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君市長,前幾天我去了省委一趟,劉書記代表當省委和我談了話,對咱們現在的工作,省委還不太滿意,儘管劉書記也說了,對咱們的特殊情況應該特殊對待。但是,這一次談話還是讓我備感壓力啊!」董國慶一邊說,一邊用目光觀察著王子君,不過讓他大失所望的是,他這個屬下表情十分淡定,手裡端著瓷茶杯,若無其事地看著他。
碰上這麼一個搭檔,董國慶快要鬱悶死了。有時候他甚至覺得跟王子君打交道比和薛耀進打交道要難受多了,薛耀進儘管霸氣十足,但是喜怒都寫在臉上,兩個人要是不高興,那就拉開車馬好好地鼓搗一場,但是這位爺可不是這樣,不管高不高興,那張臉都像殭屍似的一成不變,根本就看不出他心裡的喜怒哀樂,這就讓你無法下手了!董國慶有時候就算是有氣,也只能憋著。
「不過,省委領導畢竟比咱們站得高,看得遠,對咱們的工作提出了期望之後,劉書記還傳達了省委聶書記的指示,那就是咱們市裡面暫時缺少的常委副市長和統戰部長,原則上在咱們東埔市產生。」
「省委領導這種安排,是對我們東埔市領導班子最大的肯定。既是對我們的重視和支持,也給了我們莫大的鞭策啊。如果有省委領導的鼎力支持,咱們還是無法讓東埔市的經濟騰飛起來,那咱們就真對不起組織上對我們的信任了!」董國慶一面感慨,一面將目光再次朝著王子君看去。
王子君明白董國慶這次請自己來,那絕對不是為了單純的發一番感慨的,其最終目的之所在是常委副市長和統戰部長這兩個職位的歸屬問題。在有些問題上,王子君可以讓步,但是已經打定主意的人事問題,他必須得堅守自己的意見,不能後退。
「董書記,咱們全市的經濟增長不快,在這方面我是有責任的,在以後的工作中,市政府一定將經濟發展作為工作重心來抓,力爭在三個月的時間裡,讓東埔市的經濟上一個新台階!」對於經濟工作方面,王子君還是有些見識的。對東埔市已經有了一個完整的打算,對自己的計劃還是蠻有信心的。
如果光說經濟工作的話,董書記對於王市長的這個表態應該是滿意的,只是這一次經濟工作只不過是一個借口,董國慶要談的是人事問題。他心裡很是清楚,現在這個時候王子君閉口不談人事問題,這樣的態度並不是他可以在人事問題上作出讓步,而是以靜制動,等著自己表態。
在董國慶看來,自己能把這兩個職位的任命權全部攏在掌中,那自然是最好的選擇,而且也是他最想要的選擇,但是關鍵是有王子君在這裡,他根本就攏不了。讓馮志長去當常務副市長的事情,就給了他一個萬分牙痛的教訓。他這邊還沒有將馮志長安排好,王子君就將祝於平給安排到市委當了主抓組織的副書記。雖然祝於平這些天以來對他還算是尊敬,在一些人事組織問題上基本上也確保了他的意圖實現,但是他深深的知道,這點隔閡算是永遠立下了,祝於平不是自己人,永遠都不可靠。
現在這個常委副市長,王子君絕對不會放棄。如果自己不事先溝通好,將來在常委會上這傢伙冷不丁的插上幾句,鬧將起來,那丟臉的可就是他這個一把手了。倒也不是他董國慶怕他王子君鬧,有一點隱隱的擔心是他不願去想,也不願意去面對的:他主要還是擔心一旦上了常委會,他這個書記倒成了少數派。
看著王子君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董國慶雖然恨得牙根癢癢,但是此時也只能忍著性子道:「王市長,政府那邊你比較熟悉,我看這常委副市長的人選,就由你來推薦一個?」
「嗯,為書記您分憂,是我的職責。」王子君也不謙虛,十分爽快的擔當了下來。
董國慶心裡這個氣啊,你他娘的,本人剛說扔給你一個枕頭吧,你他娘的眼睛還沒閉上就打起呼嚕來了,你可真能裝啊你!不過不管他現在怎麼氣,卻也不能發作出來,畢竟他也有他的打算,現在他已經把常委副市長的位置主動讓出來了,那統戰部長就等著王子君投桃報李了。
董國慶一時無言以對,只好端起自己跟前的杯子喝了一口,一種苦澀的感覺從他的嘴裡蔓延開來,這一把手當的!真是窩囊透了!董國慶這麼想著,心裡越發地煩躁了。
王子君感受著辦公室裡的沉寂,他明白董國慶此時要的是什麼,但是此時的他,還真不準備就這麼簡簡單單的遂了董國慶的意,換句通俗的話說,那就是既然你想要當婊子,就不要再想著立牌坊!
