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處官場,處理好人際關係是門大學問。地位低一些的人向上攀交情,那是高攀。既然是高攀,就有一個大人不記小人過的道理,即使下邊的人做錯了,也是可以理解的。因此,下邊的人可以去拍去送去鑽山打洞找關係,但是韓田盛不同,他聯絡的是交情,他和王光榮之間不存在攀,只能是套。
可是這個交情怎麼套呢?遠隔千里呢,人家給你交情,是你的面子,人家不給你交情,自是有人家的道理。可是,趁著他們回家鄉的時候,大家坐在一起吃頓飯,就是比較合適的機會了。
成月嬈在一邊鶯啾燕囀,還想跟包聞綱聊一會,只是包聞綱的智商到底不同於一般人,秘書的身份還是讓他謹小慎微,不會因為哪個女人的春光燦爛,耽誤了正事。
有個段子說得好,常與領導吃飯,陞官是遲早的事;常與大款吃飯,發財是遲早的事;常與異性吃飯,腎虛是遲早的事。他能坐上這個位置太不容易了,一旦錯失良機,再想回頭就是山重水隔。想到這裡,包聞綱下定決心,朝這個殺傷力很強的女人果斷地揮了揮手之後,快步朝賓館的樓梯跑了過去。
「秘書長,省長讓我看看客人是不是快要到了。」包聞綱在下樓的瞬間,就看到了省政府秘書長連德材,當下就趕忙來到連德材的身邊,輕聲地說道。
連德材身材不高,但是卻給人一種敦實穩重的感覺。按照一些人的說法,那就是這位從來沒有辦過什麼出彩的事情,卻也沒有幹過什麼倒霉的事情,他看著有點大喘氣的包聞綱,笑著道:「時間快到了,王秘書長他們應該快來了!」
包聞綱給韓田盛當秘書之前,一直在省財政廳工作,當上省長的韓田盛找秘書,不知道怎麼回事,這個大餡餅就莫名其妙的落在他的頭上了。
包聞綱對於這份來之不易的美差自然是盡心盡力,在處理好和韓田盛的關係時,也重點拉好和連德材的關係。他相信,通過自己的不懈努力,將來的某一天,外放也好,就地解決也罷,等待他的,都將是錦上添花。
知道連德材吸煙的他,習慣性的給連德材遞了一根煙,這才笑著道:「秘書長,您一直在省委工作,對於王秘書長應該熟悉吧?」
「嗯,我和秘書長還算是挺熟的,當年秘書長第一天到省委上班,辦公室還是我安排的呢!」連德材說到這裡,眼光閃了閃道:「秘書長這個人沒官架子,很平易近人。」
包聞綱聽連德材這麼說,自然要恭維他幾句。他馬屁功夫非同一般,把連德材說得大笑不已。
「聞綱,秘書長厲害的地方多了,但是他最讓佩服的卻是一個方面,這個方面,就是當年的林書記都佩服不已啊!」連德材將手中吸了一半的煙掐滅,笑嘻嘻的對包聞綱說道。
要說江省的歷任書記中,最讓人感到敬服的,就是林澤遠。在林澤遠主政江省的這幾年裡,給江省辦了不好的好事,政績斐然,政聲也不錯,很多人提起林澤遠都豎大拇指。
再加上隨著林澤遠地位的不斷增高,很多人都以和林澤遠有過接觸為榮。現在聽說王光榮竟然有讓林澤遠都佩服的地方,不由得勾起了包聞綱的好奇心。
「秘書長,您說的是哪方面啊?要是能夠學習的話,我一定好好的學學!」在連德材面前,包聞綱很願意把自己包裝成一個小學生,混沌懵懂,卻又勤奮好學。
不過,在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就看到連德材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奇怪的笑容。這笑容讓他覺得疑惑,但是仔細想想,自己好像沒有說錯話啊。
正當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就見一輛黑色的轎車從遠處緩緩駛來。在這黑色的奧迪停下來的時候,連德材說了一聲來了,就快步的迎了上去。
就在兩人迎過去的時候,車子已經停在了賓館的門口,一個看上去年輕幹練的年輕人,快步從副駕駛上走了下來,將右邊的車門迅速打開了。
這年輕人的動作不慢,但是在包聞綱看來,這個人的動作稍微有點生硬,尤其是開車門的時候,更是不拘小節,根本就沒有用手護住車頂,這就顯得有點欠妥了。
看來,這位老弟侍候領導的功夫還有點欠火候啊!
