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這話放在官場裡一點不假,凡事都講究隨大流,你得遵守潛規則,不能太出格了。領導賞識,那叫創新;領導看不順眼,那就是你太另類了。哪天你弄出來個讓人意外的舉動,就會被你的同行們看成一個異類,暗地裡的諷刺、譏笑、指責,甚至使絆子,就會一股腦兒的紛至沓來了,等著看你的笑話,這個時候倘若你左顧右盼一眼,就會發現,自己簡直就像攀登一個陡峭的山崖,累到極點了回頭一看,身後已是懸崖絕壁、荊棘叢生,陰風陣陣了!
被老幹部訓了個灰頭土臉,想來用不了多久,這新來的王市長就會成為大家私下裡的笑談了。經歷這麼一次打擊,相信這個王市長應該會老實幾天了,一個成熟的領導怎麼敢啟用這樣毛毛糙糙、顧頭不顧尾的年輕人哪?
哪曾想王子君靜靜的等房衛國說完,淡淡地笑了笑,這才挪挪身子道:「老市長,您平時閒著沒事可得注意休息,不要過度的勞累,操心多了難免精神恍惚,久而久之,可別鬧出病來了,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人一老就是寶,您可得把您的身體保養好啊!」
王子君的語氣裡,充滿了關心,但是在場的人,哪一個不是心思玲瓏剔透之輩?聽了王子君這麼一番堂而皇之的關心,吃了一驚。尤其是幾個和房衛國關係不錯的老幹部,更是臉色大變。王子君雖然沒有明說,但是這話裡話外,不是明擺著說這房衛國老糊塗了,純粹是有病麼!而且說得這麼道貌岸然,讓人無法反對。
薛耀進的臉色,也跟著變了起來,他沒想到,王子君居然不依不饒的還了嘴,而且還說的這麼歹毒!心裡咯登一下,知道自己再不出面不成了,如果在這個茶話會上弄出來什麼不愉快,那丟的可是整個東埔市領導班子的面子,傳揚出去,豈不是說自己掌控力有問題麼?
房衛國氣得渾身發抖,嘴裡哆嗦著,不知道該怎麼還口。王子君的反擊讓他始料未及,沒想到這傢伙出口竟會這般的犀利!看著這個一臉關切的微笑,正看著他的年輕人,他甚至有一種拂袖而去的衝動!
「賀局長。」就在這靜寂之中,一個身著警服的中年人快步走了進來,他並沒有太留心現場的情形,直接朝著賀巖州沉聲地喊道。
賀巖州正在看熱鬧,他同樣被這位年輕副市長的話給弄懵了。同時,也深切的意識到,這個副市長比劉巖富,恐怕要難對付多了!有些時候,劉巖富還是可以欺負一下的。但是這個年輕的王副市長截然不同,就像一隻防衛意識極強的刺蝟,稍稍一碰,渾身的刺就豎起來了,以至於想碰他一下都覺得無處下嘴。
「什麼事情?」賀巖州正在沉思的時候被打斷,心裡就有些不痛快,要不是現在情況特殊,再加上來人乃是他的心腹,恐怕早就狂風暴雨的罵上了。
「賀局長,剛才省廳來了人,說是有事情要找您。」那穿警服的中年人說話之間,臉上閃過了一絲焦躁。
「省廳來了人?」賀巖州到底是職業習慣使然,一看中年人的神色,就知道屬下還有什麼不好在此處講明,這省廳來人也不是百年一遇的稀罕事,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呢?可能裡面還有什麼擺不平的事了!
「是的局長,聽說他們……」那警察看著一雙雙目光,聲音不覺就小了下去,表情也有點小心翼翼。
「你說什麼?!李躍虎和三湖市的殺人拋屍案有關?!」賀巖州忽地向前走了一步,倒抽了一口冷氣。
正在低聲匯報的警察,被老闆的舉動嚇了一跳,不敢再唯唯諾諾了,趕緊匯報道:「是的賀局長,省廳已經掌握了詳實的證據。這起命案的主犯就是李躍虎,另外還有兩個從犯,省廳這次來就是來捉拿從犯房合宜和孫敬民的。」
房合宜和孫敬民,這兩個名字很多人都陌生,就是李躍虎這個名字,在場的大多數人都沒有聽說過。可是在場的人裡面,卻還有知道這幾個名字的人,而最為熟悉房合宜是誰的,就是正氣乎乎的批評王子君的房衛國了。
「你說什麼?捉拿房合宜,他犯了什麼事情,他到底犯了什麼事情?」房衛國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力氣,一把將站在自己面前的警察抓住,氣急敗壞地問道。
那警察倒也認識老市長,一看老市長這般著急的模樣,不由得沉聲道:「房合宜參與了這起命案,李躍虎被抓住之後,都已經交代了!」
房衛國的手,劇烈的顫抖著,突然間有點天旋地轉,這可是他房家的孫子喲,怎麼攪和到一起人命關天的殺人案裡去了?就在剛才,他還因為這事對一個常務副市長指桑罵槐了一番!
