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羅仁威的兒子,羅昌豪性格有些張揚。這傢伙雖然又白又胖,長得像荷蘭豬似的,但是論長相,這羅昌豪也算是上等人才的,而且有點像混血兒,濃眉大眼高鼻樑,再加上長期以來的養尊處優,有一種貴族的氣質的的確確是從骨子裡滲透出來的。
羅昌豪骨子裡並不看重官位,他要的是一擲千金的奢侈生活,這一點,靠一個官位是無法滿足自己的。別的不說,單說自己的老爸,萬兒八千的名牌服裝對老爺子來說絕對不是問題,問題的實質是他是這個城市的掌舵者,這些名貴的衣服就不適合他穿,穿上就會有人質疑,他是政府官員,一個政府官員怎麼可以如此的鋪張浪費呢?一個弄不好,就被紀檢監督部門給盯上了!因此,他每天只能穿那幾套看起來土裡土氣的國產西服了。
儘管不在體制之內,但是羅昌豪作為本市的第一公子哥兒,身份在這兒擺著呢,走到哪裡,那都是前呼後擁,眾星捧月的,不管什麼場合,那都是當之無愧的主角。此時一見所有人都在吹捧楊軍才,恨不得把自己的一顆赤膽忠心挖出來讓楊某人看看似的,心裡難免有些不痛快。不過,想想自己和楊軍才有交好的心思,儘管心裡酸溜溜的,但仍然努力地克制著,臉上的表情很隨和。
「哎,各位各位,眾人劃漿開大船,咱蘆北縣能有今天,也是有賴於齊省長的看重和各位的支持啊。」楊軍才輕輕地一笑,然後目光落在了羅昌豪的臉上道:「昌豪,怎麼,最近事情不太順麼?」
羅昌豪重重地歎了一口氣道:「本來想要出口氣的,沒想到,卻被一個叫王子君的傢伙給攪和了!今天回家本打算找老爺子拿個主意,沒想到那傢伙陰魂不散,寫了篇什麼狗屁文章,又讓老爺子拿他教訓了我一頓。奶奶的,不就是在黨校的內部參考上發了篇理論文章麼,老子是對這咬文嚼字不感興趣,要是感興趣,老子也發它幾篇玩玩了!」
提到王子君,楊軍才的臉色也有點變,雖然他通過程萬壽和葛長禮的支持逐步的將蘆北縣的權力抓在手中,但是隨著對蘆北縣的深入瞭解,他越加地感到王子君在蘆北縣的影響力是根深蒂固的,如果不是自家老爺子支招把王子君給弄走了,恐怕他楊軍才在蘆北縣的日子絕對不會像現在這麼好過,說不定遲早都會被這傢伙一個絆子使下去,摔個大跟頭的!
「王子君那篇文章齊省長也看了,我聽說,齊省長還點評說,寫得很有見地呢。」齊正鴻的秘書楊小毛輕聲地說道。
「什麼有見地,依我看,天下文章一大抄,就看你抄得妙不妙!這黨校的學習又不是跟學生娃上學似的,沒事搜羅點雜誌,七拼八湊弄一篇理論文章還不是小菜一碟啊!」羅昌豪對於王子君可謂是又嫉妒又仇恨,此時聽楊小毛這麼一說,心裡更加的惱火了。
儘管他的態度是鮮明的,但是,那幾個從蘆北縣來的幹部卻各自沉默著,他們不肯隨聲附和,儘管王子君來學習之後,他們相機而動,投奔楊軍才了,但是,卻也不敢說王子君的壞話。飯桌上,一時間陷入了凝重之中。
王子君本人根本就不在這裡還能攪了老子的飯局,他娘的!楊軍才暗罵一聲,就準備開口。就在這時,那趙中澤陡然道:「人常說,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其實,這未嘗不是一個機會呢。」
「什麼機會?」楊軍才這些天對於趙中澤很是看重,聽他說的如此認真,隨即就沉聲地問道。
「王子君的文章寫得怎麼樣我不知道,不過我知道如果有人說他這篇文章是抄襲的,而且出來證明這個人又有足夠讓人信服的權威的話,這篇讓王子君出了風頭的文章,恐怕就是他的致命的一個硬傷了!」趙中澤拿著水杯晃了晃,幽幽地說道。
趙宗澤的話語一出口,不論是楊軍才還是齊正鴻的秘書都陷入了沉吟之中,趙中澤的計策雖然簡單,卻具有絕對的殺傷力。權威,國人依舊迷信權威,只要能夠有這麼一個人站出來的話,那王子君的名聲很快就會臭掉了。
別看王子君現在風頭正勁,一旦這個抄襲他人文章的可恥行為被揭穿了,那是既有轟動效應又有踩人效應的。追究起來,讓王子君背個不大不小的處分不說,正處級幹部可能就是他的終點站了。恐怕聶書記等省委大佬,也會對弄虛作假的王子君嗤之以鼻的。
他瞞天過海,我也只能釜底抽薪了!
