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軍才臉上的笑容,越加的燦爛,此時的他,就好似一個聞過而喜的賢達,對於王子君的反對意見充滿了歡喜。儘管內心裡他也覺得王子君的意見不錯,但是,越是不錯的建議,對於他來說,意義越是不同的。
領導的官威在於什麼?並不是你說對了手下聽,而是明明知道你是指鹿為馬,指牛為羊了,一幫屬下還能把頭點得像雞啄米似的,連連感歎此言對極,睜著眼睛跟你跳河!這,才是最具官威,最有成就感的。
這一次,他要的就是讓王子君在常委會擴大會上吃虧,正確的意見被自己一口給否定了,那對於王子君來說,打擊就更大了,意義也就更深遠了!
心中念頭閃動之間,楊軍才就朝著陳路遙看了一眼,發現自己的這個盟友也是一臉的欣喜,本來就穩居勝算的楊軍才,更是放下了心來。
「王縣長說的不無道理。只是,時不我待,齊省長的檢查,關係到咱們蘆北縣,甚至整個安易市的形象,環境也是軟實力。我覺得進堂縣長講得好,門頭扮靚,說起來受益的還是這些門店,把門頭裝修一下雖然要耗費些財力,但是,要給商戶們講清楚,此舉是一次投資,終生受益,可以為全縣經濟發展增添後勁和魅力。我覺得這項工作,咱們在關鍵時刻,有必要實施一些行政強制手段,將縣委的這項決策迅速推廣下去。」
楊軍才在表明了自己的觀點之後,緊接著又哈哈一笑道:「現如今縣委出台每一項決策,不能靠主要領導腦子一熱,拍板決策。既然把這個實施意見拿到擴大會上來研究,那咱們就充分發揚一下民主,我雖然是班長,但是我在這裡聲明,我的意見只代表我個人觀點,至於這件事情怎麼實施,我覺得咱們還是民主表決一下比較好。」
韓明啟此時很是猶豫,他心中清楚,楊軍才雖然說得大義凜然,但是實際上,這才是真正齷齪的小人表現:他這是往牆角里逼迫王子君呢,他想通過各位常委和副縣長的明確表態,看看每個人站在哪一邊,當然了,也向全縣證明一下,他才是蘆北縣當之無愧的一把手。
自己該怎麼辦呢?左右為難之下,無數個念頭,在韓明啟的心頭旋轉了起來。
和韓明啟一般,不少人的心裡也是猶豫不決,不過,該來的還是要來的,在忐忑了瞬間之後,一向喜歡保持中立態度的左明方、辛軍則等人,都已經有了自己的決斷。
「我支持楊書記的意見,雖然王縣長的方法比較穩妥,但是現在是特殊時期,還是以大局為重的好,進堂縣長在這方面也有經驗,他們花山鄉就搞得很好嘛,我覺得這項工作不如就讓進堂縣長牽頭好了,以最快的速度抓落實,確保咱們蘆北縣半個月時間來個大變樣!」陳路遙輕輕的從桌子上端起自己的水杯,喝了一口,笑吟吟地說道。
勝券在握,自從這個人來到蘆北縣之後,陳路遙還是第一次有了勝券在握的感覺。而這種感覺更是讓他從心頭感到無盡的欣喜。
面對強勁的對手,自己穩操勝券,這是很等舒爽的事情呢,而這次勝利,更會開創一個對他們幾人來說關係歷史的先河。
作為政工副書記,陳路遙的態度還是很有份量的,陳進堂一聽陳路遙提及自己在花山鄉的政績,心裡越發地歡喜。這項工作陳路遙雖然提議讓他來牽這個頭,但是楊軍才一定會異常重視的,而自己,則順理成章的多了一個機會,一個和主宰蘆北縣的一把手頻繁接觸的機會。
憑著自己的手段,想要和楊書記搞好關係,應該不是什麼難題,如果能趁此時機跟楊書記搞好關係,那豈不是意味著自己以後的前途,就是春風得意馬蹄疾了呢?
