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大好嘿嘿一笑道:「姚書記,上次您給協調的銀行貸款,已經幫了我們的大忙,如果不是您出面,五全大廈恐怕就成半拉子工程了!我是個粗人,好聽話不會講,但是心裡透亮。現在五全大廈落成,我想請姚書記去參加剪綵儀式。」
「姚書記,這可是我們全市五百多萬人民的赤誠之心哪,還請您務必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指導一下我們的城市發展。」
姚中則看著候大好一副期待的模樣,心裡覺得很是舒坦,侯大好這傢伙格局小,眼界窄,但是這人容易知足,還是不錯的。當即笑了笑道:「你把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我不去好像有點不近人情,這樣吧,你提前一周給房廣勝聯繫一下,讓他安排好時間,我盡量過去吧。」
「謝謝姚書記,我就知道姚書記您關心我們市的發展。」候大好又說了一些市裡的情況,就話鋒一轉道:「姚書記,今天上午的會,我開的是雲山霧罩的。裡面的東西我都明白,但是姚書記,您是知道的,基層的情況十分複雜,想一下子把所有的問題都解決好,這明顯就是強人所難嘛!」
姚中則瞇著眼睛沒有說話,好像根本就沒有聽到侯大好的抱怨一般。侯大好卻不甘心,在這件事情上,他一定得把姚書記的態度揣摩清了!
姚中則雖然在聲威上已經被王子君壓制了,但是在工作中,他依舊是省委副書記,穩穩的壓制著王子君這個組織部長。能夠得到姚中則的支持,也能給他的打算多幾分底氣吧。
「姚書記,有句話說得好,實幹興邦,空談誤國。您是從基層上來的,對基層的情況最瞭解,有些事情不是我們不願意改,而是積弊太深,不是一句話就能解決的。如果有熱情就夠了,我侯大好完全可以拼了這條命去,問題是事情根本就不是這麼回事,工作做不到萬無一失,很可能會出大亂子的!」
姚中則不置可否地哼了一聲,面無表情地說道:「幹部人事制度改革,不僅僅是王部長推動的一項工作,也是省委近段時間以來的中心工作。其中的重要性,我覺得不用我再給你重述了。大好,你是鹿壺市的市委書記,思想上可以有疙瘩,但是理解要執行,不理解也要執行,而且在這項工作中,務必要竭盡全力,不折不扣!」
姚中則的話,讓候大好心裡一沉,姚書記這是怎麼了?這到底是真心話,還是假惺惺的反語呢?正當侯大好揣摩之時,就聽姚中則又接著道:「不過,你也不用情緒低落,有些事情可能確實存在困難,但是,這些困難並不只存在於你們鹿壺市,而是具有普遍性,有什麼困難,你們可以集中反映嘛。」
候大好看著姚中則的笑臉,這才如釋重負地點了點頭。
年正新的心情很不好,作為小姜的上司,他不但為小姜到目前為止還沒有醒過來感到揪心,還為那些流言蜚語覺得難受。社會上的議論像一把匕首剜他的心,幾乎所有的人都在盼著他的戰友快點死,即使不死也得抓起來槍斃掉,所有的輿論傾向都對他們心存怨恨,認定小肖是警察作惡,不槍斃掉不足以平民憤。年正新對這些輿論只能苦笑,他連生氣也不會生氣了,只會內心無比淒涼的苦笑。
對於這個年輕人的人品,年正新深信不疑,問題是到目前為止,從臨湖市傳來的所有證據對這個年輕人都非常不利。
各種負面報道鋪天蓋地,快把公安系統給淹沒了。街頭巷尾,每天都有老百姓罵他們,罵得要有多難聽有多難聽,還有那些小報記者們,天天堵在他們刑偵支隊門口,害得他天天上下班總是從後門溜走,真他媽窩囊死了!
有那麼幾天,他真想對著那些記者的話筒破口大罵,你們別把獵奇心理浪費在公安身上,有這等閒功夫,幹點正事去不好嗎,要不然協助公安民警查出事情的真相,那才是真正意義上的有社會責任感哪。如果能把事情的真相揭露出來,那將是一件多麼痛快淋漓的事情,老百姓對公安的飛短流長都將一掃而空,公安形象將大放光芒!
