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吟之中,王子君的腦海裡再次浮出了陸玉雄的面孔,對於陸玉雄,王子君並沒有什麼畏懼的,就算陸玉雄上台,王子君也有絕對的信心讓羅南市按照自己的意志走下去。
可是一個不配合的市長,絕對會消耗自己的心思。對於羅南市,王子君投入了很大的精力,他要用羅南市的騰飛,為自己仕途的進步插上翅膀。
點燃一根煙,王子君踱著方步來回走著。各種各樣的念頭,在他的腦子裡不斷地閃現。最終,近階段一定要把李貴年給保住的念頭佔了上風,一個和自己密切配合的市長,實在是不好找。
「咚咚咚……」
輕輕地敲門聲響了起來,隨著姜隆剛走進來之後,一封厚厚的告狀信出現在王子君的桌子上。
王子君並沒有立即將告狀信拿出來看,而是輕聲地問道:「這從哪裡來的?」
姜隆剛有點慚愧地說道:「王書記,我剛才出去了一下,回來一看,發現我的辦公桌上多了這麼一個東西。」
王子君看著上面歪歪扭扭寫著請王書記親啟的字樣,心裡頓時明白,這是告狀的人故意所為,就是不想讓人對出筆跡。當下把告狀信打開,就見告狀信裡面,裝著厚厚一沓照片,而照片中的男子,讓他覺得很是眼熟。
市建委主任!照片上,他正在和人握手,兩人的身邊放著一個打開的皮箱,箱子裡赫然放著成沓的人民幣。
其他的照片,基本上內容都是一樣的。所有的照片透露的信息就是一件事情:這位建委主任收受了人家的巨額賄賂。現在有人將這種舉報件送到自己的桌子上,讓王子君覺得淤積的思路好像一下子被打開了,他的心像是被誰猛的抓了一下。
將這種東西交給王子君,很明顯,這是有人蓄意借刀殺人,不過王子君對於借刀殺人的事情並不反感,因為現在他正需要這些東西。在羅南市,很多人都知道,和陸玉雄關係親密的人有很多,而這位建委主任,就是陸玉雄的好兄弟之一。
能夠走在一起的,大多都是同道中人,王子君心中念頭閃動之間,一個個念頭就開始在他的腦子裡徘徊。看著照片下面用電腦打印出來的告狀信,心中對於這件事情越發地明瞭了。
「這是一個好的突破口。」王子君轉了幾圈,喃喃自語道。一旁的姜隆剛站在那兒紋絲不動。每當遇到這種情況,姜隆剛都覺得自己左右為難。
跟著王子君有一段時間了,姜隆剛知道,每逢王書記在辦公室裡來回踱方步的時候,那就是有事情要想,找借口迴避吧,又怕在不該溜掉的時候溜掉了,弄得老闆支使自己不方便;留下來吧,又怕老闆六神無主的時候被自己看到了。
半個小時之後,王子君已經把手裡的告狀信重新整理好了,這才給姜隆剛吩咐道,通知紀委書記張合荀和政法委書記宋益民來自己的辦公室。
姜隆剛如獲大赦一般,快步走出去了。還不到五分鐘的時間,張合荀就輕輕地敲開了王子君辦公室的門。隨著王子君在羅南市大權在握,張合荀向王子君靠攏的表現越發地明顯了。本來有心在羅南市獨樹一幟的張合荀,已經深切地發現王書記不是程自學,他想要獨樹一幟,還差得太遠了。
「王書記。」跟王子君打了招呼之後,張合荀就笑著在王子君的對面坐了下來,還沒有等他和王子君說話,宋益民那邊也走了過來。
和張合荀相比,宋益民和王子君的關係就親近得多,和兩人打了招呼之後,宋益民就笑著道:「王書記,您召集屬下等過來,不知道有什麼工作要安排?」
王子君看了看已經關上的門,沉聲地說道:「我這次找你們兩個過來,並不是要說小事情,而是有一項重要任務交給你們。」說話之間,王子君就將那封告狀信放到了桌子上。
看著告狀信上的照片,張合荀和宋益民的臉色都是一變,憑著這兩位的直覺,光看照片他們就已經知道怎麼回事了。體制內的好多人都是經不起查的,不查,處處鮮花;一查,原來都是豆腐渣,好多為人民服務的公僕,都成為人民幣服務的貪官污吏了!
