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小橋當上胡一峰的秘書沒多久,在王子君的眼中,這是一個很有眼力勁兒的年輕人。見陳小橋說話和氣,舉止得體,心裡就喜歡了幾分,輕聲問道:「小橋,給一峰書記當秘書是不是很有壓力啊?」
「是有一點。」陳小橋知道眼前坐的這個看上去不比自己大多少的常委和一峰書記不對付,但是和省委書記不對付,還能在山省混的風生水起的人,那手段就絕對不是自己能夠比擬的。
雖然他知道和王子君聊得太多很可能讓一峰書記不高興,但是心中對王子君的好奇,還是讓他忍不住想要和王書記多聊幾句。
「有壓力才有動力,在有壓力的環境下幹活,可是比普通的職位要磨練人喲。」王子君喝了一口茶,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樣。
就在兩人說話之際,胡一峰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了,一臉平靜的山垣市市委書記羅仁威從房間裡走了出來。
看到王子君,羅仁威輕輕地點了點頭,就昂首挺胸的邁步而去,但是他臉上那一絲淡淡的笑容,卻讓王子君的心中升起了一絲詫異。
「王書記,胡書記請您進去。」在快步的走進胡一峰辦公室一分鐘之後,陳小橋就輕聲的朝著王子君道。
王子君輕輕地放下心中的思索,邁步走進了胡一峰的辦公室。此時胡一峰並沒有坐在他那張代表著山省最高權力的椅子上,而是拿著一把小剪刀,給自己窗台上的幾盆花修剪葉子。在王子君進來的時候,就笑著道:「子君,你先喝杯茶,我這幾盆花該理髮了!我先把這個活兒給幹了。」
「胡書記,您儘管忙。」王子君在沙發上隨意的坐下來,臉上依舊掛著一絲淡淡的笑容。
胡一峰嘴裡說著給花理髮,手裡的動作也是慢條斯理,一絲不苟,真像個花匠似的。好不容易修剪玩了,把剪刀放下,卻並沒有回到那張座椅上,而是在王子君的旁邊坐了下來,臉上的笑容燦爛地道:「子君,恭喜你啊!你老弟這一去,自是鵬程萬里,可不要忘了我們山省這些老夥計啊!」
王子君知道胡一峰說的什麼,面對胡一峰的恭賀,王子君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既不分辯,也不推脫。
胡一峰不是一般人,王子君不能用這事八字兒還沒一撇呢來敷衍他,但是此時還沒有下文,王子君也不能心安理得地應承胡一峰的話,因此,不開口自是最好的選擇。
看著王子君淡然不語的模樣,胡一峰心裡就有些不舒服,但是他還是將心裡的不快壓了下去,繼續眉開眼笑道:「子君哪,你是我們山省的一員幹將,說實話,我真捨不得你走,但是你老弟的前程重要,我不能耽擱,說實話,在你走這件事情上,我真是有些矛盾哪!」
「胡書記,在山省,您對我的栽培,我是不會忘記的。」王子君笑得十分真誠,不知道內情的人,還真以為胡一峰栽培了王子君呢。
胡一峰很是坦然地笑了笑道:「培養年輕幹部,是我們這些老同志應盡的職責,你用不著謝來謝去的,這也是對黨和人民負責啊。」
兩個人的談話,顯得很是和諧,房間中不斷響起的笑聲,讓進來倒水的陳小橋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一峰書記最煩的就是王子君,這是他上任之後前任給他留下的經驗之談,但是現在,看著兩個人一如老友般的傾心交談,他差點懷疑前任的話是不是錯的。
不過他的小心思,胡一峰和王子君誰也不會去在意,在陳小橋再次倒水離去之後,胡一峰突然道:「子君,如果你調任之後,你覺得誰來接任羅南市的市委書記是最合適的?」
「一峰書記,羅南市現在發展的大局已經打開,但是困難依舊不少,要想讓羅南市繼續為我們山省的經濟發展做出應有的貢獻,我覺得應該讓一個熟悉羅南市的發展脈搏的人執掌羅南市的大局。」王子君沉吟了瞬間,淡淡地說道。
雖然王子君沒有點名字,但是實際上他已經說出了自己的人選。胡一峰聽到王子君的話,眉頭微微地皺了皺。
胡一峰的眉頭一舒一皺,王子君都盡收眼底,心裡猜測的他,卻是什麼也沒有說,只是靜靜地坐在那裡,等著胡一峰的反應。
「嗯,子君你說的不無道理,能不能把羅南的優勢進一步做大做強,這個帶頭人至關重要,省委會慎重考慮的。」胡一峰說話之間,話鋒一轉,就將問題轉移到了其他的方面。
王子君陪著胡一峰又閒談了半個小時,這才離開了胡一峰的辦公室。他一邊往外走,一邊想著胡一峰皺眉的樣子,心裡就有了一絲猜測。
依照胡一峰的心機,他對於自己推薦自己人擔任羅南市委書記應該早就有準備,可是他為什麼皺眉呢?
