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才召開了一半,岑勿剛就覺得自己的肚子有點不舒服。應該是吃早飯的時候有點著涼了,歎了口氣的岑勿剛,站起來朝著賓館一側的洗手間走去。
關上洗手間隔斷那小小的門之後,岑勿剛暢快淋漓的將肚子裡的不舒服發洩了出來。正當他準備離開的時候,就聽到有人邊走邊說話。
「老劉,下半年你有什麼想法?」說話的這個人聲音有些低沉。
「想法,我能有什麼想法?老老實實的再干一屆,然後找個地方去養老,頤養天年就行啦。」被稱為老劉的人,話語之中顯得有點頹唐。
不過他這話,並沒有得到那問話之人的認同,就聽那人不滿地說道:「老劉,你這話說的可是不拿我當兄弟,誰不知道你們市的王書記年齡到站了?這一屆肯定是要退的,你說自己沒想法,鬼才相信呢。」
「老張,你說話別這麼肯定,我還真是沒什麼想法。再說了,我有想法,領導沒想法,豈不是剃頭挑子一頭熱,照樣白搭嘛!」那老劉說話之間,岑勿剛就聽到小便池那邊稀稀拉拉的水聲。
「心有多遠,你就能走多遠。」被稱為老張的男子,笑著調侃道。
官場裡沒有永遠的友誼,自然沒有哪個人說話聊天是完全發自肺腑的。因此,那老劉對老張的話並沒有聽進心裡去。
「嘻嘻,我這可是至理名言,你不信就算了。等會再走,這講話還得一段時間,咱在這兒躲著抽根煙唄。」
岑勿剛此時已經準備走了,對於兩個屬下這種無關輕重的對話,他沒興趣再聽了。正當他準備起身的時候,就聽老張道:「老劉,我知道你為什麼這麼洩氣,不就是因為以前你被岑書記批評過嗎?我要告訴你,現在的密東,已經不是唐震暉時代啦,現在是王子君當省長。既然不會大換血,也極有可能大清洗!」
「誰當省長不重要,問題是看誰在一把手的位置上坐著!他的工作作風你又不是不知道。」那老劉不無幽怨地說道。
每一個在仕途中艱難跋涉的人都懂得這個道理,如果一把手對你不感興趣,你的級別還怎麼解決?去溝通嗎?恐怕沒那麼容易!握手言和?那還真得需要一個管用的渠道。更何況自己還是挨過批的人。
岑勿剛聽到這話,很是納悶,坐在他這個位置上,每天需要他決策的事情太多了,他怎麼可能記得批評過一個下屬呢?聽到這種竊竊私語,好像覺得自己欠了他多少東西一般。
可是現在,岑勿剛實在想不起這個老劉是誰了。
「岑書記是作風強硬不假,可是老劉,現在密東的事情,也不是岑書記一手遮天的時代啦,王省長可不是唐省長,任人拿捏的軟柿子。」那老張說話之間,聲音壓得更低了:「你知道金花節的事情嗎?」
「金花節?當然知道了!我還準備那天帶著老婆孩子好好玩玩呢。聽說這次的活動還挺多的。奶奶的,我正準備找澄密市的海博市長要幾張門票呢。你要不要?要的話咱們一起去宰一下海市長這個土豪如何?」
「你這個人哪,怎麼總是沒有一點政治敏感度呢?」那老張一邊恨鐵不成鋼,一邊低語道:「誰給你說金花節去玩的事了,我跟你說的是金花節的有關彎彎繞。」
老劉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什麼意思呢?」
老張的聲音又低了下來:「你不知道啊,金花節岑書記的意思是大辦,不但要辦出水平,還要突出一個熱鬧,宣傳部的佘部長挖空心思,深刻領導了岑書記的意思,弄了一個很大氣的計劃。」
「聽說不但慶典儀式有所創新,而且還力邀了一些知名的明星大腕前來助陣。大凡密東籍的知名人士全都在被邀請之列。對了,還有你喜歡的那個廖安茹,也在被邀請之列呢!」