聽說楊書記家裡在中央可是很有後台的,說不定哪天,我陳進堂也可以藉著這個東風扶搖直上、平步青雲的。一些本來不該現在就想入非非的念頭,不覺間衝入了陳進堂的心頭,讓陳進堂那本來就亢奮不已的心,都有點飛翔的感覺。
「我覺得還是應該循序漸進的好,現在搞一刀切,有點拔苗助長,雖說市容好看了,但是,就是商戶不理解,帶來不穩定因素啊。」
在這一刻,杜自強還是堅定地站在了王子君的一邊,雖然他覺得此時局勢已定,但是他還是要站在王子君的一邊,他想以自己的決斷給王縣長以最大的支持。
「我同意王縣長的意見。」不等左明方開口,肖子東也說出了自己的意見,他的話語簡短而有,代表著對王子君最堅定的支持。
王子君看著這兩個自己最強的助力,心中充滿了一絲溫暖。政治上的盟友,能夠在明知必敗的情況下還能對自己不離不棄的,真的不多。
楊軍才依舊傲然抬著他的頭,臉上依舊掛著淡淡的笑意,此時,杜自強兩人對於王子君的支持,在他看來不過是最後的掙扎。局勢已定,再多的掙扎,也只是徒勞無用而已。
果然,在劉傳法旗幟鮮明的表明了自己的意見之後,作為人武部長的辛軍則,也表示了對自己意見的支持。而辛軍則的支持,無疑是確定王子君敗局的關鍵一票,畢竟辛軍則以往是在中立態度偏向王子君的,而他的明確表態,更是代表了左明方這些中間派的意見。
三票反對,四票支持。此時王子君方面沒有發言的鐵桿勉強也就剩下了韓明啟一個人了,而韓明啟的態度還有點模糊,楊軍才這方面則不然,先不說孫國良會堅決的執行自己的命令,就是左明方恐怕也要在市委領導確定的這個大局之下,投出他支持的一票。
勝利已經不遠了,楊軍才此時反而希望時間過得慢一點,讓他慢慢的享受這勝利的過程。
「韓部長,說說你的看法,此舉關係到咱們蘆北縣以後的發展,你這個宣傳部長可要給出一個好的意見啊。」楊軍才一字一頓的輕輕說道,在這說話的腔調上,他下意識的就開始學習自己爺爺說話時的語調。
用那些和爺爺關係親密的叔叔伯伯的話來說,爺爺身上有一種氣場,可以讓人在不覺之間產生畏懼,楊軍才以往沒少模仿過他們家那位讓人望而生畏的老爺子,但是卻沒有任何感覺。
可是這一次,他在不覺之間學著老爺子說話,卻感到了那種若隱若現的氣場的存在,原來,這種氣場不但要刻意培養,還要和約定的掌控力緊密的聯繫在一起的。
看著猶豫不覺的韓明啟,楊軍才的臉上一陣的得意,這韓明啟乃是王子君提拔起來的人,如果他再反對王子君的提議,那意味著什麼?那意味著自己已經把對手的屬下征服了!
