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得,你要幹什麼?」就在程二得的拳頭握起來的時候,一個老漢從遠處走了過來。這老漢五十多歲,黑色臉膛,身上披著一件單衣,幾步就來到了程二得的身邊。
「你這個混小子,想幹什麼?還不趕緊給我滾回家去!」
趙玉山在那老漢走過來之後,臉色就沉了下來:「老程,你這兒子可不得了哇,咱們簽了合同的事他不想認賬了不說,還準備打我,你可真是生了個好兒子啊!」
「玉山老弟,你別跟這孩子一般見識,他從小沒了娘,我又當爹又當娘,管教不當,要是他有不對的地方,還請老弟看在我這把老骨頭的份兒上,多多擔待啊。」
「嗯,老程你都這麼說了,我也不跟他一個孩子一般見識了。但是咱把話得說清楚了,今天當著你兒子的面,我再問問你老程,這房子你賣給我是不是自願的?現如今房子拆遷了,你兒子又想把房子要回去,你說說,這是不是太兒戲了?啊?」趙玉山說話之間,又指了指那房子道:「你賣給我的時候,我可沒少給你一分錢,你這麼出爾反爾,是不是覺得我姓趙的是好欺負的?!」
「玉山老弟……」
「趙玉山,你他娘的幹的就是個婊子事,偏偏還要在這兒立牌坊,好像天底下的好人都讓你給當了!誰不知道你們家早就知道這裡要拆遷哪,咱一個村涉及到拆遷的二十多棟房子,你們弟兄幾個買了九家,你以為別人都是傻瓜啊?!」
程二得見趙玉山欺負老爹,還說得如此的理直氣壯,心裡更是惱火,衝著趙玉山一指,破口大罵道。
「程二得,你小子少在這兒胡說八道,你再給我罵罵咧咧的試試,信不信我找人廢了你個孫子?!老子我還告訴你了,咱們這一片要拆遷的消息,我就是早知道了,你能把我怎麼著吧!」趙玉山朝程二得掃了一眼,跳的越發有些高了。
程二得也是一個頭腦一熱扒房揭鍋的主兒,此時見趙玉山越發地囂張,心裡的火苗登時就像麥秸垛碰上了火星似的,騰的一下躥出來了!就在他準備蹦起來的時候,卻被他爹一個巴掌拍在了肩膀上:「混蛋小子,你要幹什麼?跟我回去。」邊說邊拽住二得,死活要往家里拉。
「程二得,你他娘的是不是孬孫,有種的話,你小子就留下來別走!」趙玉山看到程二得被他爹給拉走,越發有些得意,一下子蹦起老高,衝著程二得大聲地喊道。
程老漢死死的拽著兒子程二得,硬是不肯讓他回頭,父子二人就在趙玉山的罵罵咧咧之下,離開了這片要拆遷的家。
「大叔,你們剛才吵什麼呢?」已經從車上下來,和一個普通年輕人看上去沒有任何區別的王子君,一面將一根煙遞給蹲在地上生悶氣的程老漢,一面隨意地問道。
「沒什麼,就是點家長裡短的私事。」程老漢接過煙,有點警惕地看了王子君一眼,發現王子君只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的時候,又放下心來。但是對於剛才的事情卻是諱莫如深,明顯不想多談。
王子君笑了笑,也沒有接著問,在西河子鄉工作多年,他知道該怎麼和這些淳樸的老百姓打交道,拿出一盒煙敬過去,就順理成章的跟程老漢拉起了家常,而他自己的身份,很快就成了待分配的老師了。
從和程老漢的交談中,王子君瞭解到這個村子叫趙樓村,現在劃歸了高新區管轄。程老漢一家世世代代就住在這趙樓村之中。
「大叔,我剛才聽你們說房子的事情,那房子到底怎麼回事?」王子君看著時間已經差不多了,於是就將話題轉到了剛才的爭吵上。
對於剛才的爭吵,雖說是程老漢自己主動偃旗息鼓的,但是心裡卻是相當的不舒服。此時見王子君又提及這個,不由自主地歎了一口氣道:「要說起來,這件事情也怨我,要不是當時貪圖趙家兄弟給出的條件,我也不會將自家的房子賣給他們兄弟幾個,現在好了,上面拆遷給的拆遷款足足是他們給的房款的一倍,吃了個啞巴虧,有理也沒處講喲!」
