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北京驕陽似火,正是陰曆七月初七,中國人自己的情人節,遊園的人特別多,深深庭院裡浸透了兩百多年的滄桑,曲廊庭榭,水池花木,丁能通再熟悉不過,石縫兒中的那一抹深青色,一下子就能將人的思緒帶到兩百年前,朱漆雕欄,銅色宮燈,曾經讓丁能通對富貴榮華產生過無限的遐想,如今的夢已經破碎了,恭王府還是顯示著滄桑的老邁和斑駁的清幽。
丁能通百無聊賴地走過西洋門,獨樂峰,又在大戲樓聽了會兒戲,便情不自禁地往假山走去,來到福字碑前,正駐足遐想之際,聽到一個非常熟悉的聲音:「劉大姐,快點呀!」丁能通猛回頭,竟是金冉冉和劉鳳雲領著兩個兒子走了過來,丁能通本能地要躲,金冉冉已經發現了他。
「哥,真巧!」金冉冉高興地說。
丁能通尷尬地站住回身說,「劉姐、冉冉,真巧!」
「能通,到北京也不打個招呼!」劉鳳雲責怪地說。
丁能通靦腆地笑了笑。
「怎麼你的問題還沒有結論嗎?」劉鳳雲關切地問。
「沒有。」丁能通回答得有些無奈。
「能通,還記得我在福字碑前跟你說過的話嗎?」
「記得,你說過,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依。如果不是你曾經說過的這句話,這次我可能就……」
「是呀,這次我勸你多看看獨樂峰或許更有收穫。」
幾個人走出密雲洞,路過流杯亭,流杯亭是個八角形的小亭子,內外裝飾有忠孝結義典故的彩繪,奇特的是,亭內地面上有約十公分寬的彎曲凹槽,以南側假山古井中引水,清水潺潺流入亭內水溝。
當年和紳在此與朋友飲酒作詩時,將酒杯放在溝壑的水上漂流,停在誰前面就罰誰飲酒作詩,曲水流觴,真是神仙過的日子!
「看誰能坐在和紳常坐的位置?沾點他的財運!」金冉冉興奮地說。
劉鳳雲的兩個兒子與金冉冉在流杯亭裡搶佔自以為是的位置,劉鳳雲詼諧地說:「和紳的財氣可沾,但大貪之念不可學呀!」丁能通在劉鳳雲、金冉冉等人的笑中,獨自走向獨樂峰。
獨樂峰是一進西洋門就見到的一塊天然太湖石,這塊直立突兀的孤賞石有五米高,整塊奇石如淡雲舒捲,古樸典雅,又能起到影壁和屏風的作用。抬頭仰望,只能見到「樂峰」兩個字,即「獨」字隱於石的頂端,頗耐人尋味。
歷史上慈禧太后曾三次罷了恭親王的官,奕忻無施展之地,只得獨樂此園。「獨樂」的典故取自北宋司馬光因政治上失意而建的獨樂園,而這獨樂峰似乎蘊涵著恭親王奕忻與慈禧太后政爭之苦,卻也顯現出一種文人雅士推崇的修身養性的境界。
丁能通正駐足沉思之際,手機傳來短信的聲音,他拿出手機查看,竟是一首小詩:
祝願安康求天庇,
有緣自然他鄉遇,
情到深處無怨尤,
人事滄桑卻何求?
終老一世隨性修,
成敗到頭具自由!
眷戀往事已成煙,
屬意何處但任怨。
丁能通發現這竟是一首藏頭詩:祝有情人終成眷屬。落款是金冉冉。丁能通看了哭笑不得,心想,「這真是造化捉弄人,難道我丁能通這輩子注定要陷在溫柔鄉里不能自拔?」
忽然西洋門下站著一個女人,頭頂上是門額:「靜含太古」四個字,他仔細看了看那個女人,不禁大吃一驚,那女人遠遠望去活生生一個段玉芬,一襲白裙,披肩長髮。
丁能通晃晃悠悠向那個女人走去,他知道「靜含太古」的反面是「秀艷恆春」,心想,「難道冥冥之中,老天爺讓我參悟靜與秀的含義?這可是文人墨客的最高境界。」
當丁能通蹣跚到西洋門下時,卻一個人也沒有,他抬起頭,望著漢白玉精雕細刻的拱形石門,懵懵懂懂的,一時竟不知身在何處。
2006年7月31日16點55分於瀋陽
2006年8月10日19點21分於瀋陽
2006年10月16日10點21分於瀋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