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楊小天的笑臉,陳建陽也笑了起來。楊小天的辦事能力他清楚,這傢伙要不是有這麼一手,也不會被安排到這個位置上來。
就在這時,剛剛還關著的門被推開了。臨湖市委書記戚福來邁步走了出來。他沒有說話,大步的朝電梯的方向走了過去。
陳建陽看到戚福來走出來,哪裡還有心思和楊小天聊天,緊走幾步,趕在戚福來身後,保持了一肩的距離。
「建陽,等一下金省長來了,多敬金省長兩杯酒。」戚福來一邊邁步前行,一邊向陳建陽叮囑道。
「我記住了,戚書記。」陳建陽恭恭敬敬的答道。此時他面色平和,心裡卻暗自樂了。這次陪戚福來到南江,他就知道此行意義非同尋常,這樣一個機會有可能讓自己揚眉吐氣。戚書記的叮囑,似乎更像一種確認。
作為當年金恆舜提起來的幹部,陳建陽在臨湖市雖然沒有受到排擠,卻也沒有得到戚福來的重用。這是陳建陽壓在心裡多年的隱痛。當年,金恆舜調任常務副省長的時候他是市委副秘書長,幾年過去,除了排名往前挪了挪,其他都是山河依舊,這幾年市委副秘書長當下來,他差點快要唱幾度夕陽紅了。
而現在,戚福來拉著自己過來,那就是向金省長表態,要在接下來的日子裡,對自己委以重任。
跟著戚福來走在鋪著厚厚地毯的走廊上,陳建陽的目光落在了戚福來那有點禿的頭頂上,戚福來依舊步伐穩健,但是那地中海式的頭頂上卻熠熠閃光,看來,這幾天戚書記的壓力不小啊。
這次帝亨大廈的失火事件,不但讓主持項目的萬陽和畏罪潛逃,還讓戚福來感到了莫大的危機。陳建陽仔細想想,對戚福來充滿了同情。大概,這是所有官員面對權責利相統一時,極不願意面對的情景吧。
你說那萬陽和縱火就縱火吧,偏偏沒選個好時間,正好選到了王子君在臨湖市的時候,這不是壽星老上吊,自己給自己找不自在嗎?
現在倒好,萬陽和跑了,戚福來也不好受。儘管他覺得戚福來的位置動不了,但是這一次想要輕鬆過關似乎沒那麼容易。恐怕這一點戚書記本人也感受到啦,不然也不會拉著自己來請金恆舜吃飯。
就在他的心思閃動的時候,前方的電梯門輕輕地開了,金恆舜在秘書的陪同下,從電梯裡走了出來。在金恆舜走出來的瞬間,戚福來就滿臉笑容的迎了上去道:「老領導,我正想到下面迎接您哪,您是一向體恤下屬,不給這個機會啊。」
戚福來和金恆舜,當年不是沒有競爭,也正是因為當年那些只可意會的競爭,讓陳建陽在金恆舜離開臨湖市之後,仕途就變得蹉跎起來。而現在,他們兩個才一見面,戚福來這個老領導就叫得朗朗上口,十分親熱。
金恆舜一邊和戚福來握手,一邊笑著道:「福來書記,你可別拿老領導這頂帽子忽悠我,你要是誠心,多喝幾杯酒就什麼都有啦!」
「哈哈,還是老領導您瞭解我,今天咱們一定多喝兩杯。」戚福來說話之間,就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請金恆舜先行。而他自己則主動落後了半步跟著。
陳建陽雖然很想和老領導打個招呼,但是依現在這副場景,他是不宜太過親熱的。有戚福來在跟前,他要是表現得過頭的話,恐怕戚書記心裡會不舒服的。因此,在金恆舜目光掃動的時候,他飛快地笑了一下,把所有的恭敬和問候都包含在裡面了。
偌大的包間裡,一切都已經準備就緒,在金恆舜落座之後,其他人也都跟著坐了下來,早就準備好的服務員,更好似穿花蝴蝶一般,將各種精緻的菜餚擺放在桌子上。
「金省長,有些日子沒和老領導您暢飲一杯啦,我敬您一杯,祝您宏圖大展。也請金省長以後有空多到臨湖看看,對我們的工作多多提出批評。」作為主人,戚福來第一個舉杯,笑吟吟的朝著金恆舜說道。
金恆舜對戚福來的恭敬很是受用,端起酒杯和戚福來碰了一杯,然後又朝在座的眾人道:「今天第一杯酒,咱們一起喝了。」
因為兩位領導的興頭不錯,所以這頓飯進行得很是不錯。陳建陽作為跟著戚福來過來的副秘書長,心裡像是壓著一塊石頭。見兩位領導興致很好,暗暗祈禱,但願自己的事情能夠順利辦妥。
就在他小心翼翼的默坐著的時候,戚福來將目光看向了他:「建陽,你怎麼不過來給金省長倒杯酒?說實話,建陽這些年給我排難分憂,做了不少工作,借這個機會,再次感謝老領導給臨湖市留下這員得力干將啊。」
金恆舜在笑,戚福來也在笑,陳建陽本人也在笑。雖然這幾年他基本上都是在臨湖市坐冷板凳,但是此時,對戚福來的怨言全都一筆勾銷。依照戚福來的身份,都能審時度勢,在必要的場合適當的彎下自己的腰,自己又何苦跟自己過不去呢?
