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埔這地方很怪,時常會讓人覺得有種說不出來的緊張。不管是在機關裡,還是在街頭小巷,總會碰見些人湊在一起,低聲說著什麼,臉色極為神秘。說不定那裡就有你的熟人。你一走過去,他們立馬就散了,個個都是沒事人兒似的。
人們就神經兮兮,總覺得會發生些什麼。可是誰也不明白自己在期待著什麼。
這種關鍵時刻,絕對是不能出現任何問題的!心中念頭翻滾的趙德乾,在阮震岳問過之後,又輕輕地給省委辦公廳隨行的一個同事打電話。
「祝市長,這次篝火晚會的準備工作都就緒了沒有?」阮震岳看著身邊同樣露著一絲笑容的祝於平,輕聲地問道。
今天的天氣有點死氣沉沉的。阮震岳望一眼陰霾的天空,感覺天空就像舞台上的背景音樂,凝重沉鬱的音樂之下不可能上演歡快的劇情。
按說,阮震岳的心情本來是不容易被天氣所左右的,只是最近,很多棘手的事情叫他越來越不開心。開始這祝於平還有點百依百順的,最近卻像變了個人兒似的,慢慢一品就有些說不出的味道了。
在阮震岳看來,祝於平同他關係如何,僅僅是個表象。深層意思是他同王子君的關係越來越微妙了。
「都已經準備好了,我在臨來的時候還給公安局打了電話,要求他們無論如何也要保證不會出現焰火引發火災的事件。另外消防隊今天全部取消休息,都在展廳四周待命。」祝於平朝著阮震岳淡淡一笑,沉聲地說道。
對於祝於平的配合阮震岳雖然心裡覺得很是舒服,但是那種陌生的感覺,還是驟然間升起在心頭。而看著祝於平的臉,他好似明白了不少。
祝於平現象和以往相比,跟自己的配合明顯不一樣了。但是阮震岳絕對不會以為祝於平在自己強大的勢力面前屈服了,畢竟從這些日子的瞭解之中,他知道祝於平最大的目的,就是保持王子君當年在東埔市的形勢。
而像祝於平這種意志堅定的人,也絕對不會因為自己展露出自己的勢力,就會歸附自己。
而不是因為這個,又是因為什麼呢?就在阮震岳心中沉吟的時候,就聽趙德乾突然道:「來了。」
就見一輛閃爍著警燈的警車從高速出口處駛出,在警車後面,一輛米黃色的奔馳中巴車,速度不快不慢的行駛著,顯得非常的穩健。
看到這中巴車,阮震岳就朝著祝於平看了一眼,然後快步的迎了上去。而那中巴車也看到了迎上來的阮震岳,在接近阮震岳的時候,緩緩地放慢了速度。
在車子停下的瞬間,車門緩緩地停了下來。胡一峰在車內朝著阮震岳一揮手道:「震岳你上來吧。」
阮震岳在朝著祝於平一揮手之後,就快步的登上了奔馳中巴車,不過他的目光,不是先羅在了胡一峰身上,而是落在了坐在中巴車主位上的中年人身上。
「首長好。」雖然對這個人以前也見到過不少次,但是此時這種官方的場景,阮震岳還是很正式地說道。
那中間人笑了笑道:「震岳,聽你們一峰書記說你在東埔市這幾個月干的非常不錯,他和你們石省長可是沒少誇獎你啊!」
石堅昀坐在一旁,他笑著道:「朝華同志,不是我們誇獎震岳,實在是他工作很是突出,我們不誇獎不行,您也知道我們下面的情況,那就是有一說一,是什麼成績,那就說什麼成績,絕對不會來的半點虛假。」
安朝華平靜地笑了笑道:「你們兩個培養年輕同志的心思我知道,但是對年輕人,我覺得在培養的同時,更是不要忘記敲打,省得他們把尾巴翹起來。」
雖然安朝華的話語之中說的是敲打,但是字裡行間,卻是隱含著對阮震岳的重視。
阮震岳知道此時自己最好的選擇就是不要說話,所以他只是淡淡地笑著聽著三位領導的談話,自己不發表什麼意見。
在談了幾句關於幹部培養的事情之後,安朝華就就再次將目光落在了阮震岳的身上,他笑著道:「我剛才聽說你們東埔市在這次商貿洽談會上成績不錯?」
「是取得了一點成績,但是這主要是在省委省政府的正確領導下,在我們市委市政府班子共同努力下取得的。」阮震岳很是謙虛,他知道這位首長最喜歡謙虛謹慎的人。
不過他謙虛,胡一峰和石堅昀卻是不替他謙虛。胡一峰笑了笑道:「朝華同志,雖然震岳將我們省委省政府放在了最前面,但是我們兩個卻可以負責任的說,這次洽談會我們真沒有做什麼工作,主要都是東埔市在努力。當然取得的成績,也主要是東埔市同志們努力的結果。」
安朝華笑了笑,然後目光落在了阮震岳的身上,不過嘴中還是要求要對像阮震岳這般年輕的同志要多加的鞭策,特別是不能讓他們因為取得一點成績,就有驕傲的情緒。
