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盤棋下了一半,勝負基本上已成定局了。金恆舜的車馬炮每樣都還有一個,另外有兩個卒子已經過了河。而戚福來這邊,卻只剩下了一個車。
這種局勢,即使只是略通一點常識的,也能看出來戚福來已是回天乏力了,但是好像下出了興趣的戚福來,卻沒有半點想要結束棋局的意思。活動了一下自己的車,幽幽地說道:「前兩天,我去見了一位京裡的領導。」
金恆舜原本犀利的眼神明顯愣了一下,暗歎這戚福來果然是想到哪做到哪,估計把所有能施展的手段都施展出來了吧?不過嘴上卻並沒有說話,而是將目光投到了戚福來的身上,靜靜地望著他。
戚福來接著道:「領導對於我想爭取再進一步的想法是贊同的,但是他也說了,咱們省裡的意見,上邊還是會充分尊重一下的。」
點了點頭的金恆舜,默默地走了一步棋之後,這才道:「如果是這樣的話,你的可能性應該很大。現在這個時候,除了多向老領導匯報工作之外,其他領導那裡,你也不能落下。人心是桿秤,你在臨湖市干的怎麼樣,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只是現在,酒香也怕巷子深,該爭取的時候,一定不能落下了。」
金恆舜說了一大堆,其實他心裡清楚,他說的這些都是廢話,但是,這些話他必須得說出來,至少表明了一個姿態:除了表明自己對戚福來的關心之外,還有一個用處,那就是在戚福來爭取上位這件事情上,他金恆舜在精神上支持他。尤其是這後面的一點最為重要,當然,戚福來看中的也是後面一點。
戚福來浸淫官場多年,他當然知道在這個關鍵時刻他該做什麼,自己說的這些東西,就算他不說,戚福來也會去做的,而且,態度肯定是萬分虔誠的。他要的,只是自己的一種態度,這就足夠了。
「謝謝金省長對我的支持和肯定。」戚福來的臉上,多了幾分感激的笑容。而他感激的後果,就是他那個來回游動的車,在不覺間被金恆舜給消滅了。
一盤棋下到這裡,已經沒有再進行下去的必要了。就在金恆舜準備推開棋盤結束棋局的時候,卻聽戚福來突然道:「金省長,您覺得我現在去找王部長匯報工作合適嗎?」
金恆舜明顯愣了一下,很快就反應過來,這戚福來口中的王部長是誰。他沒有直接回答戚福來的問題,而是笑著反問道:「你覺得他會支持你嗎?」
戚福來沒有開口,但是他那帶著一絲疑慮的神色,卻已經表明他在獲得王子君的支持上並沒有信心。但是王子君這個組織部長,前任政法委書記,在這方面無疑具有很大的發言權。
「戚書記,這件事情,關鍵還是在老領導和葉書記身上,你現在還是盡可能的在這些領導那裡用用心思吧。至於王子君,他在這件事情上,也只是有一票而已,你再考慮一下,如果太在意這一票,是不是會顧此失彼,因小失大?」金恆舜的聲音不高,但是他的話語,卻帶著一絲讓人不容置疑的意味。
看著一本正經的金恆舜,戚福來點了點頭,他剛才之所以拿這個問題探金恆舜的口氣,是因為他雖然有金恆舜剛才所說的想法,卻又覺得有點拿不準。
王子君畢竟是組織部長,而且還是前任的政法委書記,在這件事情上應該比一般人有發言權。但是此時,聽了金恆舜的判斷,他又覺得金恆舜說的不無道理,王子君雖然重要,也只不過是在投票的時候有一票而已,說不定這一票起不了什麼作用,就被直接拋棄掉了。
「金省長,咱們再下一盤。」心裡想著自己等人和王子君的關係,戚福來拿起堆放在桌面上的棋子,笑著向金恆舜相邀道。
……
王子君從會議室裡出來,腦子裡想的全是今天上午接到的那個電話,電話是他在上面的一個熟人打來的。而電話的內容卻是關於南江省政法委書記的,據這位熟人掌握的消息,對這個位置有想法的人很是不少,而且都很是具備競爭力,出現這樣的局面,讓上面很是有些為難。
召開了一次辦公會之後,楊度陸對於這件事情有了一個初步的方案,那就是充分尊重南江省的態度和意見。
尊重南江省的態度和意見,那麼葉承民和褚運峰在這件事情上能夠達成一致嗎?從最近的風聲之中,王子君已經敏感的覺察到了褚運峰對於戚福來的聲援,而葉承民卻是一直沒有推舉出合適的人選。
這並不出乎王子君的意料,雖然葉承民是書記,但是他來南江的時候太短,手中本來就沒有太多可用的人,現在那邊推舉出一個戚福來,如果沒有相當的實力,那只能是自取其辱了。
以葉承民的老道,在沒有充分的把握之前,恐怕他會把這口氣嚥下去,也不會貿然出手,損害自己在南江體制內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威信。
而一旦戚福來擔任的政法委書記,王子君的眉頭輕輕的皺了起來。雖然他在政法委書記位置上對臨湖市的調查還沒有太深入,但是,卻隱隱約約可以判定,在走私這件事情上,臨湖市絕對逃不了干係,作為臨湖市的一把手,難道戚福來會完全沒有察覺?
