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段時間,黨恆一直在想,都說男人難,成功的男人更難。其實仔細想想,男人在某些方面也是很幸運的。女人需要守身如玉,男人則不用。感謝上帝在造人的時候早就考慮到了這個問題,為了維護偷情男人的利益,上帝把人體製造得天衣無縫,再怎麼動過別人也發現不了痕跡。
因此,很多男人,尤其是像自己這種有點本事,有點相貌,有點職位又有點氣度,當然還要有一副健壯的身體的男人,往往在這方面不太安分。有婚姻,儘管平淡,但是那是一種親情的東西,很溫暖,這種溫暖是多層面和包容性的,不可或缺;然後就是有個情人,這個角色會帶給男人無數新奇的快活和刺激。
對於老婆,黨恆開始是有些內疚的。但是男人天生是一種善於比較的動物,跟溫小玉一比,妻子太一本正經了。每次都是不叫不動不呻吟,也不癲狂。你忙活你的,她睡她的,更誇張的是有時候她還喜歡側著身子拿本書看,好像兩個人之間各幹各的號,各吹各的調,絲毫不相干。溫小玉給了他關於女人的啟發,原來有味道的女人是這樣的。這才叫瘋狂。瘋狂得痛快入骨。內心裡對妻子的愧疚轉而化之,反倒成了對自己的無比同情,自己怎麼就沒有一個這麼好用的老婆呢?
溫小玉的身體太性感了,該大的地方大,該小的地方小。凹凸有致,豐滿而不臃腫,滑膩精緻而且特別有味道。她在床上的動作太精彩了,配合得十分默契,好像他們天生最適合做夫妻。每次都把黨恆折騰得大汗淋漓,心裡壞壞的想著原來勞動最光榮還有這層含義!有了溫小玉之後,黨恆每每想到這句話就忍俊不禁。這一點讓黨恆刻骨銘心。
只是,經歷了這麼一出,黨恆覺得他跟溫小玉之間,曾經有過的朝思暮想的渴望,撩人心魂的牽掛,統統都變得寡淡無味了,除了那一身青春的好肉,再沒有任何能誘惑住他的東西了。原本勾人心魂的那把情慾之鎖也生銹了,黨恆好像突然間幡然醒悟,官場裡流行一句話,連自己的褲腰帶都管不住,還能幹得了什麼大事呢?
這麼一想,更是心如潮湧,黨恆心裡幾乎快要崩潰了。儘管他用了堅硬的自我安慰方式,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只是虛撐著。他在心裡告誡自己一定要頂住。政治前途比他的性命都重要,更不要說什麼真感情了,這下面的螺絲釘鬆懈的事兒,無論如何也得摀住的。眼下形勢迫在眉睫,女人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徹底解決因為女人而派生出來的問題。
在黨恆眼裡,王子君這個人是他一直琢磨不透的,難捨能捨,難忍能忍,難行能行,難為能為,單單衝著這一點,就知道王子君的確是個想幹事、能幹事的人。只是,在自己處於水深火熱之中的時候,王子君對自己會是什麼樣一種態度呢?是隔岸觀火,是落井下石,還是幸災樂禍?