當即站起來舉杯給金恆舜敬了杯酒之後,陳建陽反而平靜了下來。他知道自己的事情算是已經定了,至於其他的,自己根本就不用理會,慢慢的看戲就行了。
戚福來和金恆舜兩個人都不是酗酒之人,儘管見面的時候,兩人都稱要盡興而歸,但是兩瓶酒沒喝完,酒桌上已經進入了尾聲。兩個人開始追憶以往歲月,以及臨湖市的奇聞軼事。
吃過飯之後,金恆舜和戚福來走進了廂房的茶室,兩個人沒有讓服務員進去。陳建陽等陪同人員,也只能老老實實的在外面等著。
雖然進不去,但是心裡還是能猜測一二的。陳建陽一邊猜度,一邊思考。半個小時之後,房門被打開了。戚福來和金恆舜兩個人,笑瞇瞇的從房間裡走了出來。
兩個人一走出來,那些本來各自干各自事情的陪同者,都圍了上來,金恆舜和戚福來就在前呼後擁下來到了電梯口。
「戚書記,臨湖市的經濟發展增速不夠,省長有點著急啦,你可得加把勁,不能讓省長失望啊!」在等電梯的時候,金恆舜笑著對戚福來道。
戚福來點點頭:「請金省長放心,臨湖市的經濟發展有些滯後,但是,我們的幹部群眾精神面貌是好的,您放心,我們一定會大干快上,爭取在最短的時間內迎頭趕上。」
兩個人說話之間,電梯已經來到。在金恆舜進入電梯之後,戚福來的表情也變得輕鬆起來。朝著陳建陽看了一眼,笑瞇瞇地道:「今天晚上喝了點酒,找兩個人,咱們打雙扣。」
……
作為秘書,屈振興有一項很重要的工作,那就是對於葉承民的安排作適時提醒。自從擔任葉承民秘書以來,他在這個方面很是留意,從來都沒有出過任何問題。
坐在辦公室內,一邊修改著處裡送來的葉承民最近一段要用的講話稿,屈振興一邊看著表,生恐自己一個不注意,時間就從眼皮底下悄悄的溜走了。
五分鐘之後,時針指向了十點,屈振興快步站了起來。他估計現在應該已經有常委進入了會議室,葉書記準備一下在時間節點上不會出現差錯。
敲門走進會議室,葉承民正看著一個文件。看到他走進來,笑著道:「到點了?」
「書記,該去開會了。」
葉承民點了點頭,從座位上站起來伸了伸腰,然後沉聲地道:「走吧,不要讓同志們久等。」
手上端著葉承民的杯子,屈振興低頭跟在葉承民的身後。此時,他腦子裡閃動著不少念頭,雖然此時的葉承民看上去和以往沒有什麼區別,但是作為跟了老闆多年的專職秘書,他太敏感了,但凡老闆有絲毫的風吹草動,他都能感受得到。
葉承民現在有點興奮,屈振興從他甩動胳膊的幅度就能看出來。葉承民很多時候不喜歡喜形於色,但是如果仔細觀察,還是能看出點端倪來的。比如葉承民在高興的時候,步子邁動的頻率會快一點,而當他不高興的時候,這個頻率就會慢上不少。
當然,這種小秘密,也只有作為葉承民親近秘書的人才可以憑著長時間的接觸感覺得到,一般的人根本就不會從這個方面來判定葉承民的喜怒。
葉書記的心情好,應該和前兩天褚省長親自過來交流有關。當時屈振興只是倒了杯水就出去了,但是對於談話的內容,卻能猜出來個大概。
會議室的門外,已經站了不少常委辦的工作人員,看到葉承民走過來,所有人不自覺的就立正稍息。走在葉承民身後的屈振興,每每看到這副場景,就覺得好笑,是不是每個秘書都有一種不恰當的比喻:是不是特像一隻狐假虎威的狐狸?
