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君沒有想到,霍相冉居然會說這話,他對於這件事情可是沒有太過在意,霍相冉怎麼安慰起自己來了?心中念頭閃動之間,王子君登時就想起來自己跟勞動廳那位挨打的幹部所說的話來。
對於這件事情,沒有實施,王子君自然不好解釋。面對霍相冉突如其來的好意,心裡有點鬱悶,但是王子君還是點了點頭,對霍相冉表示感謝。
劉傳瑞的講話內容,很快就在團省委內部進行了傳達。雖然歐陽揚再三強調了一下,省委對團省委的工作很滿意,這次調整是省委考慮到勞動廳更適合開展這項工作,這麼安排是基於工作大局考慮的,但是,團委的這些年輕幹部們,還是覺得自己的勞動果實眼睜睜的被人搶走了,胸腔裡都憋著一口氣。
「他娘的,就知道是這麼一個結果!」一個三十多歲的幹部從會議室裡走出去,忍不住破口大罵道。
「王書記不是說了,事情還沒有到最後麼?」走在他旁邊的年輕幹部輕聲地說道。
那三十多歲的幹部一扭頭,朝著年輕幹部一笑道:「我說兄弟,你是真不懂啊還是裝糊塗啊,王書記那麼說,只不過是給咱團委爭點面子罷了,現在劉書記都已經代表省委來給咱們開了會,你覺得這件事還能來個大翻盤哪?」
說到這裡,那幹部陡然間抬起頭道:「老弟,哥讓你佔一次便宜,咱們打一個賭,如果這件事情就這麼下去,算是哥贏了,要是發生大逆轉,那就算是你贏,哥要是贏了,請你到錦園之星吃一頓好的,如果哥贏了的話,算是白贏!」
年輕幹部看著自己這位同志哥帶著一絲自信的笑容,知道他是在和自己開玩笑,但是此時腦子裡卻是不知道從哪裡升起的勇氣:「好,那我就跟你賭定了!不過我要是輸了,也請你吃飯,錦園之星我請不起,大排檔管夠。」
……
八點的技工學校,已經被妝點一新。當王子君準時來到技工學校的時候,差點認不出這就是山省技工學校,掛著若干條紅色的條幅和大型噴繪的技工學校,那操場簡直成了一個花的海洋,遠遠的看上去,就像一個盛大典禮的開工現場。
剛剛下車,就有一個穿著紅色旗袍的女孩子快步走過來,看了看王子君的請柬之後,就將王子君引領到一個區域去等待。在這個區域裡,此時已經聚集了不少人,都是一些單位的頭頭腦腦,而作為東道主的簡順屏此時正和這些人談得火熱。
一身筆挺的西裝,胸前配著大紅花的簡順屏就差在紅花下方掛上新郎這兩個字了,此時的簡順屏,一張養尊處優的臉笑得好似一朵肥膩膩的雞冠花。
「趙廳長,你們財政廳可是要多給我們這個再就業培訓學校多多支持啊,誰不知道你老兄大筆一揮,就能決定我們大魚大肉還是咽菜吃糠啊。」簡順屏和一個臉色狹長的中年人笑呵呵的說笑。
那中年人的眼睛細長,聽簡順屏這麼一捧,顯然十分受用,細長的眼眸很快就瞇成了一條縫兒了:「簡廳長,你可別給我戴高帽,我告訴你,你要是不把咱們這幫兄弟招待好了,那撥款的事情,你就得給我等一等,誰不知道你小子這下子抱了一個金娃娃,只要這件事情做好,那在省委省政府領導面前都倍有面子呢。」
「哈哈哈,僥倖,僥倖而已。」在不斷地恭賀聲中,簡順屏雖然嘴上很是謙遜,但是實際上卻得意不已。
就在他和那財政廳的領導說的熱乎之際,無意中看到了王子君,對於這個團省委年輕的副書記,他可是沒有什麼好感。尤其是自己派去送請帖的幹部居然被他們的人給打了,而且聽那幹部說,指揮打人的就是這位年輕的王書記。
