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不公正的選舉

回到宿舍,已經是晚上十點多鐘了,一股寂寞和孤獨襲上心頭,賈士貞甚至有點懷念在美國的特殊集體生活。

賈士貞似乎覺得有些不適應現在的工作和生活環境。出國學習之前,他像一盆熊熊燃燒的火焰,滿腔熱情,壯志凌雲,頭腦裡全部是工作,甚至沒有想到將來會是什麼後果。然而,此刻,身處這套專門為市級領導設置的家中,賈士貞卻不知道為什麼會出現如此心境。

突然,一陣電話鈴聲打斷了賈士貞的思緒。他平靜了片刻,走到電話機旁,在伸手拿起電話聽筒的那一剎那,頭腦裡出現一連串的回想。過去,只要他在宿舍時,電話幾乎響個不斷,那時他對每一個人的電話都不隨便搪塞。特別是在公開選拔縣處級領導幹部的那些日子裡,有時半夜裡也有當事人給他打電話,他總是耐心解釋。這次從美國回來之後,或許因為西臾的廣大幹部群眾都在等待他有什麼新的舉措,所以電話明顯少多了。

不知為何,賈士貞此刻卻懷著一種從沒有過的異樣心情。當他把電話聽筒放到耳邊時,電話裡傳來女性那嬌柔而圓潤的聲音:「士貞部長……是你嗎?」

賈士貞也不明白什麼原因,他握著聽筒,卻一句話也沒說,聽到對方的聲音,他的心臟收縮了一下,馬上說:「是祖瑩嗎,是我……」

「士貞部長,我想,你回到工作崗位上一定很忙吧。」華祖瑩說,「你走後已經十來天了,一直不知道往哪裡給你打電話,所以……」

「祖瑩,太謝謝你了,我們回來後還經常說到你,真沒有想到,在美國期間能碰到你這樣一位中國的老鄉。大家都說,如果不是你,我們的學習還不知道是什麼樣子呢!」

「士貞部長,我不想聽你說這些話,你知道嗎,在大洋彼岸,在我短暫的留學生涯裡,能夠遇上你們這批國內的精英,是我的幸運,真的!」華祖瑩說,「士貞部長,我有時想,人是多麼奇怪的動物啊,我怎麼也沒有想到能在美國和你見面,而且有那麼多機會和你在一起。現在想想,還像做夢似的。」

「是啊,我是不相信命運的人。可是,本來一直說讓我去中央黨校學習的,卻突然讓我去美國參加了那個培訓班。」

「這不知道預示著什麼?」

賈士貞立即轉了話題,有些激動地說:「謝謝你,祖瑩。我們大家都非常感謝你,也非常懷念你,希望你早日回到中國。」

「士貞部長,你們走了,我還真的感到很寂寞……」華祖瑩沒有說下去,但賈士貞感覺到了她的心情。

「祖瑩,你畢業後,應該回到中國,我們一道努力,為建設祖國而奮鬥!」

「我當然想……可是,我很矛盾。」

「周主任不是希望你到他那裡嗎!我也希望你……」

「噢……」華祖瑩沒有說話。

越洋電話就這樣沉默了。

美國之行,進一步加深了賈士貞對華祖瑩的瞭解,如果說當初在宏門大酒店的初次相識是逢場作戲,後來在那場真正的「鴻門宴」中她的表現,卻突然讓他對她肅然起敬,為之振奮。而他們都沒有想到,緣分偏偏又為他們的接觸、瞭解創造了機會。冥冥之中,賈士貞感覺到,她豈是當初的打工妹,或者僅僅是一個見義勇為的女俠?憑借剛才的那一番話,憑借她在美國一流大學課堂上的表現,她已經變成了一個女學者,一個知識淵博的新知識女性。

現在,賈士貞對她早已不是那種男人眼中的漂亮女人的印象,也不單單是感激和報答,在這一瞬間,心中倏地升起一種敬重的感覺,她將成為他事業上的推動者和支持者。然而女人啊!女人的心,海底的針。賈士貞又不是個白癡。

賈士貞覺得,他平生從來沒有依賴過什麼人。對待玲玲,那是他的初戀,他愛妻子,愛家庭,愛女兒,除了在家和情感上的需要,他覺得自己是一棵大樹,一種為家庭提供依靠的巨大力量。而週一蘭則是對他提供了生活上的幫助,無論週一蘭出於什麼樣的目的,在他生活中只不過是一位匆匆的過客。但華祖瑩必將成為他事業上的紅顏知己。這種可敬可貴的地方,在一般的男人和女人之間是難以達到的境界。

賈士貞給華祖瑩寫完了一封長信,已經是深夜十二點多鐘,美國的此時正是中午時分,華祖瑩在幹什麼呢?賈士貞把這封信發到她的電子郵箱裡,安然入睡了,這一覺居然睡得那麼長,那麼沉。