一陣的沉默之後,董國慶只能主動開口了:「子君市長,統戰部長這個位置,我覺得應該從下面幾個縣區的一把手裡面挑選,這樣也有利於對咱們全市工作的促進。」
「董書記您說的有道理。」王子君見董國慶開了口,已經的得到了董國慶承諾的王子君,自然不會在這個事情上再打別,如果是那樣,這吃相就太過於難看了。
兩個人又談了一些東埔市的瑣事,王子君就離開了董國慶的辦公室。董國慶在王子君離開之後,並沒有立即回到自己的老闆椅上,而是坐在沙發上陷入了沉吟之中。
自從在東埔市當工作組組長以來,董國慶就沒有在王子君的身上佔過什麼便宜。成了東埔市的一把手之後,雖然利用自己在職務上的優勢,不斷的推動和加大了自己在東埔市的影響力,但是有一個事實還是不得不正視的:那就是他發現王子君在東埔市的影響力並不比自己低。
官場上來說,講究的是民主集中制。但是事實上是怎麼回事,對於每一個體制中人來說,那都是相當清楚的。關鍵時刻,要的是個人服從集體,局部服從全局,什麼是集體?什麼是全局?那就是讓大家群策群力、集思廣益之後再來統一一下意見嘛!
對於一個市委書記來說,如果掌控不了全市的大局,那就不是一個合格的市委書記!薛耀進時代,董國慶覺得自己無法施展,那是因為薛耀進在這個先天有利的位置上坐著,但是現在不同了,他就是東埔市的一把手,這個集中的權力就應該攥進自己手裡了,可是現在這種情形,讓董國慶心裡有一種深深的挫敗感,有些局面他自己根本就沒能掌控得了!
心裡有些煩亂的董國慶,端起自己面前的杯子一口氣喝完了,一種苦澀的味道,讓他有一種想吐的感覺,看著桌子上那寫得滿是外國文字的包裝紙,董國慶直覺那些小蝌蚪般的符號像是一雙雙小眼睛,衝著他擠眉弄眼呢。董國慶想自嘲的笑一下,咧了咧嘴,卻沒能笑得出來。心中暗道自己請王子君來喝咖啡,真是一個自打自臉,自討苦吃的舉動!
就在他腦子暈暈的時候,黨恆敲門走了進來。看著董國慶桌子上擺的咖啡,黨恆的眼睛登時就是一亮:「董書記,你這兒有了好東西也不說聯繫一下群眾,哎,這回可讓我碰上了!」
說話之間,黨恆就拿起茶壺找了個一次性的杯子給自己倒了一杯,不過等他將這一杯咖啡喝進肚子裡的時候,黨恆的臉色頓時變得無比的難看。
這麼好的進口咖啡,能被董書記沏出如此難喝的味道來,董書記還真不是一般的糟蹋東西啊!
