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陶一行走進他公室的時候,葉承民已經接完了電話,抬頭看了一眼進來的陶一行,沉聲道:「一行秘書長,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你聽說了嗎?」
作為秘書長,陶一行要求自己努力做到四點,那就是老鷹的眼睛老虎的嘴,猴子的腦袋兔子的腿。此刻他自然知道葉承民說的是什麼事情。幾乎沒有絲毫猶豫就沉聲的向葉承民道:「葉書記,我也是今天聽說的,真是沒有想到啊!」
葉承民不說話,只是淡淡地看著陶一行。作為秘書長,陶一行雖然是常委,但是,他的份量卻和葉承民的信任程度密切有關,沒有葉承民的力挺和信任,他的工作是不好開展的。
現在,葉承民用這種目光看著他,讓陶一行備感壓力。一邊揣摩葉承民的態度,一邊小心翼翼地說道:「葉書記,這件事情有損我們南江的整體形象,我覺得,可以把這件事情的起因查一查,弄清楚這其中究竟是怎麼回事。」
陶一行這句話,等於嘴上抹石灰,說了也是白說。這也是陶一行在給自己找退路呢。
良禽擇木而棲,陶一行緊跟葉承民的步伐,在弄不清葉承民在這件事情上的態度時,陶一行不敢貿然表態,一旦和老闆的意見並不一致,那就等於把自己陷入被動之中了。
葉承民對於陶一行的習性太瞭解了,皺著眉朝陶一行看了一眼,心裡有些不快。領導的秘書是幹什麼用的?那就是為了給領導決策提供服務的。如果你只是當個傳話筒,復讀機,把聽到地看到的全都一股腦兒的倒給領導,那要你還有什麼意義?
這一點俞江偉做得就比較好。他總是把需要王子君定奪的工作做成小便簽,簡明扼要的概括一下問題,然後提出不同的解決方案,供王子君參考。僅僅衝著這一點,葉承民就覺得俞江偉還是比較有潛力可挖的。
在領導面前,口無遮攔、隨心所欲固然不好,但是,如果你處處小心翼翼,在領導徵求你的意見時,只會像雞啄米似的搖頭不算點頭算,那你就只能幹點跑腿兒的活計了,而不是被領導所看重和讚賞的「軍師」。
從這個意義上講,反倒不如把自己的思考直言相告,即使說錯了也沒關係,作為下屬,你怎麼可能比領導高明呢?領導如果不能指點你,還怎麼可能當領導呢?這一點無庸置疑。
只是可惜,陶一行到現在也理不清這層關係。葉承民壓住心裡的不快,朝陶一行看了一眼,沉聲道:「這件事情影響惡劣,不但省委要追究責任,還要給上級一個交代。」
給上級一個交代,讓陶一行瞬間聽懂了葉承民在這家事情上的態度。當下語氣就變得十分堅決:「葉書記,如此惡劣的事件,極大的阻礙了南江日後的發展。我建議建議讓省紀委介入此事,對這些肆意妄為者進行嚴格處理。」
雖然陶一行知道這件事情和王子君有關係,但是此時,他顧不了那麼多了。他必須得和葉承民保持高度一致。
葉承民對陶一行的表態還算滿意,看著臉色嚴肅的陶一行,沉聲道:「這件事情還需要上常委會過一下,不過我希望在常委會召開之前,你能把事情的經過簡單的整理一下。」
「請葉書記放心,我會盡快整理好的。」看葉承民的神情有所放鬆,陶一行沉聲的保證道。
葉承民從抽屜裡面拿出了一根煙扔給陶一行,歎了一口氣道:「本來,我覺得他年輕,頭腦靈活,沒想到他非要耍小聰明!這下好了,就算我再怎麼想為他說話,也是愛莫能助了!」
「葉書記,事情很嚴重嗎?」雖然對問題的嚴重性有所預料,但是葉承民的話,還是讓陶一行的心沉了一下。
「上級領導剛剛來了電話,批評很嚴厲啊。對我們南江的工作,有很大意見!」葉承民說到這裡,摸了摸自己的頭髮,有點感慨道:「恐怕這次,我也是難逃其責啊!」
葉承民的樣子,不像是說謊,想到葉承民還要在這件事情上要吃連累,陶一行就把那一絲給王子君求求情的心思掐死在了萌芽狀態。
有些事情,發生了他也管不了,更何況這件事情就算是葉書記有心化解,恐怕那一邊也不會同意的。
就在他心中思索的時候,屈振興敲門走了進來,此時的屈振興臉色凝重,來到葉承民的面前,沉聲道:「葉書記,公安廳的甄廳長要見您。」
作為省委書記,葉承民約見某人的日程安排基本上都是通過省委辦公廳來完成的,並不是每個人想見就能見的。作為公安廳廳長,甄紅磊是知道這裡面的規矩的,今天之所以這般的冒失,恐怕遇到了緊急事情。
陶一行看著葉承民不表態,就知道葉承民的態度。甄紅磊一向和褚運峰走得很近,現在出了事情,卻往葉承民這裡跑,這讓葉承民的心裡如何痛快!