王子君看著程老漢懊悔不迭的樣子,順勢道:「嗯,這趙家兄弟倒是挺有投資眼光的。人家運氣好,咱們也沒有辦法不是。」
「什麼運氣好啊,他們兄弟上面有人,早就知道這一片要拆遷,要不然的話,借他們幾個膽兒,他們也不敢這樣幹哪!俺們村裡涉及到拆遷的二十多戶,有九戶都被他們兄弟買下來了,大門大戶他們不敢欺負,就知道欺負我們這些家裡面沒幾個人的小戶子。」
老程在一席話之後,已經將王子君當作一個可以傾吐的對象,這件事壓在他心裡時間不短了,做出買房子決定的他這些天不但自己後悔,還要面對家人的埋怨,思想上壓力難減哪。
而和王子君的一番交談,讓他把這個年輕人當作了他自己可以傾吐心事的對象。所以,也沒有什麼保留,直截了當地說道。
「你說他們這是故意買了你們的房子以獲得更高的賠償金?」王子君沉吟了瞬間,就沉聲地說道:「他們這麼做,可是犯法的。」
「犯法?嘿嘿,在趙樓村,他們兄弟說的就是法,哼哼。」剛剛離開的程二得,不知道從哪裡露了出來,滿臉不屑地說道。
老程正和王子君說的如意,此時聽到自己的兒子竟然這般和王子君說話,不由得站起來道:「你這個畜生,怎麼跟王老師說話的,還不快點給王老師賠禮。」
「哼!」趙二得朝著王子君打量了一眼,就把頭扭了過去,那臉上可是絲毫沒有要道歉的意思。
兒子的這般模樣,讓程老漢的臉上有些掛不住了,正當他急得面紅耳赤的時候,王子君輕輕地一揮手道:「程大爺,雖然我不是學習法律的,但是他們這般鑽政策空子的事情,肯定是違法的,就算你們曾經簽過合同,告到法院,那合同也是可以被撤銷的。」
「你說的是真的?」程二得的臉猛的扭了過來,一臉不敢相信的向王子君問道。
「那是自然,你覺得我還騙你不成?」王子君隨意的一笑,言辭鑿鑿地說道。
「就算是真的,我們也不能告,小兄弟,謝謝您的煙,我走了。」程老漢詫異地看了王子君一眼,拉起來還想和王子君說話的程二得,頭也不回的往村子裡走了。
這程老漢真是夠敏感的,看著向村裡走去的父子兩人,王子君笑著搖搖頭,往自己的車子走過去。
「咱們回去吧。」王子君再次朝著那拆遷的地方看了兩眼,朝著趙國良兩人擺手道。
作為市委書記,薛耀進的辦公室外面以往都是門庭若市,但是現在,到這裡來的人明顯少多了。
薛耀進猶如以往一般,直直地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後面,在他的對面,一臉凝重的張燾龍,正沉聲的朝著薛耀進道:「薛書記,我承認我們的工作方法可能存在某些問題,但是,您得聽我們解釋一下。您想想,我們千方百計的加大拆遷力度,還不是為了加快落實咱們市委市政府對高新區工作的計劃任務嗎,他姓任的什麼意思?在這件事情上,我看他純粹是公報私仇,根本不是想讓高新區作檢討的,而是想趁著這個機會,把我從高新區的位置上拿下來!這人好狠毒啊!」
張燾龍聲音洪亮,再加上這個時候有些氣憤,所以說起話來聲音更是高了不少。
薛耀進擦著眼鏡,等張燾龍發作完畢,這才冷冷地抬起頭道:「怎麼?覺得自己受委屈了?你覺得自己很冤枉對嗎,你怎麼不反過來想想呢啊,你要是率先把工作做好了,效率提高了,還有誰會挑你的刺呢?我看,人家找你麻煩那是找對人了,誰讓你本身工作沒有做好呢?打鐵還需自身硬,你自身都硬不起來,就不要亂找理由。」
「拆遷不是一件小事情,你在工作沒有作通的情況下就蠻來,你覺得你張燾龍是誰嘛!」薛耀進的話語之中很是不給張燾龍面子的道。
張燾龍的臉,頓時漲紅了起來,他低頭沉吟了瞬間,還是輕聲地道:「薛書記,我不是給您發脾氣,我是看不慣一些人的作為,他根本就不是針對這次拆遷的事情,他要針對的就是我,他想要將我拿下去讓那些還跟著人地看看,什麼是跟著您的下場。」
「啪!」
