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震岳想想王子君旗開得勝,又弄了這麼一個令人刮目相看的結果,胸口就禁不住怦怦地跳,又急又氣。一支煙吸進去,近乎痙攣的大腦總覺熨不平,端起面前的涼開水,咕嚕咕嚕喝進去,重重地喘了會兒,臉上掩飾地笑著,情緒稍稍有些平和。可是含淚的微笑看上去若無其事,但是內心裡的落寞,又有誰能知道呢?
就在他裝出一副笑看風起雲落的時候,就聽石堅昀道:「呂老想和羅南市的同志見面,那我這就讓人安排一下。」
「不用再單獨安排了,我看不如把羅南市的同志叫過來吧,我也想知道究竟是什麼項目,能讓呂老親自跑一趟。感謝您對地方經濟建設的支持啊!」安朝華朝正要出去的一個工作人員擺了擺手,輕聲地說道。
現在會議室裡安朝華的級別最高,他一開口,關永賀就攔住了那工作人員,自己朝著東埔賓館外走去。
在東埔市賓館的房間裡,王子君此時正在和肇蘆市的市委書記楚錦秋以及三湖市的市委書記林長功商談著山羅高速動工的問題,三個人在這個項目上有一個共同的意見,那就是希望這條高速能盡快破土動工。
「王書記,我們三湖市別的不敢保證,但是準備工作沒說的。我敢保證,一個月之內,三湖市範圍內所有的問題,全部都能解決了。」林長功資格最老,但是此時他和王子君說話的口氣,不但將王子君放在了平等的地位,仔細品品,感覺卻像個晚輩,語氣倒像是給領導匯報工作來了。
王子君作為這條高速的發起者,在這條高速的建設上,自然處於主導地位。而林長功對於王子君的尊重,也不是沒有道理的,在這一次招商引資的過程中,三湖市和肇蘆市的成績比預想的效果要好得多,之所以能有這種出乎意外的成果,山羅高速可以說功不可沒,如果沒有這條高速,兩市簽約的項目就要少四分之一。
這還是高速沒有建成,而一旦建成之後的影響力,將會更加的巨大。因此,會議還沒有結束,林長功就拉著楚錦秋,以及兩市的一些幹部來到王子君的辦公室,前來商討山羅高速盡快開工的事情了。
林長功表了態,楚錦秋也不慢,他同樣希望這條高速能夠成為他走上副部的一個強大推力,因此,等林長功說完,就笑著表態道:「王書記,我們肇蘆市同樣能夠保證一個月時間做好前期準備工作。」
兩個人的表態,已經將王子君壓在了一個不得不表態的地步。他笑了笑道:「既然兩位老哥這麼說,那我們羅南市自然也不能落後,一個月之後,咱們就舉行奠基儀式,爭取用一年半的時間,將這條高速建成通車。」
「要修咱們就快點修,修好了讓齊自選他們眼紅。昨天一個項目最終落戶到我們三湖市的時候,齊自選的眼睛都快變成兔子了!」
林長功一邊笑,一邊高談闊論道:「當時那個項目本來已經傾向於澶緣市了,可是,王書記你們將山羅高速的情況一展示出來,人家立馬就變卦了,又開始找我們三湖市合作。儘管當時齊自選沒說什麼,但是那表情,簡直是齜牙咧嘴,比剜他的肉還疼啊。我敢保證,這小子對於高速建設的事情,那是相當的後悔啊!」
王子君和楚錦秋不像林長功,就要退休的人了,說話自然也就沒有太多的顧慮,兩個人都是想要更上一層樓的人。雖然也知道齊自選在這件事情上相當的後悔,但是卻不會因此而討論齊自選的得失。畢竟隔牆有耳,人言可畏。
王子君發起山羅高速項目的時候,第一個找的是澶緣市而不是肇蘆市的事情,很快就傳遍山省官場了。眼下高速公路動工在即,大家私下裡就議論,感慨齊自選精明了半輩子,卻糊塗了一陣子,就這麼跟一個大好的機會失之交臂了。
接下來就有了傳言,說是組織上認為齊自選政績平平,估計快要被貶了。還有的市民在街頭巷尾,滔滔不絕的發表意見,說是市委書記齊自選真是豬腦袋,從天上掉下來的金娃娃,都讓他給踢走了。攤上這種沒遠見的人主政澶緣,別說經濟發展社會進步了,不倒退就是百姓之福,澶緣之幸了,趕緊擦乾淨屁股走人吧。
這種或官場或民間的議論,也灌進齊自選的耳朵裡了。這些四處擴散不利之言,指責他的人之中,有的還是齊自選親手提拔起來,受過齊自選恩惠的,私下裡卻對他說三道四,議論他的不是了。想想這些人曾經擠破頭的巴結討好於他,有空就往他家裡鑽,差點把他家裡的門檻給踩爛了,拍著胸脯表態,誓做他齊自選的心腹之人,如今稍稍有點風吹草動,就迫不及待的迅速變臉,竟變成他的心腹之患了!