來到趙國良的辦公室,趙國良對自己別無他恙,還是一如既往的客氣。在黨恆眼裡,這個年輕人一向很沉穩的。平日裡話不多,卻耳聰目明,心裡亮堂著呢。在官場上,領導與秘書之間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人們習慣性的思維定式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因此,大家對趙國良都是持著近乎討好的態度。但是,這小伙子聰明得很,為人十分低調,只要涉及到工作,一律是守口如瓶滴水不漏,但是為人處世,不論對誰,從來都是客客氣氣的,這一點讓他在整個大院裡好評如潮。
有時候,黨恆想,自己沒有機會給王子君這樣的人當幾年秘書長真是短練。別看自己比趙國良大幾歲,但是在某些方面,趙國良卻比自己棋高一著。市長秘書的身份太特殊了,這小子卻絲毫沒有頤指氣使的張狂,黨恆覺得以自己宦海沉浮多年的經驗來看,這小子在臥薪嘗膽,他在隱忍,他一定有自己心裡的小九九,只是,從來不肯輕易示人罷了。王子君是所有人的機緣,自古以來近水樓台先得月,向陽花木易為春,有了這種便利條件,用不了多久,趙國良就會高昇的,而且,這小子的政治前途肯定是一馬平川。
來向王子君匯報之前,趙國良就勸過黨恆,說黨秘書長要見王市長直接過去就是了,但是黨恆這次卻要趙國良無論如何都要匯報後再說。
一分鐘之後,黨恆走進了王子君的辦公室,此時的黨恆已經恢復了以往的從容,在向王子君和孫國嶺打了招呼之後,就帶著一絲恭敬地道:「王市長,我是來向您討任務的,後天陳副部長就要走了,您現在還有什麼要我準備的嗎?」
王子君笑了笑開口道:「黨秘書長你要不來,我也會去找你的。還真是有一件事情非得你秘書長親自安排不可。」說話之間,王子君就從自己的辦公桌裡拿出來一個剛剛寫好的清單,吩咐道:「黨秘書長,你按照這些清單上的東西去準備,另外和山省衛視商量一下,務必要將這件事情來一個直播。」
黨恆看著王子君列好的清單,沉吟了瞬間,就堅定地道:「王市長你請放心,這個任務,我肯定會如期完成的。」
黨恆來得快,走得也快,可謂是來去匆匆,在黨恆離開之後,孫國嶺有點好奇地問道:「王市長,您怎麼還找了山省衛視,怎麼,您還有什麼節目需要讓電視台現場直播?」
「還真是有,不過孫市長,您先別著急,好飯不怕晚,您就慢慢地等著看戲好了!」王子君從椅子上站起來,無比自信地說道。
……
王子君走在山省省委的大門口,看著那迎面牆上寫著的醒目的為人民服務幾個大字,彷彿覺得自己又回到團省委的日子。說起來,團省委的日子雖然也有點忙碌,但是比起東埔市來,卻是悠閒的很。
「鍾落落,來上班啊!」一輛自行車從王子君的身旁經過,騎著自行車的女子從習慣的剛剛從自行車上下來,推著車向車棚走,王子君就笑著打招呼道。
「您好!」女子還沒有抬頭,就帶著笑容習慣性的跟人招呼道。等她抬起頭看著一臉笑容的王子君,有點不敢相信地道:「王書記,是您哪,您什麼時候過來的?」
「可不是我嘛!」王子君笑著朝鍾落落點了點頭,接著道:「這走路可不能走神哪,你這車雖然馬力很小,但是傷住了你可就不好了。」
說話之間,王子君就笑了起來。聽著王子君的玩笑,鍾落落心裡的緊張情緒,一下子消失了。咯咯地笑著問道:「王書記,您這是去哪兒啊?」
「找領導辦點事。」王子君笑了笑,輕聲地說道。
聽到王子君提到領導兩個字,鍾落落猛的意識到眼前之人已經不是她原來的領導團委書記,而是東埔市的一市之長了。能被王市長稱為領導的,在鍾落落看來,應該只有小樓上的那幾位了。
「您這是要……」鍾落落說話之間,朝著後面的方向指了指道。
王子君點了點頭,鍾落落就道:「王書記,您要是去那裡,可是得早去,每天去那裡匯報工作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嗯,我這就過去,鍾落落,什麼時候得了閒,咱們團省委的同事一塊聚一聚,我想大家了!」正好走到一個岔道口,王子君朝著鍾落落擺了擺手,就快步的朝著那個岔道口走了過去。