薛耀進的手掌狠狠地拍在了桌子上,他冷冷的朝著張燾龍看了一眼道:「張燾龍,沒有任何的真憑實據,這種話也是你一個高新區的一把手能說出來的麼,我告訴你,趕快將你的這種言論收起來,再讓我聽到你陰陽怪氣的說這種話,別怪我對你不客氣了。」
張燾龍對薛耀進,從內心裡就有著一種本能的懼怕,此時看到薛耀進生氣了,趕忙道:「薛書記,您不要生氣,我也就是在您面前說一說這個。」
薛耀進沒有再說話,他端起自己的水杯呷了一口水,臉色陰沉地看著自己面前的一份調查報告,這報告是市政府辦公室轉來的,文件上任昌平只是寫了兩個字:已閱。
「薛書記,今天要召開的常委會,說是處理高新區拆遷的事情,很多人都說這次主要就是為了要將我這個開發區的一把手給拿下去,對於這開發區一把手,我並不怎麼放在心上,但是老領導,我絕對不能看著有些小人在您的頭上拉屎拉尿。」張燾龍看著薛耀進沉默不語,又再次仗著膽子道。
薛耀進拿出了一根煙,但是並沒有點上,而是輕輕地聞了聞之後,就朝著張燾龍道:「有些事情,不要胡思亂想,市裡面召開常委會研究你高新區的事情,那是對你們高新區工作的關心。在這一次研究中,你一定要放平自己的心態,要是敢有一點胡鬧,小心我打斷你的腿。」
「是。」張燾龍對薛耀進最後這一句狠話不但不生氣,臉上還露出了一絲的喜色。這話在以往薛耀進在鄉里當黨委書記的時候,也跟張燾龍說過。給張燾龍一種薛書記依舊沒有放棄自己的感覺。
張燾龍離開了,但是薛耀進卻是陷入了沉默,那根煙依舊在他的手中翻動,他卻絲毫沒有將煙吸進自己的肚腹之中的意思。
這一次的常委會,是他最沒有把握的一次常委會,不但自己的處境很是艱難,高新區的事情看,更是對自己這一方面很是不利。
「給我叫秘書長過來一下。」撥通了秘書的電話,薛耀進沉聲的朝著張曉東吩咐道。
有道是水漲船高,水要是落下去的時候,那船自然也就高不起來了。對於這種情形,張曉東可謂是感觸頗深,作為薛耀進的秘書,以往他在東圃市,不論是哪個單位,那都是橫趟,可是現在不行時過境遷,隨著薛一帆被帶走,他的地位也開始搖搖欲墜。
雖然沒有在明面之上表現什麼,但是張曉東卻能夠從一個個隱藏的臉上,看出這些人的意思。他們大都以為薛書記已經沒有再起來的可能,所以也就開始主動疏遠和薛書記的關係,省的到時候等任昌平接任市委書記之後,再給他們來一個秋後算賬。
張燾龍在來薛耀進的辦公室之前,和張曉東就已經有了聯繫,現在聽到薛耀進的吩咐,張曉東心中想到了什麼,他趕忙拿起電話,給李鶴陽撥了過去。
十幾分鐘之後,李鶴陽走進了薛耀進的辦公室,很是習慣的在薛耀進辦公桌之前的位置一站道:「薛書記,您找我。」
薛耀進朝著李鶴陽看了一眼,這才道:「可不是找你麼,河陽,先坐吧。」薛耀進將手中的那份文件輕輕一放,又將政府轉來的文件朝著李鶴陽一仍道:「鶴陽你看看這個。」
李鶴陽低頭朝著那文件看了兩眼,臉色就凝重了起來,這份文件李鶴陽其實已經在薛耀進看到之前就看到了,畢竟他乃才是市委辦公室的一邊手,要想送到薛耀進著了裡的文件,他一般都要先看看。
「這個文件,督導組那裡也給送了。」將文件輕輕地在薛耀進面前一放,李鶴陽低聲的朝著薛耀進說道。
「嗯」,薛耀進點了點頭,並沒有說話,目光依舊朝著李鶴陽看了過去。
「薛書記,這件事情,我看就是針對張燾龍去的,在這件事情上,我覺得張燾龍他們雖然有錯誤,但是並不是一些人想的那麼嚴重,在很多問題上,我們都應該一分為二的看。」李鶴陽拿了一根煙,帶著一絲斟酌地說道。
薛耀進點了點頭,他讓李鶴陽過來,就是要說的這個,此時聽到李鶴陽將自己的意思說出來,他也沒有再隱瞞道:「這件事情,你和范書記和彭書記多溝通溝通。」
「是,不過薛書記,您看這件事情,咱們是不是和王市長溝通一下。」李鶴陽稍微沉吟了片刻,就輕聲的朝著王子君提議道。
和王子君溝通,薛耀進的臉色變得很是不好。他在東埔市這麼多年,一般都是別人看他的臉色,而現在這件事情卻好似調轉了過來。
