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王子君接過來姜隆剛倒的一杯水,剛剛喝進去一口,一聽兒子這話,差點沒把水吐出來。站在李德柱床邊的莫小北更是吃驚,看著這個幾歲的小人兒,難以相信這樣的話是他說出來的。
這才多大一個人兒啊,居然說出這樣的話來!
李德柱和姜隆剛兩人也是面面相覷,小寶一直很機靈,但是對他的語出驚人顯然沒有思想準備。
「你這孩子,這話是從哪兒學的?」儘管莫小北對兒子有些溺愛,但是在教育方面卻是從不疏忽。
「媽媽你前兩天看電視,我從電視裡看到的。」小寶貝很無辜地看了莫小北一眼。
莫小北頓時沒有了聲音,王子君看著洩氣的莫小北,忍不住笑了起來。房間裡鬱悶的氣氛,經過小寶貝這麼一打岔,竟變得活躍起來。
「咚咚咚!」
輕輕地敲門聲響了起來,姜隆剛過去開門,這門剛一打開,一群穿警服的男子就邁步走了進來,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個五十歲左右的男子,高高的身材,臉上卻帶著一絲絲霸道之氣。
他一進門,就沉聲地道:「請問,這裡是李德柱同志的病房嗎?」在說出這個問題之後,他的目光就落在了王子君的身上,隨即快速的來到王子君的身前,啪的一下敬禮道:「王書記您好,東宏市公安局局長何延強向您報到。」
王子君看到何延強走進來,眼睛微微的瞇了一下。當何延強向他敬禮的時候,他的臉上已經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容。
「何局長,坐吧。」王子君沖何延強擺了擺手之後,淡淡地說道。
「王書記,是我們的工作沒有做好,讓德柱同志受委屈了,今天,市公安局的全體班子成員來這裡,有兩個意思。一是看望德柱同志;二是向他通報一下問題的處理情況,徵求一下德柱同志的意見,還有什麼要求,我們的原則是,只要是政策允許的,東宏市公安局一定全力以赴,盡快解決。」
「事情這麼快就處理了,這很好,既然你是向德柱反饋處理情況的,那就說說吧。」王子君臉上的表情沒什麼變化,淡淡地說道。
何延強答應一聲,就站起來道:「德柱同志,省政法委對此事進行調查之後,我們也對自己的執法行為進行了自查自糾。通過調查,發現派出所所長鄧勁龍在工作中存在嚴重的失誤,在未經調查的情況,把和李德柱同志動過手的犯罪嫌疑人關押到了同一個房間了,造成了李德柱同志的人身受到了傷害。」
何延強說話的聲音響亮,一副慷慨激昂的模樣,在說完這些情況之後,又接著對王子君道:「王書記,出現這種情況,是我這個公安局長沒有做好,我已經向市委和省公安廳的領導就此事進行了匯報,我請求組織批評。」
王子君沒有開口,剛才何延強的一番話,他哪裡會不明白何延強的意思呢。何延強現在之所以敢這麼說,在他身後肯定有人給他撐著。
何延強很想讓王子君就此事表個態,但是很可惜,王子君只是靜靜地聽著,什麼都不說。
何延強心裡有點打鼓,但是他還是鼓起精神道:「出現這樣的失誤,公安局緊急召開了班子會議,就此問題,做出了兩項決定:第一,對有關責任人嚴懲不貸,目前鄧勁龍已經被免去派出所所長職務,停職三個月,作為主管業務的副局長馬英秋,給予行政記過處分;第二,對李德柱同志的損失,我們進行合理補償。」
「好,就按你們安排的去做吧。」王子君笑了笑,並沒有提出任何的異議。
何延強笑著請王子君對他們的工作多作批評,又見縫插針的就東宏市公安局如何開展內強素質,外樹形象的主題活動做了匯報,最後信誓旦旦的保證道:「王書記,在各級黨委和各級領導的英明決策下,法制觀念已經深入人心,社會蒸蒸日上,芝麻開花節節高。目前,在東宏市,不能說陽光普照,到處都是春天了,但是至少,像瀆職、玩忽職守的行為已無處遁形,一旦發現,決不輕饒!東宏市公安局有信心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到活動取得階段性成果的時候,請領導檢閱!」
將何延強等人送走,王子君的臉色就陰沉下來。這次何延強如此巧地出現在李德柱的病房,這本身就是一個問題。而何延強就李德柱問題的處理,更是顯得滴水不漏,起碼從程序上來說,沒什麼問題。
這個人,不簡單哪!
