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們,發生這樣的事情,我很痛心啊!」王子君坐在鄉會議室的主席台上,十分痛心地說道。
在官場,有很多話都是套話,這種套話雖然沒有什麼實際意義,卻是放之四海而皆准。作為一個鄉黨委書記,王子君覺得自己要學的事情還有很多。
這次因為拖欠老師工資引發的上訪事件,之所以能力挽狂瀾於即倒,得以圓滿解決,主要是李元意這三個字觸動了王子君心裡塵封的記憶。
在王子君還沒有離開西河子鄉時,鄉財政所長因為瞄上了下屬卓長偉的老婆,動手動腳了不說,接觸太深入了,別看卓長偉平日裡老實八腳的,卻偏執的認為老婆就是自己的,惱火之下,一刀捅了這個給自己戴綠色帽子的傢伙。
只不過,當時的王子君也處在風口浪尖上,被動之下,倒也聽說了這件轟動西河子鄉的情殺一案。
鄉財政所長的離奇死亡,像是一個導火索,隨即就將他捂得很是嚴實的東西大白於天下了:這傢伙居然貪污公款十多萬元!這在那時,算得上是一件大案。就是當時已經提出辭職的王子君,也因為監督不力,背了個連帶處分。
李元意的半路蹦出,一下子勾起了王子君的記憶,他想起了那個叫卓長偉的人,隨著卓長偉的出現,往事迅速鋪展開來。
「這件事情,作為一把手,我負有監管不力的責任,這說明,我們黨的黨風廉政建設還不夠深入人心,前車之覆,後車之鑒,請大家一定要引以為戒,管住自己的手,管住自己的口……」
王子君的這番自我批評,聽在張民強的耳中,卻像是幸災樂禍的變相慶功!這哪裡是什麼自我批評,簡直就是衝著自己,衝著請假了的趙連生發起攻擊!
王子君說他有責任,他能有什麼責任?他不是才上任一個多月麼,而劉根福貪污公款,那可是一兩年前的事情。再說了,劉根福還不是你自己拿下的麼,你這般作檢討,豈不是在寒磣人麼?
如果是以前,張民強可能會反駁王子君幾句,但是現在卻不會了,他心裡一陣猶豫。朝裘加成,左運昌等四人的臉上看了看,到了嘴邊的話,還是硬生生的嚥回去了。
他臉上的幼稚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深不可測,這根本就是一個出手狠辣、極有城府的男人!
「另外,我還要表揚左運昌書記,左書記本人也參與了這項工作,正是左書記的出色表現,才讓我們在最短的時間內,把這三個碩鼠清理出了我們的幹部隊伍。現在,有請縣紀委王書記作重要指示,大家歡迎!」
王子君的話一說完,左運昌就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這是表揚嗎?這不是把他左運昌扒光了衣服,赤身裸體的讓張民強他們看看嗎?估計這件事過後,趙連生那裡,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得臉了。
看著眼前表情各異的眾人,王子君覺得有一種權力帶來的快感,而這一刻,一種完全了掌控班子會的感覺,更是讓他心裡痛快極了。
江市第一人民醫院,特護病房的一個單間。趙連生懶懶地躺在床上,手裡拿著一個咬了兩口的蘋果。
王六順恭敬地站在他的床前,慇勤的遞過來一杯水,戲謔道:「趙書記,您喝水。」
伸手接過杯子,趙連生苦澀的一笑,擺手道:「六順啊,你這麼叫我就是有點弄虛作假了,我可不是書記。」
「不就是差那一紙任命麼?趙書記,那王子君估計現在滾蛋了,這個位置,自然是非您莫屬了!」王六順笑得很是燦爛,雖然是諂媚,表情卻是十分的坦然。
「哈哈哈,六順你真是屬八哥的,你瞧瞧你這張嘴啊……」趙連生沒有再接著說下去,但是王六順的話還是讓他心裡蠻受用的。
王六順看趙連生臉上有一種控制著的心花怒放,心知自己的馬屁有了功效,心裡更是美滋滋的樂開了花兒。那鄉黨委委員的位置,彷彿就在前邊朝著他招手了。
「六順,現在幾點了?」趙連生吃完蘋果,接過來六順遞過手的擦手毛巾,趙連生隨口問到。
「十點多了,李元意這傢伙到現在還不來,八成是昨天晚上喝多了,腦子一熱,說不定上哪兒去呢。書記,要不,我給根福他們打個電話問問?」王六順說話之間,手掌就朝著那電話摸了過去。
趙連生搖搖手,往床背上一躺,嗔怪道:「六順哪,你可給我記好了,任何時候,不管發生多大的動靜,你都得沉得住氣。如果把你安排到領導崗位,你還老是心急火燎的,怎麼讓我能放心給你壓擔子啊?」
趙連生這番語意雙關的話,差點兒讓王六順心花怒放了,欣喜之下,趕緊抬頭挺胸,信誓旦旦地做了一番保證。
王六順拿起電話,迅速拔了幾個號,然後留了一句速回電話,就將那電話掛了起來。
作為一個合格的辦公室主任,最首要的一點就是學會察言觀色。不該你知道的,你得學會裝聾作啞;該你主動去做的,你就不能傻愣著渾然不覺,關鍵時刻,得學會正確領會領導的意圖,這可是需要一番真功夫的。
儘管趙連生擺手說不用,但是對於他心裡正在想什麼,王六順還是能猜出來的。因此,一番思考之後,他還是給劉根福他們打了個電話。
趙連生對於王六順的動作,彷彿沒看見一般,懶懶的往床上一躺,側著身子,兩根手指頭敲著桌子當伴奏,搖頭晃腦地唱上了:「小-倉-娃,我離了,登封小縣……」
趙連生有一個習慣,那就是一高興,就喜歡扯著嗓子吼兩句,儘管他唱的水平一般,但是在西河子鄉,卻也贏得了人們的交口稱讚。
李元意,李胖子,這次你可要好好地長點眼色,千萬別攪撓了老大的興致,晚一點回電話死不了你!
彷彿天遂人願一般,等趙連生美美的吼完了一段,直唱得餘音繞樑,蕩氣迴腸,那部放在床頭的電話仍然安安靜靜的,沒有半絲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