「哈哈哈,王書記也來了,歡迎歡迎啊!」簡順屏臉色變幻之間,就熱情的朝著王子君走了過來,胖胖的雙手更是快速的伸了出來。
王子君面對簡順屏的笑臉心中冷笑,卻也將自己的手掌伸了出來和簡順屏握了握。
「各位,大家不是都想認識咱們山省最為年輕的廳級幹部嗎,來來來,我給大家隆重介紹一下,這位就是團省委的王子君書記,咱們山省最年輕、也最有前途的廳級幹部。」簡順屏在和王子君寒暄的瞬間,就笑呵呵的朝著眾人大聲地說道。
年輕幹部,一向就很是引人注目,而王子君如此年輕,卻是廳級幹部隊伍中的一員,立刻將所有人的目光吸引過來了。
王子君心知簡順屏不會這麼好心好意的吹捧自己,但是面對眼神複雜不一的一道道目光,他的臉上依舊掛著淡淡的笑容,全然沒有半絲怯場的意思。
看著王子君朝著一個個廳級領導點頭示意的模樣,簡順屏的心裡就是一陣妒忌,自己像他這麼年輕的時候,哪裡有這等的地位呢?
「說起來,我還是要感謝王書記的,王書記在團省委率先搞起了青年職工下崗再就業培訓學校,為我們山省下崗職工再就業工作開了個好頭,起了個好步啊,這個功勞,我們勞動廳是永遠記著的。」
簡順屏說話之間,又笑呵呵地道:「不過,王老弟啊,作為過來人,我還想送你一句話,這人嘛,身處官場,有一點還是要懂的。很多時候,需要你抬起頭看清路,不能光悶著頭拉車!這省長辦公會都已經通過了的事情,你可不能再說什麼最後結果還沒有定之類的大話了,這些話咱們兄弟聽了,那肯定是笑一笑就過去了,但是這話要是落在省政府領導的耳朵眼兒裡,那就對兄弟你的信口開河有意見了!」
簡順屏對王子君進行感謝之時,就已經將所有的目光吸引了過來,他的聲音更是不低,現在話鋒一轉,幾乎瞬間就將對王子君的譏諷,落進了在場所有廳級幹部的耳中。
這簡順屏太陰險了,王子君這句話幾乎已經是必定隨著這件事情傳遍整個山省領導層,如果不出什麼變化,王子君在別人談起這件事情的時候,自然就成了一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角色了!
「什麼事情還沒有到最後?」一些好奇心比較重的廳級幹部,一聽到簡順屏的這番話,立刻就來了興趣,開始跟自己身旁的勞動廳幹部竊竊私語。而那些幹部更是已經聽出了自己廳長的意思,當下就將送請帖之人所說的話添油加醋的描繪了一番。
「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啊。省長辦公會都決定了的事情,他都敢這麼質疑,到底還年輕,真是嘴上沒毛,辦事不牢啊!」
「可不是嘛,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竟敢這樣說話,我可是聽說了,他這大話一出,沒多久,劉書記就到團省委開會去了。」有人輕輕地笑著說道。
「簡廳長,劉書記已經開過會了不假,但是,世事皆有變數,一切皆有可能,我還是覺得事情還沒有到最後那一步,畢竟我們的青年再就業培訓學校和服務中心,還沒有劃歸給你們,是不是?」王子君笑呵呵的朝著簡順屏點了點頭,淡淡地說道。
簡順屏看著王子君的笑臉,心說小子,你就在這裡硬撐吧,就跟秋後的螞蚱似的,你還能蹦躂幾天呢?