王子君指著照片上的人,輕聲地道:「這件事情,關係到一個正處級幹部,你們市紀委牽頭,市檢察院配合,務必在最短的時間內,將這件事情調查清楚了,涉及到的腐敗分子,絕對不能輕易放過,尤其是這封告狀信中提到的小芽山水庫,一定要一查到底,查它個水落石出!」
王子君的話,說得斬釘截鐵,宋益民和張合荀同時點了點頭。張合荀看著照片上的人,暗自琢磨起來,這封告狀信來得太及時了,在羅南市,很多幹部都知道建委主任和陸玉雄關係,兩人就差穿一條褲子了。
「王書記您放心,我們紀委一定認真辦案,對這件事進行嚴格查處,絕不放過任何一個腐敗分子!」張合荀看著王子君,沉聲的保證道。
宋益民也表了態,他和王子君的關係更加的親近,此時也明白王書記之所以將這件事情交給他們兩個人的原因。在商討了幾句案情之後,張合荀就對王子君道:「王書記,我們紀委的意見是立刻對建委主任實行雙規。」
王子君點了點頭,沒有多說話。而張合荀和宋益民也沒有多說什麼,兩個人離開了王子君的辦公室,就開始分頭行動起來。
雖然市建委主任被帶走的無聲無息,但是這件事情,依舊瞞不了有心人的眼睛,只是半天時間,羅南市就像被誰用竹竿捅了的馬蜂窩,謠言狂飛亂舞,各種道聽途說的版本都新鮮出爐了。
市建委主任,本來就是一個很敏感的職務,隨著他被紀委帶走,很多人都陷入了不安之中,特別是一些和市建委有很多糾纏的人,此時更是覺得惶惶不可終日,像是馬上就要大禍臨頭了一般。
雖然很多人都揣了滿心的希望,期待市建委的一把手是個硬骨頭,但是,在辦案人員強大的攻勢之下,作為一個長期養尊處優的人,又有誰能奢望他能堅挺太久呢?更何況,如果說這位建委主任沒有任何問題的話,在羅南市又有幾個人會相信呢?
「你說的是真的?」陸玉雄努力控制著內心的顫抖,心慌意亂地問道。
「是的,陸書記,我是聽調查組的小毛說的,他跟著到吳主任家裡去搜了,據他說,僅僅是現金就搜出了五百多萬。」那人的臉上帶著恭敬,輕聲的朝著陸玉雄說道。
陸玉雄的眉頭,此時越加的難看,嘴裡更是咬牙切齒地罵了一句:「蠢蛋!」
罵完這句話之後,陸玉雄一臉慘白,僅僅一會兒功夫,臉色又半黑半白。不過很快就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故作輕鬆道:「你能見到老吳麼?」
「陸書記,這一次,張書記抽調的都是他的人,我們這些人觸及不到核心的機密。」那人沉吟了一下,有些為難地說道。
陸玉雄沉默良久,又點了點頭道:「雖然不能觸及核心,但是對於一些能得到的消息,第一時間通知我,兄弟有難,我不能坐視不管。你放心,事情一過去,我絕對不會讓你吃虧的。」
陸玉雄這句話本來是安撫人心的,但是落在那人的耳中,卻是浮想聯翩。
人生的路很長,關鍵的卻只有幾步。尤其是對於進入官場的人來說,你得有背景。就像下雨天打傘,上面有罩的,又像日本女人穿和服,後面有靠的。陸玉雄就是他心裡的靠山。
投效陸玉雄這些年來,為了潤滑關係,這些年他在陸玉雄身上投資的太多了,但是陸玉雄卻從來沒有給他說過封官許願的話,就算安慰,也把話說得很含蓄,給人的感覺就像買了一支股票,只是讓你知道這是一個績優股,至於什麼時候能夠全線飆升,那就是一個未知數了。
沒想到建委吳主任的被雙規,會讓陸玉雄這般的一反常態。只是,這麼明確的承諾反倒讓人極不自在,那人的心裡竟有一種老領導是不是山河將盡的預感。
這個念頭一閃,禁不住倒吸一口涼氣。當今男人有三怕:一怕選錯行;二怕上錯床;三怕站錯隊。如果這陸玉雄倒下了,那麼等待自己的,將會是什麼呢?儘管自己還年輕,可是年輕又能怎麼樣呢?在相當多的時候和場合,年輕一無是處。不過,這種不祥的預感他自然不敢說出來,輕車熟路的向陸玉雄表了幾句忠心之後,就離開了會面的地方。
陸玉雄回到自己的車上,臉色很是陰沉。他萬萬沒想到在這種對他至關緊要的時刻,市建委主任居然出了事情!從家裡搜出那麼多錢來,還有什麼好說的,這豈不是明擺著的事麼!