胡一峰和石堅昀對於這種要求,自然是滿口答應。而至於怎麼執行,卻是他們兩個人的事情。
「朝華同志,這次讓震岳到我們山省來,那算是來對了,如果以後還有像震岳這種水平的同志要下來,您可要優先考慮我們山省啊!」胡一峰面帶著笑容,不緊不慢地說道。
作為省委書記,誰都希望能夠人事權獨攬,對於上面下派幹部的心情究竟是什麼,胡一峰心中清楚,而安朝華也明白。他知道胡一峰這麼說,就是為阮震岳張面子的。
雖然不當真,但是安朝華還是笑著答應,並對山省在經濟發展上的成績,給予了肯定。
「一峰書記,堅昀省長,震岳應該是你們省最為年輕的市委書記了吧,他年輕,雖然比年齡大點的同志衝勁十足,但是在沉穩方面,卻是稍有不如。這就要求你們在以後的工作之中,一定要互相幫襯,多注意東埔市的工作,有什麼錯誤的傾向,你們一定要盡早的糾正。」
安朝華的話還沒有說完,他就發現胡一峰臉上的神色閃過了一絲的不自然,不過這不自然只是輕輕地瞬間,就從胡一峰的臉上消失不見。畢竟是省委書記,喜怒不形於色的氣度,胡一峰還是不欠缺的。
不過很是巧,就在胡一峰不自然的時候,卻落入了安朝華的目光之中。如果只有胡一峰不自然也就罷了,當安朝華的目光朝著石堅昀看過去的時候,也發現了石堅昀的臉上同樣閃過了一絲的不自然。
兩個人同時不自然,雖然都掩飾的很快,但是心思玲瓏的人,都已經能夠猜出這之中一定有什麼。不過咀嚼著自己的話語,安朝華又覺得沒有什麼。
最終他的目光還是落在了阮震岳的身上,和兩位領導相比,阮震岳的心思和修養就差了不少,雖然他也想讓自己表現的平靜一點,但是很可惜,他的臉上的笑容,卻是越加的生硬了起來。
在安朝華的目光越加關注的落在自己臉上的時候,阮震岳先得越加的不自然,最終他沉聲地說道:「首長,在山省,我並不是最為年輕的市委書記。」
安朝華一愣,像阮震岳這麼年輕就成為市委書記的,已經是很少見的情況了,而按照阮震岳的說法,在山省之中,竟然還有一個比他還要年輕的市委書記。
心中有疑惑,自然就要找胡一峰和石堅昀。兩人在對阮震岳的誠實感到一些頭痛之後,在相互看了一眼後,胡一峰就笑著道:「震岳說的不錯,在我們山省,羅南市的市委書記王子君在年齡上比震岳小兩歲。」
「羅南市的經濟並不發達,和東埔市沒有辦法比。」石堅昀雖然和王子君與就算是同盟,但是在這種時候,卻依舊要和胡一峰保持一致。
「羅南市?你說的是不是那個通過bot模式籌資建設高速公路的羅南市?」安朝華在沉吟了瞬間,就想到了自己在內部參考上看的一盤文章,當下沉聲的朝著胡一峰問道。
胡一峰點頭道:「是的,羅南市交通不發達,為了早日讓羅南市的交通活起來,羅南市委市政府想方設法籌集資金,在報請省政府之後,就開始謀劃山羅高速的建設,現在這個項目已經處於準備動工的狀態。」
「嗯,這種想方設法從民間籌集資金用於道路交通建設的方式很好,應該予以支持。」安朝華點頭朝著胡一峰和石堅昀說道。
阮震岳看著談話的三人,心中頓時有點不是滋味。本來嘛,這次的中心都在自己身上,卻沒有想到,在這種重要的時候,王子君就好似陰魂不散的殺了出來。
不過這種事情他也知道怪不得王書記,誰讓人家王書記在有些事情上做的比他還要耀眼。但是這本來是自己搭好的檯子,王子君連知道都不知道就開始把戲給唱了,這讓他很是不舒服。
胡一峰朝著阮震岳看了一眼,心中也有些明白阮震岳此時的想法,沉吟了一下的他,輕笑一聲道:「羅南市在高速建設上雖然做的不錯,但是在經濟發展上卻比不上東埔市,特別是在這次經貿洽談會上,東埔市可是取得了不小的成績。」
「是呀,我聽說光簽約項目總資金,就已經達到了快二十個億,很不錯啊!」石堅昀聽絃歌而明雅意,當下也跟著胡一峰說道。
聽著兩位領導再次將話題轉移到自己的身上,阮震岳這才鬆了一口氣,不過就在他準備謙遜兩句的時候,那輕輕行駛的中巴車,卻陡然停了下來。
阮震岳朝著車外一看,原來已經到了地方了。想到這十多分鐘的車程,領導談自己的時間竟然沒有談那個王子君的時間多,阮震岳心中就不覺得有些憋氣。
他娘的,就算是陰魂不散,也不帶這麼玩的。心中有些氣憤不已的阮震岳,心中就覺得一股氣憋在肚子裡,想要放,放不出來,至於吐,也不行。
難道這王子君就是我一輩子的敵人麼?