韓明啟此時就感到一道道的目光看向自己,在這目光之下,本來就猶豫不決的心,此時好似朝著楊軍才挪移了不少,而這個時候,他的目光又看向了王子君,卻見這位將他推到常委位置的王縣長,依舊靜靜的品著茶,好似根本就不在意這場對決一般。
「我……我支持……」韓明啟的話語還沒有完全說出口,會議室的門陡然被推開了,一臉慌張的政府辦副主任曲方舟快步走了進來。
「楊書記,王縣長,不好了……」
曲方舟的臉上滿是汗珠,不過此時,他已經顧不上擦了,在眾位常委投來的目光注視之下,他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剛才,市委辦公廳打來電話,讓咱們立刻派人到紅玉市政府門口,將花山鄉的上訪群眾都接走了!另外,特別強調,要楊書記和王縣長針對此次越級上訪寫出情況說明,即刻上報。」
陳進堂的腦袋嗡的一下響了一下子,本來正準備享受勝利在望的感覺,在剎那之間,就覺得有一個大棍子,狠狠地打在了他的頭上!作為從花山鄉黨委書記上來的人,花山鄉存在什麼問題,他當然知道。
這些問題,陳進堂想了以後怎麼解決,可是他沒有想到,這些人居然上訪到了紅玉市!一時間,陳進堂就覺得曲方舟的神情,他的言語舉止,全都是涼颼颼的,從他嘴裡說出來的每一句話都讓他止不住的害怕,這種害怕在深處,宛若一條蛇隱秘地藏於皮肉之下,貼著骨頭,冰涼地一寸寸緩緩爬過,一時心亂如麻,這該怎麼辦呢?
以前,蘆北縣歸屬紅玉市管轄的時候,到紅玉市上訪自然算不了太大的事情,可是現在,蘆北縣歸屬了山省,和紅玉市已經沒有了半點關係,而這種上訪,就等於將人丟到了外省去。
不怕領導生氣,就怕領導丟臉。而這種事情如果讓上級領導感到丟人的話,恐怕再想要輕鬆解決,就沒那麼容易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楊軍才的臉色,登時就變得很是難看,不過此時,他就算是心中的怒火就好似將要爆發的火山,也要硬生生的壓下去。
「楊書記,剛才市委辦公廳傳達了鄭東方書記的話,讓我們立即著手處理好花山鄉群眾反映政府強制拆遷的問題,還說我們非但沒有把不穩定因素徹底消滅在萌芽狀態,還把家醜揚到了外省去!」曲方舟說到後面,聲音越加的小了幾分。
整個會議室,已經變得鴉雀無聲,一道道目光,都朝著陳進堂看了過去,花山鄉的事情,在座的常委大多都知道怎麼回事,而這種事情,就算陳進堂再怎麼想要脫身,都幾乎是不可能的。
「楊書記,您的電話。」楊軍才的秘書快步從外面跑了進來,將楊軍才的大哥大遞給了楊軍才,嘴中更是小聲的提醒道:「是市委鄭書記。」
楊軍才雖然知道沒什麼好事等他,但還是快速的拿過電話恭敬地道:「鄭書記您好,我是楊軍才。」
「楊書記,你們是怎麼回事,花山鄉的那個鄉鎮大道建設究竟是怎麼搞的!好的事情做不好,淨整一些驢糞蛋蛋表面光的形象工程,絲毫不顧及百姓的想法,好好地經書,都讓那些歪嘴的和尚給念壞了……」
雖然楊軍才已經做好了思想準備,但是面對著猶如狂風暴雨一般的訓斥,他的臉色還是一陣的難看,不過此時他也只能聽著。
「內部的事情,你們解決不了還有市委,可是你們怎麼做的?啊?自己解決不了就扔到那裡,紙裡能包得住火嗎?!這下好了,讓群眾都上訪到江省去了!你讓省領導的臉往哪兒擱?楊軍才書記,我現在給你傳達一下省委聶書記的指示,那就是誰拉的屎誰弄乾淨!」鄭東方不等楊軍才發言,就將電話給掛斷了。
心情本來還在天堂上飄升的楊軍才,在瞬間的功夫,就好似掉進了地獄一般,期待已久的成就感捉摸不定,好像霎時間來了,又霎時間去了,接連不斷地打擊,讓他的腦袋都有點發懵。剛才還心滿意足地微笑著的他愣了,臉上的微笑消失得很慢很慢,心裡有一種被緊緊揪住的感覺,一陣陣的悸痛襲來,喉頭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似的。
花山鄉的群眾去紅玉市上訪,這件事情不但驚動了市委,更驚動了省委,而對於這種將面子丟到鄰省的事情,省委聶書記顯得很是憤怒,於是,所有的怒火,就朝著蘆北縣,朝著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陳進堂轟然而來。
誰拉的屎誰擦乾淨,這不是明擺著是說陳進堂了麼,而如果領導將花山鄉的事情定位成為一攤屎的話,那自己等人的這個提議,豈不也是一攤屎麼?
