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自稱姓王的中年女人笑著道:「您家裡的情況我都知道了,今天過來,就是為了孩子上學的事情。」
「真的,我家小丫真能在市裡上學了?」陳小花一直站在一邊,見這個打扮得真洋氣的女人竟是為了自家閨女上學,樸實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是呀,按照省教育廳的文件規定,你們確實符合外來務工子女的入學條件。只是,因為教育部門管理存在漏洞,耽誤了你們的事情。」
那姓趙的女人說到這裡,又笑著朝小丫招手道:「孩子,你告訴阿姨,你願不願意去上學?」
「願意。」小丫怯怯地點點頭,小聲的囁嚅道。
看著女兒乖巧的模樣,李小柱甭提有多高興了。
「您……您是說俺閨女可以入學了?」李小柱簡直覺得喜從天降,這也太出乎意料了!
「是的,孩子的檔案已經備案了,到時候你去看分班情況就行了。」
說話的,自然是教育廳廳長趙秋菊,她從王子君辦公室出來之後,親自盯著廳裡的幾個筆桿子,按照王子君的意思,把實施方案拿了出來。
實施方案的初稿被王子君審閱過後,趙秋菊才算鬆了一口氣。不過她並沒有因此放鬆,而是帶著秘書按照李小柱材料上留下的地址,親自跑到李小柱家裡來了。
一來是為了看望一下這個李小柱;二來是為了從李小柱的口中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給王大哥的那份複印件,怎麼在您手中?」李小柱狐疑不解之下,就試探著問道:「難道您是王大哥的親戚?」
親戚?這句話弄得趙秋菊險些失笑,心裡暗歎,如果自己和省長真有這份關係,那可太好了。
李小柱雖然沒有見過大世面,但是卻有自己的一套思維方式。見趙秋菊不置可否,就覺得自己肯定猜對了她的身份。當下對這位教育局的領導更加熱情起來。
「哎喲真是得感謝王大哥,給人家找麻煩啦。」李小柱說到這裡,又有點迫切地道:「當時走得急,也沒要王大哥的電話,您知道他的聯繫方式嗎,我給王大哥打個電話!」
王子君的電話,趙秋菊自然有。但是她怎麼能夠隨意洩露王子君的聯繫方式,當下就輕聲地說道:「他的聯繫方式,我手頭沒有,等以後有時間了給您問問。您是怎麼認識那位王大哥的?」
李小柱並不知道趙秋菊的用意,當下就把今天的遭遇說了一番。聽到李小柱的話,趙秋菊對這個顧校長恨得牙根癢癢,暗道你這傢伙不想活了,一頭紮河裡去算了,也不用拽著這麼多人給你陪葬不是麼。
但是嘴上還是笑著道:「好,這些事情我都知道啦,你們放心在家等著,等開學前去領入學通知書就行了。」
達到了目的,趙秋菊就準備告辭,正在這時,李小柱突然道:「哎領導,我有個同村的親戚,他家孩子跟俺閨女一樣大,您看您能不能……這個什麼學校就行,只要是在市裡就成啦。」
從天而降的喜悅,讓陳小花興奮極了。她沒想到自家男人在人家臨走的時候,又得寸進盡的冒出來這麼一句話。當下惱恨地瞪了男人一眼,悄悄的掐了李小柱的後背一下。
趙秋菊愣了一下之後,就笑著道:「這件事情不用我幫忙,你讓你的工友把材料準備一下,後天去附近的學校報名就行了。」
千恩萬謝的將趙秋菊送出家門,李小柱忍不住對自己媳婦道:「剛才人家說沒問題,你說,這是不是在糊弄咱哪?」
「你哪有心思多管閒事?你可別瞎折騰了,不然,害得咱家閨女上不了學,我跟你沒完!」
第二天,李小柱幹活利索多了。腦子裡一直盤旋著那位趙領導的話。中途休息的時候,幾個工友說起把孩子送回老家,他幾次想把自己的遭遇說出來,想了想,又嚥下去了。萬一沒兌現,豈不是被大家笑話?
