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好一個下屬太難了,懂得太多有喧賓奪主之嫌,領導會對你不放心;懂得太少又有不能成事、不被看重之類的風險。要想把握好這個度,在領導需要的時候及時的出謀劃策,又能適當的暴露一下缺點,讓領導覺得你雖然才智了得,卻也是不足漸顯,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實在是一個可塑性人才,哪天來了興致,可以適當的指點指點,這就比較圓滿了。
王子君看著葉承民的眼睛,知道葉承民這次找自己來,關鍵就是要和自己溝通這件事情。對於這個問題,他以往也思考過,但是在葉承民的面前,他卻沒有立即回答,而是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水,輕輕地喝起水來。
葉承民也沒有催促王子君的意思,他坐在椅子上,目光隨意的落在房間外面的花朵上。在這件事情上,葉承民其實也很是有些為難,上面肯定會重視他的建議,只是目前,在他的手上,偏偏沒有比較合適的人選。
如果說從自己知根知底的人裡邊選一個出來,這個很好選,但是他的這些部下大多數都沒有在南江省,如果調進來的話,很有可能會引起褚運峰那邊的觸底反彈,而且,還要冒著不能被通過的風險。
如果從本地提的話,他一時還真找不到合適的人選。但是這個政法委書記的位置,卻不能再這麼拖下去了。因此,他才把王子君找來,想聽一聽他的意見。
「葉書記,政法委書記這件事情,我覺得您可以單獨向上級反映。」王子君思索了瞬間之後,最終給出了一個模糊的答案,雖然他和葉承民關係不錯,但是貿然說一個人選出來,還是有點冒失了。
葉承民看著王子君,沒有說話,他能覺察到王子君在想什麼。只是有些事情心裡有數就行了,並不能說得太過直白。
「我覺得這件事情如果以省委班子的名義向上級反映,上級會更加重視吧。」
王子君當然明白以常委會決定的形式向上級反映上級會更加的重視,但是有一點,那就是作為省長,褚運峰不見得在這件事情上和葉承民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在這個推薦人選上,保持觀點一致。作為在南江工作了多年的省長,他對這個職位有更多的人選可以傾向。
「葉書記,在這件事情上,我堅持支持您的決定。」王子君有一種被逼到角落的感覺,畢竟葉承民不是一般人,而他的位置,更是讓他穩穩的壓倒王子君一頭。
王子君的回答,並不能讓葉承民完全滿意,但是至少也算達到了一些目的。不管怎麼說,王子君已經表達了對自己的支持,這已經足夠了。
「哈哈,光顧說工作上的事情,差點忘了讓你來幹什麼啦,今天釣魚的時候,釣了一個三斤重的大鯉魚,剛才你來的時候已經讓振興把這條魚給燉上了,今天就讓你享受一下我勞動的果實吧。」
葉承民突然間轉變話題,讓王子君也輕鬆了不少,他嘿嘿一笑道:「這種待遇可不得了啊,葉書記親自找我來喝魚湯,可真是人生一大享受啊!」
嘴中王子君雖然說得很是輕鬆的,但是他的心中卻明白得很,這件事情,並沒有完,在政法委書記這個位置上,葉承民和褚運峰的意志,將會面臨一次正面交鋒。
王子君接到莫小北電話的時候,正在東宏市下面一個村裡調研基層組織建設工作。對於莫小北突然間給他打電話,王子君有些意外,因為莫小北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請王子君吃飯。