一股無力的挫敗感,從楊軍才的臉上直升而起。他點燃一支煙,傾頹在沙發上,瞇了眼睛,努力的搜尋著枯竭的心智中殘存的智慧,期望能找到一點可以實施的對策來。
楊軍才心裡有一種強烈的預感,這種事情絕不是事出偶然,在這件事情之間,好像有什麼必然的聯繫,可是,有些東西明明在裡面隱約浮動,只是抓不住,道不明。更何況,就算能猜出來這裡面有貓膩又能怎麼樣呢?今天的議題不但通過不了,而且,他這個書記,還要自己打自己的嘴,將剛才還口口聲聲力挺的事情,再他娘的收回去!
和楊軍才的鬱鬱寡歡相比,陳路遙的臉色就像下雨之前的天空一樣,密佈著沉重的雲團。就在剛才,他還當著全體常委和幾個副縣長的面,提議要深入學習花山鄉的小城鎮建設經驗,要把這個典型樹起來,點起一盞燈,照亮一大片嘛。可是一轉眼就他娘的被攪和得面目全非了,他剛才還大力提倡的花山鄉經驗,怎麼就成了領導眼中的一攤臭屎堆呢?這豈不是說他陳路遙剛才把一攤臭狗屎當成鮮花一般,好好地誇獎了一番麼?
一道道複雜不一的目光,從楊軍才的臉上閃到了王子君的臉上,雖然他們願意相信這只是一個偶然,但是這個理由,卻又太牽強了,而那依舊靜靜地坐在這裡的王縣長,臉上的笑容仍然笑瞇瞇的,巋然如山,不得不讓他們瞪大雙眼。
「楊書記,手忙不能腳亂。眼下,也不是追究誰的責任的時候,我看,咱們還是先到紅玉市把上訪的群眾領回來再說吧。」王子君輕輕地合上筆記本,提議道。
「好,就按王縣長說的辦,諸位常委除了陳書記之外,你們幾個必須留下來看家,其他人都跟我走,咱們一起去將花山鄉的鄉親們領回來。」楊軍才愣怔片刻,一聽王子君的提議,這才清醒過來。此時,這已經是最好的辦法了,雖然心中憋屈至極,卻也只能順坡下驢。
常委會就這麼散了,這場原本讓所有人都覺得將有一場龍爭虎鬥精彩上演的常委會,就這麼沒有得出任何結果就散了。不過雖然沒有任何的決議,但是不論是參與角逐的眾人還是那些等待消息的蘆北縣大小官員們,大家彼此都心照不宣,都清楚這究竟代表著什麼。
在縣委小會議室將要決出勝負的關鍵時刻,政府辦副主任曲方舟的貿然闖入,猶如一道閃電,石破天驚,直衝荒原;而緊隨其後,鄭東方書記親自打過來的那個電話就像一把刺向大野的利劍一樣,讓人驚心動魄,瞠目結舌,再也沒有心思討論這個狗屁形象工程了!
不戰而勝,王縣長再次不戰而勝了!
