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廣勝知道王子君在姚中則的辦公室,就一直在秘書辦公室中瞇著。對於王子君這個年輕的組織部長,他是發自內心的充滿了畏懼。儘管東宏汽車廠的事情從表面上看沒有牽涉到他,但是對於王子君的狠辣,到目前他還是心有餘悸。
陳遠隴和沈潛鐵,都是南江政壇上被看好多年的實力人物,儘管沈潛鐵好像比他差了那麼一點,但是論其綜合實力,陳遠隴甚至還要在他之上。
可是現在陳遠隴沈潛鐵兩個人都被發配充軍坐了冷板凳,現在的日子和以前相比,那簡直是差之千里。雖然兩個人在看到房廣勝時還能保持從容淡定的笑容,但是,那一絲極力掩飾的落寞還是把他們心裡的煩惱暴露無遺。
只是,這世間到底沒有後悔藥這種東西,開弓沒有回頭箭,既然邁出了這一步,就不要再想著回頭了。有了兩個人的教訓,房廣勝在對兩個人無比同情的同時,也暗暗要求自己,務必不能出現被王子君抓住小辮子的失策之舉。
正是這種小心翼翼的心理,在不知不覺中讓他形成了一種定式,以至於他每次見到平易近人的王部長,總覺得他臉上怪怪的,好像有一張和藹可親的面具敷在臉上,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只是不露絲毫痕跡罷了。這麼一想,就有些不寒而慄,他本人更是盡可能的躲著這位王子君,能不見就堅決不見。
等王子君從姚中則的辦公室離開,房廣勝這才來到姚中則的辦公室。姚中則並沒有和以往大多數的時候一般處理工作,而是站在碩大的陽台上看著下方的風景。
從姚中則的神情上來看,王子君看得出姚中則此時顯得很高興。心裡不由得暗自嘀咕,是不是姚書記今天神經有點錯亂,以往每一次王子君過來,姚書記的神色都不是很好,今天怎麼反常了?
心中念頭閃動的房廣勝,看到姚中則那新買的紫砂水杯中只剩下一半的水,就快速的拿起水壺,將水杯的水添滿。
「廣勝,有什麼事情嗎?」姚中則扭過頭看著房廣勝,臉上帶著一絲笑容。
跟了姚中則這麼多年,姚中則滿面春風的樣子,房廣勝見得並不多。此時看到滿臉溫和的老闆,房廣勝的心快速的跳動了一下之後,就趕忙道:「姚書記,我剛才去見了一下沈潛鐵,將您的意思向他傳達了一下,他很感謝您對他的看重。」
就在房廣勝準備將沈潛鐵那些帶著效忠的話語向姚中則說兩聲的時候,姚中則卻擺了擺手道:「這件事情,你自己看著處理吧!」
自己看著處理?房廣勝愣了一下,他之所以去見沈潛鐵,主要是姚中則的安排,現在姚中則讓他自己安排,這是什麼意思呢?難道姚書記這麼做,是不想讓別人知道他在背後操縱這件事情,還是另有他意呢?
作為一個聰明人,房廣勝見姚中則不說話,他也就噤了聲,不再多問。畢竟作為一個領導,姚中則有太多的事情不適合他知道,你知道得太多了,反而不是一件好事呢。
「姚書記,我剛才看到王子君過來啦!」房廣勝斟酌了一下話題,這才敢輕聲的向姚中則問道。
姚中則帶著一絲不滿的朝著他看了一眼,淡淡地道:「廣勝,你也不小啦,應該知道慎獨。」
慎獨是什麼,房廣勝自然知道,在聽到姚中則說出這兩個字的時候,房廣勝的心裡就是一驚。他雖然長袖善舞,但是本身來說,他不是一個乾淨的人,姚書記話裡有話的提醒自己一定要慎獨,莫不是姚書記發現了自己有什麼不好的行為麼?