心中感慨的黨恆,頓時就有了一種決定,那就是絕對不能看著這麼好的東西再受摧殘之苦了,二話不說將桌子上的咖啡往自己這邊一拉,不客氣道:「董書記,這兩天我寫你交辦的材料,弄得有些焦頭爛額的,這咖啡不如就給我提神吧。」
「你都拿走,這櫃子裡還有,你都弄走吧。看來,要吃還是家常飯,要穿還是粗布衣,這外國人的東西,還真不是一般的難喝!」董國慶對於黨恆這個下屬很是寵愛,說話之間朝著自己的小櫃子一指,示意黨恆全盤捎走。
黨恆也不客氣,拉開櫃子就將那幾盒咖啡給提溜了出來,一邊找了個小袋子裝好,黨恆一邊笑著道:「董書記,您剛才用咖啡招待誰了,跟您有那麼大的冤仇嘛,怎麼用這麼難以下嚥的味道折磨人家啊。估計您泡的咖啡喝下去一口,今天的飯就沒胃口了!」
黨恆的一句調侃,像一隻溫柔的小手似的,一下子把董國慶心裡的皺褶給撫平了,熨舒展了,董國慶的心情一下子好轉了許多。想到那傢伙似笑非笑的表情,不由得幽幽的感歎道:「無冤無仇還能這樣,太難纏了!」
「誰呀,被老闆這麼惦記?」黨恆頓時來了興趣,在董國慶的旁邊一座,笑瞇瞇的朝著董國慶問道。
「王子君市長剛才來過。」董國慶看著黨恆,輕輕一笑地說道。
「哦。」一聽說王子君來過,黨恆立馬就噤了聲,一言不發了。在他看來,王子君市長來了喝這個,實在是太正常不過了。
就在董國慶和黨恆談論王子君的時候,已經回到了自己辦公室的王子君,也迎來了自己的客人:主抓組織人事工作的副書記祝於平,在王子君剛剛進辦公室沒幾分鐘,他就笑瞇瞇的跟過來了。
從常委副市長到主抓組織人事的副書記,這一點是祝於平怎麼都沒想到的。從職務上來說,這幾乎算得上是一個飛躍,儘管這個飛躍沒有從副廳到正廳那般的震撼力,但是這裡面隱含的地位變動,也是任誰都不能忽視的!
主抓組織人事的副書記,也就是人們眼中的三把手,雖然他現在在副書記中排名最後,但是無可否認的是,他的權力卻是最重的。別的不說,就說下去檢查,以往他下去最多也就是縣長陪同,而現在那是縣委書記加縣長,下面的幹部更是緊緊地跟著祝書記的步伐,誰不想在主抓組織的領導眼裡混個臉熟呢?
這種感覺讓祝於平有點飄飄然,但是心裡還是很有數的。祝於平清楚地知道,是誰讓他登上了今天的位置,關鍵時刻,是王子君力挽狂瀾,出大力拉了他一把,這一點讓他永遠都心存感激。因此,不論在什麼地方什麼場合,祝於平對王子君都表現出了極大的尊重。
在王子君的對面一坐,祝於平就笑著朝正在房間裡收拾東西的趙國良道:「國良啊,給我弄點好茶葉喝喝,我這副書記,你也得巴結著,要是茶葉一般,你小子小心日後我給你小鞋穿呢。」
官場裡的事兒太奇怪了,表面上風平浪靜,實際上風起雲湧;表面上一團和氣,背地裡卻是口蜜腹劍,恨不得一招兒狠的捅死你!因此,很多人的話都是沒法兒當真,沒法相信的。哪個人對你怎麼好肯定會在第一時間告訴你,但是想要對你使陰招,下毒手,肯定會乘其不備,出其不意,當然不會如此明目張膽的告訴你了。
趙國良明白祝書記對王市長揣了滿肚子的感激,這番話當然是忽悠自己、調侃自己的。因此,越發知道內斂才可以創大業、幹大事的趙國良答應一聲,就開始給祝於平找茶葉,至於那些沒有用的話,他卻是絲毫都沒有說。
「國良不錯,王市長您再調教兩年,下去弄個副書記也是綽綽有餘了。」祝於平朝著王子君笑了笑之後,輕聲地說道。
祝於平的這番話也是很有語言藝術的。有時候誇獎秘書,就等於誇獎領導了。王子君心裡雖然明白祝於平的這番說辭有誇張的水分,但是心裡卻也默認了。看趙國良一眼,順著話茬兒道:「國良聽清楚了吧?祝書記都給你封官許願了,你還不麻利點,非得等到祝書記反悔啊,那你小子可就是雞飛蛋打了!」
趙國良嘻嘻一笑,將一盒用白色瓷瓶裝著的茶葉給拿了出來,一邊給祝於平倒茶,一邊笑著道:「祝書記,這可是咱們王市長的極品大紅袍,沒有王市長的吩咐我可不敢自作主張拿出來的。我今天違反紀律給你弄出來了,您可不能忘了剛才的話,說話不算數啊!」
看著那瞬間變成紅色的茶湯,感受著水溫不斷上升的香氣,祝於平就知道,這茶絕對是非同凡響的極品之物,當下貪婪地吸了一口裊裊上升的茶香,這才笑著道:「小子你放心就是了,我絕對忘不了!」說話之間,他目光又朝著王子君看了一眼道:「王市長,看這茶的樣子,不會是那種傳說中的……」