「好!」
一時間,楊軍才心情大爽,輕輕地一拍手掌,臉上的喜色絲毫掩飾不住。而那齊正鴻的秘書楊小毛在楊軍才拍手的瞬間,又透露道:「楊哥兒,黨校裡有一個教授,現在正想請齊省長幫他的兒子提上一級,角逐一個市的副市長呢,這個人,絕對夠德高望重的!」
淡淡的聲音,充滿了陰森。別看齊正鴻這秘書平時不怎麼說話,但是在楊軍才等人的眼中,卻絕對是個人物。
多年的官場生涯讓楊軍才總結出一條在官場上永遠不倒的秘決,那就是信息要特別靈通。而且,一定得把上司的心思揣摩准了。
怎麼才有做到這一點呢?依楊軍才來看,那就是無論如何都得把領導身邊的秘書拿下了,交成鐵哥們兒,這麼一來,領導一旦有什麼風吹草動,自己立馬就會先知先覺,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做出對自己有利的權衡。
在這個指導思想下,楊軍才雖然自身經濟實力雄厚,家庭背景也完全拿得出手,卻不事張揚,相反,這傢伙不僅經常請有關領導的秘書吃大餐,而且一逮住機會就請這些領導的耳目們享受吃喝玩一條龍,弄得這些秘書們都親切的稱楊軍才為楊哥,報條子首先想到的就是楊軍才,而楊軍才幾乎對這些人一向是有求必應。
當然,這些秘書們也投桃報李,一些小道消息都是不經意的給楊軍才透露了。在楊小毛的建議下,一個計劃,就這麼在酒桌之上展開了。趙中澤看著楊書記向自己投來的賞識的目光,心裡就像吃了蜜一樣甜,而且有一種小小的成就感充斥著。
同時,心裡又暗道:「王縣長啊王縣長,你可別怪我對你下死手,誰讓你那些不長眼的下屬非給我過不去呢?楊書記本來想把我提拔為縣委常委呢,你那些下屬居然異口同聲的給否決了!你說,這麼一個關鍵時刻,他們非要往坑裡拽我,這不是斷我的前程麼?我要不把你弄下去,那些傢伙就會騎在我的頭上繼續耀武揚威了,既然他們得罪了我趙中澤,你王縣長也只能委屈一下,給你的下屬擦屁股吧……」
就在楊軍才他們推杯換盞喝得興高采烈的時候,肖子東也和王子君也坐在一個酒樓之中。此時的肖子東,正拍著桌子道:「王縣長,你說楊軍才折騰的這叫什麼事呢,也不考察論證一番,就這麼腦子一熱,這三一五計劃就拍板決策了!現在這種時候,非要強迫農民在地裡種蘋果樹和梨樹,這麼一折騰,這一季的收成就得毀一半。我不反對搞特色化農業,但是,也不能讓他們就這麼胡搞一氣啊。」
王子君沒有喝酒,他靜靜地看著眉頭上皺紋多了不少的肖子東。雖然肖子東沒有說,但是王子君仍然能感受到肖子東的壓力是很大的。雖然有自己留下的人脈,但是肖子東只是一個常務副縣長,要想和楊軍才掰腕子,還差上不少呢。
聽著楊軍才搞出的事情,王子君有點後悔自己沒有堅持留在蘆北縣,儘管他堅持一下,也不一定就能如願以償了。
「子東,要不,給你換個地方?眼不見,心不煩嘛。」雖然王子君不想這麼說,但是看著自己這老部下有點發黑的面孔,他還是將這個想法提了出來。
「王縣長,那倒不用,我得在蘆北縣盯著點兒,雖然很多時候都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但是至少,他們總不能有恃無恐吧?」肖子東笑了笑,故作輕鬆地說道。
蘆北縣現在的狀況,王子君不是不清楚,現在的常委之中,杜自強走了,孫國良在楊軍才的拉攏下開始朝著楊軍才動搖,而韓明啟更是變得搖搖晃晃,能夠給肖子東搭把手的,也就只有左明方了。
可是,隨著程萬壽和葛長禮對楊軍才的支持,蘆北縣的人事權力已經牢牢的掌握在楊軍才的手中了,不出意外的話,蘆北縣空缺的常委指數,很快就會確定下來,而這些人,自然都是楊軍才一派的。而此時的鄭東方,在蘆北縣幹部調配上,態度有些不管不問,大有一副無為而治的意思。
鄭東方這種態度,王子君理解,畢竟關係到自身,就算是鄭東方,也不能免俗。在官場之上最多的不是你死我活,而是一團和氣的和棋。詭譎的官場秘笈不是還講究在適當的時刻,還要學會示弱、再示弱麼?