想到自己最近交好的那個女大學生,房廣勝的心裡就像擂鼓似的,頭上的汗都冒出來了。正當他心亂如麻,準備向姚書記承認錯誤的時候,就聽姚中則道:「不管怎麼說,王部長都是你的領導,對於領導,你怎麼可能私下裡胡亂議論呢?你要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
姚中則的話,讓房廣勝登時有一種撥雲見日、茅塞頓開的感覺。原來姚書記說的慎獨,指的是對待王子君的態度啊,害得自己差點將自己掖著藏著的一些醜事都講出來。
心中雖然嚇得夠嗆,但是房廣勝對於自己的老闆卻是不敢埋怨。不管怎麼說,姚中則是自己的頂頭上司,自己要是得罪了他,那可是沒什麼好果子吃的。
「姚書記,我錯了,以後我會謹言慎行,盡可能注意的。」
房廣勝的回答,讓姚中則很高興,他重新回到沙發上坐下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也只能這樣,才能及時的調整方向,擁有更大的平台。」說話之間,姚中則就將手中的一份文件遞給房廣勝道:「這是王部長剛才給我匯報的文件,你看一看吧。」
王子君給姚書記遞過來的文件?房廣勝頓時動了心,他接過文件看了兩眼,就被文件上的內容所吸引了。在快速的將方案翻了一遍之後,房廣勝的眼睛裡就開始冒光。
「姚書記,王子君他這是要……要找死!他不知道人事這個蓋子不好掀嗎?」房廣勝跟了姚中則多年,對於體制內的一些難點和重點幾乎是瞭然於胸。
就算是姚中則,他對於現在工作中存在的很多問題雖然看不過,他也沒有勇氣推動過這種改革。對於整個南江來說,人事體制改革是有利於整個南江發展的好事情,但是這之中牽涉到太多的利益關係,有時候推動的人不但打不著狐狸,還很有可能會落得滿身的騷。
姚中則這次並沒有因為房廣勝的失言而對他表示不滿,他將那份被房廣勝放在桌子上的文件上掃了一眼道:「人心不足蛇吞象喲,有些人的心,就是有點太大了!」
心太大,這是姚書記對王子君的評價。心中琢磨著姚中則的話,房廣勝就笑著道:「心太大的人,很多都是被撐死的。」
姚中則擺了擺手,沒有再說話,過了一會,又安排道:「你給二處安排一下,對於組織部的文件,一定要暢通無阻的送到我的辦公室,以顯示我對於這件事情的支持。」
房廣勝點了點頭,輕手輕腳的離開了姚中則的辦公室。他的腦子此時想的完全都是王子君那份材料,心中暗道,看來,這個王部長順風車坐多啦,竟敢站出來挑戰這種不成文的規則,難道他不知道很多人都被這種官場鐵則碰的頭破血流嗎!
要是王子君碰了頭,實在是有點可惜啊!
雖然房廣勝在跟著姚中則的過程中,吃了王子君不少虧。但是從內心深處,他還是覺得王子君是一個比姚中則值得尊敬的人,畢竟他是一個幹事的人。
人心就是一桿秤,儘管很多人不會按照這桿秤來抉擇自己的立場,但是他們之中的很多人,卻會按照這桿秤去評價一個人。
王子君部長,是不是真的已經被他在南江坐穩位子而沖昏了頭腦呢?
和房廣勝相比,褚運峰的秘書佘小強此時的眉頭卻是皺的緊緊的,他的辦公桌上,同樣有從組織部送來的方案。這份改革方案佘小強剛剛看到的時候,還感到自己的身上有點熱血沸騰,但是此時他卻感到自己的身上有些發冷。
作為本土的一面旗幟,褚運峰在南江雖然有著偌大的權威,但是也牽扯到了方方面面的利益。雖然在這些利益的面前,褚運峰一直都處理的游刃有餘,但是這並不表示很多存在的問題,都已經不存在啦。
公務員能進能出,凡進必考,引咎辭職,各種各樣的術語,讓佘小強頭皮有點發麻,他心中清楚,如果這種制度能夠得以順利推行,肯定能提高整個南江機關的工作效率,但是它同樣也傷害著太多人的利益訴求。
別的不說,就拿公務員來說,如果不進行公務員逢進必考的很遠,那麼進公務員隊伍,對於領導來說,就是一句話的事情。有哪個人甘心放棄自己手中的既得權利呢。
這件事情,該如何向褚省長匯報呢?在稍微沉吟了一下之後,佘小強就決定直接將這份文件給褚運峰送去,至於褚省長是個什麼樣的態度,就和他沒有關係啦。
褚運峰看到這份文件,並沒有立即表態,而是將文件翻來覆去地看了好幾遍之後,然後在文件上畫了一個圈。
這個圈代表著什麼意思,恐怕也只有下面去猜。佘小強將那份已經圈閱過的文件,直接退給了組織部辦公室。
雖然褚運峰等人態度模糊,但是同樣作為省委常委的竇明堂對於這件事情,還是給王子君提出了意見,那就是這項工作,還是慢慢來。現在出成績的地方很多,讓王子君與其爬這種高山,還不如老老實實的在下面混點政績。
對於竇明堂這種勸告,王子君只能苦笑,竇明堂這樣勸自己,王子君知道竇明堂應該出自一番好心。但是他基本上沒有別的選擇,不說林澤遠想要通過他的手試點一下,更是因為他本身也比較樂意推動這項改革。
在一周後的常委會上,幾乎是波瀾無驚的通過了組織部關於人事體制改革工作的方案,並成立了人事體制改革領導小組,王子君在姚中則的謙讓下,成為了組長。
這份議題只是經歷了幾分鐘,但是就這幾分鐘的時間,在很多人的眼中,應該是可以記入史冊的時間,畢竟這件事情是為南江的發展做好基礎的。
可是通過簡單,要將事情落在實處,才是這項工作的重點和難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