陶一行朝屈振興看了一眼,吩咐道:「葉書記今天的工作日程已有安排,讓他先去辦公廳備案吧。」
屈振興知道秘書長的嚴厲不是衝他來的,因此並不拘束,而是直截了當地說道:「秘書長,甄紅磊現在就在我的辦公室,懇請葉書記務必抽出點時間來見他,他有重要的事情匯報。」
陶一行這邊還想說話,那邊葉承民已經揮手阻止了:「你讓他進來吧。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該來的遲早會來。」
一分鐘之後,一身警服的甄紅磊就來到了葉承民的辦公室,雖然他恭敬的朝著葉承民打了一個招呼,但是那一臉憤怒的模樣,卻給人一種雄獅的感覺。
看著甄紅磊這副模樣樣,陶一行的心中就是一動,這一年多,他已經習慣了甄紅磊低眉順眼的樣子,還真是有點忘了甄紅磊原先的表現。
陶一行以往和甄紅磊打過交道,儘管他的職位一直在甄紅磊之上,但是因為沒有直接的隸屬關係,甄紅磊並不是太拿他當回事兒。在王子君來之前,有能力問鼎政法委書記的甄紅磊,是何等的穩操勝券,意氣風發。
但是隨著王子君在南江站穩腳跟,並從政法委書記最終變成了今日的組織部長之後,甄紅磊的光芒變得越加的黯淡。特別是段聞棟兼任了公安廳的副廳長以後,甄紅磊的表現,只能用低調這倆字來形容。
但是看今天這情形,陶一行明白甄紅磊並不是退卻,而是一種隱忍。一種在大勢上的隱忍,或者說是臥薪嘗膽,伺機而動。現在王子君露出了破綻,他迫不及待的第一個蹦了出來。
「紅磊廳長來了,坐吧!」葉承民朝著甄紅磊擺了擺手,顯得很是心平氣和。
甄紅磊並沒有坐下來,他目視著葉承民,一副憤怒不已的模樣:「葉書記,如果省委認為我這個公安廳長不合格,可以對我進行調整,我沒有任何怨言,但是既然我還在這個位置上坐著,還請領導遇到大事,別把我給繞開!如果我只是一個傀儡,只是一個擺設,那我請求省委直接把我免職得了!」
「誰說免你的職了?你在這兒聽風就是雨,還有沒有一點組織紀律性?你甄紅磊是可是南江省公安廳的頭號人物,若非你有兩把刷子,這個位置你如何坐得成?!」雖然知道甄紅磊說這些話的目的,但是作為一把手的書記,葉承民卻不得不表示一下姿態。
「葉書記,不知道您聽說了沒有,東宏市公安局得到政法委魯書記的點頭之後,竟然直接對手續完全合法的外籍貨輪進行稽查,像這種大規模的集體行動,我這個公安廳長事先竟沒有得到任何消息,您說,這是不是對我的極不信任麼?我算什麼?」看著怒氣沖沖的甄紅磊,陶一行不由得替魯敬修捏了一把汗。甄紅磊不把火往王子君身上引,卻燒向了魯敬修,這樣不但更有說服力,還能為自己趟開一條前進的道路。
「紅磊廳長,我剛剛正在和葉書記討論這件事情。對於這件事情,很少見也很生氣。就這件事情,省委的態度是,嚴查問題,絕不姑息。」陶一行見葉承民臉色有所緩和,心頓時一鬆,才意識到背上有一股冰涼的感覺,一定剛才高度緊張濕透了。
魯敬修陰沉著臉站在自己的辦公室中,從昨天晚上開始,他就有點睡不著覺。早上起來,痛痛快快的洗了個熱水澡,依然四肢無力。
作為政法委書記,昨天的事情,他在第一時間就得到了消息。知道這次冒險之舉不但白忙活了一場,還要面臨可能出現的外交糾紛的時候,他就感到事情不妙。
他想的最多的,就是自己該怎麼辦。雖然有很多事情都是王子君一手策劃的,但是畢竟他魯敬修才是省委政法委的一把手。很多東西,必須要他簽字才能生效。
而那些簽下來的字,就好似一根根無孔不鑽的針,狠狠地刺破他的皮膚,鑽進他的肌體。
「嘟嘟嘟……」
電話的鈴聲響了起來,魯敬修有些急切的拿起電話,他剛剛張嘴要將那個哥字喊出來,就聽裡面有人說道:「魯書記,剛才我聽到甄紅磊要到省委去評理,您可得做好應急預備啊!」
事情到了這一步,魯敬修也不好說什麼,電話就這麼掛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