「對,還真讓你猜對了!」王子君明白祝於平的意思,嘿嘿一笑,正色道。
這茶葉按照王子君的級別,還真是不好弄到,但是誰讓他娶了一個吃裡扒外的小媳婦呢,在知道王子君喜歡喝茶之後,莫小北就將老爺子一些喝不著的極品茶葉給弄了出來,當然這喝不著是莫小北同志自己認為的。
看著渺渺的香氣,王子君不由得想到了莫小北給自己茶葉時的小模樣,自己那時候可真是不應該調笑人家。
就在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的王市長正自我反省的時候,趙國良已經離開了王子君的辦公室,在離開的時候,順手把辦公室的門給輕輕的掩上了。
「王市長,昨天國嶺來找我了。」在和王子君說了兩句閒話之後,祝於平輕聲地說道。
祝於平沒有說孫國嶺找他的目的,但是對於這些王子君還是能夠猜測到的,他沒有說話,端起趙國良給他沏好的茶水喝了一口,等待著祝於平接著說下去。
祝於平此時也很是有些為難,從他的角度來講,這件事情他本來是不想來說的,但是他和孫國嶺的關係一直算是不錯,現在孫國嶺求到了他的頭上,如果他不開口的話,好像有些對不住孫國嶺似的。
在沉吟了瞬間之後,祝於平還是接著道:「王市長,國嶺市長在工作上很能幹,也有思路,如果運用得當的話,會是一個很不錯的幫手呢。」
「這個我知道,和國嶺打交道也快一年了,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我心裡清楚的很。」王子君沉吟了一下,開門見山道:「常委副市長這個位子,現在對我來說很是重要。」
祝於平明白王子君的意思,現在市政府之中已經有了馮志長這個常委副市長掣肘,王子君絕對不會再讓市政府的班子裡面再出一個不聽自己提點的常委副市長,如果那樣的話,對於王子君來說就太被動了。
「王市長,我覺得國嶺市長還是能夠分得清輕重緩急的。」祝於平沉吟了瞬間,再次朝著王子君遊說道。
王子君點了點頭道:「這個我相信,但是我現在需要的不是這樣的常委副市長,祝書記,你現在是咱們東埔市主抓人事組織的副書記,要你說,我現在最應該要的助手是什麼樣的副市長?」
祝於平看著似笑非笑的王子君,心裡萬分感慨,心說王市長這一次可以說是心思已定,看來,孫國嶺這次還是沒有希望了!儘管在資歷上,孫國嶺要比張通稍強上一些,但是論及工作能力,張通卻比孫國嶺不差,但是孫國嶺這個人太過於傲氣,而且在工作上太有自己的主見,如果孫國嶺成為了常委副市長的話,王子君想要掌控大局,那就比張通當副市長難得多。
「王市長,這個我明白,但是國嶺市長那裡,是不是有些不太公平,會不會影響了工作積極性?」祝於平沉吟了瞬間,輕聲地問道。
王子君笑吟吟地看著祝於平,並沒有開口,但是他不開口,卻是已經把自己的意思給表達出來了。
在孫國嶺和張通之間,要說賞識,王子君還是最賞識孫國嶺,但是孫國嶺的傲氣,讓本來就已經有了一個變數的東埔市市政府,再次平增了一個變數,這是王子君所不能接受的。因此,在這次常委副市長的選擇之中,王子君偏向於選擇張通。
有時候要任人唯才,有時候,卻要任人唯親。王子君思索著這句話,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苦澀。
祝於平沉吟了瞬間之後,最終還是道:「王市長,雖然國嶺市長沒有給我說,但是我還是能夠看得出來,這些天那邊對他可是很熱情的。」
祝於平嘴中的那邊是誰,王子君一清二楚,他輕輕笑了笑道:「越是這樣,我越不能把自己以後的事情賭上去。」
祝於平不再說話了,他此時已經完全明白這件事已經沒有迴旋的餘地了,對於王子君來說,張通就和自己一樣,是堅定站在他那一邊的,而越是這樣,王子君越是不可能為了充滿了變數的孫國嶺,再將張通這麼一個聽話的幹將給拋棄掉了。
「祝書記,還有件事情需要你注意一下,董書記準備在縣委書記之中挑出一個統戰部長來。」王子君喝了一口茶,話鋒一轉道。