如果戚福來有察覺的話,那他為什麼在這件事情上無動於衷,自始至終都沒什麼反應呢?再加上戚福來和甄紅磊的關係,一旦戚福來成為政法委書記的話,那麼自己在政法系統好不容易打開的一條線,就會面臨著完全關閉。
王子君心中沉吟著,而走在他身邊的俞江偉此時卻有點提心吊膽,他跟著王子君的日子裡,對這位年輕的領導已經越加的熟悉。王子君一皺眉,說明領導心裡不是很痛快,而作為秘書,這個時候就更應該注意。
在來到車前要幫著王子君打開車門的時候,他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遲疑的瞬間,王子君朝著他擺了擺手,示意他接電話。
「喂,您好,我是俞江偉。」在接通電話的瞬間,俞江偉輕聲的朝著電話那頭說道。
那頭說了幾句之後,俞江偉就掛斷電話向王子君道:「王部長,剛才是省委辦公廳打來電話,通知您今天下午五點參加常委會。」
「什麼議題?」王子君沒想到常委會召開的這麼急,一般不是特殊情況的話,都會提前一兩天通知。
俞江偉有些難為情:「王部長,我剛才問了,辦公廳也沒有給說明。」
王子君點了點頭,沒有說明,看來不是一般的問題。莫非是想研究關於政法委書記的問題嗎?心中念頭閃動,王子君就朝著俞江偉道:「你給葉書記辦公室打個電話,看看葉書記今天有沒有時間,我想給他當面匯報一下工作。」
俞江偉接到指示,就快速的撥通了屈振興的手機,五分鐘後,屈振興那邊打過來電話,說是葉書記現在正在接待客人,今天上午實在抽不出時間了。
王子君歎了一口氣,他沒有再說話,從葉承民這個態度來看,他已經感應到了問題的所在。
「王部長,咱們去哪裡?」司機在車子走到拐彎處的時候,沉聲的朝著王子君問道。
王子君沉吟了瞬間,正準備讓司機開車返回辦公室,就見在道路的對面,一個人就好似瘋了一般的從前面跑過來,就在這個人的後面,幾個穿著警服的男子在後面緊追不捨。
那在前面跑的男子很是麻利,在奔跑之中,不斷地利用四周的障礙物給追擊他的警察製造著麻煩,和那些警察的距離,也變得越來越遠。
就在王子君以為這個人要跑掉的時候,幾個身影突然從那人的對面走了過來,不等那人反應過來,就被衝過來的幾個人直接摁倒在了地上。
這突然出現的幾個人影中,有一個王子君特別熟悉的,那就是市公安局刑警支隊的支隊長年正新,他雖然沒有動手,但是看情景應該是他們刑警支隊的一次抓捕行動。
就在他準備過去和年正新打個招呼的時候,就聽那被抓住的人氣急敗壞地罵道:「年正新,你個生兒子沒屁眼的傢伙,你給我聽著,爺爺跟你說,你壞了我們的好事,肯定會有人跟你算賬的!」
幾個警察看他這麼囂張,哪裡還客氣,一雙手銬就把這人銬起來了,有個小年輕的警察故意把手銬弄得緊了點兒,讓這傢伙吃了點苦頭。
不過,這點苦頭,好像並沒有難住那人,就聽那人又是一陣破口大罵:「姓年的,你別以為抓住老子你就可以立功了,我告訴你,你攤上大事了!別看你現在鬧得歡,小心以後給你拉清單!」
年正新朝著那人看了兩眼,沒有說話,只是朝著四周的刑警揮手道:「將他帶走。」
看著幾名警察將那人推到車上,王子君的神色變得凝重起來。坐在王子君旁邊的俞江偉看著王子君不斷變幻的神色,猶豫了一下道:「王部長,要不要叫年支隊長過來一下?」
「不用。」王子君沉吟了瞬間,就沉聲的拒絕了俞江偉的建議。他朝著司機揮手道:「咱們走吧。」
車子行駛的很穩當,幾分鐘的時間就停在了省委組織部辦公樓前,就在王子君上樓的時候,他就看到一個身影正好從樓口走了出來。
在他看到這個人的時候,這人也看到了他的車。那人稍微猶豫了一下,就邁步朝著他走了過來道:「王部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