鍾落落也笑著和王子君再見,但是看著這個和自己漸行漸遠的身影,鍾落落卻感到了兩人之間巨大的差距,別的不說,當她自己還在為一個正科級的位置奮鬥的時候,那個遠去的人打交道的角色,就已經是這個大院之中最有權力的幾個人。
「鍾落落,你自己一定要努力啊!」隨著王子君的身影消失在了花壇的拐彎處,鍾落落握了握自己不算大的拳頭,暗自給自己鼓勁道。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給自己鼓勁,只不過她不希望再像今天這般,連這個男子的身影也看不到。
在省委辦公大樓後面有一座四層的小樓,這小樓在高有十幾層的辦公大樓面前,顯得很是低調,但是從辦公大樓走過的人,無不在仰視著這座看上去有些破舊的小樓。因為這座小樓,才是省委大院的核心,作為省委書記的胡一峰,就在這小樓之中辦公。
胡一峰並沒有用聶賀軍留下的辦公室,此時的他,正拿著一個噴壺給自己桌子前方的一棵刺球噴著水。看上去神態很是悠閒。
「錢江,這刺球也有刺球的好處,幾天不用澆一遍水,哪天心血來潮滋潤它一下,這傢伙照樣死不了!」
正坐在沙發上的許錢江聽了胡一峰的論調,笑了笑道:「一峰書記,我同意您的觀點,因此啊,我們的組織工作,就是因人而宜,對症下藥,將各種各樣的人才,都安排到適合他的位置上去。」
「三句話不離老本行,許部長啊,現在不是工作的時間,該放鬆還是放鬆點的好。」
胡一峰放下水壺,早就伺候在一旁的秘書,將一塊乾燥的毛巾快步的送到他的身前,他接過毛巾擦了擦,隨手將毛巾放在了盆架上。
「我也是習慣了,要是一峰書記您給我派個別的差事,說不定我就能夠將這個習慣給改過來了。」許錢江在胡一峰成為東埔市市委書記之後,就快速的朝著胡一峰靠攏。而希望通過許錢江在組織上落實自己意圖的胡一峰,也欣然接納了許錢江的刻意討好,兩人的關係,在雙方的共同努力下,迅速的升溫了。
「給你派別的差事,這可得找楊部長,我可管不了。」胡一峰一笑,在沙發的另一頭坐下來,端起正飄著渺渺白煙的茶喝了一口,接著道:「是不是還在為東埔市出的事情煩心哪?」
「可不是嘛,咱們山省的組織工作,本來可以今年年底來個名列前茅,現在出了東埔市那件事情,可能要前功盡棄,一下子滑到底嘍!」許錢江雖然在笑,但是笑容之中,卻是充滿了不甘。
就許錢江而言,他的年齡在省委的這些領導之中還不算是太大,他自己也有上升的空間,因此,對於工作方面,一向抓的很緊,為的就是能夠給自己加一點分。
今年這次年底檢查,許錢江自信滿滿,覺得一定能夠有一個好的成績。而一些例行的檢查,也沒有讓他失望,陳副部長很是滿意,而負責考核的幾個同志,也都給出了不低的分數。
這本來就有事一個完美的答卷,可是就在這個答卷要畫上圓滿的一筆的時候,卻出了這種事情,怎不讓許錢江氣憤不已!雖然在東埔市的時候,他表現的很是大度,但是在心裡,卻是很有些窩火。
「墊底倒不至於,只是靠前的希望不大了。」明白許錢江意思的胡一峰放下茶杯,幽幽地說了一句。
許錢江來這裡,主要就是想要給胡一峰匯報這件事情,此時聽到胡一峰這麼說,他心中也是一陣的輕鬆。雖然靠前的位置誰都想要,但是實在是沒有希望的話,許錢江希望自己主持的山省組織部,不要在其他兄弟單位之中抬不起頭來。
而胡一峰說出的話,他並不懷疑,因為他知道胡一峰後面站的是誰。而胡一峰這個人,一向是不放空話。他說不排到最後,那就肯定不會排到最後的。
「胡書記,有您這句話,我心裡就踏實多了。我怕影響咱們山省的形象啊。說實話,對東埔市的這件事情,我覺得很是惡劣,除了那個膽大妄為的人之外,推動這次遴選的人,也是極不成熟,你要想搞民主,必須得自己先弄明白什麼是民主,這麼重大的事全都撒手不管了,那還不亂了套嘛!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許錢江是組織部長,他的一句不成熟,那就是給人一種蓋棺定論的感覺。
許錢江嘴中那個不成熟的人是誰,胡一峰心中清楚,他也明白許錢江之所以這麼說,在某些方面,主要也是針對他自己的喜好來的,如果不是自己和那個人之間有恩怨,許部長應該不會將事情牽涉到那個人的身上。