「你覺得有這個必要麼?」薛耀進沒有拒絕看,但是也沒有同意,他的聲音不高,但是充滿了疑問。
李鶴陽沒有再說話,薛耀進雖然沒有明確表明自己的意思,但是作為薛耀進的心腹,他哪裡不明白薛耀進要說的是什麼。
就在李鶴陽提出和范書記溝通的時候,同樣在一處茶館之內,任昌平和范鵬飛坐在了一起。
兩個人要了一個包間,沒有了司機和秘書,兩個人就好似退掉了自己的所有光芒一般,和普通人沒有任何不同地坐在那裡靜靜地喝著茶。
「老范,咱們在一起工作的年頭也不少了吧?」任昌平在輕輕的喝了兩口茶之後,率先打破了平靜。
范鵬飛心中明白任昌平找自己的意思,但是他還是來了,此時聽到任昌平這般的開場,也笑著道:「已經有十多年了,說起來自己和時光可是過得真快,一轉眼,嘿嘿,咱們也都老了。」
「是呀,想當年你在籐岳縣當縣委書記的時候,那可是咱們東埔市最為年輕的縣委書記。」任昌平感慨了一句之後,接著道:「真是有點懷念咱們兩個在縣裡面你追我趕的樣子,說起來老任,咱們兩個可是打出來的交情。」
「任市長,你別說我,你們縣裡面也不錯,特別是你任市長就任了一方之後,發展就上了一個快車道,一往無前了!」范鵬飛心中估量著任昌平的意思,嘴中卻是順著任昌平說道。
「呵呵呵,老范,咱們兩個雖然搭班子的時候不短,在一起吃飯的時候也不少,但是你發現了沒有,咱們兩個可是從來都沒有單獨在一起喝過茶。」任昌平又將范鵬飛的茶杯倒滿,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地說道。
范鵬飛想了想,然後一拍自己的腦袋道:「這件事情,我還真是沒有怎麼想過,現在想想,好似以前真的沒有在一起怎麼喝過茶。」
「是吧,我覺得我記得不錯,不過老范啊,從這一次喝茶之後,咱們兩個人在一起喝茶的機會就要多起來了。」任昌平端起茶碗搖了搖,陡然道:「鵬飛,你覺得薛書記還能夠在這個位置之上待下去麼?」
范鵬飛正思索著任昌平剛才話語裡的意思,卻沒有想到任昌平陡然會這麼問,一瞬間,他的心中就是一呆。但是任昌平的話,卻在他心中一下子炸開了。
薛耀進還能夠在東埔市委書記的位置之上待下去麼?這個想法范鵬飛不但有,而且還不是一個短時間的想法,對於這個事情,他也想了不少的時間。
稍微沉吟了一下,范鵬飛笑了笑正準備找個借口將這件事情推脫開,就聽任昌平笑著道:「沒有了,薛書記在東埔市委書記的位置上幹不長了,就算沒有薛一帆的事情,他在東埔市委書記的位子上坐得太久了,更何況現在弄出了這麼一出。」
「老范,雖然我跟耀進同志的關係也不錯,但是有時候人還是要往前看。薛書記去了之後,我當市委書記,你當市長如何?」
任昌平的話,好似石破天驚,一下子砸在了范鵬飛的身上,看著一臉笑容的任昌平,他心中一絲壓抑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慾望,在心中開始澎湃的燃燒了起來。
市長和抓組織的副書記,雖然中間只有一個差別,但是這一個差別,卻是天地之別。作為抓組織的副書記,雖然很是重要,但是在哪裡都是副手,而市長則不同,不但行政級別上去了,他更是整個東埔市政府的一把手。
抬頭看著任昌平,范鵬飛的臉色不斷地變換著……
市委開會研究高新區拆遷的事情,這個會議,並不是薛耀進願意安排的,但是有了董國慶的同意,薛耀進就算是不想開,此時也不得不笑呵呵地坐在了主席台上。
董國慶坐在薛耀進的旁邊,一如上次開會一般。可是坐在他不遠處的王子君卻能夠感到,雖然董國慶坐的位置不是中心,但是在所有的常委眼中,他卻就是這次會議上的中心。
就在王子君看向董國慶的時候,董國慶也朝著他笑了笑。而坐在董國慶對面的任昌平,此時也帶著一絲自得的朝著他點了點頭。