怎麼會是這樣?心頭一緊的房衛國,就覺得眼前一黑,一下子暈了過去。
本來熱熱鬧鬧的聚會,在接下來的匆忙騷亂中草草結束。老市長被及時的送上了救護車,而不少老幹部和工作人員卻對此事議論紛紛。
「怪不得老市長這麼激動呢,原來是自家孫子掉進坑兒裡了!」一個和房衛國以往有過仇怨的老幹部,一邊吸著煙,一面得意洋洋的跟同行們說道。
那同伴雖然覺得房衛國有點可憐,但是牆倒眾人推,這個時候,他可不想為老市長再辯護些什麼,只能默默的點頭,不過他的目光,卻朝著正站在不遠處的王子君看了過去。
王子君平靜地站在薛耀進的旁邊,看著薛耀進指揮著對這次即將散去的集會。對於這次的行動,他也有點意外。雖然他早就知道李躍虎身上有命案,但是有一點是他沒有料到的,這起命案還把老市長的孫子給牽涉進去了。
「李秘書長,給老領導們備車,依次送回家裡,路上千萬要小心哪,出了問題我拿你試問!」薛耀進臉色鐵青,給秘書長李鶴陽安排了一下,目光也落在了站在一群常委裡的王子君身上。
王子君感覺著薛耀進的目光,毫無怯意的跟他對視過來,臉上的神情,居然沒有絲毫的變化!
此時的薛耀進,只覺自己的腦袋瓜子都疼了!他沒有想到,這個年輕的常務副市長竟會這般的難纏,真是一塊豆腐掉地上,愣是拍不得他、打不得他!
本來以為趁著老市長這次發火,可以給王子君來上一個教訓,卻沒想到老市長自家孩子屁股上的屎都沒擦乾淨,這麼一折騰,把老市長房衛國的聲譽也給搭進去了,恐怕以後,再讓老市長來參加這種每年一次的聚會,已經是不可能的了。
想到以往老市長對自己的大力提攜,薛耀進的臉就沉了下去。不過此時,作為一個市委書記,他雖然心中有很多的怨氣,卻是絲毫不能表露出來。
「走吧。」隨著老幹部們陸續離開,薛耀進朝著站在自己身旁的一眾常委一擺手,轉身就朝著東埔賓館之外走了出去。其他常委雖然各懷心思,但是看向王子君的目光,也都多了幾分的善意。
混跡官場,避凶趨吉、躲害圖利是所有的政客的本能,潛意識裡,都會把自己的對手或者潛在的對手看成彈簧,你強他就弱,你弱他就強。一旦發現對方不好招惹,很多人都會選擇和平相處。現在王子君來到東埔市還沒有一個月,但是這幾次暗流湧動的碰撞,卻是給不少同行提了個醒兒,別惹哥,哥不止是一個傳說!