想到那個人,胡一峰的心中也很是有怨念。但是與此同時,他對這個老是不按常理出牌的傢伙也揣了一絲惜才之心。雖然他沒有什麼證據,但是憑著自己多年的經驗判斷,他隱隱約約的覺得,現在山省之所以會形成現在的局面,和那個人在後面推動有著密不可分的關聯。
從骨子裡說,胡一峰並不喜歡山省的政治局面處於一種萬馬齊喑的狀態,這一點在聶賀軍在位時他就耿耿於懷,什麼是領導?領導就是把各色人等統統籠絡到自己的麾下,讓他們死心塌地的為自己出力效命,從而帶動整個山省的局面朝氣蓬勃的發展起來。從這個角度來看,多一些這樣的人才也未嘗不可。
現在的領導幹部都他娘的太故步自封了,滿腦子裡想著的就是如何討好自己。看自己的眼色,拍自己的馬屁,千方百計的往臉上貼金。真正能幹幾件叫得響的大事的人,又有幾個呢?胡一峰恨恨的想著整天圍著他轉的幾個人。
在胡一峰看來,這些對自己言聽計從的人可以當成心腹,卻不能委以重任。為什麼呢?從根底上講,那就是不懂得什麼叫為領導服務。不懂得想領導之所想,急領導之所急,而是一味地向領導強調自己的想法,展示自己的才華,卻沒有變自己的想法為領導的想法,化自己的才華為領導的才華,處處都在向領導展示自己的高明。你怎麼可能比我胡一峰高明,怎麼可能比我胡一峰有才華呢?我胡一峰要是不如你們,怎麼可能當領導呢?只是可惜,這一幫只會看自己臉色行事,從來不想創新工作的奴才們,眼睛都被名利蓋住了,根本就心思想幹事創業。
但是王子君不同。自己雖然內心裡不喜歡他,卻也不得不承認,這傢伙還是有兩把刷子的。這傢伙就跟一對牛似的,似乎有累不垮的精神,耗不盡的精力,幹不完的激情,折不撓的毅力。面對現實,大有振臂擋車的勁頭,說什麼真正的執政能力不是體現在政府管什麼,而是不管什麼。政府包辦的後果是什麼?是窮人受損、富人受益、官僚得利。優化幹部作風指的是什麼?就是要徹底解決門難進、臉難看、話難聽、事難辦的問題!
這些話真是振聾發聵,卻為他贏得了一片掌聲。打鐵還需自身硬。單單從這點來看,這傢伙雖然擅長作民生秀,但是這些話卻是不無道理的。
對於那個人的重視,胡一峰早就超過一般的常委了。只是如今大局已成,自己要想動那個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遴選這個方式,還是不錯的。錢部長,這些年從中央到地方都在討論用人機制的改變,雖然這次遴選出現了問題,但是在大方向上,還是不錯的。」胡一峰說到這裡,沉吟了一下道:「對於遴選這件事情,楊部長很贊同。」
許錢江沉默了,他的臉色雖然依舊如昔,但是心中確實有點發燒,剛才自己明顯有拍馬屁的嫌疑,如今看來,這馬屁可能拍到了馬蹄上。
「咚咚咚!」
輕輕的敲門上響了起來,正喝茶的胡一峰臉色頓了一下,就沉聲地說道:「進來。」
隨著胡一峰的聲音,門子被輕輕地推開,來到省委之後,胡一峰從《山省日報》專門挑選來的秘書謝榮金輕輕地走了進來。
謝榮金三十多歲,寫了一手好文章,在山省日報也算是數得著的筆桿子之一,這次能夠得到胡一峰的青睞,成為山省第一秘書,對他來說簡直是實現了一個跨越式的發展。
畢竟是剛剛上任,謝榮金對很多路數還不是很熟,因此,在很多方面還有些放不開手腳。在走進胡一峰的辦公室之後,他一邊幫著兩位領導將茶杯添滿,一邊思索著如何向胡一峰匯報。
胡一峰沒有讓他思索太長時間,就直截了當地問道:「榮金,有事情麼?」
「一峰書記,東埔市的王市長想要向您匯報工作。」謝榮金猶豫了一下,還是恭恭敬敬的朝著胡一峰匯報道。
許錢江正笑著看向謝榮金,此時聽到謝榮金匯報的工作,他的手沒來由的顫抖了一下。本來微瞇著的眼睛,在剎那間睜大了許多。
什麼什麼,王子君來向胡一峰匯報工作?本來麼,一個市的市長向省委書記匯報工作,那都是為了提拔進步做準備的,胡一峰在擔任了山省省委書記之後,給他匯報工作的市長也不少,但是這個人向胡一峰匯報工作,他什麼意思。
讓胡一峰賞識他,進而提拔他麼?這個念頭一出現在心頭,就被許錢江迅速給否決了。以王子君和胡一峰的關係,不把他從東埔市市長的位置上弄下來,已經是胡一峰顧忌現在的局勢了,投鼠忌器了,更不要說提拔了。
不是提拔,那又是為了什麼呢?