「董部長,同志們,高新區從建設到今日,工作進度不小,但是也存在著一些瑕疵,這次會議的主題就是挑毛病,找缺陷,促進高新區經濟又好又快的發展。」薛耀進在伸了伸嗓子之後,沉聲的朝著會議室之中說道。
薛耀進雖然經歷了很多大打擊,但是他的政治智慧,卻是讓人不容置疑的,剛才他的話雖然不多,但是卻直接將高新區的問題給圈了一個圈子,那就是找毛病,而不是別的什麼。
雖然王子君對薛耀進的這種手段有些欣賞,但是從他的內心深處,他卻是並不看好薛耀進的這種手段,在他看來,薛耀進的這種手法根本就沒有太大的用處,他雖然還是東埔市的市委書記,但是,他已經不是那個一言九鼎的市委書記了。
「薛書記說得好,我完全贊同,對於開發區的工作,近一段我也主要做過一些瞭解,高新區任務重,難度大,但是越是這樣,們面對困難我們越是不能退縮,現在高新區的工作遇到了一些問題,這就更要求我們用更高的工作熱情,更加認真的工作態度,全力推進高新區的建設。」
任昌平手指輕輕的彈著手中的煙灰,又朝著董國慶道:「董部長,您看咱們現在是不是聽一聽高新區張燾龍關於拆遷的匯報工作?」
張燾龍對於高新區拆遷工作的匯報,準備的還是很充分的,但是在匯報的最後,他的幾句話卻很是表現了自己的情緒,也表現了對市裡面有些領導的不滿。
雖然這不滿他說的很是含蓄,但是他的這些小動作卻是瞞不了人,更瞞不了在場的這些在政治工作之中鬥爭了不少年的領導幹部。
在張燾龍離開會議室之後,任昌平的臉上就露出了一絲譏諷的笑容。而薛耀進的臉色,卻在這一刻沉了下來。不過這個時候,他卻是什麼也沒有說,好似根本就沒有感到張燾龍的言外之意一般。
「董部長,剛才張燾龍匯報了高新區的工作情況,您看您對高新區的工作還有什麼指示?」薛耀進沉吟了瞬間之後,就沉聲的朝著董國慶道。
「薛書記,我在來的時候就已經說了,我來這也就是聽一聽,具體怎麼定,還是由你們常委會來定。」董國慶輕輕地擺了擺手,謙遜地說道。
兩個人短短的幾句話,都隱含著自己的意思。而這兩句話地說出,更好似這兩位高手過了一次招數。
「多謝董部長對我們工作的支持,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先談一談高新區的工作問題,高新區的工作,近一段時間之內,可以說我並不是十分的滿意,特別是在基礎設計的檢車和拆遷工作之中,張燾龍更是應該作出檢討……」薛耀進在一般的時候,總是最後一個講話,但是這一次,他卻是率先拋出了自己的意見。
這種率先,雖然有一定的好處,但是卻更有壞處,一旦反對者多了的話,作為市委書記的薛耀進就會威信大跌。畢竟一個掌控不了常委會的書記,並不是一個合格的市委書記。
而現在,薛耀進卻先將自己的意思跑了出來,這並不是說薛耀進不懂這裡面隱含的風險,而是他要用這種方式表達自己要保護張燾龍。
有點拚死一搏了。王子君看著那強打精神的薛耀進,心中升起了一絲的感慨。對於出手對付李康路和薛一帆,王子君並不後悔,他對薛耀進,也就是有著那麼一絲絲同情而已。
「薛書記,我覺得這已經不是檢討能夠解決的問題的了,在剛才的匯報之中,我發現這個同志的工作思路有問題,他並不是想方設法的解決問題,而是把一切的問題,都推諉成客觀上的困難,這種百般推脫,遇到困難繞著走的工作態度,是極端的不負責任的……」
「張燾龍作為開發區的一把手,從他自己都沒有能夠認識高新區和他自己存在的問題,這是很嚴重的事情,對此我覺得,要想讓高新區又好又快的發展,就要下狠心調整一下高新區的班子,將班子裡諸如羅宏章等不適合高新區工作環境的人,清除出高新區的班子之中。」
任昌平的聲調不高,卻把話說得斬釘截鐵,十分強硬。而且字裡行間,就是鐵了心的要換高新區一把火張燾龍。
