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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東縣招商引資動員大會剛開過,分管書記簡又然就帶著團縣委副書記、現在的駐京招商辦副主任李雪和輝煌實業的老總程輝直奔北京了。
在飛機上,簡又然和李雪坐在一排,他笑著問李雪:「經常到北京嗎?」
李雪的酒窩向上飄揚起來,說:「這是第二次。第一次是旅行結婚的時候。」
簡又然聽了沒有做聲,李雪說:「簡書記在省裡,一定經常到北京的。不知道簡書記這次為什麼選了我來駐北京?我有點害怕。我怕做不好事。」
「會做好的。你行!」簡又然說著問:「結婚幾年了?」
「三年。不過……」
「……」
「去年我們離了。他在深圳。」李雪的眼光望著機窗外,突然道:「簡書記,你看,那雲彩多漂亮。像個人似的,還在走呢。」
簡又然也伸頭看了看,果真有些像人。但這對於坐慣了飛機的人來說,司空見慣了。但是李雪看樣子是很激動的,眼睛一直盯著舷窗外。雲層不斷地變化著,飛機有些顛簸。機身向右傾了下,簡又然的手傾在了李雪的正在扶著的手上。李雪沒有動,簡又然也沒動。簡又然說:「李雪,你很像我的一個同學,大學同學。」
「啊,是吧。那我太榮幸了。」李雪說著把手稍稍地移了移。
簡又然很大方地收回了手,笑道:「她也有兩個酒窩。可惜大學畢業後,我們就沒再聯繫。」
「一定是不想聯繫,或者是怕觸動什麼?不然,現在信息這麼靈通,怎麼會聯繫不上?」
「你說的倒對,是不想聯繫。過去的就讓它過去了,也許藏在心裡比見著更好。」簡又然說這話時竟有幾分傷感。李雪也沉默了。飛機正從雲層裡鑽出來,一大片陽光照進了機艙內。簡又然說:「北京快到了。」
下了飛機,簡又然的大學同學吳縱已經在機場等候了。吳縱上次到湖東,給輝煌實業做咨詢。簡又然碰上了,一聊,在京的大學同學都給聊出來了。這回簡又然到北京,事前給吳縱打了電話。吳縱自己開著寶馬過來了。
簡又然說:「吳總現在底氣足啊,都寶馬了。我們還有貧困線上掙扎。」
「簡書記這是罵老同學了。你是書記。我們換換?我倒真的想當當書記呢,有老總,還有這麼漂亮的小姐……」吳縱說著朝李雪望了眼。
簡又然道:「這位我忘了介紹了。是我們團縣委的李雪李書記,現在的湖東縣駐京招商辦常務副主任。以後,還少不得靠你們多支持。」說著,李雪伸出手,和吳縱握了下。吳縱說:「老同學的常務副主任,我能不照顧?」
車子直接開到了賓館,這也是吳縱提前定的。吳縱說:「又然講的要租的辦公房子,暫時還在找。不過快了,也就明後天吧。先且在這裡住著。吃喝玩樂我來安排。只要你們不嫌棄。」
「果真是財大氣粗,吃大戶是我黨的優良傳統,那就吃吧。」簡又然開玩笑道。
住定後,吳縱說晚上就小範圍的聚聚,閔開文出差了,明天才能回京。閔開文說了,明天晚上由他做東,執待簡書記。
簡又然說其實沒必要這麼搞的,以後我到京的時間多的很。可不,招商辦成立了,我得經常來轉轉。
「是吧,李書記?不,李主任。」簡又然問。
李雪趕緊答說是。吳縱看著笑了笑,說大家先休息休息。我回公司有點事處理。五點半,就在這賓館的四樓,我到時等你們。
吳縱走後,簡又然和程輝在房間裡坐了會,也簡單地洗了下。程輝說:「還是簡書記了得,同學遍天下。這好啊。而且簡書記的同學如今都是人才,可見還是高才好。」
簡又然說:「不都一樣?不過同學就是不一樣,說話少了遮掩,直來直去,也好。」
