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智濱不行,他只是一個正處級幹部,就算是承擔責任,也承擔不了最為主要的責任。」王子君笑了笑,否定了金田駱的猜測。
不是董智濱?那會是……本來金田駱還想說王書記您本人,但是看著王子君淡定的神色,他就將這個猜測給否決了。此時腦子飛速旋轉的他,登時想到了前兩天聽到的一個笑話。
笑話上說,黨委是排戲的,政府是演戲的,人大是評戲的,政協是看戲的。而一旦戲出了問題,那板子就要打在演戲的身上。
想到演戲的事情,金田駱的心思頓時活躍起來,他沒想到,這麼一件看似不大的事情竟然是衝著市長李貴年來的。
在金田駱看來,李貴年這個市長前些年很不稱職,但是現在卻很是稱職。在王子君的領導下,他很能擺正自己的位置,也能夠在王子君的推動下,做好羅南市的各項工作,可以說是一個不錯的執行者。
而現在對李貴年動手,省裡面回應又這麼快,一旦征地補償的事情查實,那上面很有可能以此為契機來一個大的調整。而李貴年這個市長,就會首當其衝。
心中越發有些明瞭的金田駱,有點敬佩地看著眼前的市委書記,就這麼一點小事情,王子君居然能想到如此多的事情,這一點真是讓他服了。
但是,又是誰在這裡面搗鬼呢?
幾乎只是瞬間的功夫,他就想到了這個人是誰,誰能夠在李貴年離去之後獲得最大的利益,誰又能夠在自己的管轄下調動信訪局?這麼一分析,這個人就已經呼之欲出了。
現在這個時候,王書記把自己叫到辦公室,真的只是給自己分析一下這件事情的始末麼?顯然不是的。看著王子君淡然的神情,已經明白了王子君心意的他沉聲地道:「王書記,我會就此事和李市長談談。」
王子君點了點頭,沉聲地道:「這件事情,我相信李市長一定會處理好的。」
金田駱心照不宣地笑了笑,他知道王子君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正當他準備岔開話題說點別的時候,就聽王子君道:「回頭你寫個匯報材料送到省委省政府,就此事作出解釋,就說我們羅南市在征地問題上沒有做好善後工作,請求上級領導批評。」
王子君說是請領導批評,但是金田駱明白,這是王子君不動聲色的反駁。這春節的氣氛還沒散去呢,就為了一點小事派人來查處,這根本就是對羅南市委的極度不信任麼。
省裡在得到這種請求批評的材料之後的反應,金田駱很清楚會怎麼辦,但是這樣請求批評固然痛快,卻會和上面造成不小的隔閡。
心裡不無擔憂的金田駱,沉吟了瞬間之後,這才輕聲地道:「王書記,這樣做是不是不太好?省信訪局可是沒有查出來咱們什麼東西的。」
王子君對於金田駱善意的提醒心知肚明,但是此時的他,知道自己就算不反擊,有些人也不願意讓他好過。既然不讓自己好過,那索性誰也別好過。該噁心的人,還是要噁心一把才好。
官大一級壓死人,想到這個成語,王子君歎了一口氣。雖然他心裡有很多的不服,但是卻也不能不按照規則辦事。
在金田駱走出自己的房間之後,王子君走到了窗前,一片不知道為什麼到這個時候才落下來的黃葉,在輕微的風中,輕緩的飄過了他的窗前。
風起於青萍之末,現在,又有人蓄意在羅南市颳風了。
關永賀坐在辦公室裡,看著對面滿臉慚愧的米流方,莞爾一笑道:「老米,你確定羅南市的征地補償沒有缺陷麼?」
米流方點了點頭道:「關秘書長,這件事情是可以肯定的,羅南市在征地補償方面的工作,簡直可以作為典型在全省推廣,通過銀行將征地款發放到每一戶手中了,那個上訪戶趙昌鎖反映的事情,純粹就是一個家庭矛盾。」
「你和同志們辛苦了,下去好好休息休息吧。」在稍微沉吟了一下之後,關永賀輕聲的朝著米流方說道。
米流方看著關永賀淡然的神情,心中遲疑了一下,這才輕聲地道:「關秘書長,我們的工作做的不夠細,這才……」
米流方的意思,關永賀明白,他擺了擺手道:「這件事情你們做得很好,我們信訪局下去,並不是要將問題擴大,而是將問題解決。你們從羅南市檢查出來的結果,是省委省政府最想看到的。」
關永賀給戴的帽子很高,但是米流方知道,越是這麼唱高調,越是心裡不快的。秘書長關永賀是個什麼樣的人,他心裡太清楚了。現在關秘書長這麼說,幾乎等於對他的工作全盤否定了!