兩個人結婚之後,在吃飯上莫小北一直都是順著王子君的喜好來。有了兒子小寶之後,王子君地位有點下降,但是最起碼還是依著一大一小兩個男生的。
今天這是怎麼啦,怎麼會突然請自己吃飯呢?王子君納悶之下,走到一處僻靜的地方笑著問:「老婆大人,今天是什麼好日子,怎麼突然想到請我出去腐敗了?」
對於王子君的調侃,莫小北那邊沒有回答,正當王子君滿腹狐疑,以為莫小北掛了電話的時候,就聽電話那頭莫小北撂了一句話:「今晚六點,我在溫都花園的三零一房間等你。」
不等王子君追問,莫小北就已經掛斷了電話。聽著電話那頭的盲音,王子君也只能悻悻的掛了電話。兩個人結婚這麼多年了,莫小北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冷漠如冰的清冷女子了,王大部長得意的認為,是自己這堆爐火把這個心比天高、冷若堅冰的老婆給化成一潭溫柔之水了。
「王部長,我們準備花上三年的時間,將大羅村建設成為東宏市新型農村建設的標桿,通過大羅村的示範帶動作用,以點帶面,全面發揮基層黨支部的作用……」東宏市委組織部長遲勇占看著王子君,滿是信心的介紹道。
對於遲勇占的匯報,王子君輕輕地點了點頭,對大羅村基層組織建設提出了一些要求之後,王子君就坐上了返回東宏市的車。遲勇占坐在王子君的車上,沒有了剛才的嚴肅,四十多歲的他面帶著笑容地說道:「王部長,今天您來我們東宏市調研,就是為我們東宏市組織建設鼓勁加油,您看,大家因為您來興奮了半天,給我們一個機會,給您表表決心如何?」
遲勇占嘴裡的表決心是什麼意思,王子君自然聽懂了,如果不是今天莫小北打過來電話,王子君可能不會推辭。任何一個領導都是正常人,總是高高在上,未免有些高處不勝寒,更何況,那會根基不穩,底部懸空的。因此,適當的與民同樂一下,也是必須的。這點道理王子君懂。在工作中,他雖然有自己的原則,但是絕對不迂腐,該應酬的事情,絕對不會標新立異的。
「勇占部長,我相信你們東宏市的決心,一句話概括,喊破嗓子不如甩開膀子,幹好工作,讓事實說話是最好的。這樣,晚上我還有事情,今天就算啦!」王子君說到這裡,不容遲勇占接著再勸,又笑著道:「不如這樣,我先給你約好了,半年之後我再來一次,到時候喝你們的慶功酒如何?」
遲勇占臉上雖然掛著笑容,但是心裡卻是暗叫可惜。作為東宏市的組織部長,他自然希望能夠和王子君這個省委組織部加強溝通,密切關係,將來是否能夠進入王子君班底的核心,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遲勇占就在東宏市,對省裡面的一舉一動都清楚的很,自然知道眼前這位王部長,在省裡面可是一個比前任陸澤梁還要強勢的人物,雖不能說反手為雲覆手為雨,但是其手段也是非常了得。一旦自己和他關係交好,那麼對自己以後的發展,幾乎等於坐上一趟快班車。
這一次王子君過來調研,他事必躬親,把各項準備工作都做細做足了。不但讓人定了最好的位置,連接下來的活動如何進行他都已經安排妥當了。
省委組織部長能下來調研,然後興致勃勃的留下來吃頓飯,那不叫吃飯,那是政治。那是為他遲勇占的工作鼓掌叫好呢。如果能夠借此機會,一舉打入王子君的核心圈子自然是求之不得,效果最好,就算退而求其次,至少也得讓王部長對自己留下深刻的印象吧?