感慨之餘,就見那連德材已經來到了從車裡走出來的中年男子身邊,滿面笑容的伸出雙手道:「王市長好。」
王市長,應該就是王光榮了,包聞綱知道自己沒有資格和人家主動握手,所以就安安靜靜地站在一邊,等待著陪連德材一起上去。
王光榮和連德材果然熟悉得很,和連德材握手之後,就笑著道:「老連哪,咱們可是有一段時間沒見了,你比以前又胖了點,看來,到底還是江省的水土養人哪!」
就在兩人嘻嘻哈哈說笑的時候,王解放也從另外一邊走了過來,連德材和王解放打了招呼的時候,包聞綱就覺得該是進賓館的時候了。
可是,就在他準備跟著邁步的時候,卻見連德材又朝著那個開門的年輕人伸出雙手,緊緊相握,又用力的搖晃了幾下道:「王部長,早就聽說過您的大名,以後,還請多多批評。」
王部長?這個是……跟在領導身邊,一般消息都很靈通,包聞綱在聽到連德材打招呼的瞬間,他就已經想到了這個人是誰。南江省的省委組織部長王子君,原來這麼年輕!
對於王家的情況,包聞綱知道一些,他也知道王家有一個年輕的領導,只是,眼前這個意氣風發的年輕人,好像還沒他大。這,這年輕得也太過分了吧?
自己還覺得人家的動作不到位,到了人家這個級別,能讓他主動開車門的又有幾個呢?自己老闆這次之所以宴請王光榮,應該還有這個人的因素吧。
王子君對於站在一邊的包聞綱怎麼想,自然不會知道。他知道連德材在韓田盛身邊的位置,因此,客氣的和連德材握了握手,這才跟著王光榮朝著樓上走去。
二樓的包間外,韓田盛已經等在那裡,他看到王光榮,遠遠的就迎了上來,他握著王光榮的手掌,笑瞇瞇地道:「王市長,好久不見,你老兄可是比以往發福嘍!」
韓田盛和王光榮年紀差不多,但是在官場上稱呼老兄是沒有錯的。王光榮朝著韓田盛笑了笑道:「韓省長你這是批評我,我承認錯誤,以後一定經常來向領導您匯報工作。」
說笑之間,韓田盛又和王解放握了握手,目光又朝著王子君看了過去道:「王部長,你可是咱們江省的驕傲,咱們江省的人到了南江,都覺得臉上有光彩啊,以後,還請王部長多多支持家鄉的經濟建設啊!」
「韓省長您太客氣啦,您以前是我爸的領導,現在又是我叔叔的領導,於公於私,都是我的雙重領導。有什麼指示您儘管吩咐,可千萬別把我當外人就是了!」王子君看著說話親熱的韓田盛,笑吟吟地說道。
王子君這番話,說的韓田盛眉開眼笑。如果一般的年輕人這般說話,韓田盛不見得會高興,但是王子君的位置在那裡擺著,他這般承認韓田盛是領導,那就是在韓田盛的臉上貼金。
外面畢竟不是說話的地方,因此,韓田盛熱情的將眾人邀請到了包間之中。在分賓主坐好之後,成月嬈就款款地走了進來,笑著請示是不是可以上菜。
「小成,這次秘書長和王部長回家鄉,多準備幾道家鄉的特色菜,菜量方面不要浪費,但是在口味上,一定要做出地地道道的本色來。」韓田盛對成月嬈顯得很熟悉,笑著向成月嬈吩咐道。
王子君看著帶著一絲妖嬈之氣的成月嬈,心裡雖然輕輕地搖了搖頭,但是表面上,卻半句話也沒有說。
因為雙方沒有什麼利益上的衝突,而且在有些事情上關係不錯,這頓飯的氣氛很是舒暢。在談話之中,韓田盛談的並不是工作,重點回憶了王光榮在山省之時的日子,並對老爺子對山省做的貢獻給予了充分的肯定。
王子君坐在王光榮的下首,基本上不怎麼說話,他的任務好像就是坐在這裡吃飯。不過他一直在暗中觀察韓田盛,心中思索著他請自己一行吃飯的目的。
敘舊情,這方面應該有一點,但是這應該不是主要目的。在這個特殊時期,王子君絕對不相信韓田盛對此一無所知。