這麼快就出台了應對之策,王子君想著何延強那嚴謹的臉,心中暗道:這南江省政法系統人才真是不少,先有一個甄紅磊,現在又出來一個何延強,自己這個政法委書記要整合公檢法司四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這個人,我不喜歡。」莫小北把門關上之後,淡淡地說道。
王子君看著莫小北的表情,笑了一下:「這個房間裡的人估計跟你是同樣的感受吧。」
「王書記,這件事情,我看不如……」李德柱經過這兩年的磨練,成熟多了,知道一個人在官場,是無法生活在真空裡的。雖然何延強在位置上和王子君差上不少,但是能夠坐在省城公安局局長位置上的人,也不是一般人。這何延強既然提出了解決的辦法,自己還是息事寧人,別再給王書記添麻煩了。
不過,他的話還沒有說出口,就被王子君擺擺手拒絕了。王子君看著一臉小心的李德柱,笑了笑道:「這件事你不用管了,我處理就行了!」
走出李德柱的病房,王子君拿出了手機,他在撥通電話之後,就笑著對電話那頭道:「是振興嗎?我是王子君啊,葉書記今天有沒有時間,有件事情我需要當面向葉書記匯報。」
屈振興對王子君很是熱情,在聽到王子君的話之後,就笑著說要向書記匯報一下。幾分鐘之後,他就給王子君打來了電話:「王書記,葉書記吃午飯的時候有時間,他讓我請您一起吃午飯。」
「那我一會就過來。」聽到屈振興的回答,王子君笑著道。
中午的午餐,葉承民是在省委小食堂吃的,王子君過去的時候,兩葷兩素四道精緻的小菜已經擺在了桌子上。而葉承民正滿臉笑容地看著他。
「子君,過來坐。」葉承民朝著王子君擺了擺手,嘴中笑著道:「小食堂的飯菜雖然只是一些家常菜,卻有一股熟悉的味道。因此,只要有可能,我就喜歡在這裡填飽肚子。」
王子君也不客氣,在葉承民的對面坐了下來。他笑呵呵地道:「葉書記,這家的味道可是不容易做出來,我要好好嘗嘗。」
兩人說話之間,屈振興就將筷子和碗擺上了,葉承民那邊擺的是一小碗蒸好的大米,冒著一絲絲的香氣,在王子君這邊,擺的卻是米和饅頭都有。
「王書記,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我就讓振興幫你準備了兩樣兒,你年輕,要多吃點兒,這樣才有精神。能吃就能幹,當年,我在南山那邊修水庫的時候,可是有過一頓飯吃下去八個饅頭的記錄啊!」葉承民一邊吃飯,一邊笑瞇瞇的向王子君說道。
「葉書記您現在講究養生之道了,要不然以您的能力,再吃八個饅頭也不是什麼難事。」王子君拿起一個饅頭咬了一口,輕聲的向葉承民恭維道。
屈振興在一邊候著,在王子君打電話的時候,他就知道這位新來的王書記肯定是有事情要向葉書記匯報的,卻沒想到兩個人在這寶貴的時間裡,談的居然只是吃飯問題。
葉承民吃飯不快,一碗米吃了五六分鐘,王子君這邊卻是把四個饅頭嚥下肚了。在葉承民放下筷子的瞬間,王子君突然道:「葉書記,這次省委黨校的培訓,我覺得我們政法系統也應該有幾個名額,畢竟我們的同志也有進步的需求啊。」
葉承民的眼睛一亮,他看著滿臉笑容的王子君,呵呵一笑道:「子君,你的工作我一定會全力支持,這次上面開展廳級幹部培訓班,咱們省裡一共有十個名額,我作主,給你們政法系統一個,具體讓誰去,由你來定。」
何延強的家,就住在省公安廳的家屬院金盾小區,四室兩廳的房子,裝修的低調而堂皇。此時何延強正坐在客廳中,一邊聽著咿咿呀呀的粵劇,一邊悠然地喝著功夫茶。
