錢都貶值了,花起來根本不頂事啊!」李元意一邊哭窮,一邊從口袋裡順手掏出來個筆記本,將雜七雜八的各項開支,流水賬似的報了出來。
王子君對於賬目方面並不精通,他也不想從財政所的帳面上挑毛病,既然李元意敢公佈出來,那足以說明他早就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財務公開就不用了,李所長,我問你,鄉里目前還有多少錢?」王子君不耐煩地打斷了李元意的唱白,擲地有聲地問道。
「三千六百二十八塊五角六分。」就像一個最稱職的管家一般,李元意報出了一個數字。
張民強聽到這個數字,嘴角抽搐了幾下,差點沒笑出聲來!他雖然不管財政,但也知道,就算鄉財政所再窮,也不至於剩下這麼點兒錢,心中暗道,這個李元意真是膽大包天,你耍著這一把手當孩子玩哪?
和張民強相比,劉根福的嘴角更是像抽風一般,財政所是他主管的,他自然知道這其中的貓膩,李元意這個數字一報出,他努力地克制著自己,如果不是正在開班子會,他可能會旁若無人地笑岔了氣!
「王書記,我是財貿副鄉長,說句公道話,窮家難當啊。上面千條線,下邊一根針,鄉里的瑣碎事情又多,哪個廟門能漏了?如果不是李所長精打細算,恐怕連這點小錢也難剩下了!」
劉根福說話之間,又感歎道:「現在上面三令五申要切實減輕農民負擔,不能亂收費,光指著節流不開源,咱手裡能有幾個錢?說句不好聽的,鄉里的財政狀況一向是老公公穿兒媳婦的鞋—錢(錢)頭緊哪!」
「還是劉鄉長知道我們的難處哇。」那李元意一見劉根福發了話,立馬像找到了知音一般,抬頭看了一眼王子君,解釋道:「本來,咱機關幹部的工資,也想緩緩地,趙鄉長覺得王書記新官上任,三把火燒不燒暫且不說,至少不能讓王書記丟面子,這才東挪西借,求爺爺告奶奶的,總算湊夠發下去了,至於老師們的工資,我實在是沒辦法啊!」
王子君聽著李元意和劉根福的一唱一和,沉默著一言不發。李元意那張倭瓜臉看起來挺樸實的,他怎麼也想不通,就是這麼一個土得掉渣的人,在前世的報道中,他怎麼就貪污了三十多萬呢?
三十多萬,這在當時可不是一個小數目!
王子君之所以記得關於李元意的報道,是因為他在西河子鄉呆過,而且是以一種窩窩囊囊的方式離開的,因此,雖然一直在教書,對於和西河子鄉有關的報道,還是比較關注的。
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這戲演得真夠逼真的!王子君不動聲色地笑笑,加重語氣道:「這麼說來,我王子君還得好好感謝一下李所長了?」
「王書記,看您說的,我就是您手下的一個兵,為領導分憂解難,確保機關正常運轉是我應盡的職責,哪裡有感謝這一說呢!」李元意臉上帶笑,謙遜地說道。
鄉紀委書記左運昌看著李元意的表演,不斷地玩弄著手裡的筆,儘管他對這李元意的小把戲一眼看穿,卻不想說半句話。
這李元意之所以如此膽大妄為,明顯是受了趙連生的指使,他自認自己不是趙連生的對手,再加上很快就要退居二線了,這一二把手尿不到一個壺裡和他左運昌有什麼關係,自己又何必趟這渾水呢?
宣傳委員齊亞斌和組織委員李秋娜,更沒有說話的意思,兩人一個人喝水,一個人不停地擺弄著自己的長頭髮,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
班子成員的一舉一動,眉目一舒一皺,身子的瑟瑟抖動,丁點兒細微,王子君都盡收眼底,儘管他並不指望這個班子會能討論出來個結果,但是,這些班子成員的表現還是讓他大為惱火!
「王書記,財政所沒錢,那咱們再想別的辦法。總不能讓老師們辛苦了大半年,連個中秋節也過不順當吧?」裘加成把水杯一頓,沉聲道。
「裘鄉長說得對,基礎不牢,地動山搖啊。一旦發不下來工資,引起老師到縣裡上訪,事情就更嚴重了。問題是,我們也是有心無力啊,弄不來錢,說啥都是白搭!」
劉根福一臉的無可奈何,只是,從他嘴裡說出來的話不像是解決問題的,倒像是煽風點火,惹王子君更發愁的。
張民強接著道:「籌錢的事,一般都是政府的工作,既然趙鄉長不在,由裘鄉長主持政府工作,那裘鄉長就多辛苦一下,努努力把老師們的工資給發了吧!」
這兩人說得輕鬆自然,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了裘加成的身上,彷彿這一切跟他們絲毫沒有干係一般!
「好吧,既然張書記讓我作主,我就把我的想法說一下。王書記,全鄉老師半年的工資,咱們不可能一下子發下去,那咱們就先發一個月,眼看就過中秋節了,好歹安撫一下老師的情緒。我算了算,全鄉教師一個月的工資不到十萬,咱們在家的班子成員加上李所長,每人先墊付一萬,將老師的工資發了,等過了節,這墊付的錢再想辦法還給各位。」
裘加成出這個主意,王子君知道他的好意,他是想給自己解圍的。只是,給老師發工資讓班子成員來墊付,這可不是什麼明智之舉,就算別人表面上不說什麼,背地裡也會罵娘的。
儘管這裘加成為自己著想,這個舉動多少也帶有一絲功利的色彩,但畢竟初衷是好的,王子君心裡還是暗暗感激。
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要想拉攏一派屬於自己的實力,讓別人死心塌地地跟著你,那你必須給人一種跟著你的動力。
這個計劃沒有可操作性,王子君心知肚明。更何況,張民強和劉根福他們就不會讓自己輕易過關。想到自己的謀劃,王子君順水推舟地說道:「這倒不失是一個好辦法,我看,暫時按裘鄉長說的辦吧!」
「王書記,不是我不為鄉里著想,實在是我拿不出來,去年給粉皮廠墊付的錢,到現在都沒退,弄得我一到老丈人家都是多吃飯少說話,抬不起來頭哇。」張民強雙手一攤,一臉苦相。
劉根福緊隨其後,也說沒錢。左運昌等三人也不想墊付這個款,此時見這兩人帶頭,也都羅列了一堆困難。那組織委員李秋娜,也說為了墊付款,家裡弄得雞飛狗跳,老公差點跟她離婚了,再墊付錢的話,恐怕就家庭難保了。
「王書記,一萬塊錢我確實拿不出來,不過我借借在家裡過節的錢,倒也能整出一千來,書記您可別嫌少啊!」李元意在所有的副科級說完之後,表忠心一般地說道。
李元意的話一說完,會議室就陷入了沉寂之中。正在做記錄的朱常友,拿筆的手有點顫抖,現在局勢很明顯,那就是李元意和劉根福、張民強三人聯手玩弄王子君,左運昌等三人卻是隨風倒的牆頭草,就算裘加成和王書記一心,卻也鬥不過人家這麼多人。
兩天之內發工資,玄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