可是,心裡再怎麼窩火,年正新也不敢罵這些無冕之王,從他們的心理上,可能會巴不得你不冷靜的跟他們理論一番,那豈不是能更好的說明,你年正新這個刑偵支隊的一把手,已經急火攻心,實在坐不住了嗎!冷靜下來,年正新還是窮凶極惡的在心裡痛罵著這些記者們,努力的把自己的情緒控制住了。
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讓這件事情的真相水落石出。只是,和小姜一起去臨湖市的調查組成員,都沒有直接的證據證明小姜的清白。儘管他們一個個都為小姜據理力爭,但是法律不講人情,它是重證據的。
「咚咚咚!」
輕輕地敲門聲從外面傳了過來,年正新胡亂整理了一下頭髮,招呼人進來。
進來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女人,一臉憔悴的模樣,讓她整個人看上去好似失去了光彩。看到這個年輕的女人,年正新趕緊站起身來道:「小慕來啦,快坐下。」
那女人並沒有在年正新示意的沙發上坐下來,而是遲疑地看了年正新一眼,眼淚已經無聲地流了下來。年正新一下慌了手腳,趕緊倒了杯水,一邊讓女人坐下,一邊極力安慰道:「小慕,弟妹,你先別著急,你聽我說,昨天,就在昨天,我剛剛和醫院的專家組溝通過了,他們都說小姜的情況很好,用不了多長時間就能醒過來的。現在,咱們不能自己嚇自己,好不好?」
那小慕猛地抬起頭,一臉的悲喜交集。年正新見狀更覺痛苦萬分,他昨天確實和專家組溝通過了,只是,專家組的意見是小姜能醒過來的可能性很小。
很小,甚至是沒有。只是現在,他不能把這個殘忍的結果告訴這個剛剛結婚的女人,他不忍心在這個女人的傷口上,再扎一把刀。
「年隊長,現在我們能怎麼辦呢……」女人喜極而泣之下,好像有話要和年正新說,但是張了張嘴又閉口不言了。
年正新給女人倒了杯水,鄭重其事地說道:「小慕,弟妹,你聽我說,儘管我們以前只是見過幾次面,但是小姜整天跟著我,我對你已經很瞭解了。這對你們兩年的感情是個考驗,你們認識十年了,我請你一定相信小姜,他不是那種人!」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現在,為什麼會這樣……」小慕不等年正新說完,就已經淚如雨下了。好不容易止住了哭泣,一個人推門走了進來。
「年支隊,剛才局裡打來電話,說是陳市長要來咱們公安局調研,等一會就到咱們這兒了。」走進來的是刑偵支隊的辦公室副主任秦少剛,一見到年正新他就急切地說道。
在東宏市只有一個陳市長,那就是市長陳家和。東宏市作為副省級城市,陳家和雖然不是省委常委,但是他的級別卻不比竇明堂低,而且在任用的權力上,也在上面。
儘管東宏市現在的局勢是竇強陳弱,但是竇明堂卻比陳家和大了十歲。剛剛年過四十的陳家和,正值年富力強,在東宏市一向被看好。很多人都會和他暗通款曲,更有人說他將是接替褚運峰的扛旗人物。
姑且不去論證這些傳言是真是假,有一點卻是可以斷定的,那就是這位陳市長不是一個好惹的角色。年正新在刑偵支隊快二十年的時間了,當然不是沒有市領導來這裡視察工作,但是這位陳市長來得如此巧,就不由得不讓他揣著一份忐忑之心了。
現在對於市領導來說,刑偵支隊就好像一隻刺蝟,彼此都是心照不和,能避則避,能躲則躲。有誰願意在這個時候,往這只刺蝟身邊靠過來呢?一個不小心,就被刺蝟身上的刺給紮住了。
「局裡有什麼要求?」年正新將內心的煩躁壓了壓,讓自己盡量平靜下來。
秦少剛跟了年正新多年,對於年正新的工作方式很是熟悉,他臉色凝重地道:「局裡面沒有別的要求,只是說讓我們做好接待工作。」