從縣委書記之中選出一位統戰部長,祝於平臉色變幻之間,就輕聲地問道:「王市長,您的意思是……」
「不是,對於董書記的這個安排,我們應該大力支持。」王子君不等祝於平說完,就輕輕的擺手道。
「我的意思是,這個縣的縣委書記既然上去了,那咱們就對這個縣的班子做一下適當的調整,另外給錦湖留一個位置,他也該當當縣長,主政一方,去鍛煉鍛煉了。」王子君朝著祝於平笑了笑,輕聲地說道。
給李錦湖留出一個位置來,這對於祝於平來說不是什麼太大的難事,以李錦湖現在的資歷來說,如果直接上縣委書記,還有點為時過早,但是上縣長卻是完全不成問題。
兩個人正在談話,敲門聲輕輕的響了起來,一臉笑容的張通,笑呵呵地走了進來。
張通來找王子君,自然是為了晚上吃飯的事情,現在,他的那些同學已經來得差不多了,張通是專門來接王子君到酒店去的。本來,在這件事情上,張通並不準備請祝於平過去,但是聽說祝於平在王子君的辦公室之中,張通也不準備再等,直接就敲門走了進來。
「王市長,祝書記,我沒影響二位領導談工作吧?」張通一進門,就笑呵呵的朝著兩人開玩笑道。
以往在市政府的時候,張通和祝於平的關係並不是很近,但是官場裡是講究趨時而動的,此時祝於平的進步,讓張通心裡本能的有一種想和這個主抓政工的副書記搞好關係的打算。
王子君看著走進門來的張通,自然明白他的心思,呵呵一笑道:「張市長快坐,我們兩個剛剛也差不多快要說完了,你要是沒有什麼要緊的事情,就聽我們談完再說。」
「我聽王市長的。」張通在旁邊的沙發上一坐,自己也沒有將自己當外人,從小櫃子裡拿出了一個茶杯,給自己倒了一杯水,一邊喝水一邊等著王子君和祝於平談事情。
有張通在這裡坐著,祝於平自然不能旁若無人,無所顧忌了。因此,簡單的扯了幾句之後,祝於平就站起來告辭了:「王市長,如果沒有別的吩咐,那我就先過去了?」
王子君剛要點頭,張通已經笑道:「祝書記啊,王市長沒有什麼事情,可是我還有事情呢,今天你有沒有和人約好啊?」
「還沒有。」祝於平說出來這句話,立馬就有點後悔了!他在說話的瞬間就已經明白了張通的意思,自己閒著沒事兒跑去湊什麼亂哄呢。無奈說出口的話已是覆水難收,再怎麼後悔也收不回來了。
「那就太好了,有道是相逢不如偶遇,祝書記,我有幾個黨校的同學來咱們市裡面玩,剛剛拉了王市長的丁,您今天既然沒有什麼事情,那就給我張通撐撐門面吧!」張通那是順桿往上爬的好手,不等祝於平找借口,就接著邀請道。
祝於平知道,此時自己已經不能反悔了,雖然自己和張通的關係不是太密切,但是祝於平卻也不希望平白給自己增添一個敵人,更何況現在張通在王子君的身邊也越加的受到重視,所以也不好推辭,痛快的答應下來了。
張通這一次招待同學,並沒有在定點飯店東埔賓館,而是將這次聚會安排到了一個離東埔市有十幾里地路程的一個農家樂。這農家樂不但綠樹成蔭,一到晚上就自然清涼,而且幾間新修的房屋收拾得別開生面,十分乾淨。
在他們的車來到農家小院的時候,小院裡已經停了四五輛車子,看牌照大部分是山垣市的,也有兩輛是屬於鄰市的牌子,不過看開頭的字母,王子君一時間卻看不出這牌子究竟是屬於哪個市的。
「王市長,祝書記,張市長。」在他們的車子停下的瞬間,早就等在這裡的張通的秘書就迎了上來。張通朝著秘書點了點頭,輕聲地問道:「都來齊了沒有?」
「除了李廳長還需要十幾分鐘之外,其他的貴賓都到齊了。」張通的秘書很是幹練,聽到張通一問,就輕聲地回答道。
聽說李廳長還沒有來,張通的眉頭不經意之間就皺了皺,不過他還是笑著對王子君道:「王市長,祝書記,咱們先往裡面坐。」
王子君和祝於平都聽到了張通和秘書的對話,不過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在他們走進農家樂的大廳之中時,就見大廳之中正有幾個人坐在那裡打撲克,其中一個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此時正哈哈一笑道:「趙妹子,這次哥哥無法憐香惜玉了,對不住妹子,哥哥我這裡還有一炸呢!」
聽到這個人說話,王子君就覺得這傢伙好像故意嘟著嘴佔別人便宜一般。這趙妹子三個字從他的嘴中吐出來,怎麼聽著都好似是找妹子一般。
