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變得非常清楚了,我掉進了桃色陷阱,鬼迷心竅地中了美人計。命運相當親切地為我安排了一場意想不到的劫難,毫無疑問,我遇上對手了,他們已經搞得我妻離子散了,下一步會對我做什麼?我不敢深想,經過楊妮兒一番奚落和嘲弄後,我心中所有的柔情都化作了惱羞成怒和絕望,就連楊妮兒烏黑的睫毛在我腦海中也糾纏成一張羅網。我極為明晰地看清了我自己和我的處境,我就像一隻蒼蠅正嗡嗡地飛向羅網。這就是我的結局嗎?不可能!那麼多京城大員都不是我的對手,我說拿下他們就拿下他們,每個人都有致命的弱點,為此我從不敢將自己的正面暴露給任何人,當然楊妮兒除外,也正因為如此,我才著了習海濤的道兒,狗日的,想置我於死地,沒那麼容易,連老謀深算的楊厚德都不是我的對手,我就不信我會輸給你這個小牛犢子。接下去一連幾天,我都苦苦思索對付習海濤的辦法,想來想去都覺得還是當初對付楊厚德的辦法管用,我早就聽說過有一種病毒叫灰鴿子,是一種極度危險的木馬程序,灰鴿子的背後已經形成了一個製造、販賣、銷售病毒的「傳銷」帝國,而處於這條產業鏈最底層的被稱為「肉雞」,被木馬釋放者或者黑客遠程控制的電腦終端,可以是一台個人電腦,也可以是一個公司或網站,甚至是政府、軍隊的服務器。怪不得習海濤任駐京辦信息處處長時搞到的信息總是令人瞠目結舌,我懷疑這傢伙一定是用了黑客手段。要登錄進入「肉雞」,必須知道三個參數,也就是遠程的電腦IP、用戶名和密碼,這些可以通過木馬程序入侵來獲得。當然,習海濤要想獲得我的這些信息,根本用不著木馬程序,有一個楊妮兒就夠了,那個小妖精連我的心都偷去了,還有什麼不能從我這裡偷走的?可怕的是,對於「灰鴿子」的操作者來說,「肉雞」幾乎可以讓操作者使用一切自身所擁有的資源。黑客遠程控制用戶的電腦後,不僅可以盜竊用戶的銀行賬號、密碼、身份信息,而且可以盜取用戶QQ、MSN、網絡遊戲、淘寶等賬號和密碼;不僅可以隨意盜取用戶的各種隱私數據,比如:生活照片、視頻錄像、個人主要文件、商業機密文件等,而且如果用戶計算機配備了攝像頭,黑客還可以隨意打開攝像頭偷盜用戶隱私生活,甚至生成視頻。為了能見到遠在澳洲的女兒,我宿舍內的電腦一直裝有攝像頭。毫無疑問,我生活的每一個角落都掌控在習海濤手裡了,我必須馬上行動,給他致命一擊,否則我的後果不堪設想。我從習海濤任信息處處長開始,一直琢磨到他任副主任。想來想去都沒發現他有貪污受賄的蛛絲馬跡,但是他任信息處處長時,每年用於獲取信息的經費非常可觀,我就不相信他會不做一點手腳,即使手腳一點沒做,只要我替你做,就不愁抓住不住你的把柄。想到這兒,我靈機一動,計上心來。我先給齊胖子打了個電話,告訴他可以在習海濤任信息處處長時貪污信息經費方面做文章,還是老辦法,贓款由齊胖子負責,匿名信由我負責。齊胖子說讓我放心,他一定把事兒做得滴水不漏,然後壓低聲音告訴我:「丁哥,董梅好像知道梁市長外面有女人了,找我盤查好幾次了,我費好大勁兒才敷衍過去,我估計她很可能進京找你,因為她已經預感到梁市長外面的女人可能是那頂頂,你前些日子不是幫那頂頂搞了一場善緣晚會嗎,董梅認定你一定瞭解內情。丁哥,董梅可不好對付,你得有個心理準備,千萬別弄漏兜子了!」