「薛書記,關於那件事情的調查情況,您看?」在薛耀進準備步入自己車子裡的時候,市委副書記,紀委書記羅建強快步走到薛耀進的身旁,小心翼翼地請示道。
薛耀進明白羅建強的意思,他朝著羅建強笑了笑,擺了擺手就上了車。雖然薛耀進沒有說話,但是羅建強卻是已經完成了他的意圖。
幾輛小車,從賓館裡疾駛而去,濃濃的煙氣,從小車尾部噴薄而出,在冷風的吹動下,消散在無盡的半空中。
因為新年將至,東埔市的各個領導像上緊了的發條似的,每天都是忙忙碌碌,各種年底總結會、表彰會依次召開,王子君分管的部門,也有不少一把手親自找上門來,邀請王子君參加本部門的新春聯歡。
對於這種邀請,王子君只要有時間,都會去參加,畢竟在很多事情上,他也需要下面人的支持。而這些人邀請他參加本單位的會議,本身也是一種對服從他領導的認同。
幾天時間,王子君幾乎已經出席過了大部分下屬單位的年度總結會,不過也有有心人卻發現,在王子君分管的這些局委和聯繫的單位之中,王市長只有一個單位的集會沒有參加,那就是市勞動局。
雖然這一天,王市長說自己忙得實在抽不出時間,但是細心的人卻發現,這一天晚上,王市長在東埔賓館裡吃的飯,而且吃完飯還興致勃勃的打了會兒籃球呢。
王市長對勞動局不滿的說法,頓時就有了市場,一些知情人士,開始神秘兮兮的透露,勞動局在二次分工之後,推脫了王市長考察的事情。這種勢利眼兒之徒,怎麼會得到王市長的賞識和支持呢?一時間,這些謠言給東埔市即將到來的春節,帶來了不少詭異的氣氛。
對於這些傳得有鼻子有眼的謠言,王子君笑笑就過去了,坐在辦公室裡,想著剛才的電話,沉吟瞬間,就拿起電話讓趙國良過來一趟。
「王市長。」趙國良一進門,就恭敬地站在王子君辦公桌對面打招呼道。
「來到我這裡,直接坐就是了,還真把自己當客人了!」王子君對於趙國良很是滿意,看他恭敬地站在那裡,就朝著自己不遠處的沙發指了指。
已經對王子君的工作風格漸漸熟悉的趙國良,當下也不客氣,就在王子君的對面坐了下來。
「國良,今天有幾個蘆北縣的老朋友來看我,你提前在東埔賓館安排一下。」王子君將手中的筆輕輕一放,沉聲的對趙國良說道。
趙國良答應一聲,就輕聲地問道:「王市長,您看宣德廳怎麼樣?」
作為王子君的秘書,趙國良對王子君的經歷專門研究過。這大過年的,能從安易市跑到東埔市來看王子君,自然跟老闆的關係十分了得。既然自己現在基本上已經定位成了王市長的人,自然得利用和王市長的老部下接觸的機會,為自己再增加幾分。
宣德廳乃是東埔賓館最大的包間之一,裡面裝飾得堪稱豪華,用來接待貴賓自然是首選了。王子君以往也在宣德廳之中坐過,此時聽到趙國良提到宣德廳,覺得他有眼色,會辦事,心裡就有些滿意,微笑著點點頭道:「國良,你辦事我放心,就這麼辦吧,對了我給你一個電話,等一會兒你過去接他們一下。」
「好的。」趙國良從王子君手裡接過寫著肖子東名字的紙條,以絕對完成任務的口氣保證道。
王子君朝著趙國良擺了擺手,就陷入了沉吟之中。這一次接到肖子東的電話,他才意識到春節馬上就要來了,就算是肖子東這些老關係戶,也開始用這種方式來和自己聯絡感情了,唉,這年頭,什麼東西都需要經營了!
關係是需要經營的,關係不走,時間一長,慢慢的就生疏,就荒廢了。想到後世之中不知道聽誰說過的一句話,王子君有點自嘲地笑了笑,現在大多數人都已經加入到拜訪的隊伍中,自己也該隨大流才是。
「王市長。」肖子東一行人在看到王子君時,一個個臉上帶著歡快的笑容,尤其是肖子東,更是快步的朝著王子君走了過來。
和上一次相見,肖子東明顯胖了一點,整個人顯得意氣風發。顯然,這段時間他在蘆北縣過得不錯,在他的身後,李錦湖、趙賁意等人也都朝著王子君露出了燦爛無比的笑容。