不過那男子的得意並沒有多久,被他稱為趙妹子的女人,這時候也拿出了幾張牌摔在了桌子上。從王子君的視線看過去,那也是一炸,而且是比男子還要大的一炸。
「肖處長,你老哥以後算牌還是算清楚點,省得出了之後再後悔。」女子留著齊耳的短髮,一身黑色的職業裝在那裡一坐顯得很是乾淨利落。這女子在燈下看上去也就是三十多歲,一聽她說話那就不是嘴巴上好惹的人。
就在他們亂哄哄的時候,張通已經笑著大聲道:「各位老同學,咱們先停一停,我們東埔市王市長聽說各位來了,心中很是高興,特地前來慰問大家。」
那些正在打牌的人,不約而同的將牌放了下來,有的更是站起來和王子君打招呼。王子君看著這些朝著自己注視來的「同學們」,輕輕一笑道:「大家好,我在這裡以最誠摯的心,歡迎各位來到我們東埔市,剛才,張市長的話說得很好,但是有一點張市長說的不對,我不是來慰問大家的,我是湊著大家的東風,來蹭張市長這頓飯的。」
王子君的話,讓在場的不少人莞爾一笑,露出了開心的笑容,大廳之中的氛圍,也變得和諧起來。在張通的一通介紹之下,王子君算是對這過來的幾位同學有了一些簡單的認識。
張通在這些黨校的同學之中,混得雖然不算是最好的,但也不算是最壞。他的這些同學之中,比較不錯的,已經位至財政廳的副廳長了,混得不好的仍然在處級幹部層次上原地不動踏步走呢。在張通的介紹中,引起王子君最為關注的就是那個短髮的女子,本來王子君以為她是省委某個機關的處級幹部,卻沒有想到她竟然是一個縣的縣委書記。
一個女人當副市長,做某個省直單位的實權處級幹部,這都是常見的事情,但是做縣委書記的,卻不多見。而越是這樣,越是顯現了這個叫做趙郝佳的女子的不凡。
而那個剛才和趙郝佳打牌的肖處長,則是省勞動廳的一個重要處室的處長,雖然位至不是很高,但是權力卻很是重要。
在一番介紹之後,眾人就在桌子四周坐了下來,作為市長的王子君,自是被眾人推舉坐在了首位。雖然在安排座位的時候,王子君進行了一陣謙虛,但是都很是明白官場規矩的眾人,還是將王子君推到了中間的位置。
「各位,我來晚了,臨時有個老戰友打電話,說著說著不覺時間就長了一點,還請各位兄弟姐妹多多贖罪啊!」一個四十多歲的男子在眾人剛剛坐下之後,邁步走了進來,一面說話,一面朝著在座的諸人拱手道。
「老李,你來的不算晚,我們也是剛剛坐下,來,我跟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們東埔市的王市長。」張通從凳子上站起來朝著那人走過去,朝著王子君一指,笑呵呵地說道。
王子君從凳子上站了起來,朝著那人點頭致意。這是張通又笑著朝王子君道:「王市長,這是咱們省財政廳的李廳長,也是我們班的班頭,我在黨校的時候,可是沒少跟李廳長吃財政飯。」
張通一語雙關的話,頓時讓眾人一陣的大笑,那李廳長一邊朝著王子君伸出手說了一聲幸會,一邊朝著張通罵道:「你這張嘴,就得好好管管了,王市長,您今天是他的領導,我這裡給您提一個不成熟的建議,那就是好好地管管張通的這張嘴,不能讓這傢伙隨意的胡說八道。」
王子君和李廳長握了握手道:「李廳長的指示,我一定認真落實。以後還請李廳長多多支持我們東埔市的工作,我們東埔市的同志,可是迫切希望得到財政廳的關懷啊!」
「這個王市長請放心,只要是我能夠做到的,決不推辭。」李廳長一拍自己有點光的腦殼,笑呵呵的朝著王子君說道。
王子君笑了笑,然後朝著主位一指道:「李廳長,咱們別站著說話了,來,快請坐。」說話之間,王子君就朝著桌子的主位一指道。
在所有人的感覺之中,王子讓主位,那更多的就是做一做樣子,而被讓的人,一般也都會很是謙虛的坐回到屬於自己的位置上去,但是這一次,這位李廳長卻是做了一個讓不少人臉色變動的動作,他呵呵笑了兩句,就當仁不讓道:「既然王市長這麼客氣,那我就不客氣了。」
隨著這位李廳長當仁不讓的在中間位置上坐下,張通的臉色就是一變。這主位不論是論級別還是其他的方面,那都是應該王子君做的,自己這次邀請這些同學來給自己長面子,還不是為了在王子君面前討個好麼?