許錢江此時疑惑不已,而作為被拜訪人的胡一峰,臉上也閃過了一絲的震驚。王子君來給自己匯報工作,以往的時候,這個傢伙可是一直向省長匯報工作的。
他來幹什麼?
心中升起這個念頭的胡一峰,腦子裡飛快地轉動著。房間裡本來悠閒的氛圍,瞬間也變得有些緊張了起來。
看著兩位領導凝重的樣子,謝榮金心中就有了一些忐忑,心說自己是不是不該給一峰書記匯報這件事情。
關於這位年輕市長的傳說,謝榮金聽了不少,但是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真切地體會到了這位年輕市長在整個山省格局之中所處的位置,一峰書記別說見一個市長了,就是一市的市委書記,甚至是一些副省長,當他沒有時間或者心情不好的時候,也是揮揮手,直接就不見了。
可是這位東埔市的王市長,才報了一個名,就讓一峰書記顧忌不已!難得真的如傳言中所說,一峰書記上台之後三把火還沒有點,就直接被滅了,跟這個年輕的王市長很有關係麼。
「王子君現在在哪兒呢?」胡一峰終於開口了,他雙眸緊緊地看著謝榮金,沉聲地問道。
「胡書記,王市長正在外面辦公室等著。」謝榮金所說的外面辦公室,那就是他的秘書辦公室,一般來求見胡一峰的人,都在秘書辦公室之中等著。
胡一峰下意識地吸了一口氣,然後目光朝著許錢江看了過去:「許部長,你說王市長這個時候來找我是為了什麼啊?」
許錢江有點揣摩不透胡一峰現在的態度,而在沒有明確猜出胡一峰態度的時候,他是絕對不會讓自己的觀點太鮮明,因此就含糊其辭地說道:「這小子做事總是讓人有點摸不清頭腦,說不定他這次來是有了什麼新點子呢。」
胡一峰笑了笑,知道許錢江說的都是廢話,卻也並不戳破,笑了笑道:「現在還有幾個人在外面?」
「還有商務廳的董廳長和羅南市的程書記。」謝榮金絲毫沒有猶豫,直接向胡一峰匯報到。
胡一峰聽到羅南市的時候,眉頭就皺了起來。他朝著謝榮金擺了擺手道:「你給羅南市的程自學說,他要哭窮,就到石省長那裡去,我這不管錢。」
謝榮金輕輕地答應了一聲,對於這個結果,他並不覺得意外。這位程書記這兩天可是他辦公室之中的常客,而胡一峰的態度也他也非常的明白,要是胡一峰剛才不是問還有誰在,他就會按照秘書長關永賀的指示,連匯報也不會向胡一峰匯報。
「這個程自學,發展經濟沒有本事,哭窮倒是有一手,這幾年來,每次過年,他都是跑我辦公室最勤的,我在他眼裡都快成黃世仁了!」胡一峰無奈的一笑,輕聲的朝著許錢江說道。
許錢江對羅南市的情況也不陌生,他笑了笑道:「一峰書記,我那裡還有人等著我呢,更別說您這個一把手了。我可是聽說了,為了把這個年過下去,程自學已經給他們市裡面的常委們安排了任務,以他為代表,對咱們這些人實行一對一的貼身跟隨。」
「一對一的貼身跟隨?哼,這辦法虧他想得出來!」胡一峰笑罵了一聲,但是臉上卻也露出一絲無奈。
這程自學雖然位置和他比差的很遠,但是作為一個從山省成長起來的幹部,程自學資歷很深,省裡面這些副省長、常委們,差不多有一半都和他打過夥計。有時候他耍起賴來,一般的省領導還真是有些頂不住。
再說都是老夥計,也沒有人願意撕破臉。而這些不願意撕破臉的人之中,就包括胡一峰。
「老程這也是被逼無奈,他們羅南市一共七縣一區,這七個縣裡面,五個國家級貧困縣,兩個省級貧困縣。稍微好一點的區,也是吃飯財政,勉強過日子。聽說今年他們那裡教師工資拖欠的厲害,老程這個一把手,怎麼也要讓人把年過了不是。」許錢江說到這裡,臉上露出了一絲同情之色。
聽著許錢江的感慨,胡一峰也搖了搖頭,隨即問道:「許部長,你跟我說老實話,是不是你已經在老程的圍追堵截之下早已經屈服了?」