王子君和肖子東握了握手,笑著道:「你們幾個呀來走親戚啊,不是跟你們說了麼,這麼大老遠的,就不要再跑了。」
「老領導,您千萬別批評我不聽話。您的指示,我一字不差的給他們傳達了。沒想到這不說還好,一說反倒提醒他們了,非說老領導您這裡有好酒,我不想讓他們來,純粹是心裡有鬼,動機不純,是想吃獨食兒把您的好酒給私吞了!哎喲,我是比竇娥都冤哪!」肖子東說話之間,做出了一個無奈的手勢道:「我這也是被逼無奈啊!」
看著揮灑自如的肖子東,王子君覺得十分滿意,這說明自己將肖子東推上蘆北縣的位置還是看對人了,至少現在看來,這肖縣長進步還是蠻大的。
熟人見面,自然少不了敘舊,在重新登車之後,肖子東就和王子君並排坐在奧迪車的後座上了。
「老領導,聽說您要下放的時候,我們這些人可是歡天喜地,把眼珠子都瞪綠了!原本以為您要下來,肯定回安易市,沒想到,您居然到東埔來了,我心裡那個失望喲,哎,別提了!」
肖子東的這番說辭,並不是裝出來的,一聽說王子君要下放,他的確是深切地盼望著王子君能回來,儘管他肖子東在市委書記鄭東方那裡也算掛了號,排上隊了,但是,比起王子君這個老領導,那關係自然還差了一層。再說了,如果市裡多一個照應的自己人,對他來說,那更是好處多多了。
王子君笑了笑道:「東埔、安易都一樣。」
看著王子君洒然的笑容,肖子東也跟著笑了起來。他雖然沒有在東埔市幹過,但是對於東埔市倒也有些瞭解,這裡的幹部抱團兒,在山省也是出了名的。因此,一聽說王子君要到東埔市當常務副市長的時候,心裡還為自己的老領導暗暗的擔心過。
此時看到王子君那充滿了笑容的模樣,他懸著的一顆心,總算放下來了。
老朋友見面,除了現狀,談的最多的自然是蘆北縣,離開蘆北縣之後,王子君雖然對蘆北縣也有一些零零星星的瞭解,但是哪裡有和這些時任蘆北縣的主官聊得真切透徹?
「王市長,都準備好了。」趙國良輕輕地敲門走了進來,輕聲的朝著小客廳之中的眾人說道。
「都準備好了,那咱們走吧,對了國良,你通知辰斌來一下,今天都是蘆北縣的一幫老朋友,讓他過來喝酒,下午給他放假,不用他出車了。」王子君從中間的椅子上站起來,笑呵呵地說道。
肖子東呵呵一笑道:「王市長的英明決定,我舉雙手贊成,堅決擁護,辰斌這傢伙酒量不錯,就是嘴上拴著把鐵鎖,死活不肯喝,今天就是硬灌,也得把這小子給灌趴了!」
趙國良看著談笑風生的眾人,對蔡辰斌不由得多出了幾分羨慕,心中也暗暗打定主意,一定要盡快得到王市長的認可,讓自己融入王市長的圈子裡了。
宣德廳之外,賓館的經理任永革早就在外面等著了,看到王子君一行人走過來,趕忙迎了上來道:「王市長,一切都已經準備好了,您裡面請。」
任永革作為東埔賓館的經理,對於市裡面的一些事情很是熟悉,他知道現在在東埔市,王市長也不是什麼善茬兒。儘管他覺得王市長一時還鬥不過薛書記,但是對於這等已經露出了鋒芒的大佬,他在心裡那是一萬個都不願意得罪的,因此,這幾天對於住在東埔賓館的王子君,顯得越發地熱情了!
王子君對任永革擺了擺手,說了一聲辛苦你了任經理,就邁步走向了宣德廳,任永革見王子君根本就沒有介紹自己的意思,識趣的把自己伸出來的手又縮了回去,滿臉笑容的垂手跟在王子君等人身後。
眾人在房間裡落座,任永革朝著眾人一抱拳道:「歡迎各位來到東埔賓館,各位有什麼需要的,儘管招呼、儘管提要求就行了。不過也請各位領導給我一點面子,有什麼服務不到位的,怎麼損我都行,就是不能給王市長反映,那可是要挨板子的!」
任永革的話,惹得肖子東等人都笑了起來。王子君看著故作滑稽的任永革,心中暗道,這個任永革還是有些本事的,別的不說,光在活躍氣氛上,就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擬的!