「王書記說得對,畢竟還沒有劃過來,不能定性。」簡順屏說話之間,正準備多說兩句,一個三十多歲的年輕人快步地跑了過來,向他匯報了一個消息:省長胡一峰到了。
勞動廳雖然是大廳,但是省長親臨這種事情也很少。而現在,一個再就業培訓學校的開業,作為省長的胡一峰居然親自到了,這讓簡順屏喜出望外,當下也不顧得王子君了,一溜小跑著就朝著學校大門方向跑了過去。
對於簡順屏來說,今天的開學典禮,無疑是他這些年來最露臉的一次,不但常務副省長來了,連省長都來了!火車不是推的,牛皮不是吹的,就沖這場典禮的資格,誰能說咱簡順屏沒本事呢?哼!
隨著雄壯的音樂聲起,一項項典禮的儀式陸續進行著,二百多名穿著藍色的確良布的工人代表的一起背誦的宣言,更是將典禮儀式推向了高潮。
「我對我們山省的再就業培訓工作,充滿了信心,我覺得,只要我們共同努力,一定會將再就業技術培訓做好做強,通過這項工作的開展,幫助更多的下崗工人,重新走上新的工作崗位,開始新的生活篇章。我們勞動廳黨組一班人有信心,有責任將這件事情做好,給省委、省政府交上一份滿意的答卷……」
簡順屏在會議上,做了表態的發言,早就請好的各路新聞媒體和記者,更是快速對著表態的簡廳長一陣亂拍。
半個小時的時間,開學儀式就結束了。無數的綵球隨著彩煙沖天而上,算是給這次開工儀式畫上了一個大大的句號。
王子君站在台下,一直在冷眼旁觀。在領導們差不多離開的時候,他也隨著眾人登車而去。透過車窗,看著有些狼藉的開學現場,王子君覺得,自己也該是做些事情的時候了。
「王書記,咱們現在去哪裡?」蔡辰斌朝著王子君看了一眼,低聲地問道。此時的蔡辰斌,知道王子君心中不痛快,所以說起話來,也很是小心。
王子君發現了蔡辰斌的異樣,笑了笑道:「回去。」
因為來的車太多,所以出去的並不快,在他的車快要開出門口的時候,王子君突然看到一個穿著工人服裝的人有些面熟,在蔡辰斌開車從那人身旁經過的時候,王子君發現這個穿著藍色工作服的人竟然是花蓉蓉的母親。
「蘇大姐,你來參加培訓麼?」王子君示意蔡辰斌停車之後,輕輕地搖下車窗問道。
那蘇大姐此時正在和人說話,看到王子君從車裡探出頭來,趕忙道:「王書記,我跟著人家一起來湊熱鬧來了,一個人二十塊錢,不來白不來啊。」
王子君眉頭皺了一下,沒有再問下去,而是輕聲地道:「蘇大姐,你們去哪裡啊,我送你們。」
「謝謝王書記,真的不用,我們路上還有點事情,您先忙吧。」那蘇大姐對於王子君雖然很是敬重,但是想到王子君的地位,對這位團省委的副書記,卻是很敬畏。
王子君也沒有強求,和蘇大姐道別之後,就輕輕地躺在車子的後座上,默默的抽起了煙。
蔡辰斌熟悉王子君的習慣,他知道這個時候,王書記一般都是在沉思,當下將車開得很慢,絲毫不敢打擾王子君的思路。
在這靜寂之中,車子就要行駛進省委大院,在沉思之中的王子君突然拿起手機撥動起來,隨著電話的接通,王子君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絲的笑容。
「聶書記您好,我是王子君啊,您什麼時候有空,我想跟您匯報一下工作呢。」
聶賀軍對於王子君打來的電話深感意外,但是一聽王子君說想給他匯報一下工作,也很給面子,讓王子君現在就來他的辦公室,他正好有半小時的空閒時間。