拖著一天的疲憊,李小柱回到了家裡。丫頭正跟媽媽有說有笑的做飯。見他回家了,女人趕緊把飯端上來。
都是家常菜,但是很有味道。李小柱喜歡這種氣氛,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愜意的打開電視,裡面正播放新聞。第一則新聞是省委書記岑勿剛調研零瓏市的報道,岑勿剛對於零瓏市新區建設大加讚賞,要求零瓏市再接再厲,將工作在推上一個新台階。
對於這種新聞,李小柱從來都沒有興趣,就在他準備換台的時候,就聽到播音員道:「今天上午,省委副書記、代省長王子君同志召開全省教育工作會議。在會議上,王子君同志要求,各地市務必做好新生入學工作,尤其是外來務工人員子女就近入學問題。各地市要拿出切實可行的政策,確保每一個外來務工人員的子女都能順利入學……」
看著電視上的會議場景,那個坐在主席台上的年輕人,李小柱驚得把筷子掉在地上了。
岑勿剛在辦公室內剛剛坐下,顧則炎就敲門走了進來,他朝岑勿剛笑了笑道:「岑書記,昨天塗奮鬥給我打來電話,說您在零瓏市的講話,讓他們精神振奮,真是鼓舞人心哪。」
「漂亮話誰都會說,我看的是結果。」岑勿剛表面上不動聲色,但是對於塗奮鬥這種雷厲風行的貫徹落實自己的指示精神,心裡還是蠻受用的。
顧則炎摸清了岑勿剛的心思,也不多說,就轉移話題道:「書記,您看昨天的新聞了沒有,王省長可真是氣勢十足啊!」
「王省長做的事情很不錯!」岑勿剛擺了擺手,淡淡地道:「這件事情我以前也想過,只是時間跟不上,現在王省長將這件事情做了,很好啊!」
顧則炎笑了笑道:「岑書記您胸懷寬廣,很多事情都往好的地方想,只是人家不一定領情啊!」
岑勿剛並沒有立即說話,只是靜靜的在那裡翻看著文件。這樣的場面讓顧則炎有點尷尬。如果不是此時正處於事業的低谷,他顧則炎犯得著這般屁顛屁顛的跑來討好他?如果不是覺得現階段必須得臥薪嘗膽,顧則炎一輩子都不想做這種背後說人壞話的事情。他一再告誡自己,要學會忍受,哪怕岑老闆的回應僅僅是嗯一聲。
但是,岑勿剛的這種神情落入顧則炎的眼中,自然是自討沒趣了,縱然心裡有不少不快,也只能憋在肚子裡。官場上,每個掙扎著向上爬的螞蟻,敬畏的不是具體的人也不是具體的級別,而是影子一樣的權力。
對於王子君召開這次關於外來務工子女入學問題會議,顧則炎頗有些嗤之以鼻。在他看來,王子君此舉就是為了給自己造聲勢,這般大張旗鼓的走親民路線是為了什麼?還不是為了在三個月後的選舉中穩穩過關麼?
他這番過來找岑勿剛,就是為了給王子君上一上眼藥,讓他知道知道得罪自己的後果,但是岑勿剛在這件事情上的冷漠,讓他感到自己拍馬屁拍到了馬蹄子上。
岑勿剛雖然有點剛愎自用,但是絕對不是看不得別人做出一些成績就受不了的人,更何況王子君所做的事情,也是岑勿剛一直以來讚許的。
心中一陣瞭然的顧則炎,就覺得臉上有點發紅,又給岑勿剛匆匆說了一些事情,就快步離開了。雖然心裡有些不滿,卻不敢多說話。
「顧省長,您這是要去哪裡啊?」就在顧則炎低頭快走的時候,就聽有人沉聲的向他打招呼道。
顧則炎抬頭一看,就見給自己打招呼的人是方英湖。方英湖此時笑容燦爛,看上去神色不錯。對於方英湖這個大管家,岑勿剛一向願意交好,此時聽到他打招呼,就笑著道:「剛剛從岑書記那裡出來,還能幹什麼,自然是回去聽我們那位領導的訓導唄!」
方英湖笑了笑,顧則炎肚子裡有怨氣,他看得清清楚楚。不過樓梯上不是說話的地方,雖然王子君已經搬到了政府樓去辦公,但是該遵守的規則,方英湖還是不願意破壞的。
哈哈一笑的方英湖,輕聲地說道:「如果顧省長你沒有什麼緊急的事情,就到我辦公室坐一下,前幾天老家的親戚來了,給我送了一些茶葉,喝著還是不錯的。」
顧則炎點了點頭,跟著方英湖就來到了他的辦公室。方英湖的秘書看到兩人走過來,就快步過來泡茶,卻被方英湖擺手示意離去。
方英湖從自己的茶几裡拿出用小紙盒包裝的茶葉,用銀色的小夾子往茶壺裡捏了一點,就笑著道:「我老家是茶鄉,茶葉雖說不是國內有名,但是喝起來卻極是爽口,老家的那些親戚知道我愛好這個,每年有了新茶,都會給我送來一些。」
顧則炎此時哪有心思跟他討論什麼茶葉?喝了一口水,就幽幽地說道:「咱們岑老闆總是心太軟,很多事情明明是人家在刷聲望,老闆也聽之任之。今天去老闆那裡提醒了一聲,差點落得自己裡外不是人!」
「哦,你說的是不是外來務工子女入學這件事情?」方英湖不愧是秘書長,很多事情你只要說一個開頭,他就知道你究竟要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