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巖棟昨晚把縣委招待所樓下理髮店裡的兩個理發員給徹底的弄懵了。
晚上吃完飯,張巖棟和盧小梅在客房套間的鴛鴦浴池裡戲耍了一番,然後精神煥發地揣上手機優哉游哉地去了一樓的理發館。因為理發館是招待所內部的,理發員都是統一發工資,幾個理發員正熱火朝天的閒侃,看見他進來,都懶懶地不起來,好半天才抬起眼皮,心不在焉的搭訕一句:同志,你找誰吶。
張巖棟說:不找誰,就是來吹吹頭,按按摩。
理發員知道這是活兒來了。幾個小姐懶洋洋地站起身來,互相推諉一番,有個還算有幾分姿色的女孩走到他跟前,有氣無力的說:坐這兒吧!
張巖棟的頭剛剛洗過,上面油光珵亮。女理發員實在看不出有理發的必要,就問他想怎麼理,張巖棟說,洗一洗,吹一吹,好幾天沒洗過頭了,頭上都有餿味了,癢癢得厲害,睡不著覺了。
估計住進這個招待所裡專門跑來洗洗頭的客人不多,再加下坐在轉椅上的張巖棟頭上正冒出來一股好聞的髮香,弄得女理發員好奇地看了他一眼,張嘴問道:「先生,你不是本地人吧?」
張巖棟操著一口粵語普通話,認真的說:怎麼不系?當然系本地的啦。說完就掏出揣在口袋裡的手機,拿出來一通亂摁。
蘆北縣是個偏僻的貧困縣,縣裡富人不多,來入住縣委招待所的只有兩種角色:要麼是下來調研的政府官員,要麼就是天南海北發了財的生意人。理發員看見他掏出手機,立刻明白這是大款來了,隨即肅然起敬。
張巖棟裝作看不見,把電話打到客房裡,對著盧小梅嚷嚷:喂,盧老闆嗎?我系張巖棟的啦。我正在街上洗頭呀。喂,我說,深圳劃給我的那一百萬,已經到我帳戶上了,你就放心好啦,我現在正在蘆北縣談生意,打算接手安蘆公路這個工程。等回頭咱們見了面,請你吃個飯的啦。好,就這麼說定啦。
張巖棟掛了手機,坐在理髮店的轉椅上。身後的理發員已經興奮得兩眼放光了。她嗑嗑巴巴地問道,哎呀,原來您就是張,張……總啊,就是要修俺們蘆北縣到安易市這條公路的老總啊?
張巖棟大大咧咧地說,就叫我張巖棟好啦。鄉里鄉親的,什麼張總不張總的。二十年前我從這兒出去時,連叫我張巖棟的都沒有,都叫我張二牛呢。這會兒我也不盼著人家拿我當什麼老總,能拿咱當個人看就行了。
女理發員臉上緋紅,一掃剛才愛搭不理的樣子,嘴裡甜甜地說道:「您是真正的不露富,您給咱蘆北縣爭光了!」
張巖棟扭過頭看了她一眼,心想這小妞兒看起來也像奔三的人了,但是姿色還不錯。興奮起來後,眼睛就很活絡,當即順口胡謅道:「我看你怎麼這麼面熟呢?好像在電視上哪個節目裡見過。」
理發員就有些興奮,不好意思的說,我上學時俺班同學都說我長得像歌星。背後都叫我歌妹子呢。
張巖棟就說,哎呀,你們這個店生意看起來有些冷清啊。理發員就說,唉,我們好幾個月沒發工資了,有門路的早都找關係調走了,只剩下我們幾個老實的在這兒半死不活的乾熬著。張總,要不,您給我們縣裡說說,把欠我們的工資給我們發了?
其他幾個理發員聽歌妹子跟張巖棟聊天,臉上都是不屑的神情,這女孩兒在店裡名聲不好,大家心裡就有些鄙夷:這小蹄子又給人家賣弄風騷呢。開始還都冷眼旁觀著,聽到這裡,一下子勾起心裡的窩囊事兒了,就忍不住湊過身來,一起求道:是啊張總,你給我們姐妹幾個說個情,看縣裡能不能把工資給補上了!