放下電話,聶賀軍的腦子裡就升起了一絲疑問,心說王子君這傢伙有什麼好向自己匯報的?隨這個疑問,一件件的事情就好似風車一般的在他的腦子裡轉動了起來。
再就業培訓的事情?在這個問題上停下來的思緒,讓聶賀軍輕輕地皺了一下眉頭,對於青年再就業培訓被勞動廳要走這件事情上,聶賀軍的心裡也很不爽。畢竟那青年再就業培訓學校乃是他聶書記剛剛肯定了的工作,可是這項工作他表揚還沒有兩天,就因為勞動廳的一個申請劃了過去。
省政府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感受,甚至可以說,這胡一峰分明就是給自己辦難看呢!可是這個難看,人家有充足的理由,就算自己想要反擊,也沒有借口。甚至如果強來的話,很有可能會讓自己苦苦營造的大好形勢毀於一旦了。
忍了,這口氣,他聶賀軍也只能忍了,畢竟現在不是賭氣的時候。
「聶書記。」輕輕的敲門聲中,秘書輕聲地走了進來。
「是不是王子君來了,讓他進來。」聶賀軍輕輕地抬起頭,朝著秘書一揮手道。
秘書一呆,隨即趕忙道:「聶書記,王書記還沒有過來,是省委常委會的會議議程定下來了,您看一看。」
說話之間,秘書就將那份文件輕輕地放在了聶賀軍的辦公桌上,聶賀軍拿過文件看了兩眼,眼睛就落在了將青年再就業培訓學校等機構劃歸勞動廳的內容。
「這個事情省長辦公會不是已經定了麼?」聶賀軍朝著青年再就業培訓學校這幾個字瞄了一眼,有些不高興地問道。
「聶書記,是省政府辦公廳提出來的,說是這件事情畢竟涉及到團省委,還是在省委辦公會上過一下比較妥當。」秘書大概看到聶賀軍不高興,一顆心都提到嗓子眼兒了,他的位置雖然顯赫,但是這份榮耀都是來自於聶賀軍的光環,沒有聶賀軍,那他就什麼也不是。因此,面對聶賀軍的喜怒哀樂,簡直就是他心裡的睛雨表呢。
聶賀軍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秘書知道這個時候自己最好也不要呆在這裡,趕忙輕輕地退了出去。而就在他快要退到門口的時候,卻聽聶賀軍道:「等一會兒王子君來了,讓他直接進來吧。」
直接進來?秘書一呆,隨即趕忙點頭。作為聶賀軍的秘書,他可是清楚直接進來在聶賀軍這裡代表著什麼。在退出了聶賀軍辦公室的瞬間,他的腦子裡就映出了王子君的臉,心中暗道,這位年輕的團省委副書記不顯山不露水的,自己還真是把他給小看了!從聶書記的態度來看,這個人和聶書記的關係,真的不一般啊!
有了修補和王子君關係心思的秘書,在王子君走進他辦公室的瞬間,就熱情地站起身來:「王書記來了,剛才聶書記已經吩咐了,您跟我來吧。」
王子君對這位秘書的熱情,也表示感謝,雖然他和聶賀軍的關係,已經不需要再通過這位秘書做什麼了,但是多個朋友多條路,王子君自然不會隨隨便便得罪人。他記得這秘書好像姓黃,當下笑道:「黃處長,真是麻煩你了。」
「哎,瞧您說的,這是我的本職工作,有什麼麻煩的。都是為領導服務嘛。喲,王書記,我差點忘了,我這裡有別人給的醬牛肉和香腸,放到天熱要發霉,王書記您就當是幫我一個忙,一會兒您跟聶書記談完了,放您後背箱裡一點,分擔一下吧。」
王子君忙說不用。黃處長道:「都是為聶書記服務的,有什麼好客氣的,浪費就作孽了!」王子君不好再拒絕,便說過一會兒再來拿吧。