雖然看眼前的場面對自己並不排斥,但是任永革卻也是個有眼力勁兒的人,知道這個時候自己不宜多呆,如果自己不知深淺地站在這裡,恐怕會招來王市長的厭惡呢。因此,又說了兩句客氣話之後,就悄悄的掩上門退了出去。
「王市長,我代表蘆北縣廣大幹部群眾敬您一杯酒,祝您平步青雲,鵬程萬里。」肖子東在菜上得差不多的時候,就將杯子裡的酒端了起來,滿是笑容的朝著王子君說道。
王子君看著肖子東站起來的樣子,呵呵一笑道:「肖縣長,你這話說的太大了,你要是代表你自己,這個酒咱們該怎麼喝就怎麼喝,要是代表蘆北縣的幹部群眾,那你就自己喝吧。」
「看我,又忘了您的規矩了,等一會自罰一個。」肖子東說話之間,又端起酒杯朝著王子君笑了笑。
「這樣吧,咱們共同端一個,為了咱們今天重新聚在一起。」王子君從椅子上站起來,朝著在座的眾人說道。
王子君的提議,自然是得到了眾人的響應,幾杯酒下肚,氣氛變得越加的熱烈了。王子君雖然是在聊天,但是目光也在不斷地觀測著諸人的神態,他發現肖子東等人大部分都顯得意氣風發,唯獨李錦湖好像有些心事重重。
在蘆北縣的時候,李錦湖和王子君的關係很是不錯,尤其是兩個人觀點相近,有時候談起來大有一些相見恨晚的感覺。現在李錦湖一副強打精神的模樣,莫不是出了什麼事情不成?
心裡猜測之下,王子君暗暗留心了一下,卻沒有說出來,此時畢竟不是說事情的時候,等酒席結束之後,再找個時間好好地和李錦湖談上一談。
一直以來,王子君不怎麼好喝酒,對於勸人喝酒的事情,也並不太熱心,但是這次肖子東等人來了,他自然不能不表示表示,而對於王子君的倒酒,肖子東等人沒有一個推辭的,一圈倒下來,一瓶酒就見了底。
隨著酒精在眾人的體內燃燒,飯桌上的氣氛開始轉為稱兄道弟的階段了。在大多數人都喝得又七分醉的時候,早就將心思放在這裡的任永革又跑了過來,在笑嘻嘻的敬了兩杯酒之後,就邀請肖子東等人到東埔賓館的小歌廳去唱歌。
對於這個邀請,肖子東等人本來還有點推脫,但是在王子君的推波助瀾之下,一行人就隨著任永革走進了東埔賓館專門建造的歌廳裡。在當時,到練歌房裡唱歌剛剛流行沒多長時間,主要就是靠著DVD放音樂來的,不過就是這樣,幾分鐘之後,整個歌廳裡還是歌聲飛揚了。
王子君在唱了第一首歌之後,就朝著靜靜坐在一邊的李錦湖點了點頭,然後悄悄的走出了門。李錦湖此時臉上也有些醉態,他看到王子君朝自己點頭,也跟著王子君走出了歌廳的門。
「錦湖,最近家裡怎麼樣?」王子君拿起杯子給李錦湖倒了杯水,笑著問道。
此時兩人處在離歌廳並不遠的一個單間裡,房間的隔音效果很是不錯。兩人在房間之中,根本就聽不到什麼雜音。隨著給他們服務的服務員開門走了出去,整個房間之中,就只剩下王子君和李錦湖兩個人了。
李錦湖在剛才還想著如何和王書記單獨說說話,卻沒有想到王子君早就安排了好了一切,聽著王子君關心的話語,他的心中不覺就是一熱。
「謝謝王市長關心,家裡老少都還不錯。」李錦湖從王子君的手裡雙手接過水杯道。
「那就好。」王子君在問候了幾句李錦湖的家庭情況之後,也沒有再兜圈子,而是開門見山地問道:「錦湖,我看你好像有什麼心事?如果你覺得方便的話,不妨跟我說說,看看我能不能給你提供點參考意見。」
李錦湖在臨來東埔市之前,心裡就想過這件事情,此時聽到王子君這麼一問,把心一橫,絲毫沒有猶豫地說道:「王市長,我還真是有些事情,想要和老領導您談談。」
王子君給李錦湖倒著茶,靜靜地聽著李錦湖的訴說,在這話語之中,王子君心中暗暗感慨,真是買賣好做,夥計難擱,肖子東和李錦湖以往跟著自己配合得十分默契,沒想到自己一走,這兩人倒出岔子了!
這問題主要是工作方法上,要說也不是什麼大問題,但是積少成多,兩個人的心裡就有些不舒服。肖子東是一縣之長,在蘆北縣工作多年,李錦湖作為一個外來戶,自然和他有些差距,總覺有一種被排擠、被孤立的感覺。
「錦湖,來東埔市幫幫我怎麼樣?」就在李錦湖將積鬱在心裡的煩悶說出來,只覺一種酣暢淋漓的輕鬆與解脫之時,王子君笑著問了一句。
來東埔市?李錦湖很是自動的將王子君後面的那句話給省略了,在和王子君打交道的過程之中,他很是清楚眼前這個年輕的男子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物,而這麼一個春風得意之人,身邊絕對不會缺少錦上添花的!