可是不滿意又能怎麼樣?人家羅南市根本就沒有問題,你總不能弄個屎盆子非要扣到人家頭上吧?弄不好打不著狐狸反惹一身騷呢。
最終,他還是走出了關永賀的辦公室,不過他的步伐,卻是沒有了以往的堅定。
關永賀看著離去的米流方,臉上的神色也不斷地變幻起來。對於這個調查結果,在米流方來匯報之前,他就已經知道了。此時的他,心裡也並不怎麼好受,本來他在一峰書記的授意下,已經準備好了一記組合拳,就等著順勢打下去。
現在倒好,組合拳還沒有出手,就被人給封了起來,關永賀很清楚,運用征地這件事情,基本上是推動不了對羅南市的進攻了。
「龜孫東西,米流方不清楚征地的事情,你作為羅南市的官員,難道對這件事情也不明白麼?」嘴中罵了一句的關永賀,拿起一份文件狠狠地拍在了桌子上。
成為省委領導之後,關永賀很少發火。不過現在,手中這份羅南市就征地補償問題請求批評的報告,卻是讓他覺得自己的手裡像拿著一塊烙鐵一般。
對於這份請示的意思,他心裡一清二楚,這哪裡是請求批評,這分明就是來打自己臉的。自己做出了讓省信訪局去調查的批示,結果什麼也沒調查出來。不,不對,應該是調查出了一個優秀典型。人家羅南市對於這件事情現在卻不願意了。
在想到王子君那張笑臉的時候,關永賀的心裡就有些難受。如果不是有胡一峰的推動,他現在真有點不想招惹這個傢伙。
和王子君打交道,是從安易市的升格開始的。安易市的升格,不但給山省帶來了一個副省級的城市,更給羅南市送來了一批幹部,而在這批幹部之中,就有王子君這個難以對付的刺頭。
要是安易市不升級,那該多好啊。
想到如果這個傢伙不在山省,事情就好辦多了。關秘書長撓了撓頭,不過很快,幾根長長的頭髮,讓他瞬間感到痛惜不已。他的頭髮本來就不多,現在又掉落幾根,心疼得他唏噓不已。
拿過來一張乾淨的白紙把頭髮輕輕地包上之後,關永賀還是拿起了那份羅南市請求批評的文件,漫步朝著胡一峰的辦公室走了過去。
作為跟了胡一峰多年的秘書長,關永賀進胡一峰的辦公室是從來不經過秘書這一關的。但是今天,在他準備敲胡一峰辦公室門的時候,胡一峰的秘書卻朝著他輕輕地擺了擺手。
「怎麼了?」關永賀在朝著秘書看了一眼,輕聲問道。
「石省長在裡面。」秘書可不敢得罪這位掛常委的秘書長,小聲提醒道。
石堅昀來找胡一峰,這是為了什麼?心中念頭旋轉的關永賀,在秘書的辦公室裡坐下,輕輕地問道:「知道石省長來幹什麼嗎?」
秘書道:「我倒茶的時候,石省長並沒有說話,但是看他滿臉笑容的樣子,好像並沒有生氣。」
滿臉笑容,並沒有生氣,這是一個不錯的表現,應該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想要和一峰書記交換一下意見吧。
關永賀想著省裡面的大事,慢慢推敲起來,而秘書則快速的拿起桌子上的瓷杯,給秘書長大人倒上了杯好茶水。
還沒等關永賀將茶水喝一半,石堅昀就從胡一峰的辦公室裡走了出來。而胡一峰也滿臉帶笑的送了出來,從兩人的態勢上來看,這次談話可能是賓主盡歡。
「一峰書記,石省長。」關永賀快步朝著兩人迎了過去。
胡一峰朝著他點了點頭,畢竟兩個人的熟悉程度,已經用不著表面的客套了。而石堅昀卻笑著向他伸出了手道:「關秘書長,你可是越來越精神了。」
「哎喲領導,我都快掉成禿子了,前幾天我愛人還非逼著我去焗油呢。」關永賀謙遜地說道。
「哈哈哈,秘書長,你現在看上去就年輕的很,要是再去焗油的話,人家非說你扮嫩不可!」石堅昀開了句玩笑,就笑著朝走廊那邊走去。剛走了兩步,好像突然想起來什麼,微微笑著道:「關秘書長,有些小事情,咱們不必事必親躬,領導是什麼?做好決策就行了,具體怎麼執行,讓下邊的人去辦!要相信下面的同志,他們能把事情辦好。」
「是,是!」關永賀連連點頭稱是,但是心裡卻罵娘不已。他知道這是石堅昀在削他,可是在羅南市的那件事情上,他確確實實是把臉給露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