「您什麼時候有空了,讓小弟也好好地巴結一下領導,咱們一起樂呵樂呵。」黃處長輕輕地一握王子君的手,笑瞇瞇地說道。
「哪裡,應該是我請黃處長才是。只不過是因為黃處長您時間不定,所以我也不敢隨意邀請。」王子君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現在這黃處長這麼客氣,他自然也不會拿架子。
「領導看您說的,我請您,就這麼定了,咱們趁一個大空,好好地聊聊,到時候啊,我給您打電話。」黃處長看到快來到聶賀軍的辦公室,趕忙沉聲地說道。
王子君也知道不是爭的時候,也笑道:「別管誰請了,咱們高興就好。」
輕輕地敲開聶賀軍的門,黃處長的神色頓時變的嚴謹起來,他恭敬的朝著聶賀軍道:「聶書記,王子君書記來了。」
聶賀軍從辦公桌裡抬頭朝著王子君看了一眼,就揮手道:「自己找地方坐,還等著我給你讓坐不成。」
王子君見聶賀軍如此的隨意,也呵呵一笑道:「我一看到您哪,心裡就湧起來敬畏之意,您要是不發話,我哪裡敢坐啊!」
「好了,你王大書記就別跟我油腔滑調的了,說吧,找我有什麼事?我先把醜話說到頭裡,你們那個青年再就業培訓機構劃拔到勞動廳的事情,你就別據理力爭了,省長辦公會都已經通過了,你找我也是沒用!」聶賀軍伸了伸腰,面帶笑容的朝著王子君說道。
這個時候黃處長剛好用茶杯給王子君沏好茶,聽著兩人的對話,不由得為自己剛才的低姿態感到慶幸。作為省委書記的秘書,他心裡很是清楚自己的職業特點:有著很明顯的依附性。自己身上已經被打上了聶賀軍的烙印,而這個秘書要想當得長久,當得前途遠大,那就只有真正走入聶賀軍的圈子。而現在這位年輕的王書記,很顯然就是聶書記重視的人。
見王子君和聶賀軍談事情,黃處長知趣地放下茶杯,輕輕的掩上門退了出去。
「聶書記,我這麼急著找您,不是為了談這件事情。」王子君端起茶杯輕輕地喝了一口,輕聲地說道。
王子君的回答讓聶賀軍有些意外,心裡的好奇被勾出來了,疑惑著問道:「你不是為了這個,那是為了什麼?莫不是想要換個位置?」
「換位置倒是想,但是資歷實在是太淺了,過兩年再來給您伸手吧。不過我這次來,還真是想給人活動一個位置,就看您是不是支持我了!」王子君滿是謙遜地看著聶賀軍,笑呵呵的道。
「哦,是什麼人敢勞駕你王書記給他跑官啊,這面子簡直就是遼闊的大草原嘛!」聶賀軍不置可否的朝著王子君一笑,朗聲地說道。
「歐陽書記,我想讓她做勞動廳的廳長。」王子君沒有再跟聶賀軍打太極,而是開門見山的直接說道。
聶賀軍對於王子君跑官的事情,本來還帶著三分的玩笑,但是在王子君說出讓歐陽揚上位成為勞動廳長的瞬間,聶賀軍的神色,頓時就是一變。
作為一把手的書記,聶賀軍對於勞動廳長是不是自己的人並不是太重視,畢竟他管理的是整個山省,一個勞動廳並不怎麼放在他的眼中。可是。這一次青年再就業培訓機構併入勞動廳新辦的再就業培訓學校,卻是讓他很是惱火。
畢竟這青年再就業培訓機構,乃是他可以表揚的機構,對於整個山省來說,那就等於他聶賀軍豎起的一桿旗。而現在,省政府在不經過他同意的情況下,就因為勞動廳的一個請示,就把他豎起來的標桿給挪走了,弄到勞動廳新成立的機構下邊去了,他娘的,這不是明擺著不把我這個一把手放在眼裡嘛!
