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萬臣的話,只是一個開頭,他一定調,組織部長孫國良就一放自己的水杯道:「郭書記的意見我贊同,作為組織部長,我對於姬從良同志是瞭解的,該同志不但在工作上勤勤懇懇,在作風上也很是自律。雖然出了這麼一點小事情,終歸是瑕不掩瑜,我覺得我們以後多提醒從良同志對自己親屬的約束就行了,另外子君縣長,你要是對組織人事的事情有興趣,可以到我那裡多聊聊。」
孫國良最後的話,讓好幾個常委的嘴角都動了動,這位組織部長根本就是譏諷王子君的手伸得太長了。
王子君沒有理會孫國良的譏諷,他靜靜地看著侯天東,等待著侯天東這個書記的結論。
「同志們啊,我很痛心哪,即為那受害的小女孩痛心,又為姬從良同志痛心,我早就說過,作為一個領導幹部,我們要多關心下屬,不能因為一兩件事情,就盲目的對幹部下結論。在我看來,從良是個好同志,他要是知道這件事情,一定會第一時間去處理,而不會包庇他的哥哥,這根本就是姬從正利用從良同志的影響力一手導致的後果嘛。我覺得提議撤去姬從良同志公安局長的事情,還是有點小題大做了。」
主抓人事的副書記陳路遙,將自己的水杯重重的在桌子上一放,義憤填膺地說道。
陳路遙作為縣委的三把手,主抓人事的副書記,說話是極其有份量的,如果劉成軍和侯天東沒有意見的話,那就等於給這件事情定性了。
侯天東幽幽的吸著煙,作為一個一把手,能夠不開口就讓整個常委會按照自己的意思運行,這讓他很有成就感。姬從良在這件事情中究竟發揮了什麼作用,他心裡明鏡兒似的,他相信這些在座的常委也是心知肚明的。
如果真的追究起是否以權謀私來,這姬從良的責任肯定大了去了。正如一個段子所說,把當官的全部拉出去槍斃了,肯定有冤枉的,隔一個槍斃一個,百分之百有漏網的。這姬從良當了這麼多年的公安局長,屁股底下能乾淨了?想查清一個人,那辦法多了去了,問題是,姬從良是他侯天東的人,想保護他,就這一條,就足夠了。
「聽了大家的意見,我覺得很好。萬臣書記,你下去之後和從良局長好好談談,光自己以身作則還是遠遠不夠的,還要管住身邊的人,不能再出現此類事情。」侯天東說話之間,輕輕地敲了敲桌子,接著道:「子君同志的工作態度很好,眼裡揉不得沙子,這一點,還是要給予肯定的。」
會議就這樣無聲無息的散了,雖然侯天東在會議快結束的時候,高調的對王子君提出來表揚,但是誰都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不自量力。」這聲音壓得很低,卻清晰的傳入王子君的耳朵裡。王子君沒有回頭,他知道,這聲音是屬於宣傳部長武澤輝的。
劉成軍在走到王子君身前的時候,輕輕地拍了拍王子君的肩膀,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王子君將手中的煙扔在地上,神色坦然的走出了會議室,他知道,此時所有的人都在看自己的笑話,還有人心裡痛快地說著風涼話。所有這些,王子君都知道,不過,他自己並不後悔。
通過這次會議,他真正見識到了蘆北縣權利結構的真實面目,也觸動了那隱藏在不為人知之處的大網。
不自量力麼?想到武澤輝給自己的評價,王子君的嘴角,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容。
「吱」,輕巧的馬達聲中,一輛小轎車猛地出現在了王子君的身旁,小車的後窗無聲無息的打開了。一個臉上帶著一絲笑意的中年男子,話裡有話道:「王縣長,小心走路。」
隨著這話的出口,那車陡然加速,朝著遠處飛馳而去,滾滾的煙塵,在王子君的四周席捲而起。
「是姬從良。」桑塔納停在王子君的身旁,小蔡輕聲的對王子君說道。王子君輕輕地上了車,點了一支煙道:「都安排好了麼?」
「曾主任在等您。」小蔡說話之間,就將車啟動,桑塔納只是瞬間工夫,就沒入了無盡的黑暗之中……
「侯書記,我自罰三杯,這件事我做得確實欠考慮,讓您作難了!」公安招待所的頂樓,一桌豐盛的酒席已經擺開,酒席的正中,縣委書記侯天東安然就坐,只不過此時他的臉上沒有剛才常委會之上的威嚴,而是一臉淡淡的微笑,就好似鄰家大叔一般。