不過這種念頭,只是在阮震岳的心中不斷的閃動,此時的他,卻只能笑容滿面的請安朝華和胡一峰等人下車。然後把在一邊迎接的祝於平等人給安朝華進行介紹。
安朝華聽阮震岳介紹祝於平是東埔市的市長,就親切地握了握祝於平的手掌道:「於平市長,震岳同志年輕有衝勁,你是老同志,更要積極配合震岳同志的工作,將東埔市的工作推上新的台階。」
祝於平連忙稱是,說一定不辜負領導的信任,堅決配合好阮書記的工作。在談了兩句之後,安朝華笑道:「於平在東埔市當市長多長時間了?」
「我和阮書記幾乎是同時上任,在王子君市長調任羅南市市委書記的時候,省委把我從常務副市長提拔到現在的位置上。」祝於平回答之中,依舊笑容滿面。
可是他的回答,卻讓阮震岳再次感到鬱悶不已。
安朝華一行人在賓館之中稍微修正了一下之後,山省的省委書記胡一峰和省長石堅昀就進入東埔賓館最大的套間,開始向安朝華匯報山省近一段時間的工作。
雖然是地主,但是沒有領導的召喚,阮震岳和祝平於只能在外面等著。祝平於此時臉色平靜的品著茶,而阮震岳臉上則是掛著淡淡的笑容。
不過這個時候,阮震岳的心情並不好。不是說事情發展的不如意。而是在短短的半個小時的時間裡,那位就好似陰魂不散一般的王書記,竟然殺出來了兩次。
他娘的,你都已經不是東埔市的市長了,就讓兄弟我也活一下,不要一次次的總是陰魂不散的一次次在我關鍵的時候出現。雖然這次安朝華來東埔市是自己方面做了工作,但是並不就說一定會對他的工作滿意。
「阮書記,一峰書記請您過去。」一個省委工作人員,從一邊快速地走了過來,輕聲的朝著阮震岳說道。
聽說胡一峰請自己過去,阮震岳臉上的笑容更多了幾分。他朝著祝平於點了點頭,然後跟著那工作人員朝著在安朝華所處的會客室走了過去。
「首長,一峰書記,石省長。」在走進房間之後,阮震岳恭敬的朝著房間之中的三人打招呼道。
「震岳,坐下說話。」安朝華臉上的笑容很是親切,他朝著阮震岳擺了擺手道。
阮震岳在飛快的朝著胡一峰和石堅昀撒了一眼,這才慢慢地坐了下來。
雖然在東埔市是地主,但是處在安朝華三人之中,阮震岳只是一個陪客。在三人的談話之中涉及到自己的,阮震岳才說上幾句,而一般時候,他只是淡淡地笑著。
「咚咚咚!」
就在安朝華和胡一峰探討著山省經濟發展之時,輕輕地敲門聲傳了過來。胡一峰朝著阮震岳看了一眼,阮震岳就快速地走到門口,將門子緩緩地打開。
走進來的是跟著胡一峰一起過來的省委秘書長關永賀,他一進門朝著阮震岳點了點頭,就將手中的一頁紙朝著安朝華方向一遞道:「這是剛剛出來的統計報表,是這次經貿洽談會的主要成果。」
關永賀準備的也很是充分,在說話之間,又遞給了胡一峰和石堅昀每人一份。
雖然還沒有見到這份統計結果,但是阮震岳已經知道在這次統計報表上,東埔市一定是第一。而且是擁有壓倒優勢的第一!想到自己妻子給自己安排的那二十個億的科技園,阮震岳雖然心中還有那麼一絲的不舒服,但是更多的,卻是面上生光的歡喜。
「震岳,你們東埔市了不得啊!簽約四十多個億,這個經貿洽談會可是沒有白開啊!」果然,就在阮震岳心中歡喜的時候,安朝華揚了揚手中的資料,笑著向阮震岳稱讚道。
阮震岳謙虛地笑了笑道:「首長,我們東埔市之所以能夠取得今天的成績,和省委省政府的關心是離不開的……」
「行了震岳,你也不要因為我們兩個在這,你就給我們兩個唱讚歌!這個成果,主要還是你和東埔市同志共同努力的結果。特別是你的工作,我和石省長都很滿意,你來東埔市還不到半年時間,就交出這麼一個答卷,如果全省的其他地市也像你們這樣,我和石省長就少操心多了。」胡一峰不等阮震岳謙虛完,就輕輕地朝著他一擺手說道。