儘管從表面上來說,這麼一個措施倒是對山省的下崗再就業工作十分有利,但是,如今的官場上,大多人看的卻都不是這個明面上的東西。
人家只會以為在省裡的權利爭奪之中,自己這個省委書記又落在了下風,就算自己親手樹立的旗幟,也被省長一擼到底,而自己卻不敢做出任何的回應。
但是一旦將歐陽揚提拔成為山省的勞動廳長,那這個結果就不一樣了。歐陽揚的上位,所有人都知道這是自己的功勞,而勞動廳長的易位,更會被所有人看作是自己的勝利。
可是要動一個勞動廳長,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更何況在簡順屏的身後,還有胡一峰的影子。心裡估量著自己手中的勢力,聶賀軍輕聲地道:「子君,這件事情,不好辦啊。」
「聶書記,我知道這件事情不好辦,要是好辦,我也不會找您親自出馬了。」王子君知道聶賀軍對於這件事情已經動了心,當下又接著道:「你覺得要是劉傳瑞書記、鄭東方書記和賀保國政委都支持這件事情,您那裡能夠通得過麼?」
劉傳瑞,鄭東方,賀保國?聽到王子君提到這三個名字,聶賀軍的眼睛猛地一亮。
「子君,你對這件事情有把握麼?」
……
張老爺子小院的梧桐樹之下,清風徐徐,王子君和張老爺子在樹下的石桌上靜靜地下著棋,用玉石雕刻出來的棋子敲在石桌冰冷的桌面之上,不時的響起啪啪的聲響。
張露佳一身玫紅色的長裙,就好似一隻熟透了的水蜜桃似的,此時的她正站在張老爺子的身後,有一句沒一句的幫著爺爺出主意。不過,張老爺子只要是按照她所說的招式走,等待的結果只能是被王子君那隱藏的殺招給吃掉了。
「丫頭,看棋不語真君子。你可別在這兒瞎指揮了,剛才就因為你的一句話讓我丟了一個馬,再這麼聽你胡搭搭,我丟的可就是一個車了!」張老爺子一邊用自己枯瘦的手掌將張露佳那拿向棋子的纖纖素手給撥拉開來,一面大聲地說道。
張露佳在人前雖然是治學嚴謹的女講師,但是到了這個小院裡,那立馬就搖身一變,登時就變成沒長大的孩子了,一把從張老爺子手裡將那枚紅色的車搶奪過來,一面撒嬌著說道:「爺爺,剛才人家只是沒看到嘛,你現在按照我的走法走,肯定能贏了。」
「我看是一定能輸差不多吧,丫頭啊,從小你就向著他,現在他都這麼大了,你還是向著他,人說女生外向,這句話可是一點不假啊!」張老爺子看著那被張露佳硬生生弄到了死路上的車,搖頭地說道。
張老爺子只不過是拿張露佳和王子君小時候的事情打趣,但是他哪裡知道,他這一句話無意中卻是歪打正著了,剎那間就說得心裡有鬼的張露佳臉頰一紅。而和張老爺子坐對面的王大書記,心理素質可比張露佳強得太多了,依舊雲淡風輕地看著棋盤,好像張老爺子所說的人,根本就不包括他似的。
不過他的淡定,也沒有堅持多久,就在張老爺子起身往屋子裡倒水之時,張露佳撒嬌似的,調皮地在王子君的腳面上踩了一下。兩個人對視著也不說話,就那樣呆呆地看著。王子君似乎能聞到張露佳身上早已熟悉了的淡淡的香味,一點一點的。
張露佳嘴角帶著些許微笑,靜靜地看著他,目光會說話。王子君一下子讀懂了,不知怎的,居然侷促起來,呼吸也不自然了。張露佳拿過王子君的水杯,接了一杯水之後又遞給王子君。接茶杯的時候,他的手指不經意間觸到張露佳的胸,他臉一紅,心裡又是別樣的感覺。
不過,讓兩人無聲的打情罵俏還沒有收場的時候,張老爺子就提溜著他的水杯從客廳裡走出來了。
