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君離開了,剛才喝過的茶杯還是溫的,岑勿剛的臉像茄子皮一樣難看。儘管王子君沒有把所有的路都堵死,但是他的意思卻是非常明確的,那就是這個平台既然已經建起來了,不如就試試。
試試,說起來簡單,但是卻是拿工程進度來試。這讓岑勿剛很不滿意。而且,讓他更不舒服的是,這個年輕的王書記太有想法,在很多方面,不會像他設想中的那樣,按照他的思路向前走。
唐震暉就要走了,難道這個接替者比唐震暉還要難對付嗎?岑勿剛的嘴角露出了一絲淡淡的微笑,他的微笑,充滿了自信和堅韌。
一把手是什麼意思?那就是一霸手,如果坐在一把手的位置上,在馭下這方面,做不到千人一面、千喉一聲,那簡直是最大的失敗。
這幾年,有一個比較響的提法就是貫徹民主集中制。在岑勿剛看來,什麼民主?民主就是主民,你是民我是主,哪個主也不會喜歡暴民的。求同存異也不是不行,但是在重大決策方面,你必須得讓下邊齊心協力擰成一股繩,給自己乖乖地拉套,否則,密東的大好局面豈不是四分五裂了?
王子君從岑勿剛的辦公室出來,腦子裡也是各種念頭在翻騰。來到密東之後,在處理和岑勿剛的關係方面,他一直小心翼翼,心態很是陽光、積極。但是在這件事情上,他最終還是沒有讓自己跟著岑勿剛的思路走。
也許在這件事情上岑勿剛並不一定存了私心,但是,至少,王子君不能允許一個明顯有損失的決定從自己這裡做出來,儘管出了事情,責任不在自己身上。
和光同塵的好處,王子君懂,但是為了和光同塵,把良心和道德丟了的事情,他做不出來。更何況,如果投資平台能夠融到更多的資金,相信也是岑勿剛喜聞樂見的。
在王子君的關注下,融資平台方面的進度可謂是一日一變。不但李白羽,就是張齊寶幾乎每天都將大量的時間放在融資平台那個成立儀式上。
「王書記,經過統計,至今天上午八點,我們發出的邀請函中已經有五十多家國內外的金融投資機構和我們進行了聯繫,對咱們融資建設的方案感興趣。」李白羽站在王子君的對面,臉上帶著一絲興奮地說道。
對於李白羽匯報的這個成績,王子君感到了一陣欣慰。能有這麼多投資機構感興趣,就是一個不錯的開始。雖然開始並不意味著成功,卻也是朝著成功邁進了一步。
「這很好,你們繼續跟進,另外將材料準備紮實,我們爭取通過靈活應用多種方式,形成各種有利於我們投資的平台建設的條件,將這次融資辦好。」
李白羽重重地點了點頭,雖然這個融資平台暫時還是臨時機構,他這個負責人的關係還掛在省政協,但是他在密東的地位,卻是不能和以往相比。
這兩天不但那些已經將他拋棄了的老朋友都好似雨後春筍一般的出現,就是一些以往沒有怎麼打過交道的人,也都一一冒了出來。前幾天他遇到了零隆市的一個老領導,對方更是主動從車裡下來打招呼。
這種變化的原因,李白羽心中很清楚,因此,對於這個平台的建設,也最是上心。他清楚只有將這個平台建設好,才能穩固他在王書記面前的地位。
現在就是平台要出成績的時候,如果能夠讓平台的融資能力得到認可,那麼他所期待的一切,都會得到解決;而成績一旦不理想的話,對他將是一個大大的打擊。這幾年的經歷讓他在痛徹不已的同時,也悟到了一些東西,最重要的體會就是如果上邊沒有人照顧你,下邊就不會有人追隨你,孤家寡人一個,既成不了氣候,也就難以施展自己的抱負。教訓不可謂不深刻,好在明白得還不算晚。他必須得把王子君這棵大樹靠緊了!