張巖棟讓幾個嘰嘰喳喳的女人一圍,鼻子裡香噴噴的,頗有一種花團錦簇的感覺,說話不覺就有了幾分矜持。唯唯諾諾的答應著,說,到時候看情況,如果我考察好市場了,決定在咱們蘆北縣投資,我趁機會給侯天東打個招呼就行了。
小歌妹這會兒簡直就是五體投地了,胸部有意無意的開始碰張巖棟的頭。張巖棟等小歌妹把頭給按得舒服了,這才一路哼著小調回客房了。
晚上照例跟盧小梅不止一次地考驗客房裡雙人床的柔韌度了,直到累得筋疲力盡,方才心滿意足的睡去,一覺睡到了大天亮。
「叮鈴鈴……」
電話剛剛響起,盧小梅揉揉惺忪的睡眼,剛要伸手去接,卻被張巖棟一把摁住了,一直等電話響了第三遍的時候,張巖棟才示意盧小梅將電話接過來。
「喂,您好,我是盧小梅。」盧小梅本來凝重的臉,瞬間便笑得如桃花一般燦爛,嬌柔的聲音越發地甜美了。
電話那頭不知道說了句什麼,盧小梅臉上的笑容,變得越加的燦爛。嘴裡答應著就把電話掛了。
張巖棟和盧小梅合作多年,此時一看她臉上的笑容,頓時就明白大事已成,不過他還是有點不放心,等盧小梅將電話放好了,就迫不及待地問道:「成了?」
「成了,是劉縣長親自簽合同。」盧小梅一邊說,一邊捧著張巖棟的臉啵的一聲啄了一下。
歡喜不已的張巖棟,從床上一躍而起,再沒有了剛才慵懶的模樣,拍拍赤身裸體的盧小梅,意氣風發的指揮道:「好,你去通知一下其他人,讓他們準備好車,咱們就以最氣派的陣勢去縣政府,好好地震懾一下這些鄉巴佬!」
「好的。」盧小梅也是一臉興奮,從張巖棟的懷抱裡鑽出來,她就開始打電話。
當孫浩立趕到縣委招待所的時候,就看到張巖棟正穩穩地坐在沙發上,細心地翻動著一本寫著滿是字母的書,這書厚厚的像塊磚頭,黑色的硬書皮,鎏金的字,讓人一看就有一種厚重無比的感覺。
看書的張巖棟,在孫浩立的眼中越發地有成功企業家的氣質。他快步走到張巖棟的身前道:「表弟,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能夠穩坐釣魚台,表哥我算是服了你了。」
張巖棟慢條斯理地點了點頭:「表哥啊,不是我能坐得住,而是我還在猶豫,到底要不要投資這個項目。」
一聽張巖棟這模稜兩可的態度,孫浩立心裡一驚,如果這個項目黃了,那坐蠟的可不就有他一份麼?