「子君,你確定要做這件事情麼?」張老爺子將手中的棋子朝著棋盤上一仍,神色變得嚴肅了起來。
王子君深深地朝著張老爺子看了一眼,然後鄭重其事地說道:「張爺爺,在政府序列中多釘幾個釘子,更有利於張叔叔開展工作,您說是不是這個道理啊?」
王子君的張叔,自然就是他那位成為副省長的便宜岳父大人了。張東遠眼下雖然是副省長,但是在被胡一峰和齊正鴻這兩個省長經營多年的省政府之中,他雖然有聶賀軍的支持,但是話語權依舊很是受限制。
「你小子恐怕不只是為了這些吧?」張老爺子笑了笑,眼神裡露出了一絲睿智的神色。王子君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張老爺子。
「歐陽揚這小姑娘也不錯,在團省委這幾年干的也是風生水起,倒也該是動動的時候了。」張老爺子說話之間,就拿起了電話,撥了出去。
看著張老爺子打電話,王子君長長地出了一口氣,雖然不論是在聶賀軍面前,還是在張老爺子的面前,他都是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但是打心眼裡說,多少有點底氣不足。要辦成這件事情,依舊借的是兩個人的力量,而他,只是將這兩股力量聯繫起來而已。
斜陽西落,殘霞滿天,坐在石桌旁看著漸漸變幻的天穹,王子君陡然對明天升起了一絲的期待。
「簡廳長,這是省電視台送來的短片,您看一看,如果沒有什麼問題的話,明晚電視台就準備播出咱們的節目。」勞動廳辦公室負責宣傳工作的辦公室副主任手中拿著一個光盤,笑呵呵的朝著簡順屏說道。
簡順屏對於宣傳的事情,本身就很重視,更何況現在有涉及到他自己,當下就朝著那副主任道:「放出來看看吧。」
那副主任將光盤放在了早就準備好的放映機之上,頓時在簡順屏不遠處的彩色屏幕之上,就出現了簡廳長的身影,就見他氣勢非凡地坐在辦公室裡接受山省電視台當家女主播的專訪。
「簡廳長,咱們省勞動廳下崗再就業培訓學校在昨天正式開學了,這對於咱們全省的下崗工人來說,都是一個大好消息,我在這裡,問簡廳長您一個大家都很關心的問題,咱們勞動廳以後將以什麼樣的措施,推行下崗再就業人員的培訓工作?」美女主播的聲音鶯啾燕囀,纖纖素手緊握著的話筒,更是在說話之間,遞到了簡順屏的嘴邊。
在這話筒遞來的瞬間,簡順屏的眼睛有一陣的停頓,這一頓可以說是很短的剎那,除了簡順屏他自己,別人根本就看不出他的神色出現過詫異。
女主播的手掌在畫面上光潔如瓷,而接受過女主播採訪的簡廳長卻很是知道,這小手要比劃面上更加的漂亮,因為他瞬間的發呆,就是因為這遞到他面前的小手。
「下崗再就業工作一向是我們勞動廳工作的一個中心,我們勞動廳這次開闢下崗再就業技能培訓學校的目的,就是要通過我們的努力,讓那些下崗工人重新學到一份技能,古人說的好嘛,家財萬貫,不如一技在身,現在我們就是要通過我們技能的培訓,讓下崗工人重新快速的走向新的工作崗位……我相信,通過政府和社會各界的共同努力,我們山省的下崗再就業工作,一定會越做越好,在我們的共同努力下,更會有越來越多的下崗人員,重新走向工作崗位!」
隨著簡順屏的手掌在桌子上充滿氣勢的揮動,整個宣傳片停了下來,畫面也在這一刻,定格在了簡順屏那充滿了自信和氣勢的臉上。
