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胡一峰的談話,比許錢江還要簡短。但是從話語之中,卻有不一樣的感覺。陸玉雄知道,胡一峰這棵大樹,已經給自己伸出了一根橄欖枝,只要自己扯著這根樹枝跑,那肯定會走得更遠的。
只是,現在的他,已經沒有拽緊這根樹枝的能力了。一旦東窗事發,這根樹枝就會變得一道絞死他的繩索,讓他死無葬身之地!陸玉雄心裡哀哀的想著。
胡一峰看著緩緩關上的門,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對於這個陸玉雄,他感到很是滿意,將這個人提拔起來,肯定會成為王子君最為主要的對手。
能夠掣肘一下王子君,心裡還是蠻舒服的。
想到這些年來王子君在自己手下成長起來的事情,胡一峰就覺得心裡難受。按說作為一個省裡的一把手,他是希望下邊的人保持幹事創業的勁頭的,他當然、也必須要有這樣的胸襟,但是,讓他胡一峰能胸懷全省的前提是你必須和省委保持高度一致。否則,即使你使出吃奶的勁兒駕轅拉車,如果方向錯了,那也是南轅北轍。省委是什麼?省委就是他胡一峰嘛。
以往自己之所以不能夠掣肘王子君,那就是因為自己手中沒有一根看好的矛。
而這個陸玉雄,就是一根不錯的矛。
心中想著矛的事情,胡一峰就拿起桌上的筆,在紙上刷刷的寫了起來。只是半分鐘的時間,四個大字就出現在了紙上:「人才難得!」
這麼一個評價,估計陸玉雄的心裡會樂開了花吧。胡一峰此時心情很是舒暢,為自己能夠提拔一員大將深感欣慰。
「有了陸玉雄,羅南市的日子應該會舒坦很多了吧……」心裡這麼想著,胡一峰就拿起了文件,仔細地看了起來。
和陸玉雄相比,李貴年受到的待遇就差得太遠了。作為組織部長的許錢江並沒有和他談,和他談話的是組織部副部長郭先為。
郭先為說了一圈兒套話,但是中心意思只有一個,那就是讓他離開羅南市市長的位置。儘管對這次談話早就有思想準備,但是談完之後,李貴年依舊感到悲從中來。
不過在表面上,他還是說了服從組織安排的官話。談完了之後,就程序化的結束了和郭先為的談話。在離開郭先為的辦公室之後,他就邁步朝著省委停車場走了過去。
「玉雄書記。」心中充滿不甘的李貴年,昂頭正好看到陸玉雄從那邊走過來,當下就邁開腳步朝著陸玉雄走了過去。
此時的陸玉雄心情也是極其沉重,儘管組織部長談了,省委書記又親自談,顯得對他十分看重,但是在前途光明之中,他卻為鄭嘯棟的事情寒慄不已。他清楚的很,一旦鄭嘯棟事發,還不知道有什麼命運等著他呢。
和李貴年一起參加談話,在省委大院裡碰面,也不是一件什麼讓人意外的事情,猶豫了瞬間之後,陸玉雄就笑著朝李貴年迎了上去。
「哈哈,李市長,沒想到咱們在這兒還能碰面,走,今天中午咱們好好喝一杯。」陸玉雄臉上帶笑,輕快的朝著李貴年說道。
李貴年雖然不知道陸玉雄見了胡一峰,但是卻知道他的談話和自己絕對不同。心裡嫉妒,但是嘴上卻笑道:「喝兩杯很不錯,不過陸書記你可得請客。」
陸玉雄笑著和李貴年敷衍了兩句,就在他準備問李貴年去哪裡吃飯的時候,就聽李貴年道:「陸書記,今天咱們兩個吃點好的,為你恭賀恭賀!」
就在陸玉雄準備答應的時候,李貴年話鋒一轉,接著道:「你聽說了沒有,公安局已經對鄭嘯棟實行了手段,只是,沒想到這小子太滑,居然在抓他之前逃走了!」
對於這個消息,陸玉雄當然知道,但是他還是裝出一副吃驚的樣子道:「公安局抓鄭嘯棟,為什麼?」
「還能為什麼,還不是因為小芽山水庫嘛。我原本以為他們只是相互勾結,貪污腐敗呢,沒想到他們竟會這般的心狠手辣。為了殺人滅口,居然把副主任聶賀軍從樓頂推了下去。鮮活的一條人命啊,這些人可真是夠喪心病狂的!」李貴年連說帶罵,說的很是嚴厲。
陸玉雄只覺臉上的笑容僵住了,像是無意中找小姐的事被人給戳穿了似的。他弄不清李貴年這些話是不是故意說給自己聽的,努力地克制著自己的情緒,手指卻不聽話的發顫,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像是被定住了似的,腳步竟有一種挪不開的感覺。
對於小芽山水庫的事情,別人都是霧裡看花,但是他陸玉雄太清楚了,這件案子自己也難逃干係,等到鄭嘯棟落網的時候,那就快輪到自己了!