恐怕有很多人想要扮演這個狐假虎威的角色吧!
心裡這麼想著,屈振興就跟著葉承民走進了會議室。作為葉承民的秘書,儘管按照規定他沒有參加常委會的權利,但是,他可以作為工作人員中的一員,找個角落靜靜的旁聽。而對於官場中人來說,能夠旁聽到常委會,又何嘗不是一種權利和待遇呢。
在葉承民落座的時候,屈振興朝著四周打量了一眼,發現除了因臨時去京裡開會的宣傳部長沒有到位之外,其他人都已經穩穩地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同志們,現在開會。今天我們的會議主旨是……」葉承民鏗鏘有力的聲音,在屈振興的耳中響了起來。對於這位老闆主持常委會的風格,他是清楚的。
常委會上的很多議題,屈振興都在認真的聽,而且他還在認真的觀察著每一個常委就某件事情的反映。這常委會,可以說也是學東西的最好時候。
屈振興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王子君的臉上,對於王子君這個和自己年齡相當的人,他在佩服的同時,心中也有一絲嫉妒。雖然自己作為一把手的秘書在南江可謂是風光無限,但是這些風光,主要是來源於自己的老闆。
可是,和自己一般年紀的王子君,本身就是一顆光芒萬丈、炫人眼球的大太陽。隨著他在南江的不斷崛起,甚至已經有人將他的位置排在了褚運峰之後。
他現在想的是什麼呢,看著王子君輕鬆的神情,屈振興暗自琢磨著他的思想動向。這一刻,他心裡應該不是太舒服吧?畢竟臨湖市的事情,是王子君一手推動的。而現在褚運峰已經和葉書記達成了一致意見,那麼王子君在這件事情上就顯得有些尷尬了。
翻了一下自己手中的資料,屈振興看到了關於臨湖市問題的處理結果。再過一個議題,就是對臨湖市火災的處理,不知道到時候王部長會說什麼。
也可能什麼都不說吧?心裡一邊猜測,一邊把目光落到了褚運峰的身上。對於這位強勢的省長,他還是比較關注的,畢竟這個人的狀態,直接影響到自己老闆的喜怒,這讓他不得不注意起來。
褚運峰一如既往的冷著一張臉,但是屈振興卻覺得此時此刻,褚省長的心情並不如他表現的這麼差,甚至可以說他覺得褚運峰現在的心情應該還算是不錯。
從褚運峰的身上,他又將目光落在了竇明堂的身上,這位新晉成為副書記的原東宏市市委書記,此時正正襟危坐地坐在葉承民右手的位置,手中的筆不斷的寫著東西。
隨著屈振興收回目光,剛剛關於加大環保力度的議題,已經做出了決定。常委會同意省政府關於加強環保工作的提議,並對這些提議做出了一些必要的補充。
「同志們,接下來的議題有些沉重,大家都知道,前些天臨湖市發生了7。12火災。教訓慘痛而深刻,這次火災事故不但讓上百戶人民群眾財產受到了損失,還有三名群眾失去了生命。」葉承民低沉的話語在會議室裡迴盪,話語中帶著一絲絲哀痛。
因為葉承民嚴肅的神情,坐在會議室四周的常委們的神色,也都變得肅穆起來。此時的眾人雖然神色各異,但是關注的目光卻是同時聚集,全都落在葉承民臉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