坐在王子君的對面,他細細的將這次掛牌成立儀式的準備工作詳細向王子君匯報了一遍。掛牌儀式聽起來很簡單,可是這裡面牽涉的事情很多。
比如說最要緊的就是能夠在這次融資平台的掛牌儀式中,和幾家企業簽定合作意向書。雖然這個意向到落實依舊有不短的路要走,但是總的說來也算是成績。
「王書記,我們和省裡面的果茂金投有限公司的接觸已經出了效果,昨天他們明確表示願意在這次籌備工作中,投資五千萬,條件是澄密市中心體育館三層至十五層收入二十年的三分之一的分成。」
這個投資,幾乎是李白羽耗盡心思才談了下來。五千萬雖然不是很多,但是總的說起來,卻是一個開門紅,他相信有這個,再加上其他幾個公司,弄一個上億的投資意向,應該不是問題。
王子君聽到果茂金投幾個字,露出了一絲沉吟的神色,不過隨即就點頭道:「這很好,不過白羽你不能放鬆,必須得督促一下進度,把這筆資金徹底落實下來。」
「嗯,我知道了。」看著王子君關注的神情,李白羽真有一種報君黃金台上意的感覺。
王子君從李白羽的眼中,也感應到了他的想法。用力地拍了拍李白羽的肩膀,笑著道:「那我等你的好消息。」
就在李白羽準備就幾項需要王子君出馬協調的工作進行匯報的時候,輕輕的敲門聲傳了過來。王子君皺了下眉頭,還是輕聲地道:「進來。」
走進來的是張齊寶和趙曉白,張齊寶沖李白羽點了點頭,就將手裡的一份報紙遞給王子君道:「王書記,這是從省政府辦公廳那邊轉過來的。」
王子君接過報紙並沒有立即看,他的心思快速的轉動著,能夠將文件直接轉到自己這裡的,而且還讓張齊寶親自送來的,只有唐震暉那裡。
這報紙上寫的什麼,讓張齊寶的臉色這麼難看?他朝著張齊寶道:「齊寶秘書長坐,我正說一些事情讓曉白讓你過來呢。」
趙曉白和張齊寶接觸不少,在他的印象中,張齊寶一直都是一副笑瞇瞇的模樣,現在一反常態,讓他意識到事情似乎有點不好。
在趙曉白幫著張齊寶將水倒好的時候,王子君看了報紙上的文章。此時這張報紙很乾淨,並沒有任何塗抹或者是書寫的痕跡。文章的內容也不是很多,是一篇論文。
這篇論文的題目是《關於上一屆全運會集資方式的經驗分析》,文章的大半部分都是論述了一些經驗和成果,倒也沒有什麼出奇的地方。真正讓王子君神色變動的是論文的後半部分,作者建議吸收以往先進經驗的同時,含蓄的提到建設集資平台聽上去很好,但是實際上可操作性不強。最終很有可能成為某些人賺取名聲的工具,不如腳踏實地,立足密東實際,將這項全民關注的事情做好。
這最後的評論,讓王子君心裡有些發冷。如果是純粹的學術文章,王子君倒也不會在意。現在他推動的這個融資平台根本就沒有掛牌,就開始有人提出這樣的意見,自然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怪不得唐震暉讓人將這篇文章給自己轉過來呢,他這是在給自己提醒,讓自己小心。以他現在的地位,有些人不能明目張膽的對他如何,但是背地裡吐幾口唾沫星子,卻是避免不了的。
「甄天益。」王子君看著作者的名字,目光投向了張齊寶。
張齊寶心領神會,趕緊匯報道:「王書記,這個甄天益是澄密大學的教授,在經濟領域很有名氣。」
王子君點了點頭,一個教授,自然不會無緣無故的批評融資平台,估計他是受人之托,或者直接是某些人利益的代言人吧。
就在王子君將那篇文章放在桌子上的時候,站在一邊的李白羽已經沉聲地說道:「王書記,這個甄天益是凌燕公司老總凌菲燕的老公,一個品質低劣的傢伙。」