誰都知道張燾龍和薛耀進什麼關係,現在任昌平要換掉張燾龍,他的意思來此開會的人自然聽得出來。一雙雙眼眸,此時都在任昌平和薛耀進的身上掃過,最後又落在了董國慶的身上。
對於這些複雜不一的眼神,董國慶好似就沒有看到一半,不但這些眼神,市委書記和市長意見的不一樣,他也好似沒有看到過一般。
會議室一片的平靜,薛耀進對於任昌平反對自己的意見,是早有所料,所以他表現的很是平靜,在看向任昌平的時候,他甚至輕輕地朝著任昌平笑了笑。
「昌平同志的意見,大家可以討論討論,老范,你先說說。」
薛耀進的點名,讓范鵬飛成為了眾人注視的目標。作為市裡面的三把手,抓組織的副書記,范鵬飛不但有很強的權威,更因為和薛耀進走的很近,在薛耀進開口之時,就讓人明白薛耀進點范鵬飛開口的意圖。
范鵬飛在會議開始的時候,就在本子之上快速的寫著,一副很是認真的模樣,但是實際上他在本子之上究竟寫了什麼,恐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聽到薛耀進點了自己的名,范鵬飛緩緩地將本子合了起來,他朝著四周看了一眼道:「對於高新區的問題,我仔細的聽了聽,張燾龍講的困難,我覺得市確實存在的。」
李鶴陽將手中的筆輕輕地放了下來,他在任昌平說話之時,心中可是給薛耀進捏來一把汗。現在有了范鵬飛義正言辭的支持,他覺得張燾龍這一次能過關了。
「可是困難是困難,只要思想不滑坡,辦法總比困難多。比如這次拆遷,本來就是一件不大的事情,結果呢?就是由於一些同志工作方法不當,沒有和群眾進行溝通,而最終讓那些支持咱們高新區建設的群眾,最終都跑到市政府上訪去了!」
「同志們,這種事情,我們應該反思,而我覺得,我們更應該反思的卻是我們給高新區配備的班子,是不是合理,這個班子,是不是能夠承擔得起一個帶動東埔市經濟騰飛的高新區建設的重任。」
范鵬飛後面的發言,就好似一個驚天大逆轉,剎那間讓感到形勢一片大好的李鶴陽臉色大變。范鵬飛,大部分時間都是要和薛耀進共同進退的范鵬飛,在這個時候給了薛耀進反戈一擊。
這一擊不但是李鶴陽沒有想到的,就是薛耀進,也是呆在了那裡,他沒有想到在談話中還信誓旦旦的要支持自己的范鵬飛,竟然給出了這麼一個結果。
他的目光,充滿了憤怒的朝著范鵬飛看了過去,但是迎接他的,卻是一個生硬的臉龐,范鵬飛好似根本就不知道薛耀進盯著自己一般,依舊在自己的本子上不斷地划動著。
「我也支持任市長的意見,這件事情應該好好的調查一番。」紀委書記羅建強雖然對范鵬飛突然的轉變有些吃驚,但是他還是快速的朝著眾人說道。
隨著羅建強的加入,又有幾個常委進行了發言,除了組織部長蔣慧明態度模稜兩可,沒有做出明確地發言之外,其他眾人都表示了對任昌平意見的支持。
在常委會之上擊敗了薛耀進,雖然這之中最大的功勞是一直沒有開口的董國慶的,但是這個結果,依舊讓任昌平欣喜不已。從跟薛耀進搭班子以來,任昌平就籠罩在薛耀進的陰影之下,幾乎就是薛耀進說什麼他聽什麼。
而這一次,他不但改變了這種局勢,更在會議之上,堂堂正正的祭拜了作為市委書記的薛耀進,連薛耀進的很多老部下,都來到了自己的這一邊。
薛耀進真的完了。雖然他已經不是第一次想到這些,但是在這一刻,他卻覺得這個感慨,特別的真實。在這一絲絲欣喜沖上心頭的時候,任昌平的目光就落在坐在自己不遠處,依舊沒有發言的王子君身上。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任昌平已經將王子君當作阻礙自己發展的一塊絆腳石,但是這一刻,在擊敗了薛耀進的歡喜之下,他陡然覺得自己實在是太高估王子君了,這個王子君雖然也有些手段,但是他和自己比,還差的很遠。
既然這是一個好機會,那就教訓一下王子君,看他怎麼說,是支持薛耀進還是支持我。