楊書記在動用了所有心思謀劃醞釀的一場對決,就這麼煙消雲散,不了了之了,不過隨著這次沒有硝煙的爭鬥,王縣長的威望,又上升了幾分。
在楊軍才等人到達了紅玉市之後,只是做出了幾個承諾,花山鄉的那些牽涉到拆遷的村民,就坐著縣政府專門包租的大轎子車回來了,而事情的處理,也開始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時間的車輪滾滾向前,而那討論得轟轟烈烈的門頭牌匾統一裝修的實施方案,像是在浩瀚的大海中投下了一粒石子,雖然濺起了一朵小小的浪花,但也在攸然之間,被無盡的海浪吞噬貽盡了,而和著這石子一同淹沒的,還有陳進堂。
這位曾經春風得意,想要借助縣委書記的權勢和王子君抗一抗膀子的副縣長,現在已經將自己的工作崗位重新搬回了花山鄉。按照省委聶書記的指示,已經變成了專職解決這件事情的陳進堂,在被取消了所有的分工之後,就被掛了起來。
親耳聽到自己嘔心瀝血謀劃的小城鎮建設試點工作被領導批判為臭屎堆,帶給陳進堂的痛楚無疑是深重的。如此難堪的功虧一簣讓他在憤怒之餘,更多的是一份沮喪,從最初的憤懣之後,漸漸冷靜下來。他沒有時間,也沒有心境去總結自己的感受,因為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等著他去做,他得把這些上訪戶的情緒弄穩當了,否則,這些人遲早會成為他仕途中的一枚枚隱形炸彈,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被引爆了。
雖然沒有免去副縣長的職位,但是不論是陳進堂本人還是蘆北縣的幹部們,都已經知道了這位拉出了一大攤屎的副縣長的前途,將會是何等的暗淡,以至於在他的老根據地花山鄉,都有人敢跟他吹鬍子瞪眼,不給他好臉色看。
「王縣長,要不是您技高一籌,說不定咱們蘆北縣就會被某些人再拉上一攤屎,那可就噁心透了。」肖子東坐在王子君的辦公桌旁邊,笑吟吟地喝著孫賀州泡的茶道。
王子君笑了笑,並沒有接口,這件事情雖然做的有點小動作,但是王子君心中卻是不後悔,畢竟自己阻止了這些人的胡亂作為,讓全縣的商戶少遭受了一次侵擾。
「子東,這件事情過去了就不要再提了,還是那句話,不利於團結的話,咱們還是少說為好。」王子君說話之間,扔給了肖子東一根煙。
用打火機先幫王子君將煙點著了,肖子東這才深深地吸了一口道:「王縣長,有時候我都覺得咱倆的年歲是不是錯了?我比你大了十幾歲,怎麼我老是覺得你比我還成熟呢?」
已經習慣了肖子東這樣說話的王子君,並沒有接他這個話題,而是在沉吟了瞬間之後,這才沉聲地說道:「子東,雖然門頭不用統一,但是市容整治工作依舊不能放鬆,再過三天,齊省長就要來咱們蘆北縣了,咱們的接待工作,可不能出半點紕漏。」
肖子東沒有說話,他狠狠地抽了一口煙,然後將口中的煙圈吐了出來。雖然他和楊軍才不對勁,但是對於楊軍才的事情,卻很是瞭解。這次齊正鴻來蘆北縣,對於楊軍才可以說是最大的支持,而對於他們這些人來說,卻好似一頂烏雲,直壓而下。
「王縣長,您儘管放心,這些天我基本上已經將咱們的縣城轉了四五遍,大大小小的問題解決了不下一百個,齊省長來了,咱們絕對能夠拿出一個整潔的市容環境歡迎領導。」肖子東雖然依舊嘻嘻哈哈,但是語氣卻是十分的鄭重。
王子君沒有說什麼,只是吸著手裡的煙,就在肖子東覺得空氣有點凝滯想要說話的時候,一陣涼風,陡然從窗戶口直捲而來,順著這涼風,更有一陣陣的烏雲從遠處蜂擁而至。