可是現在李廳長既然已經坐下了,他自然什麼也不能說,看著王子君笑容不變的臉,張通心中歎氣一聲,心說等回去之後,再給王市長陪個不是吧。
雖然很多人和張通一般感到自己這位老同學做得不對,但是一個個因為和王子君沒有什麼隸屬關係,再加上他們很多人還都求著這位李廳長辦事,樂得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在張通的盡力引導下,酒場的氛圍倒也是其樂融融,這農家樂的菜做得很是不錯,不論是醋溜排骨還是調拌的野菜,吃著都很是順口。
在談論了一些省裡的軼事之後,這些官場中人最終還是將話題轉移到了官場上,就見那位趙郝佳書記端起酒杯道:「王市長,我敬您一杯,希望您以後多多關照。」
作為全場之中唯一的女人,這趙郝佳的敬酒王子君自然不好推脫,他端起酒杯和趙郝佳碰了一個之後,笑著道:「趙書記,今天這酒,本來該我敬您,遠來是客這給主人敬酒,可是不太對頭啊!」
那趙郝佳就是不依,就在兩人推脫的時候,就聽那肖處長哈哈一笑道:「我看你們兩個也別在這裡敬來敬去的了,一個是領導,一個又是貴客,乾脆痛快點兒,來個交杯酒算了。」
不論處在什麼樣的位置,只要是一放開了喝,那最終就會原形畢露,將平日裡的偽裝全都剝開了。別看張通這些同學一個個在單位之中也算是威嚴不已的主兒,但是此時處在這個時間段,一個個都放開了。在肖處長這個提議一說出口,頓時就有大批的人起哄道:「喝交杯酒,就得喝交杯酒!」
「王市長,趙書記可是我們的班花,跟我們還沒有這麼喝過呢,你今天可是不能推辭。」肖處長呵呵一笑,又朝著王子君將軍道。
「對,王市長代表東埔市,郝佳代表咱們這些老同學,喝一杯,就表示咱們和東埔市手拉手,心連心嘛!」
在起哄的聲音之中,王子君覺得自己的臉有點紅,一直以來,和他喝酒的人都很是顧忌他的身份,像這種鬧著玩的事情,還真是第一次發生。
「這喝交杯酒倒是可以,就是怕人家王市長不願意。」趙郝佳好似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是奇怪,倒是很放得開地說道。
趙郝佳這次還真是說的對了,王子君還真是有點不喜歡喝這個酒,不過人家趙郝佳這句話一說出口,王子君就知道自己已經不能再退了。
「王市長,爽快點兒!有人說凡是書記都幹過市長,但是我可以作證,我們趙妹妹還沒有幹過市長,所以王市長你這個做市長的就應該以身說法,手把手的教教我們趙妹妹到底怎麼幹市長,大家說對不對嘛!」肖處長好似唯恐天下不亂,在話語之間,帶著無限曖昧的大聲說道。
只要有女人在場,性這個話題始終是男人們快樂的源泉,肖處長的這番是男人都懂的話,自然引起了一桌人的共鳴,整個房間裡的氛圍,也變得熱烈無比了。
祝於平作為地主,也喝了不少的酒,不過他的酒量很是不錯,所以此時依舊清醒的很。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當上了主抓組織的副書記的原因,祝於平發現自己現在簡直是職業病了:喜歡像個偵探似的,不動聲色的觀察人。在王子君在起哄聲中被迫和趙郝佳喝交杯酒的時候,祝於平的目光就落在了坐在主位的李廳長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