「王市長,當年,咱們跟著林書記為山省的建設而奮鬥的日子,可以說是我這輩子最快樂的時光啊!以前不在這個位置上不知道,現在坐在了這個位置上,我真是備感壓力。」像是感慨的韓田盛將手中的酒杯放下,目視著王光榮道:「林書記,他還好吧?」
還好吧,像是一種普通的問候,但是這話從韓田盛的口中吐出來,卻就是賦予了它非同一般的意義。王子君看著笑瞇瞇的韓田盛,笑著向王光榮看了一眼,就淡淡地道:「前兩天老爺子的追悼會上,林叔叔來了,看上去精神很好。」
王光榮沒想到王子君會在這個時候搭話,就在他意外的時候,就聽王子君接著道:「只是,這兩天江省的風刮得有點厲害,真是讓人不太習慣哪!」
這沒頭沒腦的話,韓田盛聽得出什麼意思,王光榮和王解放彼此也是心照不宣。韓田盛看著笑瞇瞇的王子君,心中念頭不斷的翻動,他笑了笑道:「嗯,這個季節,野外的風有點厲害啊!」
「是呀,這兩天風刮著樹枝亂顫,只不過再大的風,也不會把大樓吹倒不是?」王子君揉了揉眼睛,帶著一絲沒怎麼睡好的樣子道。
韓田盛臉上的笑容變得更加多了,他端起酒杯笑道:「子君部長你說的對,風再大也不可能吹倒樓房,你要是在家裡覺得風打玻璃睡不著,不如換個地方。」
「這倒不用,難得回來一趟,哪兒都沒有家好。儘管風大有點煩人,但是習慣了就好。再說了,風總是要停下來的不是。」王子君一邊向韓田盛的道謝,一邊輕鬆地說道。
幾個人云裡霧裡扯了一番天氣,就笑瞇瞇的喝酒了。站在一邊服務的包聞綱透過玻璃看看遠處的藍天,湛藍湛藍,碧空如洗,萬里無雲,哪裡有什麼風呢。
如果是一個圈外人,大概會將此當成一次隨意的聊天。但是包聞綱心裡清楚,韓省長想說的話,已經說出,王子君想要表達的意思,也已經表達清楚。包聞綱心裡回味著這些對話,越琢磨越覺得有味。看著韓田盛臉上的笑容,心裡又覺得韓省長是不是太相信這個年輕人了,這風一旦刮起來,怎麼可能一如他說的那樣,想停就能夠停下來呢?
就在他疑惑的瞬間,就看到有人從不遠處的包間裡走了出來,看到這個人,包聞綱的神色頓時及時一變。
而那人看到包聞綱,臉上卻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李書記您好。」看到李書記朝著自己這個方向走來的時候,包聞綱愣怔片刻,就快速地跑了過去。對於這位來了沒多長時間的李書記,包聞綱並沒有太多的瞭解,只知道他和書記那邊走得比較近。
而韓省長每次提到李書記,臉上的神情總是有些不好看。不過這些不是包聞綱關心的問題,作為省長的秘書,他雖然要和省長保持一致,但是在一些事情上,他還是要給領導一個面子。
李程致朝著包聞綱點了點頭道:「聞綱比以前精神多了,怎麼,省長在這裡?」
「嗯,省長有招待。」包聞綱謹慎的朝著李程致看了一眼,沉聲地說道。
李程致好似渾然沒有注意包聞綱的神色一般,淡淡地道:「既然碰到一塊了,我進去倒個酒吧。」
雖然李程致話語之中像是在徵求意見,但是包聞綱卻清楚,這只不過是李程致在告訴一個他的決定。他雖然是韓田盛的秘書,但是在這種事情上,他卻是絲毫沒有阻攔李程致的權利。
站在一邊的酒店服務人員快速的端了一瓶酒站在李程致的身後,包聞綱沉吟了瞬間,就快速的走過去敲響了那關閉的房門,隨著一聲進來,包聞綱就請李程致先走。
李程致進門的時候,王子君和韓田盛剛剛放下酒杯,看到進來的是李程致,韓田盛明顯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