年正新點點頭,朝著秦少剛看了一眼,就指著小慕道:「你帶著小慕找地方休息一下,看看小慕還有什麼事情需要辦的,另外,等小慕回去的時候,你找輛車送一送小慕。」
小慕本來還有話要對年正新說,此時見年正新有接待任務還對自己照顧得無微不至的,就有些過意不去,趕緊回絕了:「年隊長,您忙您的,我自己走就行了。」
「小慕,把你的情緒安撫好了,於公於私,都是我應該做的。好了,就這麼辦吧。」
年正新說話之間,擺手朝著辦公室外走了出去。他走的腳步有點快,一來是因為陳家和的到來,他不知道是吉是凶;這二來,也是因為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個善良的小慕,內心裡充滿了對這個女人的憐惜。如果小姜一直醒不過來,對於這個年輕的女人來說,將是一輩子的惡運了。
讓辦公室通知了一下在家的領導,年正新本人就在會議室裡面等著,第一個走進來的是刑偵支隊的政委李景亮,也是和年正新一起工作了不少年的老夥計。
「年隊長,要不,你去看看案子?三大隊有一個需要去鄰省辦的案子,不如由你出面提前協調一下。」李景亮扔給年正新一根煙,就沉聲的向年正新建議道。
年正新默不作聲。他竟有些心跳起來。他知道此時此刻,他心裡有點慌亂了。年正新使勁掐了一下手,暗示自己冷靜下來。一抬頭,恰好迎上了李景亮的目光。李景亮正把友善的微笑藏在目光之後望著他,只有一點點笑意溢了出來。這個場合,他是不適合給年正新表達私情的。年正新是個老刑偵了,對於李景亮的話自然是一點即通心領神會。
有那麼一刻,年正新內心裡充滿了感動。其實在很多時候,他跟政委李景亮都尿不到一個壺裡。他最看不慣的是,每次的案情分析會上,李景亮就長篇大論的講一番大道理,從唯物主義講到辯證法,在年正新聽來,沒有一項涉及到了作案動機等等對破案有關的東西。破案是不需要學理論的,它需要的是理論與實踐相結合,找準破案的切入點!
就是因為這個,年正新發自內心的看他不起。沒想到,在關鍵時刻,李景亮竟能不計前嫌,顧全大局,為了他們刑偵支隊的榮譽,說出這麼一番話來,真是難得!這次陳家和來的目的雖然沒有說,但是但凡腦子夠數的,就是用腳想,也能猜得出來,此行是什麼目的。
李景亮的意思是他與其留在這裡等著被陳家和訓斥,還不如早早的找個地方避開,來個眼不見心不煩好呢。
這已經是目前最好的應對之策了。但是年正新不想走,他一走倒是清靜了,但是卻把李景亮拉來擋子彈了!年正新沉吟了瞬間,就搖頭道:「李政委,謝謝!事情早晚會有水落石出那一天的,我們不僅僅是為了揭開事情的真相,我們是在為我們公安的名譽而戰呢!」
李景亮知道年正新的脾性,見勸不動他,就歎了一口氣道:「隊長啊,你還是這種脾氣,我先給您提個醒兒,你這種脾氣,總是要吃虧的。」
「吃點虧咱不怕,就怕心裡窩火。」年正新拍了一下桌子,嘴中發怒地道:「也不知道臨湖市的那幫傢伙是不是吃屎長大的,難道他們就不覺得事有蹊蹺嗎,還將這件事情弄的沸沸揚揚,好像小姜一天不死,他們就不得安寧似的!」
李景亮歎了口氣,他雖然是年正新的副手,但是在有些事情上,他比年正新看的更加的清楚。臨湖市公安局那些人,在他看來也都是精明過人的辦案高手,他們之所以將這件事情拋的這麼清楚,這後面肯定有他不知道的人在操縱著。
可是面對找不到蹤跡的對手,他雖然心裡什麼都明白,但是在現實中,還是無可奈何。
「咱們那邊有沒有什麼新的進展?」李景亮遲疑了一下,輕聲的朝著年正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