不過,聽到這個提議,李錦湖卻有點喜出望外,剛才還在心中積累的鬱悶,在這剎那間消失的乾乾淨淨。他知道,如果自己來到東埔市,那自己以後的工作,絕對會更上一層樓的。
「王市長,只要您看得起我,我隨時等待您的召喚!」李錦湖停頓了一下,就用斬釘截鐵的聲音對王子君說道。
王子君笑了笑,拿起水壺將自己和李錦湖面前的水杯依次填滿之後,招呼李錦湖喝茶。
重新和王子君回到小歌廳的時候,肖子東他們依舊在唱著歌,看到王子君和李錦湖走過來,於是把話筒硬是塞了過來,場面變得更加的歡騰起來。
第二天清晨,王子君為肖子東等人送行,雖然他們也都希望能多留一些時候,無奈時近年關,蘆北縣同樣有不少事情要他們處理,根本就耽誤不得。
看著呼嘯而去的汽車,王子君心中想的是李錦湖的事情,將李錦湖從蘆北縣調過來,確實是他的臨時起意,不過在稍加琢磨之後,王子君越發覺得現在就應該將李錦湖調過來。
以他對李錦湖的瞭解,李錦湖無疑是一個有能力之人,將他調到自己的身邊,對於自己來說,也是一個得力的幫手呢。對於李錦湖的安排,王子君也有了打算,讓李錦湖做市政府副秘書長,對自己負責。
不過這個打算,王子君準備放在年後,現在全省都在總結,預備過年的事情,人事之類的問題,都已經推到了年後。只是凡事預則立,該做的預備工作,王子君還是需要事先鋪墊一下的。
「王市長,辦公室昨天通知,今天有一個市長辦公會。」趙國良輕輕地來到王子君的身旁,低聲的匯報道。
對於這個辦公會,王子君在昨天就已經知道了,聽到趙國良的再次提醒,王子君點了點頭,對趙國良的滿意又增加了一分。他一面登上停在一邊的車子,一面笑著問道:「這次會議要研究什麼議題?」
「應該是過年有關的事情。」趙國良扭過頭,將幾份文件遞給了王子君。王子君拿過文件看了兩眼,就輕輕地放在了一邊。
上午九點半,市長辦公會準時在政府二樓會議室召開,會議研究的議題果然都是與過年相關的工作。分管各口的副市長,在會議上都向市長任昌平匯報了本口近期的工作。
王子君作為常務副市長,本來該他先匯報的,卻被他以還沒怎麼瞭解情況給推開了。因為已經臨近年關,所以幾位副市長的匯報,也都沒有涉及什麼太敏感的問題,整個會議,倒顯得按部就班,一團和氣。
「任市長,前天藍河集團的薛總來找我,說藍河集團近期因為國際鋼材價格的上漲,造成了一定程度的虧損,眼下資金鏈有些緊張,所以希望我們能跟銀行溝通一下,促使銀行對藍河集團的資金支持多做些協調工作。」市委常委,副市長祝於平將架在自己鼻樑上的眼鏡拿下來,將一份文件朝著任昌平遞了過去。
王子君對於藍河集團,當然不再像剛來之初那麼陌生了,藍河集團是國有企業,當年紅火的時候,生產的藍河牌機械產品,幾乎銷往全國各地,算得上是東埔市經濟支柱產業的巨擘。而隨著市場經濟的發展,藍河集團無可避免的遇到了麻煩。祝於平所說的薛總,就是現任藍河集團的一把手薛一帆了。
「祝市長,對於這個提議,你怎麼看?」任昌平將文件上的內容看了一遍,就將文件一放,沉聲的朝著祝於平問道。
祝平於對於任昌平的問話似乎早有準備,他朝後一躺道:「任市長,藍河集團乃是我市的重點企業,廠裡有兩三千名工人呢。穩定壓倒一切啊。眼下臨近年關,我覺得在必要的時候,咱們政府應該發揮自己的作用。」
真是夠滑頭的!王子君聽到祝平於的話,心裡湧起一絲感慨,這祝平於可是把自己的意思表達得十分到位,又把責任給推卸得差不多了。
任昌平點了點頭,又朝著其他人看了幾眼,目光就落在了王子君的身上:「王市長,你看呢?」
這個時候,王子君自然不會摻和進去,他輕輕一笑道:「對於藍河集團,我還不熟悉,沒調查就沒有發言權。我看,還是等我熟悉了,再對藍河集團的事情發表看法吧。」