「表弟,咱可都說好了,你可別中途又變卦啊,你要是撒丫子走了,那可就讓你表哥丟大人了!有什麼條件你儘管提嘛,只要不是特別過分的,我還可以向侯老一反映,盡可能的落實到位嘛。」
張巖棟歎口氣,這才慢條斯理地道:「表哥啊,不是我不想幫你,咱縣裡的這些父母官我是見識過了,我怕到時候我投這兒一大筆錢,退又退不回來的時候,那個王書記再給哥下絆子,我可是領教了,這人的工作作風,實在是不敢恭維啊。」
「表弟,這點小事兒你儘管放心好了,這次是劉縣長親自和你簽協議,嘿嘿,再說了,這兒不是還有我麼?姓王的要是敢找你麻煩,表哥我絕對不會袖手旁觀的,非給他點厲害看看!」孫浩立的態度十分堅決,儘管跟王子君較量,到目前為止,他自忖自己還沒有這個膽兒。
張巖棟的臉色因為孫浩立的保證,緩和了不少。一旁的盧小梅也幫襯著勸了幾句,於是,剛才還顯得躊躇不決的張總,這才半推半就的下樓了。
縣委招待所前面,除了孫浩立帶來的車之外,還有兩輛車已經等在了下面,一輛是連紅玉市都不經常見的奧迪,另外是一輛商務用車,在張巖棟和孫浩立走出招待所大廳的時候,早就有四個穿著黑西裝的男子,幫張巖棟將奧迪那黝黑的大門給打開了。
就在這時,突然就聽有人大聲地喝道:「張巖棟先生,請等一等。」
孫浩立和正要上車的張巖棟聽到這喊聲,趕忙扭頭看去,就見一輛警車飛速的從旁邊看了過來。張巖棟在看到警車的瞬間就是一愣,眼中更是閃爍過了一絲的恐懼,不過這種恐懼之色,卻是瞬間就消失的乾乾淨淨。
「警車開道,哈哈哈,表弟,看來,侯書記和劉縣長對你真是重視啊。」孫浩立看著那飛馳而來的警車,大笑著朝著張巖棟道。
張巖棟呆了一下,臉上的笑容變得更加的燦爛,警車開道,嘴中重複著這四個字,眼神都有點癡了。
警車的門一打開,一身警察制服的杜小程輕巧的從車上跳了下來。那制服根本就掩蓋不了小女警的曼妙身軀,相反,起伏的山巒帶著一絲野性的面孔,讓張巖棟看得心旌搖蕩,心裡更是本能的湧起一股強烈的想要征服的願望。心裡暗自感歎,趕緊的將這合同簽了,侯老一肯定會設一個商務晚宴,到時候,他就可以彰顯一下自己這個企業家的風度了:不僅要警車開道,還要將這朵美麗的小警花兒捏進手心兒裡了!
想想自己竟然能夠警車開道,更有可能將這嬌媚的警花弄到自己的床上,張巖棟的心中就越加的多了幾分迫不及待。
「請問您是張巖棟先生麼?」杜小程滿臉含笑地看著張巖棟,清脆的聲音鶯啾燕囀,就好似枝上的百靈一般。
「系呀,我就系張巖棟的啦,請問小姐芳名?」張巖棟輕輕地伸了伸手,把一個企業家應有的風範表現得十分到位。
「張先生客氣了,我叫杜小程,張先生,您的隨員是不是已經到齊了?如果都到齊了,那我們就可以上路了。」杜小程的笑容,越發地甜美。
看著女警胸前起伏的山峰宛若兩朵顫巍巍的白玉蘭蓓蕾,張巖棟眼睛都直了,頓感渾身上下燥熱難捺,血脈賁張呼吸急促,身子骨兒好像要飄起來一般,依著他多年採花大盜的經驗,他覺得這個女警對自己恐怕還真是有那麼一點意思。嗯,這就好辦,人有多大膽,地有多高產,只要你下足了功夫,腆出去臉,那你情感的森林中肯定能桃花燦爛。
「謝謝杜小姐的關心,我的隨從都已經到齊了,咱們現在就可以走了。」張巖棟很是灑脫的一揮手,氣勢恢弘如山。
「真的到齊了麼?」杜小程猶如月牙一般的眼睛閃了閃,笑瞇瞇地問道。
盧小梅見張巖棟跟一個漂亮的小女警黏黏糊糊的扯個沒完兒,內心裡的醋罈子早就打翻了,有心想要訓斥張巖棟一番,卻不敢在這個關鍵時刻露了馬腳,沒想到這個小女警變本加厲,問個沒完了。當即氣呼呼地說道:「警察同志,剛才張總已經告訴你了,你這般的反覆糾纏,是什麼意思呢?」
張巖棟哪裡會聽不出盧小梅在吃醋呢,不過越是這樣,他越要表現的有風度,眼睛在杜小程身上貪婪地看了一眼,訓斥道:「小梅呀,你不要這麼說,這樣說話只會讓地方的同志為難的啦。」