兩個人聊著,李雪過來了。李雪把剛才燙捲了的頭髮改成了束著的長尾巴,簡又然一看就覺得親切,笑道:「李主任這一下像個小家碧玉了。」
李雪的臉「涮」地一下子紅了,說:「簡書記真是……」
程輝說:「這才是好領導啊,不僅僅關注你的成長,也關注你的頭髮。」
「這是什麼邏輯?荒唐。」簡又然笑著說了程輝一句,程輝說:「我不過是隨口說說,領導別見外啊!不過說真的,李主任頭髮這麼一弄,更有風韻了。」
「程總盡會說好聽的。」李雪輕聲道。
簡又然也笑了,又看了次李雪的頭髮。李雪也正看著他。簡又然趕緊扭過頭,問程輝:「時間到了吧?」
「快了,五點一刻。」
「那我們先下去吧。不能讓人家等我們。」
三個人到了四樓餐廳,果然吳縱已經在了。簡又然心想這就是北京的禮節,人早早地在等著,卻不隨便去喊你。約定的時間就是最後的時間,那像省城,更不像湖東。請人吃飯,就是遭罪。約好了時間,他卻老是不來。彷彿越讓你等,他越有身份。有的乾脆想:不能去早了,去早了人家以為你就是為了趕飯?其實他們不知道,守時才是最大的禮節,也是最好的禮貌。
吳縱說還有兩個人,一個是也在做生意的鬍子昂,另一個是在新聞出版局當處長的陸延平。
「好啊,這兩個傢伙,我也是歇了好幾年沒見了。上一次來,還是去年初。那次匆忙,沒見你們。在那之前,見過閔開文的,那時他還在辦公廳裡。」簡又然問吳縱:「輝煌的上市策劃做得怎樣了?」
「你老同學的事,我能不好好做?正在做呢,七八月份能出來吧。」吳縱答道。
簡又然說:「這太慢了,最好能提前點。」
吳縱說當然可以,我們努力吧。說著,鬍子昂和陸延平進來了。一番介紹,簡又然說:「子昂現在有規模了,不像大學時候,像個瘦猴子一般。還有延平,京官的樣子了啊。」
「我京官?在北京,我這能算官?人家說:到了北京,就知道什麼叫當官。到了上海,就知道什麼叫花錢。在北京,我不過是平民中的平民。哪像你簡書記,是一方諸侯啊。」陸延平說起來頭頭是道,簡又然聽了笑道:「還是一張嘴。大學時一個班就你的嘴厲害。吵架的事,都讓他佔了。」
大家於是都哄地笑起來,笑完後就上了桌子。少不得喝酒,簡又然和三個同學拉開了架式。這三個人當中,鬍子昂的酒量明顯地差了,喝到第三輪便敗下陣來。四個人說起了大學裡的往事,其中就提到了班花。
「又然哪,我說那時候你小子暗戀班花,當我們不知道?只不過不說罷了。想想那時還是沒膽子吧,不然……」陸延平咕了口酒,邊敬簡又然邊道。
簡又然也笑著,喝了酒,說:「那叫暗戀?不能算吧?我可知道,你們中哪一個沒有戀過她?說。說,鬍子昂,吳縱,還有你陸延平,給人家寫情書來著……」
「這事你也知道。班花後來跟了輔導員,這真是意外。那個男人,哪一點好?」陸延平似乎有些不平。
吳縱笑道:「他一點也不好,可是他是輔導員。現在叫『以權謀私』。那叫以權謀色。」
說著,鬍子昂突然說:「又然哪,我發現這位李主任跟我們的班花還真的有點……看,是不是啊?特別是那酒窩……又然哪,我明白了,明白了。」
「你明白什麼了啊?」簡又然拍了拍鬍子昂的肩膀,其它人也說是像。李雪就端著杯子道:「既然大家都說我像你們的班花,那真是我的榮幸。為這榮幸,我敬各位一杯。」
「好,爽快!」吳縱第一個喝了,接著李雪又敬了其它兩位。到簡又然時,簡又然說:「我們就不喝了吧?都是自家人。」
「這可不行。雖然是自家人,酒還得喝。」陸延平站起來道。
李雪端著杯子,走到簡又然邊上,輕聲道:「這酒還是得喝。我一定要敬。能像簡書記暗戀的人,哪怕僅有一分,我也感到幸福。來,喝了。」