對於齊正鴻的到來,不論是安易市還是蘆北縣都非常重視,安易市的兩位一把手,更是在齊正鴻到來之前,親自參觀了蘆北縣準備妥當的接待點。
對於蘆北縣大小幹部來說,這兩天無疑是很忙碌的,不管是哪位市領導的到來,他們都要費盡心力的搞好接待,而縣裡的公安、衛生等系統,更是已經放棄了節假日。
幾乎是每一個領導的到來,都能夠給當地政府提出一個意見,而每一個建設性的意見,那都需要人費心費力的去完成。領導包路,個人包段的事情,可以說已經將責任壓倒了每一個幹部的身上。
在蘆北縣大大小小幹部的盼望之中,齊省長來蘆北縣調研的日子終於到了。領導們雖然都提著一口氣,生怕在什麼問題上出事,而幹部們此時一個個也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想要將各項工作做好了。
幸好齊省長晚上就回去,不少幹部見面之後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個感慨。不過和這些相比,最為忙碌的,卻是縣委的一班人。這些領導雖然不參與具體的接待工作,但是調研結果的好壞,卻是直接關係到他們個人的政績,怎能不謹慎。
「王縣長,對於齊省長的迎接,市裡並沒有明確表態,您看,咱們是在縣界那裡接呢,還是在大院門口?」楊軍才的臉上,帶著一絲淡淡的笑容。對於齊正鴻的到來,他無疑是最高興的一個,不管怎麼說,齊正鴻畢竟是來給他撐臉面的。
王子君的臉上,依舊帶著春風得意的笑容。他看著楊軍才身旁放的黑色陶瓷缸子,嘴角更是一挑,楊書記砸杯子的事情,昨天可是傳遍了整個縣委大院呢。
沒有不透風的牆,這句話對誰來說都是很有借鑒意義的。從楊書記的杯子到同治皇帝是不是會留下那花柳病毒的議論,終於傳入了楊軍才書記的耳中。本來還為自己的杯子得意不已的楊軍才,一怒之下,將那傳說中可能值好幾萬的滕龍杯給砸了。
不過,楊書記砸杯子,不但沒有讓這謠言消失,反而越傳越烈了,甚至有一些傢伙已經猜測楊書記是不是已經中了招,更有一些促狹鬼說要給楊書記找個好的醫生,說什麼也不能讓楊書記飽受那種什麼病痛的折磨,卻又礙於面子諱疾忌醫,連個治病的話也不敢說。
「一定得查出那個胡亂造謠惹是生非的傢伙!」
想到孫賀州繪聲繪色的將縣委辦流傳的段子說給自己聽的模樣,王子君強壓了一下笑意,一本正經道:「領導講究輕車簡從,這是對咱們地方政府的愛護,但是咱們也不能太當真了。最起碼也得表示一下對領導的尊敬吧?我看不如這樣,四大班子的一把手到縣界去接,而其他成員就在縣委大院門口迎接,這樣既不失禮節,又執行了領導的命令,一舉兩得,您看如何?」
對於迎來送往,王子君雖然有些厭煩,但是身在官場,尤其是以他一己之力尚且達不到移風易俗的地步,那就只能隨大流了,不然,就顯得太不合群了。在官場裡,太另類,太標新立異,會被當前的局勢所淘汰的。
楊軍才對於王子君的回答很失望,但也不得不承認自己這個最大對手的提議乃是時下最好的應對方式,輕輕地點了點頭之後道:「就按王縣長說的辦吧。」
兩位一把手意見統一,那基本上就算是將這件事情給定了。對於這個決定,有高興的,當然也有不高興的,最為不高興的當屬陳路遙了。
隨著和楊書記的關係不斷地加深,陳路遙逐漸開始接觸楊軍才在山省的人脈,尤其是在安易市,更是和主抓組織的兩位大佬程萬壽和市委組織部長葛長禮喝過好幾回酒。一想到程書記無拘無束的稱呼自己小陳,小陳,他的心裡就有些按捺不住的歡喜。領導能在公開場合不叫你的官稱,叫你小陳,這意味著什麼?這不就是暗示,我陳路遙跟程書記是自己人麼?