「一峰書記,我不瞞你,我的確已經屈服了,我們組織部雖然不管財政,但是還是從別的經費之中支援了他們羅南市二百萬。」許錢江說到這裡,突然有些感慨地道:「不過過了今年,老程也就不用再為羅南市的事情操心費力了,眼看他就要到崗了。」
胡一峰的神色,頓時升起了一絲的凝重,他的手掌,也在頭髮上輕輕地撓了起來。
謝榮金的辦公室雖然不大,卻擺著六七把沙發椅,王子君此時就坐在一張沙發椅上,正滿臉帶笑地聽著羅南市的市委書記程自學和商務廳廳長董得拱的談話。
這兩個人,王子君和董得拱還在一起吃過飯,而程自學就只是在開會的時候見過一面。程自學身材高大,四方大臉長相很是不錯,但是他身上那一身有點掉了色的中山裝,卻是讓他的形象有點下落。
不過此時這張四方大臉的主人,正滿臉帶笑的向董得拱化緣,希望商務廳能以支持革命老區羅南市的經濟建設為重,為老區的經濟再雪中送炭一次。
董得拱也是一個滑頭的主兒,雖然嘴裡的話說得好聽,但是一觸及錢的問題,立馬就把翻轉話題,把話頭扯到十萬八千里了,任憑程自學說得天花亂墜,他就是顧左右言其他,不接這個招兒。
「董廳長,我這到您門上要飯來了,您總不能看著我們餓著肚皮置之不理吧?您多少也得支持我們羅南市一點,不然我這些天就到你們商務廳吃飯去!」程自學雖然拉下了面皮,但是和四面撥千斤的董得拱相比,他還是有一定的差距。
對於這小小的威脅,董得拱根本就不怕,他端起自己旁邊的水杯喝了一口,笑著道:「程書記,您要是到我們商務廳去吃飯,我可是求之不得啊,我給您說啊,我們商務廳前些天剛剛找了一個做川菜的好廚師,水煮魚做得很是地道,堪稱山省一絕啊!我看咱們這麼著,難得碰見您這一方霸主,乾脆我今天豁出去不過了,今天我本人請客,您把刀磨得快點兒,請您大吃一頓得了!」
程自學看著董得拱老奸巨猾的臉,內心裡有種用力打在棉花上的無奈,一看和董得拱撕撓不清,目光就朝著王子君看了過去。
「王市長,你們東埔市的經濟,今年可是突飛猛進哪。我看了統計局的數字,你們今年上下半年的經濟增幅,可是領跑全省。聽說財政收入都要快趕上安易市了?」
王子君對程自學的事情有些瞭解,對於這位市委書記也很是同情。雖然是市委書記,但是程自學這個市委書記可以說是全省都有名,他之所以有名,就是因為他善於哭窮。
羅南市窮不窮,公認的窮,整個市裡面有三分之二的土地都是山脈。羅南市不但交通不行,經濟更是不行。王子君沒有去過羅南市,但是有一次和祝於平閒聊的時候,祝平於談起了羅南市,說羅南市的市區,別說和東埔市比,就是和一個縣城相比,也差了點。
窮家難當,這個窮市的一把手,程自學當了五年年頭,在這五年之中,這位老兄雖然也搞了一些經濟發展的策略,但是受條件限制,羅南市的經濟狀況依然是捉襟見肘,根本就沒有什麼起色。
財政收入起不來,那就得在別的地方想辦法。作為羅南市的一把手,程自學想的最有名的辦法,就是向上伸伸手,左右牽牽手,自己留一手。如果說在省裡面還有讓省委領導怕的市委書記,那就非這位程書記莫屬了。
王子君明白程自學這番話的意思,他笑了笑道:「程書記,咱們這些地方官,都是大哥別說二哥,誰都是一攤子的爛事。」
程自學明白王子君的意思,對這個比自己年齡小了一半,卻已經和自己同級的年輕人看了一眼,然後笑著道:「王市長,你這話可是太謙虛了!以王市長的工作魅力,估計日後肯定會春風得意馬蹄疾啊!」
就在程自學準備接著說下去的時候,謝榮金走了進來,他朝著程自學笑了笑道:「程書記,一峰書記請您過去。」
程自學一愣,已經吃了好幾次閉門羹的他,沒有想到這次胡一峰會這麼爽快的接見自己。在以往胡一峰擔任省長的時候,他也沒少和胡省長鬥智鬥勇,而胡省長每一次不讓他等上幾天,那是根本就不會見他。