看來,官場裡的事是當不得真的。這些昔日裡給自己舔屁股的傢伙,都是些忘恩負義的白眼狼,在道義的評判席上,他們的良心是永遠不得安寧的。齊自選狠狠的詛咒著這些流言蜚語,也詛咒著這些指責他的人。但是表面上,終究是不能有任何表示的,因此,心裡總覺鬱悶。
正當林長遠他們高談闊論的時候,敲門聲響了起來,關永賀在董智濱打開門的時候,跨步走了進來。
看到關永賀,王子君等人都是一呆。雖然他們沒有參與接待,但是一個個都明白現在東埔市來了大領導。雖然這種事情還沒有人怎麼討論,但是說到阮震岳,很多人的臉上都充滿了羨慕的神情。
畢竟有大領導的親自出席,那無形中就給阮震岳進行了加分。而被王子君奪走光彩的開幕式,也被人提了起來。更有人開始議論紛紛,說恐怕這阮震岳在東埔呆不了幾年就要陞官了。
王子君等人雖然沒有參加這些討論,但是他們也清楚領導的到來意味著什麼。現在他們這些人就等於是轎夫,在鑼鼓喧天鞭炮齊鳴的時刻,屁顛兒屁顛兒的替阮震岳抬東埔市這頂花花轎子呢。
作為省委的秘書長,越是這個時候,關永賀應該是越忙碌的。他怎麼有空閒跑到這裡來了?眾人狐疑不已的時候,關永賀已經開口了:「各位領導都忙著呢。」
「關秘書長好,我們和王書記在討論山羅高速的動工問題,您怎麼有時間大駕光臨啊!」資格最老的林長功當年和關永賀搭過班子,說話很是隨意自然。
關永賀笑笑道:「林書記,我可不敢稱大駕,你們繼續聊你們的,王書記,您跟我走一趟吧,領導要見你呢。」
能夠讓關永賀稱之為領導的,在山省只有兩個,那就是胡一峰和石堅昀了。而現在這兩位山省的領導正在陪著安朝華,要見王子君的人一下子就呼之欲出了。
看著王子君一臉的若無其事,林長功還算淡定,但是楚錦秋就羨慕得很。雖然他們都是一個市的市委書記,但是要見首長的機會卻是少得很。
現在王子君竟然讓關永賀專門過來找,由此可見,這領導對王子君是如何的重視。想到王子君因此而得到的加分,怎不讓他羨慕不已。
不過羨慕歸羨慕,現在和王子君畢竟是合作的關係,他就算是有些嫉妒,也只能將這些嫉妒摁在心裡,不能表現出來的。
王子君對於這突如其來的召喚,也有點摸不著頭腦,他的心中雖然也升起了和林長功、楚錦秋一般的念頭,卻也猜不出來首長找自己究竟是為了什麼。
按說,現在應該是阮震岳大放異彩的時刻,找自己過去幹什麼呢,難道是想讓自己和他鬥鬥法麼?心裡無端的冒出來一個齷齪的想法,王子君嘴上可不敢亂說。在朝著關永賀笑了笑之後,就跟著關永賀邁步走出了房間。
到了走廊上,看著關永賀臉上淡淡的笑容,王子君這才輕聲地問:「關秘書長,領導找我什麼事情啊?」
關永賀看著王子君的笑臉,心中暗道,你小子還真是能夠折騰。這東埔市的經貿洽談會開幕式就讓你賺足了風頭,現在閉幕式還沒有開始,你就開始搶人家阮震岳的光彩了,真是不知道阮震岳哪輩子倒了血霉,居然和你分在一起了!