這麼一想,心裡就多出幾分感動,感歎了一番程書記真是平易近人哪。對於楊軍才能戰勝王子君成為蘆北縣真正的一把手,他從內心深處充滿了絕對的信心。
而現在,楊家在山省真正的大佬級人物齊正鴻的到來,更讓他亢奮不已,他很想在最快的時間見到這位領導,和這位省領導打招呼,讓他知道在蘆北縣還有自己這個人。而見到齊正鴻的最好時機,自然就是在路口迎接,逐一握手的時候,要知道,自己可是蘆北縣的三把手呢。
可是現在,這麼好的一個機會,就因為王子君不鹹不淡的兩句話就他娘的消失得無影蹤了,這怎不讓他對王子君的恨意又多了幾分。不過恨歸恨,此時大局已經是這樣,他也只能打掉牙和血吞了。
「陳書記,咱們該去準備了,咋,你也想去縣界那邊迎接,那種好差事,可是輪不到咱們兄弟啊!」就在陳路遙發呆的時候,肖子東突然來到他的面前,笑瞇瞇的朝著陳路遙說道。
陳路遙聽著這含槍帶棒的諷刺,心裡就是一陣冷笑,不過此時也不是翻臉的時候,他的心中就算是有一萬個不滿,現在也只能忍著。
「肖縣長說的是,咱們還是到門口去迎接吧。」陳路遙呵呵一笑,拿起筆記本就朝著門口走了出去。不過在經過肖子東身旁的時候,他的眼裡卻閃爍出了一絲冰冷之意。
「小子,你經常撩撥我,難道真的以為自己就是金剛不壞之身麼?」想到前兩天的計劃,陳路遙的臉上閃動了一絲寒光。
四輛小車,加上一輛前面開道的警車,就是蘆北縣迎接齊正鴻的全部隊伍了,在縣界處停下車之後,雖然還有半個小時的時間才來,但是在縣委書記楊軍才的帶領下,蘆北縣的四大班子一把手還是魚貫而出,逐一走了出來。
和楊軍才與王子君這兩個年輕人相比,人大主任曾一可和政協主席劉震田就顯得蒼老得多。這兩個人雖然和年輕人站在一起覺得有點尷尬,但是這種尷尬卻是很快就消失在兩人多年的政治智慧之中。
王子君和曾一可合作不少次,關係基本上是很鐵的,不過兩人在這種場合之下,自然是少交談的好。而政協的主席劉震田,此時卻是沒有他這種顧忌。老頭子當過一屆的副書記,雖然現在已經退居到了政協,但是在蘆北縣的人脈還在。正是靠著他留下的人脈,他兒子劉胖子的甲魚村才會那麼的紅火。
有生意的人,不為自己著想也要為子孫著想的劉主席,對於正在鬥得不可開交的兩位年輕大佬,那奉行的是兩不得罪的原則,既然兩個爺們兒誰也得罪不起,那最好的辦法就是睜眼閉眼裝作視而不見了。不過,對於這兩盞不省油的燈,他卻是同樣的熱情,只是,這種熱情,讓王子君和楊軍才兩人有點哭笑不得。
「楊書記,王縣長,你們看看我那輛車還能跑麼,雖然從外殼上看跟新的沒有太大的差別,但是我上班六天交通基本靠走,這傢伙趴窩的頻率太頻繁了!」
劉主席的話語之中,充滿了誇張,但是一臉訴苦模樣的神情,卻是讓王子君和楊軍才說不出話來。兩人的關係雖然一直都不怎麼好,但是此時卻有了一種同病相憐,惺惺相惜的感覺。
「劉主席啊,這種事情啊,你得找王縣長,我手裡可沒有錢。」楊軍才可不願意和王子君共同面對這位老同志的活力,於是乎,一個太極推手,直接將問題推給了王子君。同時還給王子君丟了一個兄弟你自求多福的神色。
劉主席對於這種誰也不得罪的事情,那很是喜歡順桿爬,在楊軍才開口之後,他就將目光看向了王子君。