簡又然只好喝了,喝完後望著李雪,李雪也望著他。吳縱說:「還得喝,我看又然哪,這李主任不僅僅長得像,我覺得氣質上都有些像。大家說是吧?」
陸延平假模假樣地朝李雪看了會,點點頭,意味深長地說:「像,像!太像了。」
簡又然知道這是同學們在開他的玩笑,他也不好說穿,就跟李雪又喝了一杯。李雪又敬了其它人的酒,吳縱和陸延平也有些架不住了,說話有些舌頭打彎。程輝說:「簡書記,我看大家也都差不多了,就不喝了吧?待會兒再去喝茶。」
「好,……好,不喝了。咱們撤。」吳縱一揮手,陸延平說:「就是,明晚能閔開文回來,再喝,再喝!」
幾個人搖搖晃晃地就到了賓館外的茶樓,這茶樓是日式風格,清潔,雅致。吳縱喊了個小姐過來,為大家表演茶道。簡又然趁空對陸延平說了在北京開招商辦的事兒,說以後少不得要經常打擾。這位李雪李主任,就是駐京辦的常務副主任,她以後長住在這。還請老同學多多照顧。
「這個行,只要你放心。」陸延平爽快地應了。
李雪也過來,挨了簡又然坐下,簡又然的大腿貼著她的大腿,雖然隔著衣褲,卻能感到了陣溫熱。簡又然動了動,李雪的大腿卻又貼了上來。簡又然朝李雪看看,李雪正在看著小姐表演茶道。簡又然只好轉過臉去,陪著陸延平說話了。
茶道表演的氛圍是安靜而有意味的。等到茶送上來時,輕泯上一口,竟是微微的苦;再回味,竟又是小小的甘了。苦後有甘,這才是茶的至真之味。吳縱說:「一個人心煩的時候,來喝杯茶,就是一種享受,也是一種心態。喝茶其實就是心態,也是心境。」
簡又然點點頭,「古人說茶是君子,正是這個意思。茶須品,設若大碗喝茶,那不叫品了,那叫牛飲。喝茶最見出一個人的性情,所以茶能修身養性,便是這個道理。」
「都是品茶的高手啊!」陸延平道:「其實,剛才兩位講的是中國的士大夫茶。現如今,中國的茶就像官場上的一把椅子,擺在那裡,是看身份的。看客上茶,不同的客是用不同的茶的。就比如底下人到了北京,聽說過一個玩笑沒?」
吳縱說就講吧,別賣關子了。陸延平就說起來,「說一個市委書記到了北京,找一個在部裡的老鄉辦事。去了後,老鄉很客氣,搬了張椅子,讓他坐了。就在他辦完事要走時,突然外面來了個人,和這個老鄉說話。竟然一直站著,老鄉連椅子也沒給人家拿。這個市委書記呆了,等到出來,他對老鄉說『你知道那是誰嗎?那是我們省的副省長。』老鄉說:『不就是副省長嗎?省長來了也不一定有座。這是北京,北京,知道嗎?』」
「哈哈,就是這樣。官場如茶,人生如椅啊!」簡又然笑著感歎道。
小苗打電話過來,問簡又然在北京不?簡又然說是的。小苗說那你有空到西單去,給我和孩子賣些衣服。簡又然說那可以的,我先賣著。又說正在外面和人談事,就不多說了,你們在家保重。
李雪聽了簡又然接電話,就朝簡又然望望,簡又然沒有理她。大家繼續喝了會茶,茶味也盡了,吳縱說就到這吧,又然他們也累,早點休息吧。
回到賓館,簡又然和程輝坐著說了會兒話,就感到有些累了。他翻看了下手機,剛才喝茶時,趙妮給他發了個信息,他沒注意。現在一看,趙妮說:「熊,在哪呢?想你的窩。」簡又然看著笑了,回了個信息說:「熊正在北京。想你,妮兒。」
程輝問:「簡書記,休息了吧?你先洗。」
簡又然說那也好,就洗了上床。李雪卻打過來電話,問簡又然明天怎麼安排的,早晨什麼時候起床?簡又然說明天早晨再說吧。李雪說怎麼?要睡了?簡又然笑笑,打了個哈欠。李雪說那你睡吧,我也睡了。簡書記,晚安!