「真的啊,要是廖安茹來了,我還真得去見見,那可是我的夢中情人呢。我女兒現在穿的衣服,都是按廖安茹的樣子弄的呢!」
「看你那出息!」老張笑罵了一句,接著道:「可惜你不用想這件事情啦,這個方案已經被否決了。」
「岑書記否定的嗎?真是太可惜啦。」那老劉嘖嘖感歎,為自己看不到廖安茹感到遺憾。
老張噗嗤笑了一聲道:「岑書記倒是沒有否定,我給你說,昨天我和宣傳部的幾個朋友吃飯,他們說在岑書記同意了方案之後,他們覺得要大幹一場的時候,沒想到這戲還沒開場,就偃旗息鼓的結束啦。」
「佘部長覺得岑書記同意啦,就意氣風發的找王省長要錢,結果王省長覺得他們的方案太燒錢,特別是請明星大腕根本就沒有必要,就讓宣傳部重新做了一個方案,然後他跟著佘部長又去找了岑書記。」
「最後怎麼樣?」老劉的興趣被勾了起來,沉聲的朝著老張問道。
「還能怎麼樣,按照王省長的意思來唄。」老張說到這裡,笑著道:「老劉,這事情你還不明白,現在岑書記的時代,已經是過去式了,以後的密東,誰說了算還不知道呢!」
老劉好像動了心,他沉吟了瞬間道:「這事情我怎麼沒有聽說過,老張你不是哄我吧?」
「哄你,你去打聽打聽,現在整個省委辦公廳都將這件事情給傳遍了。你這年紀,正是起伏線,要麼努力一把上去,要麼就跌下來了。我說老張,聽哥一句勸,好好奮鬥一下吧!」
「嗯,下次見到王省長,我好好的表現一下。」老劉自言自語了一句,然後接著道:「走吧,快挨著岑書記講話了,別讓他察覺人少了再罵人。」
在兩個人離開了之後,岑勿剛這才從洗手間走了出來。此時,他的臉色鐵青,他不想再去追究剛才的那兩個人究竟是何許人了,他真正在意的,是兩個人的這番對話。
在沉吟了瞬間,岑勿剛還是大踏步的朝著主席台的方向走了過去。登上主席台,看著下面正襟危坐的幹部,岑勿剛的臉上重新露出了笑容。
湛藍的天空下,王子君看著青青的流水,指著前方的一片土地對身邊的海博道:「海市長,這片地方,如果能好好規劃一下,十年之後,必將是澄密市又一個經濟中心!」
「請省長放心,我已經找過專家論證過了,設計方案很快就會出來了。」海博說到這裡,朝著身後的幾個人看了一眼,然後輕聲地道:「王省長,歷年來,金花節都是我們澄密市舉辦,從來沒有設過什麼分會場,岑書記這次同意在零隆市設置分會場,我們市裡的同志都很不理解。這不僅是客流物流信息流的分散,而且,對我們這裡招商引資的力度也有所削減。」
王子君朝著海博看了一眼,淡淡地道:「岑書記自然有岑書記的考慮。」
海博看著王子君的神情,上前一步道:「昨天我和金書記聊這件事情,金書記對這個安排很不高興。」
對於金正善在這件事情上不高興,王子君能夠理解,畢竟自己準備的好好的事情,讓人家從盤子裡扒拉出一大塊肉去,高興才怪呢。
「這件事情你和金書記談談,就說要顧全省裡面的大局。」王子君在這件事情上實際也很不高興,但是不高興歸不高興,他也只能忍著。岑勿剛同意,而零隆市那邊又不需要省裡面提供資金,他還能說什麼?
海博沉吟了一下,還是點頭道:「王省長,我聽說岑書記已經決定參加零隆市分會場的活動。」
「你放心,我一定留在澄密市。」王子君擺了擺手,笑著朝海博說道。
「有您這句話,我和金書記就放心啦。」海博見王子君理解自己的意思,臉上的笑容頓時燦爛了起來。畢竟金花節現在有了競爭,而作為一把手的岑勿剛又去了零隆市,如果王子君這個省長不留下來的話,就顯得他這個市長太沒有水平啦!