「先不說那些讓人心煩的事情,子東,來,咱們喝酒。」心中帶著一絲苦澀,王子君輕輕的舉起酒杯,有時候他覺得自己可以改天換地,但是有時候在強大的體製麵前,他又覺得自己是那樣的無力。
送走了肖子東,王子君的心久久不能平靜,明知不能為而為之,肖子東就是這樣的人吧?
隨著元旦漸漸地接近,山垣市街上的行人變得越加多了起來。在一個不大的門店之前,王子君甚至看到了一個用手寫的廣告:聖誕將至,本店商品降價大放送。
在好奇心的獨裁之下,王子君甚至在街上找了不少地方,看看其他門店是不是也這麼做,讓他感到有點欣慰的是,現在他發現的就這一家店,遠不像後世那種很多人都將聖誕節當成一個節日來過。
因為元旦將近,黨校的課程也明顯輕鬆了許多。甚至有不少學員都開始準備回家過節休息呢,更有不少閒著無聊的人,拿著一沓沓的明信片埋頭苦寫,然後寄發出去了,祝親朋好友節日快樂呢。原來,這些小事都是秘書代勞的,眼下秘書不在身邊,也只好親力親為了。
對於那些印著四大天王照片的卡片,王子君不怎麼感興趣,但是他還是買了一些風景照之類的卡片,準備將這些卡片寄出去。
以前的同事同窗,隨著官場的磨練,王子君越加感到關係的重要,而不少關係,都是需要經營的。一張卡片雖然不值什麼錢,但是卻代表著你還想著他呢,更何況自己近來也收到了不少的卡片,來而不往非禮也,不做這件俗套之事,恐怕也說不過去呢。
拿著新買的卡片悠閒的回到教室之中,發現大部分同學都三五成堆的圍在一起竊竊私語著什麼,一見王子君進來,看向他的目光就有些異樣,那個被眾人圍在中間的傢伙見大伙的表情訕訕的,抬起肉乎乎的面孔一看,見王子君就在自己跟前站著,尷尬的衝他笑笑,就知趣地想走,王子君立馬斷定,這傢伙又在他背後亂嚼舌頭呢。
怎麼回事呢?
心中念頭閃動的王子君,朝著離自己最近的一個同學看了過去,這位同學是省水利廳的一位處長,自己進來的時候他還和不少人談論著什麼,此時卻變得正襟危坐起來。
隨著王子君的目光,那些說話的聲音都小了起來,一些彙集在一起的同學,都朝著各自的位置走了過去。一向對王子君慇勤有加的李松梅,此時也低頭看書,根本就沒有朝著王子君看上一眼。
「同學們,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剛剛接到省委辦公廳的通知,省委聶書記要在十一月三十號那天來看望大家。」面帶喜色的張露佳邁著輕快的腳步走進教室裡,笑顏如花的朝著青干班的全體成員道。
本來神色詭異的一眾青年幹部,一下子被這個話題給吸引了。儘管他們是各地市重點培養的對象,但是省委書記離他們依舊是那麼遙遠。
省委書記來看望,如果能夠表現出色的話,豈不是意味著極有可能一步登天,從培訓班之中脫穎而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