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艷麗此時能有什麼辦法?縣委常委會上決定的事情,她一個不入常委的副縣長,怎麼可能改變常委會的決定呢?
「翠霞,你先過去幹一段時間,你放心,有我在,出不了什麼亂子的……」就在錢艷麗給高翠霞封官許願的時候,她辦公室裡的電話突然間響了。
「你好,原來是趙院長啊,你好你好。」一聽對方是法院的副院長,錢艷麗的態度不覺客氣了幾分。雖然對方只是一個副科級幹部,但是眼下自己兒子正落在人家手裡,由不得她不客氣。
「錢縣長,您交代的事情,我實在沒有辦法幫您拖下去了。今天付院長親自過問,要求我們三天之內把這個案子給辦結了。」電話那頭的聲音壓得很低,但是傳遞過來的內容,卻好似一記大錘,無情的擊打在錢艷麗的心頭。
對於寶貝兒子的事情,錢艷麗想的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能拖一天是一天,拖到最後不了了之,那自然是最好。沒想到,這付順朝居然要求三天之內結案了,而且還在全省政法工作現場會這個當口,他娘的姓付的,你這不是拿我錢艷麗的兒子往火坑裡推麼?
「趙院長,不管怎麼說,我同樣感謝你,你先給我想想辦法,這件事就拜託你了,付順朝那裡,我會再想辦法的。」錢艷麗說完,不等那邊說話,就把自己的電話扣了。
高翠霞坐在一旁,雖然沒有聽清電話那頭說的是什麼,但是從錢艷麗的隻言片語之中,她還是能意識到一些端倪的。沉吟了瞬間,小心翼翼地對錢艷麗問道:「錢縣長,這是姓王的在逼我們呢,您看,要不,咱們先給他服個軟兒,等小龍的事情揭過去了再說?」
「翠霞,你當了這麼多年的婦聯主席,怎麼連這個都不懂呢?我和姓王的既然已經撕破了臉皮,那就是你死我活,有我沒你,有你沒我了。咱們說他收了人家好處的事情,恐怕他猜也是能猜到的。你的工作調整和小龍的事情,不是他藉機報復麼?看來,眼下也只有拚個魚死網破了!」錢艷麗的眼眸之中,流露出了一絲決絕,一絲女人少有的剛毅。
高翠霞心中雖然依舊有些擔憂,無奈此時,箭在弦上,倒也是不得不發了。在錢艷麗的鼓動之下,還是決定和錢艷麗一起共進退。
正當大家忙得手腳不著地的時候,王子君卻已經悄悄的從自己的辦公室裡跑了出來,此時,一身休閒裝束的他,根本就讓人看不出他就是那個在蘆北縣威風八面的縣委副書記。
帶著帽子和眼鏡的王子君,跨步來到和他一般同樣穿著一身休閒服的秦虹錦身旁,笑著打趣道:「我這兩天都快忙死了,你這麼急著找我,是不是又想我了?」
「老公,你說什麼是什麼。說實話,我還真是有點想你了。」秦虹錦說話之間,柔軟的手掌輕輕地放進了王子君的手掌中。
王子君笑了笑,沒有說話,他的目光,卻是落在了秦虹錦不遠處的一輛黑色的桑塔納之上。
「怎麼,你也換車了?」看著這輛車,王子君有點奇怪地說道。
「不是,就是有點事想要老公你看一下,我那輛車太扎眼了,不方便,這輛車是找朋友借的。」秦虹錦一邊說話一邊將車門打開,嘴中笑吟吟地說道:「王書記,不知道我有沒有榮幸成為您的臨時司機呢?」
看著在自己面前越發嬌媚主動的秦虹錦,王子君的心裡升起了一絲淡淡的愧疚,他跨步上了秦虹錦的桑塔納。
秦虹錦的車開得非常不錯,黑色的桑塔納在她的駕駛下平穩前行,一個多小時後,就來到了一條長河的堤壩前。
這堤壩修的很是漂亮,不但有水泥石塊砌成的各種圖案,堤壩上,更有一個個被刷成了潔白的護欄。