兩個人順著長滿了野草的小路靜靜地向前走,來到一個小土坡上後,海博就笑著對王子君道:「王省長,我現在可是很有壓力啊,零隆市財大氣粗,請了不少助陣的明星大腕,好像還不惜斥巨資,把廖安茹請過來呢。」
「現在很多本來是來我們澄密市的嘉賓,都跑到了零隆市,我們這個主會場如果還不如人家分會場辦得好的話,王省長,我這個市長將會被聲討的!您說,我該怎麼辦?」
看著海博搓手的樣子,王子君哪裡還不知道他準備幹什麼?點了點海博道:「咱們舉辦金花節,是為了紀念,不是為了看誰辦的闊氣。」
「省長,我們也不是比什麼,那個錢的問題不用省裡面出,我們澄密市這點錢還是有的。」海博還是有點不死心的朝著王子君建言道。
王子君朝著海博看了兩眼道:「海市長,還是按照原來的方案,我覺得那個方案既喜慶又大氣還能夠體現出咱們省的文化底蘊,挺不錯。」
海博看著王子君臉上的堅決,知道不能再說下去啦。當下也只能無奈的搖頭道:「省長,這次我要是挨了埋怨,原因可都在您這裡啊!」
王子君笑了笑道:「誰要是到你哪裡抱怨,就讓他找我,我給他好好上一上思想政治課。」
和海博分開之後,王子君有點沉默地坐在車上,雖然剛才他開導了海博幾句,但是在這件事情上,他還是感到很不舒服。岑勿剛同意零隆市搞分會場,說是拉動零隆市的建設,但是實際上,這樣的舉動卻不無和自己較勁的嫌疑。
可是這種事情,自己雖然心知肚明,卻不能說出來,畢竟這種事情本身就是只可意會不能言傳的東西。
「嘟嘟嘟」電話的鈴聲突然響了起來,王子君看了一眼來電顯示,就輕輕地接通電話道:「安茹你好。」
「你忙嗎?」廖安茹輕柔的聲音通過話筒,就好似水一般流入了王子君的耳朵裡。
王子君笑了笑,雖然已經有兩個月沒有和廖安茹見面,但是王子君卻覺得兩個人的關係不但沒有因為這個而走遠,反而覺得又拉近了不少。似乎又回到了前世那種相濡以沫的感覺。
他笑了笑道:「正在車上,有什麼事情嗎?」
「我過幾天要去密東,你有時間嗎?」廖安茹咬了咬嘴唇,輕聲地道:「有段時間不見你了,想看看你了。」
「你來這裡參加零隆市的金花節演出?」王子君稍微沉吟了瞬間,沉聲的向廖安茹問道。
「嗯,經紀人剛才拿這件事情來徵求我的意見,我覺得很不錯,就準備答應下來。」廖安茹沉吟了瞬間,又接著道:「主要是為了跟你見一面。」
現在的廖安茹,已經是天後一級的人物,如果讓粉絲知道一向嫻雅她這樣跟一個男人說話,還不得驚奇死。
對於廖安茹的要求,王子君心裡有點愧疚。隨著他的位置越來越高,自由度也變得越來越小,和廖安茹見面的機會,自然也變得少了起來。
「安茹,零隆市那個邀請,我覺得你還是推了好。」沉吟了一下,王子君還是說出了自己的意見。
廖安茹愣了一下,她對於這次可以名正言順的去密東充滿了期待,沒想到,把這個消息告訴心愛的男人時,他竟然建議自己不去。
心中有些委屈,但是廖安茹最終還是咬著牙道:「我知道啦,等一下我和他們說一下,讓他們將這個邀請推掉。」
「過幾天,就是密東的金花節,你過來,我帶你逛逛。」心中有些不忍的王子君,輕聲的朝著電話那邊道。
「真的?那太好了!你說話可得算數喲!」心情一下子從低谷升到了高峰,電話之中瞬間就充滿了廖安茹咯咯的笑聲。
和廖安茹又聊了幾句,王子君掛斷了電話。想到剛才電話之中廖安茹歡喜的樣子,王子君忍不住笑了笑。不過隨即他又想到廖安茹和自己說的事情,依照廖安茹的級別,他應該是零隆市費盡心機想要邀請的最重要的對象吧,自己剛剛下定決心不理會這件事情,一個電話就把他們最想邀請的人給趕走了,這是不是有點太欺負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