難字剛一出口,他就覺得一股大力突然從他的胳膊上傳來,還沒有等他反應過來,就聽剛才那清脆至極的女聲已經擲地有聲的命令道:「到齊了,那就動手吧。」
冰冷的手銬,在瞬間帶在了張巖棟的手上,而就在那清脆的女聲說話的瞬間,幾十個穿著各種便衣的警察從四面八方一擁而上,瞬間功夫,就將張巖棟帶來的人給全部控制了。
「你們這是幹什麼?你們在幹什麼?我可告訴你們,張先生乃是咱們侯書記接待的尊貴客人,我這是要帶他去和劉縣長簽合同,要是耽誤了縣裡的大事,別說是你們了,就是王子君,他也承擔不起的!」對於杜小程帶警車的到來,孫浩立開始還十分的樂觀,沒想到竟會弄出這等意外的場面,一看表弟被警方控制起來,吃驚之下,立馬就不幹了。
張巖棟在一愣的瞬間,也清醒了下來,他聽著孫浩立的大聲叫嚷,也厲聲地說道:「我是正經商人,你們隨便抓人,是要承擔法律責任的。人家都是以情招商,以商招商,你們怎麼能使出這種要挾、脅迫這種下三爛的手段?我要去紅玉市,我要去省委告你們!」
杜小程冷冷的朝著孫浩立看了一眼,沒有說話,但是她那高高的小皮鞋,卻是狠狠地在張巖棟的腿彎處不留痕跡的踢了一下道:「張二牛,你嗷嗷什麼?給我放老實點,你以為你穿上這身皮,別人就不知道你是誰了麼?」
張二牛這三個字從杜小程的口中一吐出,那張巖棟登時就面如土色,兩腿一軟,蹲在地上了。剛才還吵鬧的盧小梅,也識趣地閉上了嘴巴。
「什麼張二牛,你們這是在幹什麼?」孫浩立再次氣色敗壞的朝著杜小程喝道。
「孫縣長,您這倆親戚都是詐騙犯,他們可不是詐騙過咱們蘆北縣,這個張巖棟不叫張巖棟,而是叫張二牛,女的也不叫盧小梅,而是叫路小花……」滿臉笑容的張新陽笑吟吟地走了過來,一邊和孫浩立說話,一邊朝著幾個警察一揮手道:「去將這些騙子帶過來的東西都提取出來。」
孫浩立的腦袋嗡嗡作響,險些摔倒在地上,但是他又不甘心就這麼摔下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來來往往的警察,還有那老老實實呆著一動不動的張巖棟和盧小梅。
「張局,您看這是什麼?」一個年輕的警察拿著一本厚厚的黑書走了過來,在陽光之下,這黑色封皮上面金色的字母越加的耀眼生輝。
張巖棟摸了摸腦袋,還別說,這東西他還真是不認識,朝著幾個和自己同樣大眼瞪小眼的同事看了一眼,他就將目光看向了張巖棟。
「這……這是英文版的聖經。」張巖棟吐了吐吐沫,輕聲地說道。
「看不出,你還認識英文?」張新陽敲擊著封面上金色的字母,笑著說道。
「警官,它們認識我,我可不認識它們,只不過是想拿來裝面子的。」張巖棟,不,應該是張二牛倒也老實,在身份被識破之後,倒是供認不諱的老實交代了。
「你說什麼?你也不認識?那……那你到底是不是我遠親表弟?」孫浩立猛地抬起頭,兩眼就好似充血了一般。
「對不起,孫縣長,俺還真沒有像你這麼好糊弄的傻親戚。」張二牛滿是不屑的朝著孫縣長看了一眼,哈哈大笑起來。
孫浩立的臉漲得通紅,但是他也只能看著,隨著幾個警察提著幾個大箱子走下來,張新陽朝著孫浩立說了一聲改天向您匯報工作,所有的警車就一溜煙的駛出了縣委招待所。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呢?」孫浩立呆愣愣的抬頭看天,嘴裡喃喃著。
「嘀嘀嘀……」
孫浩立的傳呼機響了起來,聽著這熟悉的傳呼聲,他不想理會,但是最終,他還是將傳呼拿了出來。
「浩立,我在二弟那裡借了一萬,在榮華那裡借了一萬五,還在表舅和表弟那各借了兩萬,十萬塊錢都交給張巖棟表弟的那個女秘書了……」
看著這個留言,孫縣長彭的一聲,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