「凌菲燕?」張齊寶好似突然想到了什麼,他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地道:「你說的就是前年和一個小白臉結婚的凌菲燕?這個甄天益某不是被凌菲燕這一樹梨花壓下去的海棠?」
李白羽看著張齊寶曖昧的神色,臉色依舊陰沉地道:「可不是這個傢伙嘛,為了能飛黃騰達,跟老婆離婚了,人渣一個!」
「白羽,這個人你認識?」王子君沉聲地問道。
李白羽點點頭,沉吟了一下道:「王書記,我和這個甄天益是同學,當年一起來到澄密。他進了澄密大學,我進了省政府。前兩年,凌燕公司的負責人凌菲燕不知道怎麼看上了他,他就拋家棄子和凌菲燕混到了一起。」
凌菲燕,王子君揉了揉腦袋,他對於這個名字好似有些印象,但是一時間又有點想不起來。
「王書記,就是前兩天你參加工商聯一個會議的時候,主動和您握手的那個女人。」
王子君本來就對這個名字有印象,現在經過張齊寶這麼一提醒,他頓時想了起來。看了看李白羽,又想了想那個女人滿是褶子,一笑就開始掉白粉的臉,他的神色頓時多了一絲的異樣。
怪不得是一樹梨花壓海棠呢。
看著李白羽咬牙切齒的樣子,王子君笑了笑道:「這是人家的私事,咱們還是不要談那麼多。」
張齊寶把笑臉快速的收了起來,對於他而言,王子君的態度決定著他的態度。端起水喝了一口之後,他笑著向王子君道:「王書記,您看這件事情怎麼辦?」
「不理他就是了!」王子君看著一臉憤然的李白羽,笑著道:「咱們準備了這麼長的時間,他說不管用就不管用了,等咱們成績出來啦,這些質疑的聲音自然就結束啦!」
王子君不在乎這個甄天益,但是他確實沒想到,自己只是過了兩天,就遇到了甄天益這個人。這讓他有點世界還真是有點奇妙的感覺。
甄天益並不是專門來見王子君,王子君自然也不會有心情見這個甄天益。他之所以見到甄天益,是在下班的時候接到了成妍慧的電話,這次成妍慧說有些事情想要請他幫忙。
對於成妍慧,王子君已經開始刻意拉開距離。他只是想要保持和成妍慧當年的同學情誼,至於其他的,他不想再越雷池一步,在他眼中的成妍慧,是一個善良的女人,她應該有屬於自己的生活。
在電話中,王子君讓成妍慧將事情告訴他,看能不能幫成妍慧出一出主意,但是成妍慧卻要求和他面談,於是王子君猶豫了一下,答應讓成妍慧明天來自己的辦公室。
可是王子君最終,還是在下班之後見到了成妍慧。這次見面,並不是有什麼人安排,而是一次偶然。
這兩天王子君很忙,除了投資平台掛牌的事情,他名下還有一系列的工作,下面各地市來他這裡爭取資金的隊伍,像蝗蟲似的排在他的辦公室外,讓王子君也有一種疲於應付的感覺。
坐在下班的車上,王子君心裡想的依舊是掛牌儀式的事情,現在可以說已經是萬事俱備,就等著掛牌。但是王子君的心頭,卻有一點不安寧。
除了那一篇文章之外,平台各項準備運行工作在王子君看來很順利。岑勿剛沒有再和他談過鼎悅集團的事情,而唐震暉好像不知道這個事情。
但是這種平靜,並不能讓王子君心安,他看過魯鼎誠的計劃書,知道這裡面存在的利潤。作為一個以利潤為中心的商人,王子君覺得魯鼎誠不可能輕言放棄。
而不放棄,那他就要有動作,現在風平浪靜,並不說明他沒有動作,只不過,他的動作可能比較隱蔽,現在自己還看不出來。
「嘀嘀」
車子的喇叭突然響了起來,這喇叭聲頓時讓王子君從思緒中驚醒了過來,他朝著車外看了一眼,就見外面此時圍著不少人。就在他準備將目光收回的時候,視線中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