石堅昀也替阮震岳說話道:「省委省政府對於東埔市的工作一向很是支持,也沒有見過誰能夠交出你這樣的成績。謙虛是不能丟,但是在謙虛的同時,該屬於自己的表揚,也不能丟掉嗎!」
關永賀雖然是省委常委,但是處在現在的情景之中,他知道這裡沒有自己說話的地方。不過他的腦袋,此時卻並沒有停,聽著兩位領導的發言,他越發感到胡一峰和石堅昀對阮震岳的不一樣。
就在他思索著以後如何加強和石堅昀的聯繫時,安朝華說話了,他將手中的文件一放道:「有成績,就應該表揚。不過震岳書記,這成績只是說明現在,你在現有的成績上,絕對不能驕傲,更不能躺在功勞簿上睡大覺。而應該再接再厲,將東埔市拉上一個新的台階。」
「看了這份報表,一峰書記,石省長,雖然成績讓人很是高興,但是卻也有讓人擔憂的地方。山省的經濟今年發展勢頭不錯,領導對你們二位的評價也很好,但是有一點你們兩個一定要認真對待,那就是在保持經濟增長速度的同時,一定要注意經濟發展的平衡。」
聽到安朝華將話說到山省上,胡一峰和石堅昀頓時就嚴肅了起來。經濟發展不平衡的情況,絕對不是山省一個省存在的問題,胡一峰和石堅昀兩個人同樣明白這個問題的重要,但是山省西南地區落後的情況,並不是一句話就可以解決的。
看到胡一峰不說話,石堅昀沉吟了一下,就沉聲地說道:「我們西南部多山,經濟發展水平一直滯後,雖然客觀原因很是重要,但是也有主觀因素的存在。為了進一步促進我省西南區域的發展,我們省委省政府採取了多種措施,除了資金項目上的傾斜之外,還選派年輕有衝勁的幹部去任職,進而實現落後區域發展思想的轉變。」
說到這裡,石堅昀沉吟了一下,接著道:「比如羅南市,作為我們山省經濟發展最緩慢的城市,省委大膽任用王子君這位在經濟上有作為的年輕幹部擔任市委書記,現在就有很大的起色,山羅高速項目一旦完工,就會成為一條連接西南和山垣市的大動脈。」
胡一峰雖然不喜歡王子君,但是此時聽到石堅昀那他出來當比喻,心中卻是並不排斥,畢竟王子君的成績,就是他們兩個的成績。而這種成績,還能拿得出去,能夠給山省長臉的成績。
作為領導,考慮的就是全局的高度,所以在石堅昀說完,胡一峰也沉聲地說道:「羅南市在這次商貿洽談會上也很有斬獲,特別是他們立足本身實際推出的旅遊業,更是吸引了很多人的眼球。孤煙山旅遊項目才一推出,就受到了很多旅遊公司的青睞,現在東遊投資有限公司已經投資兩個多億,要和羅南市共同開發孤煙山。」
「孤煙山旅遊?」安朝華頓時來了興趣,畢竟落後的地市要想發展一個大的項目,比經濟發達地區要難上數倍。而像羅南市這種落後地市能夠讓投資商主動來送錢,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可是現在,孤煙山項目卻做到了。
從安朝華的角度,他的著眼點並不是孤煙山的項目,而是羅南市的經濟發展有什麼可以借鑒的地方。現在國內對於落後地區的經濟發展越加的重視,如果羅南市能夠在這上面走出一條屬於自己的路,那就很有總結推廣的價值。
看到安朝華對於羅南市很是有興致,石堅昀就就將孤煙山項目介紹了一番。就在他說話的時候,輕輕地敲門聲又響了起來,這一次開門沒有輪到阮震岳,而是關永賀快速地走到門口將房門給打開了。
敲門人輕輕地說了兩句,就將一張紙交到了關永賀的手中。拿著手中的紙,關永賀不動聲色的再次回到了他原先的位置上。
「什麼事情?」胡一峰一直注意著關永賀的動作,此時看到安朝華的目光落向了關永賀,就輕聲的朝著關永賀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