「對藍河集團王市長不熟悉,我主管過藍河集團幾年,對於藍河集團的情況略知一二,這裡就說一點不成熟的看法,也算拋磚引玉吧。」李康路坐在王子君的錯對面,直接接口道。
「康路市長,在藍河集團的問題上,你可是咱們市政府的專家,我們正要聽一聽你的意見。」任昌平的臉上,笑容依舊,他朝著李康路笑了笑,欣慰地說道。
「任市長,藍河集團乃是我市的重點企業之一,現在藍河集團雖然遇到了一些困難,但是我覺得困難只是暫時的,現在藍河集團正在實施藍河二期工程的研發,聽薛總說成功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只要二期項目一上馬,藍河集團就能夠擺脫困境,重新成為拉動我們東埔市經濟發展的龍頭。」
李康路說完這一席話,目光就朝著其他沒有發表意見的副市長看了過去,在李康路的目光之下,主管教育的女副市長程曉萍第一個點頭道:「我同意李市長的意見,現在藍河集團的困難只是暫時的,對待這樣一個拉動咱們市裡面經濟的龍頭企業,我們應該把政策盡可能的放寬了,該扶持的時候盡量扶它一把!」
「李市長,我覺得半年之前,藍河集團在提出通過市裡面進行銀行貸款的時候,你就是這樣說的,現在半年時間過去了,藍河集團仍然是濤聲依舊,絲毫沒什麼起色和進展,這麼一個狀態,再讓市政府出面協調貸款,恐怕有些不妥吧?」
劉巖富說話之間,翻動自己的記事本接著道:「藍河集團近三年來,已經累計向銀行貸款一點八個億,我認為在這些債務沒有償還之前,暫時還是不要有新的貸款,到時候資不抵債,恐怕損失慘重的不僅是藍河集團,政府的公信力也會大大的降低一把!」
劉巖富以往作為掛職副市長可有可無,但是分管了財政之後,地位明顯就有些不同了。幾個副市長按照排名,王子君作為常務副市長當之無愧的排在第二位,祝於平是常委,緊跟王子君之後,其他常委雖然也有排名先後,但是說話的份量,卻是按照各自分工來定的。
本來李康路權限最重,在幾個不入常委的副市長中獨佔鰲頭,但是現在劉巖富主管了大多都是常務副市長才能主管的財政工作,地位自然是水漲船高,說話的份量和以往相比,也是沉甸甸的了。
李康路的臉,登時就冷了下來,他朝著劉巖富看了一眼,臉上勉強擠出來一絲笑容道:「劉市長說的倒也是實情,但是在經濟發展的道路中,我們總不能因噎廢食、故步自封吧?藍河集團乃是我們東埔市的重點企業,眼下正處在突破瓶頸的階段,咱們政府現在扶持一把,藍河集團就能夠浴火重生,如果我們現在不但不支持,而且還對其百般苛責的進行打擊的話,那藍河集團倒下的責任,恐怕在座的各位,都是難辭其咎,誰也承擔不起啊,從東埔市的發展角度來說,說句不恰當的話,大家就是阻礙東埔發展的千古罪人哪!」
「李市長和劉市長說的都有道理,這個議題我們先放一放,等常委會有了決定再說。」任昌平在劉巖富想要接著說話之時,輕輕地朝著劉巖富一揮手,沉聲地說道。
聽到任昌平的表態,李康路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容,這笑容他並沒有掩飾。
「王市長,不能再這麼做了,現在藍河集團都有點難以收場,如果進一步加大藍河集團的貸款,那一旦藍河集團破產,後果將會很嚴重的……」劉巖富在會議結束之後,快步走進了王子君的辦公室,沉聲的朝著王子君說道。
王子君扔給劉巖富一根煙,自己也點了一根道:「劉市長,要想阻止這件事情,最好的辦法就是找出來證據,讓事實說話,光憑兩張嘴皮子,能有多大的說服力啊?」
劉巖富歎了一口氣,王子君的話,他何嘗不明白?只是,讓他拿出一個強有力的證據來,確實有點為難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