卻沒想到,自己準備的這些精彩之處還沒有拿出手,王子君就有其他事情了。看王子君的神色不像是開玩笑,遲勇占只能將深深的遺憾留在心裡,極度失望,卻又無可奈何。誠懇地說了幾句等下次再來,我們給王部長展示最好的,就只能岔開話題,和王子君說其他的事情了。
並不是每個地市的組織部長都能有機會單獨向王子君匯報工作的,因此,遲勇占對這個機會萬分珍惜。在匯報之中,他重點講了東宏市委組織部準備拿出一批職位進行公開選拔的事情,在這些事情上,他說的有板有眼,用詞不多,卻是短小精悍,十分到位,顯然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遲勇占對於公開選拔如此的重視,王子君自然清楚是為了什麼。所謂花花轎子人人抬,狀元門前唱讚歌,這樣淺顯易懂的道理,遲勇占當然懂得。因此,對於遲勇佔這種抬自己轎子的行為,王子君並不覺得意外。
相反,如果自己這個省委組織部長提出一項工作,下面沒有人支持,沒有人呼應,那才是自己需要反思的時候呢。
他等遲勇占匯報完,就笑著道:「公開選拔幹部工作,現在還處於摸索階段,不能搞一刀切,不能搞大忽隆,我覺得從你們東宏市的角度出發,勇占部長可以研究一下,是不是可以拿出幾個副處級的實職,面向全國進行一次選聘。這麼一來,豈不是選擇範圍更廣,選出合適人選的幾率更大?」
公開選聘,王子君的話讓遲勇佔大為震驚的一剎那,隨即就反應了過來。不過他想到的第一點不是這個方法如何,而是王部長在人事制度上又要推出新的創舉,如果自己能夠做好這個工作,那麼作為第一個帶頭人,估計很快就能被王部長納入他的圈子了。
想到這一點,遲勇占根本就沒有猶豫,不假思索的向王子君保證道:「王部長您放心,我肯定會認真把您的提示向竇書記反映一下,爭取今年年底之前,把這件事情敲定下來。到時候,我們東宏市可是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喲!」
王子君看著遲勇占信心滿滿的樣子,笑著說道:「那我就等著你的行動。」
就在王子君的車子行駛到東宏市中心區域的時候,一輛警車從前方駛了過來,迅速開到王子君他們車隊的前方,準備給他們開道。王子君看著那輛閃著警燈的車子,朝著遲勇占看了一眼,並沒有說話。
遲勇佔在王子君的目光下,就覺得心底一寒,他剛才一直感受到的是王部長如沐春風的關心,他真希望自己費盡心思所做的一切工作,可以稍稍彌補一下王子君沒能留在這裡吃飯的遺憾。可是現在,希望落空了,他感覺到的卻是王子君冰冷的神色。
看著王子君冷峻的臉色,遲勇占頓時就明白王子君為什麼不高興了。他趕忙道:「王部長,剛才得到消息,前面的道路有些擁堵,我怕耽誤王部長的時間,所以……」
「勇占部長,下不為例。」王子君見遲勇占做了檢討,臉上又露出了笑容。他並沒有和遲勇占說什麼道理,他相信響鼓不用重錘敲,遲勇占已經懂了。
車隊在去省委大院的方向停了下來,王子君在遲勇佔下車的時候,也從車上走了下來。
兩人說了幾句話之後,王子君就準備上車,就在這個時候,就見一身警服的年正新從一旁跑了過來。
「王部長好,遲部長好。」來到王子君和遲勇占身邊的時候,年正新迅速把身體站直了,啪的一下敬禮問好。
對於年正新這個市刑警支隊的支隊長,遲勇占並沒有打過什麼交道。但是聽到他和王子君打招呼,臉上就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容。現在,對於準備和王部長密切關係的遲勇占來說,只要是和王部長有關係的人,都是一條有潛力可挖的過路之橋,他得謹慎對待,可不能得罪了。
王子君對於年正新的感覺不錯,此時看到年正新過來,就笑著道:「正新,你剛好經過這裡嗎?」
「不是的,王部長,剛才我正在老左那裡商量事情,聽說您下來調研,主動請纓,來給領導開道!」年正新一副匯報工作的模樣,一五一十地說道。
王子君接過年正新遞過來的煙,笑著道:「我說前面開車的怎麼不像交警呢,原來是我們的大支隊長親自開的車啊,這下擺譜擺得有點大嘍!」說話之間,他向遲勇占道:「你們東宏市這位年支隊長,可是一員幹將啊!」
聽了王子君的介紹,遲勇占也哈哈一笑道:「王部長您慧眼識英才,對於年支隊長,我們市裡正準備給他壓擔子啊!」
不管有沒有這個打算,但是從組織部長話語裡面說出來,那基本上就是有音兒了。遲勇占知道王子君以往當過政法委書記,他和年正新認識並不意外。
問了幾句年正新的工作之後,王子君就準備離開,正準備上車的時候,無意中看到年正新眼巴巴地看著他,欲言又止,好像有什麼事情。再加上他突然跑過來的舉動,王子君就覺得年正新肯定是有什麼事要和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