王子君笑了笑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寶。我們政府就是再窮,也不能讓您劉主席走著路上班不是?我看不如這樣,您回去之後,讓辦公室的同志寫個申請報到楊書記那裡,在常委會上過一下,我就安排財政局擠錢給您買車,您看好不好?」
楊軍才看著同樣笑容滿面的王子君,心說這傢伙真是什麼虧都不吃嘛,連套話都說的這麼動聽,但都是廢話,這事情又推到自己這裡了。
曾一可的車比劉主席的車好不到哪裡去,不過在這個問題上,他卻不願意發言。只要劉主席那裡換了,人大這邊的車自然也就跟著給換了。不過,換車這事在他看來有點玄乎,這書記縣長兩個人都精得跟猴兒似的,讓他們專門拿出不多的資金來給自己兩人換車麼,有點難度。
劉主席當然能聽出這兩人在互相推脫呢,不過他可不願意往深裡得罪這兩位強勢的爺們兒。當年的劉主席可以和侯天東拍桌子,但是面對這兩個年輕人,他卻是能不招惹就不招惹。
於是,在這種心理下,四人又調侃著說笑了一番,等時間差不多了,四個人就開始在路口一字排開,等待著齊正鴻的到來。
要說安易市對於齊正鴻行程的掌握程度,那幾乎精確到了分分鐘的極限,在不到十分鐘的時間之裡,一輛閃著警燈的帕拉丁警車從安蘆公路上呼嘯而來,緊跟著這警車的,是一輛掛著黃色牌照的黃色商務車。
在王子君等人看到那警車的瞬間,警車也看到了他們,本來呼嘯飛馳的警車,在這一刻開始慢慢減速,很有經驗的開道車,在滑行到王子君等人面前的時候,已經平穩地停了下來。
黃色的商務車也跟著停了下來。在商務車停下來的瞬間,一個三十多歲的幹部快速的從車上走了下來,這位穿著整潔西裝帶著金絲眼鏡的幹部在下車的瞬間,還是一臉的傲氣,但是在來到楊軍才身旁時,卻很是小心地道:「楊書記,齊省長請您上車。」
楊軍才和那幹部點了點頭,然後跨步就朝著商務車走了過去。而那幹部看楊軍才上車,也沒有和王子君說話的意思,緊跟著楊軍才上了車。
警車繼續飛馳,而那商務車也緩緩地發動。王子君看著離去的幾輛車,臉上依舊帶著淡淡的笑容,他朝著曾一可和劉震田笑了笑道:「咱們也跟上。」
「王縣長,山省的領導擺個譜就是大啊!」蔡辰斌在王子君上車之後,很是不忿地說了一句。
蔡辰斌的意思,王子君心中清楚,他笑了笑,沒有說話,官大一級壓死人,在這種情況下,還不是人家嘴大的怎麼說都行麼。
警車飛馳,只是一會功夫,就來到了蘆北縣政府。早就在門口恭候的陳路遙等人,列隊歡迎齊正鴻的到來,山省電視台,山省日報社,安易市電視台,安易日報等媒體,幾乎在黃色麵包車停下的瞬間,就從四面八方湧了過來,各種各樣的設備,齊齊的對準了蘆北縣委大院前的廣場。
黃色的商務車緩緩打開,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就從車上走了下來,在這男子下車的瞬間,各種照相機幾乎拍成了一片。不過,這對於蘆北縣的眾多幹部來說並不是最為重要的,他們最為看重的,卻是那站在那男子身旁的人。
在這身材高大的男子左邊,站的是安易市市長李逸風,站在他右邊的就是蘆北縣縣委書記楊軍才。此時的楊軍才,輕輕地拍著手,雖然表現的很是謙虛,但是在這一刻,他卻好似一個最為耀眼的明星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