「老何,你就讓兒子出去一趟吧,他在家都快憋瘋了,今天把碗都砸了。」何延強的老婆,是一個身材高挑的女人,雖然已經五十多歲,但是養尊處優的生活,讓她看上去還是風韻猶存,蠻養眼的。
對於老婆的嘮叨,何延強絲毫不理會,手指依舊輕輕地敲打著沙發扶手,悠然自得的享受著他自己的生活。
「我給你說老何,小楚可是說了,你要是再不放他出去。他就從樓上跳下去了!你說,這萬一有個三長兩短,你讓我怎麼活啊?」求了半天的情,見何延強根本就沒有鬆口的意思,這女人也惱了。
何延強將手中的茶杯一放,狠狠地罵道:「有句話怎麼說的?他喝藥我遞瓶兒,他上吊我給繩兒,他跳樓我就給他告個別!這樣一個混世魔王死了,我正好少個鬧心的!」
何延強的這句話就好像一把火,一下子把老婆的情緒給引爆了,正準備給他茶杯裡添水的老婆,狠狠地將茶壺蹲在了桌子上。
掐著腰的女人有些氣急敗壞:「姓何的,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是不是跟外面的狐狸精下了種,怕我們小楚給她的野種爭家產哪?我可告訴你何延強,你朝三暮四,我裝沒看見,我盡可能的給足了你面子,我為了什麼?我不就是為了給我們小楚一個完整的家嗎?我先把醜話撂在這兒,你要是敢讓我們小楚少一個手指頭,我就跟你鬧翻天了!」
看著老婆歇斯底里的模樣,何延強還真是有點坐不住了,猛地站起身來道:「你懂什麼,你也不看看你兒子都幹了什麼事,給我惹了多少麻煩你知道嗎!你護著他吧,哪天把他護到局子裡了,你就高興了!」
「這個小兔崽子把省政法委書記的司機都給打了,你說,這不等於是打了人家的臉嗎!我給你說,你兒子必須得管管,再這麼無法無天,他會給我惹出更大的亂子來的!」
何延強的話,讓女人安靜了下來,不過瞬間之後,就聽女人道:「省政法委書記怎麼了,就憑你的本事,這件事擺不平嗎?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何延強在南江這個地盤上,只聽甄廳長的。」
就在兩人準備大吵一架的時候,清脆的門鈴聲響了起來。何延強朝著老婆揮了揮手,自己重新在沙發上坐定了。
雖然女人剛才和何延強已經吵了起來,但是在外面,她卻是很給自己的丈夫面子,聽到門鈴第二次響起,她就快步的走過去,一邊走一邊擠出笑容道:「誰呀?」
輕輕地打開門,就見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掂著一條足足有十幾斤重的魚走進來。那男子一邊走一邊道:「嫂子,是我啊,局長在家嗎?」
「在,在,塗局長,你看,你又不是外人,來我家還拿東西啊。」女人一邊將塗局長往客廳裡讓,一邊笑著道。
塗局長笑了笑道:「嫂子,我提的這條魚可是野生的,今天我鄉下的侄子釣魚,正好把這傢伙釣上來了。他送給我,我一想在我認識的人中,嫂子您是做魚的第一高手,我不想把原料浪費了,所以就來麻煩您了。」
這話是一個意思,但是從不同的角度說出來,效果卻是大大的不同。這塗局長送禮反倒成麻煩這女人了。幾句話,就讓女人歡歡喜喜的將魚接了過去。這幾年,塗升奎把再進一步的所有招術都想盡了,讓這個女人適當的吹吹枕頭風自然也是其中一種。
看到來人,何延強並沒有站起來,而是笑著招呼道:「升奎來了,坐吧,我這兒正好有點上好的普洱,你嘗嘗怎麼樣。」
塗升奎快步的在何延強身邊坐下,不等何延強拿起茶壺,他就將茶壺端在了手中,先給何延強倒上,然後又給自己倒了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