莫不是這胡書記當了一把手,心胸就開闊了不成!心中嘀咕著自己的頂頭上司,程自學跨步朝著胡一峰的辦公室走了過去。
謝榮金幫助王子君和董得拱添了茶,就走出了辦公室。董得拱看著已經進入胡一峰辦公室的程自學,搖了搖頭道:「老程這個市委書記,干的可是不容易啊!」
王子君笑了笑,他和董得拱雖然喝過酒,但是也就是泛泛之交。和這種交情不是特別深的人背後議論另外一個人,可不是一種好的事情。所以在這個時候,也跟著打哈哈道:「程書記不容易。」
董得拱笑了笑,並沒有因為王子君的敷衍而放棄這個話題,而是接著道:「老程今年就六十了,這一屆任期也就要結束,明年不知道又該是誰來重複老程的故事了。」
六十到站,這個話題對於王子君來說有點遠,但是對程自學和董得拱這等的幹部,卻是迫在眉睫,不得不考慮的問題了。
誰來接任程自學,王子君還真是沒有怎麼關心過。他一個東埔市的市長,關心人家羅南市的事情,也是有點狗抓耗子閒操心。
雖然羅南市窮,但是王子君認為這個市委書記並不是那麼難找。畢竟想要在官場上有所進步的人很多,而羅南市市委書記的位置,在一些人的眼中也是能夠掙破頭的。
「總是要有人接手的。」王子君淡淡地說了一句,話鋒一轉道:「董廳長,您和程書記關係不錯啊?」
「我們兩個以前打過夥計。」董得拱笑了笑接著道:「老程這個人不錯,就是有些死板,這些年,他可是在這是上面沒少吃虧。」
說完這些之後,董得拱就不再提程自學,而是和王子君談起了其他的事情,就在兩人談的很是有些相見恨晚的時候,程自學已經一臉笑容地走了出來。
「小謝兄弟,真是謝謝你了,這次胡書記答應得這麼痛快,想來沒少麻煩你老弟,老弟你什麼時候到我們羅南市,老哥我一定好好的招待你。」
程自學一邊拉著謝榮金的手千恩萬謝,一邊給董得拱道:「董廳長,今天中午我就到你們商務賓館去吃你的水煮魚,到時候咱們哥倆再好好的嘮嘮!」
「好,程書記你前頭開路,我等見了一峰書記之後就去商務賓館找你。」董得拱雖然在錢的問題上有些滑頭,但是在吃飯這個問題上,卻答應得十分豪爽,二話不說就點頭同意了。在答應了程自學之後,目光朝著王子君看了一眼,好似要說什麼,但是在最終卻是什麼也沒有說出口。
王子君兩世為人,再加上這些年的宦海沉浮,論起猜測人的心思來,他絲毫不比這些老滑頭差多少,此時董得拱欲言又止,他心中很是清楚董得拱的意思。
董得拱開始的時候,那是想拉著自己也去吃這個酒的,但是最終之所以放棄,完全就是因為對面辦公室的原因。
和王子君在謝榮金的辦公室裡說話,這無可厚非,但是要是在一起喝酒,被胡一峰聽說了的話,還不知道怎麼想呢,董得拱不想讓胡書記在他的頭上胡亂猜想,因此,他雖然有心結識一下這個風頭正勁的王市長,但是想想胡一峰,只好把請王子君的這個想法給壓制在心裡了。
「王市長,一峰書記請您進去。」將程自學送走的謝榮金,輕聲的朝著王子君道。
王子君也沒有客氣,從椅子上站起來朝著董得拱說了一句回見,就朝著胡一峰的辦公室走了過去。
看著王子君邁步走進胡一峰辦公室的樣子,董得拱的心中一陣的疑惑,按不按先來後到暫且不說,現在很多人都說王子君不討一峰書記喜歡,難道這一點還有假麼?為什麼我來的比他早,和一峰書記的關係也不錯,偏偏先見他,把我晾在這裡呢?
就在董得拱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王子君已經走進了胡一峰的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