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天東坐在辦公室裡,悠然自得地喝著茶,看著玻璃窗上的層層水汽,暗自感歎,這個冬天真夠冷的。
「這種鬼天氣在露天廣場開誓師大會,姬從良可真夠能折騰的。」自語了一句,侯書記臉上露出了一絲讓人玩味的笑容。
喝了一杯水,心裡又想起來王子君,不由自主的腹誹這個不知深淺的傢伙:你自己還沒站穩腳跟,就敢在常委會上公開彈劾一個公安局長,你這不是斷別人的後路麼?
《厚黑學》中有句話怎麼說的?莫做無情之人,莫行絕情之事,否則,就算再鐵的朋友,鴛鴦戲水,都他媽淹死;比翼雙飛,都他媽摔死了,更別說你跟這姬從良都是官場中人了!
「咚咚咚!」
急促的敲門聲,從門口傳來,聽到這敲門聲,侯書記的心裡頓時一陣不喜,他信奉一穩天下無難事,因此,對於一些風風火火的傢伙,內心裡很是鄙夷。
「進來。」侯書記聲音依舊平和,作為縣委書記,喜怒不形之於色這一點,他還是能發揮到極致的。
「侯書記,不好了……」侯天東的秘書小周慌裡慌張的跑進來,一進門就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
侯天東的眉頭不覺一皺,心裡就有些惱火,唉,真他娘的是根扶不起來的軟麵條啊,本來還準備過些日子給他安排個鄉長下去鍛煉鍛煉呢,就憑這不穩當勁,到下邊鄉里主政一方,又怎麼能穩得住陣腳呢?
「我好著呢,什麼事啊?」對於自己的秘書,侯天東可不客氣,將水杯在桌子之上重重的一放,沉聲問道。
「侯書記……侯書記……」小周本來是心急火燎的來匯報的,一看侯天樂臉上有些不悅,心裡暗道一聲糟糕,自己又失態了!這領導的心情,就像天氣預報的天,一點都不准。
侯天東的臉色變得越發地難看:「我給你說過多少次了?凡事要淡定,碰上個緊急情況,你自己先亂了陣腳,怎麼指著你從從容容的把事情處理好呢?」
「侯書記教訓的極是,小周記住了。是這樣的,人大辦公室送來一份通報。」小周開始還有點結結巴巴,但是一說開,很快就恢復正常了。
「我當什麼事呢,不就是來了一個通報麼,值得你這麼大驚小怪麼?行,放那兒就行了。」侯天東一聽人大的事情,頓時把心放下了。
現任的人大主任曾一可跟他有些不對勁,這一點他是知道的。但是,對於人大這個機構,他侯天東還是很有把握的。不就是舉舉手,點點頭,鼓鼓掌麼?再怎麼折騰,黨委還是領導一切的,一個人大主任有什麼了不起的!
「侯書記,這個通報不一樣,他們……他們將羅局長給撤職了。」小週一急之下,終於把話給說了出來。
撤職了?人大竟然將姬從良給撤職了?!
聽到這個消息,侯天東的腦袋嗡了一下子。姬從良撤職,對於他來說沒什麼大不了的,讓他震驚的是,人大沒有向縣委匯報,就直接將公安局長給撤了。
按照職權,人大是有權利撤換政府組成人員,但是這只是職權上這麼寫的,實際上的人事權,還不都是黨委實現意圖,人大踏踏實實的走一遍程序麼?現在鬧出來這麼一出,那就是他侯天東的控制力問題了。
這種事情一旦讓市裡知道了,那不得質疑他侯天東的掌控力啊?而一旦掌控力遭到質疑的話,他這個縣委一把手能不能安安穩穩的當下去,那就是值得商榷的一件事情了。
侯天東心裡先是憤怒,然後就是一陣害怕,出了這種意外,他這個蘆北縣縣委班子的班長,很難逃了干係。而一旦掩飾不下去的話,那自己可就危險了。
想到人大,他就想到了曾一可,而隨著曾一可的面容慢慢的變淡,一個年輕的身影,出現在了他的心頭。王子君,這個不按常理出牌的副縣長,一想起這個人,侯天東突然想起來常委會結束時,這個人不但不惱,臉上彷彿還帶著一絲微笑。
感情這場政治鬥爭被這傢伙當成蹺蹺板了?常委會這邊沒通過,自己把他的氣焰壓下去了,他就在人大那邊等著打自己呢?自始至終,這傢伙都像一根彈簧似的,你強他就弱,等你安生了,他再冷不丁的給你踹一腳?
把事情想明白了的侯天東,臉色漲得通紅,抓起自己的茶杯就想摔碎了,剛要發作,辦公室的門再次被敲響了,一臉笑容的曾一可已經走進來了。
「侯書記,有個事情,我想跟您談談……」
看著曾一可,侯天東很快就恢復了正常,手裡想要摔了的茶杯也順勢放下了,為了掩飾暴怒的情緒,趕緊喝了一口茶,大概茶泡得太濃了,很苦很澀。
「請曾主任品品茶,用我珍藏的碧螺春。」侯天東一臉的雲淡風輕,吩咐小周道。
……
韓明啟的辦公室大門緊鎖,但是裡面卻不時傳來棋子敲擊的聲音。
「縣長,現在才九點多您就不辦公了,這要是被左書記知道了,他可是要檢查工作紀律的。」韓明啟一邊挪動棋子,一邊笑著說道。
在政府的幾個副縣長中,韓明啟算是劉成軍的鐵桿,兩人關係很硬,說起話來也很隨意。
劉成軍看著越加艱難的棋局,一邊皺眉一邊道:「辦公?我要是一匹馬,他娘的也早都累死了。工作是大家的,身體可是自個的。我也得歇歇,春節臨近,我那辦公室天天一堆要賬的,我就納了悶了,縣政府怎麼就欠那麼多外帳呢,說起還帳,我就頭疼,我都恨不得把我自己給賣了!來來來,下棋下棋,咱干咱的活,讓那些小貓小狗叫去吧!」
「你這大縣長要賣的話,估計嫂子是不會同意的。」韓明啟一副認真的模樣,但是話一出口,卻讓劉成軍哈哈大笑。
「你呀你,什麼時候改改你這直腸子脾氣,常委也不至於進不去啊。」劉成軍作勢敲了韓明啟一下,笑罵道。
韓明啟自嘲的笑笑:「劉縣長,我的事情我明白,別的我也不想了,就當我的副縣長就是了。」說到這裡,韓明啟陡然像是想到了什麼一般道:「劉縣長,要不咱們今天請小王縣長吃頓飯?估計今天受盡了委屈,正是需要安慰的時候。」
劉成軍一推棋盤:「嗯,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效果好哇。敵人的敵人就是咱的朋友,拉攏一切能拉攏的人。這樣明啟,你安排一下,咱們安慰他一下,地方不用太高檔了。」
「好,那就定在龍騰酒家吧。新開業的,環境也不錯。」韓明啟也撥動棋子,輕聲地說道。
劉成軍點了點頭,他心中明白這龍騰酒家的來歷,這個酒店韓明啟入了干股,儘管心知肚明,但是按照官場的規矩,卻是看透卻不點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