胡一峰絕不會因為自己推薦的不是他心目中的人選而皺眉,這一點,他事先已經想到了。如果連這個都沒有心理準備的話,那麼他這個省委書記恐怕早就下台了。
不,應該說,這個省委書記的位置根本就輪不著他。
「子君書記,來匯報工作啊?」輕輕的問候,把王子君從思索中驚醒過來。他抬頭一看見是呂進兵,隨即就笑了:「呂部長您好,好久不見了,您什麼時候召見我一次啊?」
雖然知道王子君說的是玩笑話,但是呂進兵還是很高興,他呵呵一笑道:「王書記,我可不敢召見您,要說召見,那得您召見我才對啊!」
兩人說笑間,就聽呂進兵道:「王書記,財政廳的老賈從你們羅南考察回來之後,對你們羅南市可是讚不絕口啊!今天晚上您也別回去了,咱們到財政賓館那兒好好宰他一頓怎麼樣?」
呂進兵話語中的意思,王子君哪裡會聽不出來?當即哈哈一笑,敷衍道:「謝謝呂部長,我要是有空,一定過去。」
說話之間,兩個人握了握手就擦肩而過,而他們的心思,更是隨著這次握手而變得越加背道而馳了。
看來,呂進兵是鐵了心的要力推賈什鳴成為羅南市委書記了,而胡一峰那邊也會另有打算,看來這件事情很難善了。
王子君並沒有去財政賓館,他在上了車之後,就去了張老爺子的小院。不過今天他見到的張老爺子並沒有在院子中翻土,而是靜靜地坐在一個沙發上。
又是一年,雖然老爺子看上去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但是臉上那越來越多的老人斑,讓老爺子有了暮年之氣,而且,說話的聲音也不如原來洪亮了。
「子君,聽說你要離開山省?」張老爺子在看到王子君之後,好像來了一些精神,輕聲的朝著王子君問道。
對別人,王子君能夠隱瞞,但是對張老爺子,他卻是老老實實地道:「爺爺,我也是聽到了這個信兒,但是具體還沒有定下來。」
人事上,沒有定下來的事情,變數就太多了,很多煮熟的鴨子,就是這麼給飛了的。這一點張老爺子懂,他笑了笑道:「走了也好,山省這地方一直呆下去不好。」
王子君知道老爺子的身體不是太好,不適合過多的談工作的事情,於是話鋒一轉,就開始說一些小事情,尤其是說一些小孩子的事情,老人基本上都愛聽這個。
果然,王子君關於小寶的幾件趣事說得老爺子笑聲不斷,交代王子君有空的時候,一定要把小寶這個小傢伙帶過來,讓他看看。
就在兩個人談得熱火朝天的時候,王子君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王子君拿起來電號碼看了一眼,頓時就是一愣,這個號碼有些陌生,但是他還是直接接通。
「王書記,我是陳源河,賈什鳴被雙規了。」陳源河熟悉的聲音,從電話那邊傳了過來。
什麼?賈什鳴被雙規?只是瞬間的功夫,王子君就有一種呆滯的感覺!
對於賈什鳴,王子君一向沒什麼好感。因此,對這個人一直若即若離的,沒有過深的來往。但是賈什鳴的被雙規,在山省絕對能掀起一場狂風暴雨。
在山省,幾乎所有人知道賈什鳴是誰的人,而且還是一力提拔的人,而這種人現在竟然被雙規,那給山省,給石堅昀帶來的打擊將是巨大的。
雖然石堅昀不見得就被賈什鳴拉下水,但是一頂識人不明的帽子扣下來,卻是難辭其咎的。再加上這等的事情肯定會有人在裡面興風作浪,石堅昀所面臨的困境可想而知。
而一旦石堅昀那邊出了問題,王子君的手指輕輕的敲在了桌子上。他的念頭,此時已經從石堅昀的困境想到了胡一峰近一年來的表現,心裡頓時升起了一陣陰寒。
胡一峰這一年很低調,在人事任命上很低調,但是在賈什鳴的任命上,卻是高調的明確反對,雖然最終還是在石堅昀以及呂進兵的堅持下被迫通過了,但是這些常委會的討論,那都是留著會議紀要的。
而賈什鳴本來是地地道道的楊系幹部,只是在石堅昀開始在山省站穩了腳跟之後才投向了石堅昀,這之中,是不是還有其他的算計呢?李重康這個紀委書記,在這裡面究竟扮演了什麼角色呢?
一個個念頭,讓王子君的心不斷地翻騰。這樣的事情如果不仔細去想,一點事兒都沒有,如果往深處琢磨,就能品出無窮的意味。他幾乎可以預見,這次賈什鳴的雙規,只是一個開始。一場大地震就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