簡又然也道了聲晚安,程輝正洗了出來,問:「誰啊?」
「李雪。」簡又然隨口一答,翻過身睡了。
第二天晚上,閔開文把在京的同學全都請齊了,整整兩桌。畢竟是副部長嘛,號召力大。大家的酒也喝得十分盡興。李雪的表現讓幾乎所有的人都吃了一驚。她的酒量十分了得,連簡又然也不曾想到。閔開文把簡又然拉過來,私下裡說:「又然哪,我看那個李雪了得!你可要……」
「啊,這個,這個……我知道的,知道。」簡又然說著,望了望李雪。她正在和吳縱他們喝著呢。
簡又然讓程輝悄悄地暗示一下李雪,不要太喝多了。喝多了容易出洋相,那就太不好了。何況還是個女的……
程輝找了個機會,喊李雪出來,說是有事,其實就是勸她少喝點。李雪點點頭,說:「我只是想讓簡書記高興,一時忘了自己的酒量。好了,不喝了。放心。」
簡又然對閔開文說:「開文啊,今天晚上可不能只顧著喝酒。我可是到北京來招商了。兄弟們也得給我出出點子,指指路子。總不能讓我只帶著酒,回湖東吧?」
「又然就是又然,我就知道你的意思。這一點,我已經給其它同學說了。大家都會幫忙的。不就是招商嘛,說穿了就是把錢拉到湖東去。是吧?又然書記。」閔開文笑著。
簡又然說:「就是這樣。這叫資本的合理再分配。」
大家於是都笑,有的人就開始給簡又然出點子,也有的當場就提了些信息。這些人都在北京混了多年了,口袋裡裝著的,都是將來有用的。簡又然說:「這真得謝謝了。來北京前,我心裡還在打碼子,一點底也沒有。現在好了,看來是前途一片光明啊。大家可都是湖東招商的功臣啊!我代表湖東人民謝謝大家了。」
閔開文說謝就不必了,將來到了湖東,多讓我們吃些土菜,喝些米酒,就夠了。
一大班人混到了十二點,才各自散了。吳縱用車把簡又然他們送回到了賓館。程輝先回房了,李雪說:「簡書記,過來坐坐吧。」
簡又然稍微遲疑了下,就進了門。李雪把門掩著,問簡又然:「簡書記要批評我吧。今晚上,太喝多了。」
「這是得批評。以後可要注意了。那些人中,有的能喝上一瓶,你怎麼行?何況你一個人,他們都把目標對著你,不喝死才怪呢。以後要注意了。」簡又然望著李雪,李雪的臉因為喝酒,變成了酡紅,彷彿一枚果子一樣。兩個酒窩,就像兩個可愛的小人兒似的,安靜地站在臉兩邊,如同盛著清水,別緻極了。
李雪被簡又然望得低了頭,笑道:「簡書記,可別……」
「啊,啊,不早了,你休息吧。我回房了。」簡又然站起身要走,李雪卻在床邊晃了一下,簡又然忙扶住,問:「怎麼了?李雪。」
「我頭有些暈。」李雪的頭已經靠在簡又然的肩膀上了。簡又然聞到了李雪的頭髮上的淡淡地清香。他正有些沉醉,手機響了。他順手摸過去,接了。是趙妮。他趕緊放開李雪,在電話裡支吾著。李雪望著他,簡又然搖搖手,李雪回到了床邊上,和衣倒下去了。
簡又然不好說話,只是一個勁地聽著。趙妮問:「你怎麼不說話啊?不在北京?不方便?還是……不會有別的女人吧?」
「哪裡有。我在房間呢。還有輝煌實業的程總。沒事我就掛了。有空我再找你。」
「那不行,我要聽聽你說話。」
「不正說著嗎?好了,我掛了。」
簡又然掛了手機,李雪已經坐起來,望著他。簡又然剛想說話,李雪道:「是情人吧?一定不是你妻子。是情人。」
「沒有的事,是小苗。」簡又然解釋著,自己也感到解釋得那麼無力。
李雪說:「時間不早了,簡書記也回去休息吧。我也要……」
「那好,那好。晚安。」簡又然說著退了出來,又順手帶上門。他走在走廊上,四圍一片靜寂。夜,是很深了。
簡又然回到房間,程輝已經睡了。到底是真睡了還是假睡,簡又在並沒有問。開著水龍頭,在熱水下,簡又然好好地沖了一回。這一下,他剛才從李雪房間裡出來時的懊惱被沖乾淨了。這個時候,他甚至有些想感謝趙妮了。酒多誤事,或許……簡又然感到,也許自己選擇李雪跟著一道到北京來,本身就是一個錯誤。他選擇李雪,除了第一印象外,可能深層次的原因,還是在她同自己的大學同學有著共同的兩個酒窩。李雪讓他回到了大學時代,而這樣的回歸,在這一刻清醒時,他覺出了隨意,也覺出了潛在的危險……
但是,從工作上看,簡又然看得出來,李雪是能勝任的。他的那些大學同學,雖然和李雪都是第一次見面,印象都還是不錯的。當然,這裡面也有因為簡又然的因素。然而,李雪的潑辣,李雪的大方,李雪的精幹,還是顯示了一個女性少有的才能。招商是個涉及方方面面的事,沒有這樣的才能怕難以承擔。即使承擔了,也難以辦好。把李雪放到北京來,簡又然是寄予了很大的希望的。招商引資是他在務虛會上提出來的,有關獎勵政策也是他帶著人搞的,招商辦是他一手定的。他自己擔任主任的駐京招商辦,如果開展得不好,沒有成果,怕是難以向全縣人民交待的,更難以向其它四個招商辦交待的。