王子君看著停下車的秦虹錦,不明白她拉自己到這裡來究竟是什麼意思。正當他準備開口問的時候,卻見秦虹錦的嘴角,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容。
就在他們停車之後的五分鐘裡,一輛滿載著磚頭的四輪拖拉機從旁邊行駛了上來。在對面的河堤處,一輛白色的麵包車迎面而來,麵包車的速度不慢,迎面朝著四輪車飛馳而來。
這堤壩不算太窄,四輪拖拉機和白色麵包車本來能夠同時通過的,但是就在這兩輛車飛馳而來的瞬間,那四輪拖拉機的司機不知道怎麼回事,一下子竟然有點不知所措,方向盤滑動之間,拖拉機竟迎著麵包車衝了過去。
秦虹錦不會是讓自己來這裡看車禍的吧?王子君心中念頭閃動,就見那麵包車趕忙一打方向,然後狠狠的朝著不遠處的護欄飛馳而去。
「彭!」
麵包車總算險險的躲過了四輪拖拉機的正面相撞,但是司機把方向盤打得太死了,狠狠地撞在了那白色護欄上,隨著這相撞聲響起,用水泥砌在一起的二十多個護欄,幾乎同時被撞掉在了地上,白色的麵包車,更是一個車輪懸在了半空之中。
「你他娘的有沒有長眼睛啊,你是怎麼開車的!」白色麵包車裡,一下子鑽出來了四五個人,有的拿著話筒,有的拿著照相機,一看就是干媒體工作的。車側身上赫然寫著東江日報社,更是將他們的身份暴露無疑了。
「對不起,對不起,我們不是故意的,各位老師消消氣,這就幫你們把車拉起來。」四輪拖拉機的司機一看闖了禍,趕忙從車上跳下來,滿臉帶笑的賠不是。
那報社的司機雖然也是罵罵咧咧,但總算是車子比較重要,於是在破口大罵了幾句之後,也只好同意讓四輪拖拉機先把自己的車拉出來再說。
「哎呀,你們看,這是什麼?這橋的護欄裡面怎麼會有竹竿啊?!」正拿著鋼絲繩套麵包車的漢子,一臉不可思議的朝著折斷的橋墩喊道。
正在吸煙的幾個報社工作人員,聽了這話也圍了過來,他們看著那斷成了兩截兒的橋墩,頓時大聲的議論和罵了起來。
「黑!比他娘的黑炭還黑啊。這本來應該用鋼筋的地方,他娘的居然用竹竿,這東西不是要我們的命麼?」
「靠,我說怎麼會這麼玄呢,我的車開得並不快啊,就算撞到護欄上,也不該懸空啊,原來是這橋的欄杆有問題!他娘的,這承包工程的老闆掙錢掙得太心黑了吧?」
「曝光他個鬼孫!眼下這類豆腐渣工程還少麼?光知道有樓歪歪,現在不碰上個橋歪歪麼?發!捅他一下!」
嘈雜的喊聲之中,拿著照相機的記者開始拍照,那四輪拖拉機的司機更是在一個記者的指揮下,將一個斜躺在路旁的欄杆給搬到了麵包車上。
王子君輕輕地拿起了一根煙,還沒有等他掏打火機,一根劃著的火柴就在晶瑩的小手的拖動之下,來到了那顆香煙下方,輕輕地幫助王子君將煙點著了。
「這件事情是你安排的?」王子君看著一臉笑容的秦虹錦,淡淡地說道。
「嗯」,秦虹錦見王子君臉上沒有笑容,輕輕地一低頭,就好似一個犯了錯的小媳婦一般道:「我看仇天魁那傢伙實在是有點不像話,所以就……」
「你不會只想曝光他一下吧?」王子君歪過頭看秦虹錦一眼,腦子裡就有些心急火燎,恨不得在車上將這個嫵媚的小女人蹂躪一番,兩個人零距離的身體接觸讓王大書記有些英雄氣短,那一刻心裡一個勁兒的感歎,英雄還是需要回到人間的,因為這會兒的人間煙火已經熏烤得他情慾橫飛了。
「我還和他簽了一個合同,有高額賠償金的合同。」秦虹錦雖然依舊低著頭,但是在她嘴角浮現出來的那一絲狡黠的笑意,卻是瞞不過王子君的。
「你呀……」王子君伸出手朝秦虹錦那盤得像月盤一般的頭髮上用力的揉了揉,嘴裡愛憐的感歎道。
和秦虹錦認識這麼長時間了,這女子已經把他當作她生命和生活中最重要的一部分了,他的喜怒哀樂無時不在左右著她的情緒。王子君此刻真覺得自己對不住秦虹錦,儘管他開始也給了她一段真愛,卻始終不能給她一份含飴弄孫的生活,她的神經卻永遠為他繃得緊緊的,這個一旦愛上他就不可救藥的女人喲。