「這些人真該嚴厲懲處,跑了能怎麼樣?法網恢恢,疏而不漏啊!」說了兩句場面話之後,陸玉雄只覺像是無端的詛咒了自己一下,趕緊把話題扭轉了:「別說這些不高興的事了,咱們去喝兩杯吧。」
「這有什麼不高興的,能揪出這麼一個蛀蟲,這可是羅南市的福氣,我們應該慶祝一下才是啊!」
李貴年似笑非笑的樣子,讓陸玉雄很不舒服,但是他嘴中還是跟著李貴年應付著。
雖然兩人嘴中說著要喝兩杯,但是最終,這酒還是沒有喝成。就在兩人走出省委大院的時候,李貴年那邊的手機響了,有人相約的李貴年,最終還是和陸玉雄在省委大門口分道揚鑣。
陸玉雄頓時一陣輕鬆,話不投機半句多,其實他是不想和李貴年一起喝酒的,因此,說了幾句下次相約的話,兩個人就各奔東西了。
「陸書記,我們去哪裡?」司機小鄭看著陸玉雄沉吟,就輕聲地問道。
「小鄭,你……」陸玉雄的指示還沒有說完,他的手機就響了起來。看著這手機上無比陌生的來電號碼,陸玉雄的心陡然一顫。
這個號碼雖然是第一次出現在他的手機上,但是他卻是知道這個號碼的,因為這個號碼實在是太特殊了。前面是羅南市的區段,後面都是五,這號碼很好記,也有很多人追求。
不過陸玉雄不是在意這個手機號碼值多少錢,之所以在他的心中有這個號碼,那是因為當年在一起喝酒的時候,鄭嘯棟提到過這個號碼。
當時鄭嘯棟好像是喝醉了,他醉醺醺的說這個號碼他一直養著,絕對不會用它撥一個電話,哪天用這個號碼撥電話的時候,那就是走投無路,想要各位大哥出手相助的時候了。
在酒桌上,陸玉雄並沒有把這句話記在心上。但是自從鄭嘯棟逃脫抓捕之後,這句話就像喪命鍾似的,不斷的在他心裡迴響。現在,這個電話終究還是打過來了!
心中雖然生出了無盡的念頭,但是陸玉雄還是神色不動的接聽了電話:「喂,我是陸玉雄。」
「陸書記您好,我是鄭嘯棟,陸書記,陸大哥,小弟現在落難了,極需您的幫助啊!」電話那頭,鄭嘯棟的聲音雖然很是恭謹,但是聽在陸玉雄的耳中,卻是充滿了威脅的意味。
陸玉雄知道鄭嘯棟為什麼會這樣,自己從鄭嘯棟那裡弄了不少的好處,雖然做得很是隱秘,但是他相信在鄭嘯棟的手裡,一定會窩有什麼東西。
雖然這些東西鄭嘯棟從來沒有拿出來過,但是憑著自己對鄭嘯棟的瞭解,這些東西一定會存在。
「嗯,你說吧!」鎮定了一下心神,陸玉雄沉聲地說道。
「大哥您也知道,小弟的基業都在羅南市,這一走,那些基業可就付之流水了。」鄭嘯棟說話變得慢條斯理的,好像一點都不著急似的。
小人!心裡罵著鄭嘯棟,陸玉雄嘴中卻是輕聲的安慰道:「老弟,錢乃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只要過了這一關,憑著你老弟這般的人物,錢還不是小事情麼?」
「呵呵,大哥說的也在理兒,只是大丈夫不能一日無權,小丈夫不可一日無錢。現在小弟落魄了,沒錢寸步難行啊,還請大哥幫忙周轉一二,給小弟劃點錢來用吧。」鄭嘯棟說到這裡,嘴中又輕聲地道:「當然,我也不想讓大哥您為難,只要您和咱們市中行的賈行長打個招呼,讓他把給我凍結的五百萬幫我劃出來就行。」
鄭嘯棟這次逃得特別的倉促,顯然沒有足夠的時間準備錢財。平日裡這麼一個花錢如灑水的人,沒有銀子來支撐,還怎麼繼續自己的逃亡大業呢。
把凍結的錢劃出來?這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這個鄭嘯棟簡直是瘋了!但是再一想,陸玉雄就知道鄭嘯棟的意思了。劃錢的難度,他當然是知道的,他只是想告訴自己一個數字罷了!想通了這點,陸玉雄咬牙切齒的痛恨鄭嘯棟,你他娘的這不是獅子大張口麼?
不過,再想想鄭嘯棟手裡可能會有的東西,陸玉雄又覺得這個時候,自己很不適合得罪鄭嘯棟。
亡命之徒,這真是鄭嘯棟現在的最好寫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