「簡廳長,您覺得還有哪一點不滿意的?」副主任看著臉上露出笑容的簡順屏,心中大鬆了一口氣,輕聲地問道。
「成民,這個片子做的不錯,你們宣傳部門可是下了不小的功夫,辛苦了,不過這片子為什麼要明天播?」簡順屏輕輕地吸了一口煙,笑呵呵的道。
領導的意思就是聖旨,心裡一直將簡順屏的話語當作金口玉言一般的副主任,聽到簡順屏問話,當即趕忙道:「簡廳長,電視台他們也有他們的規矩,好似今天不播這檔節目。」
今天不播,簡順屏皺了皺眉頭,他用手指輕輕地梳理了一下自己拿有些稀疏的頭髮道:「檔期不是可以改變的麼?你和他們談,就今天播。」
簡廳長今天是怎麼了,怎麼就要今天播呢?副主任心中雖然充滿了疑問,但是卻不敢再問,但是要讓他解決簡廳長的檔期問題,他自認可沒有這個本事。
「簡廳長,您可真是上鏡,您看您這一照,這形象,這風度,簡直是正部級領導的水準嘛。」秘書輕輕地端著兩杯茶走進來,看到簡廳長那一副指點四方的模樣,一面將茶杯輕輕地放在簡順屏的身旁,一邊笑呵呵的湊趣道。
簡順屏雖然權勢不小,但是現在的他也就是一個正廳級的幹部,和正部級實在是還有很遠的一段路。但是秘書的話,他聽到卻是無限歡喜,畢竟說他有正部級的水準,那就是說他還有提升的希望。
「你這個何明昌別的什麼都好,就是喜歡滿嘴跑火車,正部級的水準,豈是你小子可以評價的麼?」簡順屏雖然是在批評,但是臉上的笑容,卻是怎麼也掩飾不住的。
被叫作何明昌的秘書哈哈一笑道:「廳長,我這可是實話實說,你要是說我溜鬚拍馬,那我比竇娥姑娘還冤呢,您要是不相信我說的話,您可以問問吳主任嘛,看看我說的對不對,吳主任可是咱們廳裡面公認的老實人,他說的話,一轉沒錯。」說話之間,就朝著那姓吳的副主任看了過去。
吳主任心中對於何明昌拍馬屁的本事,心中很是有一些佩服,當下趕忙湊趣道:「簡廳長,何秘書這可不是拍您馬屁,不但他覺得,就是咱們廳裡的其他同事,都覺得您有正部級的水準,更有正部級的前途。」
「你們兩個呀!」簡順屏朝著兩人一指,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但是嘴中的微笑,卻是怎麼也掩蓋不下去的。
何明昌和吳成民看著簡順屏的笑容,知道兩個人的小馬屁拍到了簡順屏的心頭,當下也跟著微笑,做足了誠心實意的模樣。
而簡順屏對於兩個屬下恭維的話語,心中很是受用,雖然他知道這當不得真,但是卻又覺得自己說不得真的會有走上部級幹部行列的可能。自己在勞動廳一把手的位置上已經干了五六年,現在缺少的就是政績,如果能夠在政績上弄出來個閃光點的話,那當一任副省長,還是蠻有希望的。
想到副省長,簡順屏的心頓時熱了起來,他的目光抬動之間,就看到了掛在自己不遠處的鐘錶上,就見那時鍾已經指在了九點的位置上。
九點了,常委會是八點半開,說不定把青年再就業培訓機構劃歸勞動廳的決議,常委會已經通過了。而一旦這個決議通過之後,也該是自己大幹一場的時候了。
和簡順屏想的差不多,省委常委會在九點鐘的時候,確實波瀾不驚的通過了將青年再就業培訓機構劃歸勞動廳的決定。沒有常委對這件事情反對,在齊正鴻代表省政府將省長辦公會的決定拋出來之後,除了一兩個人瞭解了一下情況之外,就沒有人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