王子君來到蘆北縣之後,白天繁忙,晚上無聊了,偶爾也會想想女人。他覺得一個男人的慾望不能得到正確的釋放,是件受罪的事。
九十年代的小縣城,髮廊裡的小姐很多都是暗地裡從事肉體生意的。遍地是情,遍地是愛,幾乎快要氾濫成災了。但是,他不能像別的幹部那樣藉著幾分酒意到飯店或者街頭去找小姐,儘管伊楓來了之後,同樣都是偷偷摸摸,但是,那感覺是不一樣的。
秦虹錦很舒服的往王子君的肩膀上靠了靠,她輕輕瞇起的眼眸,就好似兩條細細的柳葉,注視著前方忙忙碌碌的記者。心中更是暗道,仇天魁啊仇天魁,生意場上,你耍個心眼兒那叫生財有道,但是,千萬別給我的男人使絆子,只要讓我碰上,我會讓你輸得一敗塗地的……
蘆北縣四大班子的領導剛一上班,就乘坐縣政府唯一的一輛大麵包向縣界處駛去。雖然熊澤倫在上任伊始就明確提出來了要求不要搞迎來送往,但是對於下面的幹部來說,那都是這個耳朵進,那個耳朵出的。領導不在乎別的,出門有交通工具,他只是要的一種態度。
因此,每逢熊澤倫下來檢查工作,下邊的官員照樣接到縣界,大家寧肯挨領導批評,也不願意留下一個不尊重領導的印象。
對於官場中人來說,有時候批評並不見得是一件壞事。批評也可以辯證地去看,既可以看成領導對你不滿意,也可以看成領導跟你親密無間。
不把你當成自家人,對你看不慣,我連批評的力氣都沒有。這句話雖然有點以偏概全,但是卻也能被大部分官場中人所認同和接受。
和批評相比,官場中人最怕讓領導記住你的不好。而對領導不尊重的事情,更是大大的忌諱。有的領導雖然不能決定你的命運,不能給你提拔任用,但是他們不能成事卻能壞你的事,只要稍微歪一歪嘴,那就可以讓你多年的努力化為泡影,更何況是執掌一市權柄的市委書記呢。
雖然已經到了四月份,但是早晨依然有點小冷。在那個流行黑色風衣的年代,幾十位縣領導,足足有二十多個穿著風衣。如果再給一個個配上黑色墨鏡的話,那整個就是一個黑社會的大集合。
王子君現在被排在第四位,在紀委書記左明方的正前方。而此時,他卻能夠感到這位紀委書記看他的目光有點異樣,雖然這種異樣是小小的,卻是依舊能感覺出來的。
「左書記,最近挺忙啊?」和這個紀委書記打交道不多,但是在這一刻,王子君陡然興起了和左明方說兩句的心思。
左明方沒有想到王子君竟會主動和他搭訕,不過,對於這種表面上的客套他也很老道,隨即打了個哈哈道:「哪裡有你王書記忙啊,咱縣的政法系統可是整個江省的一個標桿啊!」
王子君打著哈哈,將話題就轉移到了天氣上。左明方也順著王子君兜圈子,說著一些無關痛癢的閒話。兩個人的聲音都不大,而王子君是笑容滿面,站在王子君旁邊的左明方繃著個臉,讓人猛一看,就好似王子君在討好左明方一般。
錢艷麗站在石峰輝的身旁,陰冷的目光裡有一絲得意,一隻手伸進口袋裡,悄悄的撫摸了一下寫好的材料,心裡的決心更加的堅定了。
這個當口你想起來討好紀委書記了,你早幹啥吃了?哼,姓王的,這次你就算是討好誰都沒有用,自己褲襠裡的屎都擦不乾淨,你還想弄別人,這一次,看我怎麼弄死你!
石峰輝站在錢艷麗的身旁,看著臉上生出了一絲艷紅之色的錢艷麗道:「錢縣長,怎麼?不舒服嗎?」
「沒事兒,多謝峰輝縣長關心。」錢艷麗笑嘻嘻地搖了搖手,輕聲地說道。不過在她的心中,卻是已經將石峰輝劃到了王子君的一夥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