此時我心裡根本顧不上董梅,滿腦子想的都是如何收拾習海濤,便敷衍地說:「放心吧,齊天,對付官太太,駐京辦主任最拿手,我一定拿出『跑部錢進』的勁頭,安撫好董梅。」
齊胖子笑著說:「丁哥,你如果有本事讓董梅和那頂頂握手言和,成為姐妹,那麼你不僅是梁市長的和事佬,還是月下佬,梁市長一定虧待不了你!」
「你放心吧,董梅找我就等於找到救星了,」我搪塞地說,然後話鋒一轉,強調道,「齊天,我估計你的電腦,甚至大聖集團的電腦都被黑客控制了,你知道黑客是誰?就是習海濤。我勸你趕緊想辦法補救,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齊胖子氣憤地說:「習海濤有這本事?是不是那個叫楊妮兒的小狐狸干的。丁哥,我再次提醒你,千萬別被楊妮兒那個小狐狸迷惑了,俗話說,旁觀者清,我可一直為你捏著把汗呢!」
齊胖子的話句句像利劍一樣扎我的心,但是我實在沒有勇氣告訴他實情。我錯就錯在沒向齊胖子說實話,如果當時我說了實話,以齊胖子的手段會毫不猶豫地將習海濤和楊妮兒做掉,齊胖子做這種事根本用不著他手下人動手,總之這傢伙有的是辦法,果真如此,我就不會坐在這囚籠一樣的房間裡寫這些不堪回首的文字。專案組領導,到現在你們該相信我是被誘惑進桃色陷阱裡的吧,已經到這種地步了,我知道跟你們撒謊已經毫無意義,因此我用人格發誓我說的不一定是心裡話,但句句是實話。儘管你們根本不相信我的人格,就像我根本不相信「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一樣。其實走到今天這一步,跟剛剛被蜘蛛吸乾的死蒼蠅沒什麼兩樣。現在我的窗戶外面一棵大楊樹的楊樹枝上掛著一張閃著光亮的蜘蛛網,網上的大蜘蛛已經用大理石花斑前肢吸乾了一隻漂亮的蜻蜓和三隻毛茸茸的飛蛾,似乎還未吃飽,正虎視眈眈地望著我的窗戶,看著被掛在蜘蛛網上的那幾個被吸乾的小動物,似乎預示著我的命運不會比它們好多少。但是當時我並不甘於這樣的命運。考慮到我的電腦已被楊妮兒和習海濤控制,我用左手一連寫了二十幾封匿名信,信中除了檢舉揭發習海濤利用職權貪污受賄之外,還著重揭發了他採用非法手段刺探領導隱私和國家機密的犯罪行為,並且將非法手段一一列舉。考慮到習海濤有市委書記夏世東撐腰,我不僅打算給東州市市委常委每個人都寄一封,而且打算給清江省委常委每人也寄一封,還打算將東州市駐京辦經常「跑部錢進」的機關單位的紀檢部門分別寄一封,目的是讓這些部委給東州市施壓,嚴厲查處習海濤的不法行為。既然楊妮兒已經和我攤牌了,她是習海濤的未婚妻,而且公然指責我和齊胖子是「*門事件」的罪魁禍首,就等於將我和習海濤的矛盾公開化了,眼下的局勢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因此我行事必須處處謹慎小心,要知道習海濤在部隊可是幹過偵察連長的。正因為如此,我選擇下半夜將這些匿名信寄出去。下半夜三點鐘,我悄悄走出北京花園時,月亮如少婦白花花的半個屁股懸在空中,我快速走到停車場,鑽進我的奔馳車內,不知為什麼,心裡慌慌的,總覺得後面有人盯著我,我惴惴不安地發動著車,輕踩油門,奔馳車像會移動的棺材一樣駛上街道。