出來前,李明學書記就曾對簡又然說:「你的擔子重啊!」簡又然理解這話的意思,他對李明學書記說:「一定要開個好頭,有書記的支持,不愁幹不好事。」
閔開文和那一班同學,在北京都已紮下了根,都有著錯綜複雜的關係網。應該說,這次來,把這些同學們聚在一塊,本身就是一個很大的成果。下一步,簡又然回到湖東後,這裡的工作就得靠李雪了。好在有了一些信息,她只要勤跑,關鍵的時候,簡又然再出馬,不久的將來,一定就會有項目從祖國的心臟,通向江南省的湖東縣的。
洗著洗著,簡又然愈發地清醒了。
晚上吃飯前,吳大海給他打了個電話,說他的事,蔣大川一直抓著不放。簡又然說:「這也沒辦法。他是紀委書記,這是他的權利。讓他抓著吧。」
吳大海說:「可是,簡書記,我很擔心哪。」
「擔心什麼?你又沒做什麼虧心事?」
「這……我是怕這事鬧大了,影響到領導……」
「……」
「我覺得蔣大川的矛頭不僅僅介針對我的,還有李書記,甚至你簡書記……」
「不要亂說。沒有這回事。一事當一事,不要扯得太多。」
吳大海的擔心,簡又然是清楚的。既然蔣大川一直不斷地查他,至少說明這個人值得查。辦案也是一門藝術,甚至也是一種成就。蔣大川不是喜歡做無用功的人,這次查吳大海,並不是第一次。兩年前,他就在查了。簡又然有種直覺:蔣大川一直沒停止對吳大海的調查。只不過有時是隱蔽的罷了。這次,正好借了省紀委的通知,相對公開些而已。
李明學書記對吳大海的事,是很關心的。他自己到省城,也讓吳大海跟了去,並且通知了簡又然。依照簡又然自己,他是不願意是去淌這渾水的。可是,既然李明學說了,他也不好不去。在省城,簡又然找到了省紀委當監察室主任的一位熟人老徐。老徐一查,確實是有這麼一回事。一些群眾聯名反映吳大海利用土地拍賣等,收受賄賂。上面列舉了十幾宗事實,不僅僅有企業名稱,還有具體的時間和地點。看來,寫信的人是下了功夫的,而且是有所準備的。
「這事已經批到你們縣紀委了。一般的,像鄉鎮一級的幹部,我們不可能親自去查的,以縣紀委查的為準。當然,如果情況特殊,我們也會親自過問的。」老徐說著,問簡又然:「你一個掛職的副書記,做這事幹嗎?」
簡又然苦笑著,「不是我要做啊,這是任務。任務,明白吧?」
「啊,這個啊……不行這樣,我給你們縣的紀委說說。好像你們的紀委書記姓蔣大川吧,蔣大河?」
「是的,不過叫蔣大川。」
「這人好像有點……怎麼說呢?我打過交道。不太好說啊。這樣」,老徐想了會,道:「我把這事記著,方便的時候我讓我們紀委的有關領導跟他說說。你看怎麼樣?」
「這當然好。我先謝謝你了。」
從老徐那回來,簡又然將情況給李明學和吳大海說了,並且很含蓄地將老徐家的地址告訴了吳大海。吳大海自然知道該怎麼做。第二天,老徐打電話給簡又然,說:「我們都是老朋友了,怎麼……以後不能這麼搞了。簡主任哪,不過這事,我看你還是要慎重些,讓那個吳……吳什麼,也注意點。」
回到湖東,簡又然並沒有去找蔣大川。他和蔣大川也只是一般的工作關係,何況是這事?李明學說這也好,適當的時候我會說的。現在看來,既然吳大海還在急著打他的電話,可能說明了李明學並沒有和蔣大川說,或者就是說了效果不好。如果真的說了,效果不好,那其實還不如不說。有些事情,蒙在紙裡,就總是含蓄的。一旦把最後那一層遮羞布也揭了,就顧不得廉恥了。
「唉,這事!」臨睡前,簡又然想。
第二天早晨起來,簡又然看見李雪似乎有一些變化。她的紮起的頭髮又放下來了。簡又然也沒做聲。他問程輝機票拿到沒有?程輝說拿到了,是下午一點的。簡又然說:「那上午我們一道上街去看看,李主任哪,你就休息吧。吳縱那邊房子上午可能就能安排好。你在這等他電話。」
李雪沒有說話,只是點點頭。可是當簡又然出門時,李雪卻跟了過來。李雪說:「我也想去賣點東西,你們一走,我就沒時間了。」
程輝說那也好,你們去吧,我留下守著。又從包裡拿出卡,說:「儘管用,這上面還有一些。」
簡又然推了推,也就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