在侯天東的身旁,副書記陳路遙和組織部長孫國良兩人緊緊地圍在侯書記的身邊,宣傳部長武澤輝和常務副縣長杜自強則坐在兩人的旁邊。
「哈哈哈,從良啊,你今天可不用謝我,你要是想感謝呀,就多敬武部長兩杯,今天可是他先開的炮。」侯天東輕輕地端著酒杯,淡淡地說道。
「侯書記您誇獎了,要不是您運籌帷幄,統攬全局,我老武就算使盡身上的勁,又能打得幾顆釘?」武澤輝說話之間,端起酒杯:「來,咱們共同敬侯書記一杯。」
陳路遙、孫國良等人紛紛端起酒杯,給侯天東敬酒,侯天東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將那敬來的酒一飲而盡。
「從良啊,儘管這件事情過去了,但是我還是得批評你,這種小事情,從快處理一下,趕緊賠兩個錢摀住人家的嘴就是了,怎麼能鬧得滿城風雨,授人把柄呢?」侯天東一邊夾著白玉一般的藕片往自己嘴裡送,一邊對姬從良沉聲地說道。
姬從良恭恭敬敬地看著侯天東,一副認真聽從教誨的模樣。對於侯天東的批評,他不但不感到羞愧,心裡反而充滿感動。他知道,侯天東能這麼跟他說話,那是把他劃到自己人的圈兒裡來了,如果侯天東對他客氣有加,那才是最可怕的呢。
「侯書記,我錯了,我一定改,只是犯錯的是我親哥,我一時糊塗,才做了這等傻事……」姬從良說到他哥,眼中閃出一絲複雜的神色。
孫國良和姬從良關係不錯,自然知道姬從良的意思,他接過來話茬兒道:「侯書記,從良和他大哥從小相依為命,兄弟感情沒的說,一時糊塗嘛,還請侯書記多多批評,只是,出事的畢竟是從良他親哥,您看,這件事情是不是跟付院長打個招呼?」
孫國良嘴裡的付院長,自然就是法院院長付舜朝。姬從良感激地看了孫國良看了一眼,就滿是忐忑地看向侯天東。
侯天東輕輕地放下筷子,拿起一張濕巾擦了擦嘴道:「這件事情,還是先放一放比較好。」
放一放的意思,陳路遙等人都懂,姬從良神色變幻之間還想要開口,武澤輝已經開口道:「侯書記,今天的常委會開得好,很及時,很到位,相信王縣長也該反思一下嘍。」
「畢竟還是年輕啊,不碰一下壁不知道牆有多硬!」陳路遙朝著椅子後面一躺,笑吟吟地說道。
其他人也都跟著笑了,姬從良一邊拿起酒杯給侯天東倒酒,一邊輕聲地道:「侯書記,您的批評,讓我充分認識到我們工作中存在的不足,年前正是犯罪高發期,我想趁這個時期,在全縣舉行一次打擊犯罪的專項治理活動,您看怎麼樣?」
「好,從良,你能把心思迅速轉到工作上來,我很欣慰。這麼著,你讓人報個計劃,回頭我批示一下。」侯天東稍微思索,就點頭稱讚道。
「侯書記,我還準備召開一個動員大會,會議的主題就叫『大干快干三十天,平平安安過新年』。我建議讓王縣長也出席這個會議,這樣也好改變一下我這支公安隊伍的形象。」
姬從良的意思,侯天東明白,其他人也明白。侯天東看著姬從良,心中暗暗歎了口氣,心說這姬從良工作能力是有的,就是心胸太狹窄了。他這哪裡是緩和跟王子君的關係喲,分明是讓王子君給他歌功頌德去呢。
如果在沒有出這件事之前,王子君主持這個活動倒也順理成章,問題是,讓剛剛還要求罷免姬從良的王子君去給他大唱讚歌,這不等於是在打王子君的臉麼?
沉吟之間,侯天東就將目光看向了杜自強:「杜縣長,你覺得怎麼樣?」
「兔子急了還會跳牆的,更何況是王子君呢,他這個人還是有些本事的,別逼得太緊了,不太好吧。」杜自強沉吟了瞬間,沉聲地說道。
侯天東的眉頭皺了皺,手指輕輕的敲擊著桌面,這個下意識的動作,是他思考問題時的習慣。每臨大事的時候,他都喜歡這麼做。
「侯書記,必須讓王子君感覺到痛,有了切膚之痛,這傢伙才會安生下來。否則,不定日後會折騰出來什麼事呢。一個掛職的副縣長,不用太放在心上。」陳路遙捏著酒杯,笑吟吟的對侯天東說道。
「那好,路遙書記,明天你就把這個事情安排一下吧。」侯天東對於陳路遙的意見,還是很看重的,他沉吟了瞬間,就淡淡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