別看是下半夜了,路上來往的車並不少,不時有車迎面開過來,或者飛速超過我,白亮的頭燈漸漸逼近,紅紅的尾燈漸漸遠去。我一邊開車一邊盤算著事先選好的郵局地點,總覺得這是一個危險的夜晚,於是腦海裡生出許多奇思異想。我先沿著東三環路繞圈,因為北三環東路中旅大廈附近有一家郵政支局,東三環北路亮馬河大廈附近、發展大廈附近,都有郵政支局。沒想到我的奔馳車剛上三環路,有三輛三菱吉普快速尾隨上來,將我夾在了中間,我頓時緊張起來,企圖加速甩掉它們,然而,在我面前的那輛車始終壓著我,左右兩輛車也緊貼著我的奔馳,我快它們也快,我慢它們也慢,顯然是想給我點顏色看看。這三輛三菱吉普我太熟悉了,在九谷口時,我就見過這三輛車,從九谷口宿營之後,這三輛車像幽靈一樣經常出現在我的夢中,好像楊妮兒的三個男同學認識我的目的就是為了熟悉我之後,專門跟蹤我似的,如果說以前我只是感覺這三輛車像鬼影一樣尾隨著我,我一度認為是自己做賊心虛導致腦海裡出現的幻覺,那麼今天晚上三輛三菱吉普公然圍追堵截我,顯然充分證明了曾經的幻覺就是事實。楊妮兒的三個男同學小尉、小吳和小賀從九谷口宿營之後,就一直在暗處盯著我,這麼說,楊妮兒過生日那天晚上,在我的宿舍,我喝了楊妮兒給我沏的茶之後就昏睡不醒,但我的意識裡似乎覺得有三四個人進了我的房間,當時我以為自己喝多了,是醉酒後的幻覺,如今看來並非幻覺,一定是小尉、小吳和小賀趁我昏睡進入了我的房間,說不定連習海濤也進去了,日記就是那天晚上被他們拿走的。對,一定是這樣的,這可真是一場噩夢啊!就在我試圖脫身之際,我的手機短信提示音響了,我打開手機一看,竟然是楊妮兒發的,內容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以為下半夜幹壞事就沒人知道了,還想用匿名信害人,你就死了這份兒心吧!我的三個同學都是賽車俱樂部的,就你那兩下子,乾脆別現眼了!折騰一宿了,你累不累,還是回去睡覺吧,孩子他爹!」
我看了這條短信,又氣又恨又沮喪,就像洩了氣的皮球一樣,大有一種被小妖精玩弄於股掌之上的恥辱感,覺得自己像一個無力反抗的小丑,惱羞成怒地加大油門,企圖突出重圍,怎奈三輛三菱吉普車太靈巧了,一看就是玩車的高手,車技嫻熟的令我束手無策,最後只好取消計劃,下了三環路,駛回北京花園,三輛三菱吉普車一直「護送」回到北京花園停車場,然後像是告別似的,每輛車都響了一聲喇叭,呼嘯而去。我心有餘悸地坐在車裡,三聲喇叭彷彿是陣陣哄笑,氣得我下意識地往懷裡摸,心想,此時若是有一把上滿膛的手槍,我會迫不及待地扣動扳機。回到宿舍,我感覺自己全身都快散架了,衣服也沒脫就躺在了床上,以前每當我躺在床上,腦海裡立即浮現出楊妮兒美麗的倩影,溫柔的微笑,甜蜜的香吻,而此時楊妮兒像鬼魂一樣在我腦海中漂蕩,回想起她進駐京辦以後發生的所有事情,好像楊妮兒到駐京辦應聘的目的就是為了害我來的,最毒不過婦人心,人在官場,最怕自己的弱點暴露給對手,我可倒好,在駐京辦主任的崗位上淨給別人用美人計了,想不到著了楊妮兒這個小妖精的道兒,這可真是善使刀者死於刀下,善使劍者死於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