「是領導找你,沒有什麼事情。」關永賀這個時候可不願意多說話,他朝著王子君點了點頭,淡淡地說道。
領導找可以分很多方面,聽著關永賀這種官方的回答,王子君沉吟了瞬間,就笑著道:「關秘書長,您還是給我開開恩吧,我知道這次找我的絕對不是光一峰書記,如果我回答不好的話,我丟臉事小,一峰書記臉上也不好看哪!」
「您就放心吧,是好事。」關永賀朝著王子君笑了笑,淡淡地說道。
就在王子君想要在向關永賀就纏上兩句,非要從他的嘴中套出來個一二三的時候,會議室到了。關永賀的手,更是輕輕地敲在了關閉的門上了。
隨著房門被打開,王子君跟隨著關永賀就走進了會議室。他朝著四周看了看,發現坐在主位上的安朝華正滿臉笑容地看著他。就在他準備將目光轉移的時候,就聽胡一峰道:「朝華同志,呂老,這位就是東埔市市委書記王子君。」
安朝華以往沒有見過王子君,此時看到這個溫和平靜的年輕人,心裡也暗自點頭。心說怪不得能夠讓阮震岳在他的手中吃癟呢,光憑這種寵辱不驚的神色,就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得到的。
「子君書記,來這裡別站著,坐吧。」安朝華說話之間,朝著不遠處的凳子指了指。
王子君說了一聲謝謝,就坦然的在安朝華指的方向坐了下來。不過當他坐下的瞬間,卻發現在自己的對面,阮震岳正朝自己露出一絲值得玩味的笑意。
就在他心裡猜測著安朝華會跟他談什麼的時候,就聽安朝華朝著呂老一指道:「子君書記,這位你不陌生吧?」
雖然和呂老從來都沒有見過,但是感謝現在無處不在的傳媒,王子君還是見過呂老幾張照片的。看了看比照片要精神不少的呂老,就笑著道:「呂老您好,儘管和您是第一次見面,但是我佩服您可有好多年了!我上學的時候,您的傳記可是看了好多遍,寫了滿滿一本讀書筆記,我想,這對我的人生走向也有著深遠影響!」
我看過你的傳記,誰也沒有想到王子君會從這一點入手,但是,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明顯讓呂老的精神再次燦爛如花了。他輕輕一笑,揮揮手道:「王書記,您太客氣了,我現在已經是個老朽了,您的誇獎可是不敢當喲。」
一邊和呂老謙虛,王子君的心一邊飛快的轉動,呂老在這個時候出現在東埔市,絕對不是一個巧合。他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來呢?
自己和呂征平鬧得有點不愉快,但也算不上有什麼深仇大恨。現在呂老本人家出現在這裡,莫非是給阮震岳助陣來的?
就在王子君心裡胡亂思索的時候,就聽胡一峰道:「子君,呂老這次來的目的,一來是參加經貿洽談會;這二來呢,是有一個項目想和你們東埔市商談一下的。」
阮震岳聽到胡一峰的話,臉上更是覺得難為情,如果王子君不在這裡他還好受點,但是現在雙方都在這裡,雖然胡一峰這麼說不會有人說什麼反對的話,但是這種明顯在他臉上貼金的行為,卻讓他感到愈發窘迫。
而王子君因為剛來,沒有聽到呂老剛才的話,自然不知道這裡面的關竅。聽胡一峰說的如此正式,心裡猜測著究竟是什麼項目,竟然值得呂老親自過來,要知道在幾年前,呂老基本上就已經不再管理生意上的事務了。
心中猜測著,嘴上卻笑道:「歡迎呂老來我們羅南市投資,我們羅南市一定會給予貴公司最大的優惠政策。」
王子君的話說的非常官方,態度雖是客氣,但是意思卻是滴水不露,畢竟現在還不知道呂老要投資什麼,而且他還這麼大動干戈的過來,如果自己把話說得太滿了,再想要收回來就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