以自己和王子君的關係,王子君一定不會支持自己,但是要支持薛耀進,那就是一個失敗者,嘿嘿,這恐怕就是他自己都頭疼不已吧。
「王市長,這件事情你怎麼看,我記得高新區那個主管拆遷的副主任,好似得到過你的推薦。」任昌平輕輕地推了推放在自己面前的話筒,讓自己的聲音在話筒裡顯得更加的響亮了幾分。
王子君從開會,就一直沒有怎麼開口,此時交鋒的局勢,可以說是一面倒,薛耀進的完敗,代表著他在東埔市的時代,已經進入了倒計時。
心中思索著東埔市未來的形勢,王子君就聽到了任昌平的話語,輕輕地將筆放下,王子君朝著任昌平笑了笑道:「薛書記,任市長,既然讓我說,那我就說兩句,有道是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高新區的工作到底怎麼樣?我現在不作評說,但是對於拆遷這件事情麼……」
就在這個時候,會議室的門輕輕地被推開,趙國良輕快地走到王子君的面前,將一份資料放在了王子君的面前。
王子君看著資料,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將手中的資料一放到:「對於這次拆遷工作,我覺得高新區的工作態度同樣提出批評,他們在工作方面,依舊存在著粗枝大葉的現象,正是他們工作的差錯,才讓一些有心人鑽了空子,在拆遷之前低價買了要拆遷的房子,依次要挾高新區進行高價補償……」
王子君的話並沒有說太多,但是在場的人,一個個臉上都閃過了一絲古怪。如果是有人故意鬧事的話,那就不是高新區班子的問題了,而他們剛才討論了好大一會的事情,也就沒有說的必要了。
任昌平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起來,本來正在享受著勝利果實的他,卻讓王子君一棍子給打暈了,他鄭重其事的說高新區班子有問題,依據就是這次拆遷之中出現的問題,可是就在他勝利的時候,卻有人告訴他,他說的依據有問題。並不是人家高新區的同志工作不盡心,而是有人在這裡面搞鬼。
「這是高新區趙樓村九戶村民集體狀告該村村民趙玉山兄弟的起訴書,在這份從法院複印來的起訴書之中提到趙氏兄弟在去年,也就是開發區剛剛被批准建設的半年之內,通過種種手段買了九戶村民的房子。」
王子君對於這種事情比沒有進行絲毫的評論,但越是這樣,在場的人越是明白王子君的意思。他們一個個此時都凝視著王子君手中揚起的資料,臉色不斷地變換著。
「王市長,你既然知道這件事情,為什麼不早點拿出來。」有點氣色敗壞的任昌平,聲音有點嘶啞的朝著王子君喊道。
「任市長,你也看到了,我也是剛剛拿到這份材料。」王子君朝著任昌平伸了伸手,輕聲地說道。
薛耀進本來鐵青的臉色,此時已經恢復了一絲笑容,他朝著王子君點了點頭,然後以不容置疑的口吻道:「這件事情既然已經調查清楚了,那就不要在討論下去了。對於這種鑽政策空子的事情,我們一定要嚴加打擊,特別是對洩露該消息的人,一定要給予嚴肅處理。至於高新區張燾龍等人,工作也做的不細,要是早發現這種現象,也就不會出現拆遷的問題。鶴陽,等一會散會之後,你以市委的名義發一個通報,對高新區的工作進行批評。」
此時的薛耀進,再次恢復了意氣風發的模樣,好似他再次成為了那個一言九鼎的薛書記。但是不論是王子君還是董國慶,都明白薛書記的時代,已經在這一次的會議之中過去了。
過去了,自己的餓時代過去了,這一點薛耀進自己也明白,他看著正在自己的吩咐之下快速做著記錄的李鶴陽,心中有點發酸。
會議室的門,緩緩地打開了,常委們與此從會議室之中走了出來,不過在走出之時,很多人都忍不住扭頭,朝著王自己的身影看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