想到建委吳主任那張胖胖的餅子臉,陸玉雄的心裡就有點發寒。吳主任之所以能夠突飛猛進,成為市建委的一把手,那主要就是因為他陸玉雄的大力培養。培養這麼一個幹部,陸玉雄自然不會無緣無故的培養,裡面的一些事情,卻是不足與外人道。
吳主任的雙規讓陸玉雄有點措手不及,先前要當市長的歡喜,此時已經消失殆盡了。內心裡很快被一種大廈將傾的感覺所代替。而這種感覺,讓他的心變得有些彷徨。
「陸書記,我們去哪裡?」
司機的問話,讓陸玉雄清醒了過來,他輕輕地咳嗽了一聲,這才輕聲地說道:「回辦公室。」
回到自己的領地,陸玉雄吩咐秘書沒有至關重要的事情不要打擾自己,就把辦公室的門鎖上了。從抽屜裡拿出一個小本子,在上面塗畫了起來。小本子上密密麻麻的記著一些數字,這麼一算,他吃驚的發現,最後竟是一個驚人的數字!
如此多的數字,讓陸玉雄有些心慌。他很清楚這個數字意味著什麼,也清楚這些能夠給他帶來利益的數字,究竟會給他帶來一些什麼東西。
「嘟嘟嘟!」
突兀的電話鈴一響,嚇了陸玉雄一跳。按了按胸口,朝來電顯示上看了一眼,陸玉雄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陸書記,您好,我是鄭嘯棟啊。」接通電話之後,鄭嘯棟那熟悉的聲音傳入了陸玉雄的耳朵之中,陸玉雄嗯了一聲,沒有言語。
那邊的鄭嘯棟,向陸玉雄問了好之後,小心翼翼地問道:「陸書記,吳主任不會有問題吧?」
鄭嘯棟這句話的含義有很多,也可以從各方面理解。陸玉雄當然不信鄭嘯棟不知道從吳主任家裡搜出幾百萬的事情,而一旦搜出了這麼多錢,別說是他,就算是省裡面有領導想要包庇吳主任,那都是不可能的。
吳主任會沒有事情麼?這鄭嘯棟問的意味深長,他關心的不是吳主任,而是自己和他會不會因為這件事受到衝擊。雖然他心中有些彷徨,但是作為一方的領導者,這點定力他還是有的。
沉吟了一下,陸玉雄還是冷靜地說道:「這件事情,和你有什麼關係?誰的屁股誰擦淨,和外人什麼關係?既然他姓吳的違背黨性伸了這個手,那就得為自己伸出去的手負責!」
「是,陸書記您說得對,老吳這個人,真是有點傻了。手莫伸,伸手必被捉喲!不過說實話,老吳這個人還是不錯的。」鄭嘯棟沒少從老吳的手中拿項目,對於吳主任被抓,他的心裡也打鼓。
只是,關於小芽山水庫的事情,老吳會不會交代了呢?
兩個人扯了幾句毫無意義的話,但是從各自的話語之中,卻是在安慰對方冷靜,不會出任何的問題。
「老吳什麼都享受夠了,您說是不是領導?」鄭嘯棟最後的話,聲音輕飄飄的。
這句話的聲音很低,但是從這句話之中,陸玉雄卻能夠聽得出來究竟是什麼意思。他想到鄭嘯棟的一些非常手段,也喃喃自語道:「是呀,五十多歲的人了,該享受的也都享受過了!」
掛了鄭嘯棟的電話,陸玉雄並沒有感到輕鬆,反而後背一陣發涼。這鄭嘯棟是一個亡命之徒,但是自己呢,作為羅南市的組工副書記,自己能陪著他賭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