曙光初露,賈士貞似乎又像出國之前那樣,開始有規律地出現在西臾這塊土地上。

賈士貞遲遲沒有到辦公室,他埋頭在深沉的構思當中。他打開電腦,面對屏幕卻打不開思路,還是在筆記本上進行手工勞作才有感覺。直到有人敲門了,門一開,是衛炳乾。

「賈部長,不好意思……」衛炳乾有點歉疚地說。

賈士貞擺擺手,說:「是我,是我沒有遵守休息制度,走,到辦公室去。」

上了車,衛炳乾回過頭說:「賈部長,你夫人剛才打來電話,說你手機關機,宿舍電話打不通,辦公室電話沒有人接,她說有急事要找你。」

賈士貞應了聲,心裡卻疑惑起來了,玲玲有什麼事這樣急著找他呢?他太瞭解妻子了,沒有什麼重要的事,她不會把電話打到辦公室讓別人找他的。

一進辦公室,賈士貞就給妻子打電話,玲玲告訴他一件事。

今天上午上班後,省級機關工委副書記梁玉珍、機關工委組織部副處長李福明,省紀委三室處長吳曉,以及省委組織部卜言羽,一行四人突然來到文化廳。聽了梁玉珍說明來意後,張志雲當時拉長了臉,說:「你們太不信任我們廳黨組了,我們文化廳多少也是省政府的一級廳局,我這個廳長也是由人大常委會任命的,你們如此不信任我們廳黨組,為這點小事,如此興師動眾,我實在是不能理解。」

梁玉珍說:「張廳長,你剛才的話不能說沒有道理,但是,十五大以來,黨對政治文明的認識不斷深入,江澤民同志曾經指出,『發展社會主義民主政治,建設社會主義政治文明,是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的重要目標』。所以,對於文化廳這次的機關黨委選舉問題,群眾有看法、有意見,省裡有關部門很重視,既然是按黨章選舉,就應該尊重黨員的民主權利。當然,如果文化廳能夠拿出足夠的證據,比如說當時的選票,及選票的統計結果和向全體黨員宣佈的結果是一致的……」

張志雲的臉一沉,猶豫一下,極為不快地說:「你們連這點事都不信任我,那乾脆把我這個廳長免了吧!」

梁玉珍笑笑說:「張廳長何必這樣呢,我們也是按照領導的要求,算是調查情況,我們也希望文化廳機關黨委的這次選舉是合法的、民主的,張廳長和廳黨組是按照黨章辦事的,在選舉當中沒有違紀行為。」

「如果有什麼問題了,那麼你們打算怎麼處理我們廳黨組呢?」張志雲陰著臉說。

吳曉說:「當時機關黨委選舉時全體黨員都投了票,現在能不能請保存選票的同志把那些選票拿出來,重新當眾統計一下結果?」

張志雲的臉一下子變青了,稍作猶豫,立即換了一副面孔說:「選舉結束後,誰知道你們這些欽差大臣會來,估計那些票已經銷毀了。」

「銷毀了?至少說應該保留一段時間。」梁玉珍說。

「梁書記,我只是一個普通工作人員,但是從制度上保證黨和國家政治生活的民主化、整個社會的民主化,是當前每一個共產黨員都應自覺遵循的原則。」卜言羽說,「發展民主、加強法制是當前和今後一段時間必須堅持的原則。」

「噢,卜處長實在是了不起啊!」張志雲譏諷道,「卜大處長恐怕是有什麼個人目的吧!沒關係,你們給我什麼罪名都行!」

「張廳長,你是一位堂堂的廳長,幹嗎這樣對我們冷嘲熱諷的呢!」卜言羽極為不滿地說,「請問張廳長,我有什麼個人目的?」

「還用我說嗎,恐怕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張志雲這樣一說,卜言羽站起來了,梁玉珍急忙看看卜言羽,說:「卜處長,張廳長批評你,就有則改之無則加勉吧!」

「張廳長說我是司馬昭之心,可我一個小小的處長,豈敢在張廳長面前有什麼見不得人的行為,再說了,就是我有見不得人之心,可有機關工委梁書記在,還有省紀委的吳處長在,張廳長這樣說不會是只指我卜某一個人吧!」

梁玉珍說:「大家都是為工作,請張廳長理解我們吧!」隨即笑笑對身邊的李福明說,「李處長,你現在就把他們廳機關黨委原來的同志請過來。」

李福明強調說:「現在?」

梁玉珍點點頭。

張志雲看看梁玉珍說:「我請問梁書記,這是什麼意思?」

梁玉珍看看他,卻沒有回答他的問話。

隨後,李福明和兩位同志進來了。梁玉珍說:「李福明同志幫助文化廳機關黨委兩位同志馬上調動廳裡所有車輛,把離退休的黨員接來,通知機關全體黨員。」梁玉珍看表,「十點半鍾開會,請卜處長幫助辦公室的同志準備會場。」

張志雲愣住了,他怎麼也沒有想到梁玉珍一行會來這一手,不僅是對他不信任,而且居然搞起突然襲擊,叫他沒有迴旋餘地。一時間又弄不清這幾個人的來頭,滿肚子的火要往外發,可又想,這事若真的鬧出去,對他這個廳長、黨組書記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他現在想到的是,必須設法把上次機關黨委選舉的事給斡旋過去,即使問題暴露了,也要千方百計地把責任推到別人身上去,找一個替罪羊。於是張志雲不聲不響地站起來,出了辦公室,把梁玉珍一行晾在辦公室裡。

張志雲看看手錶,現在是九點半鐘,還有一個小時全體黨員都到了,他踏著樓梯,匆匆下樓去了,到了一樓,先給機關工委組織部的老喬打了電話,老喬在電話裡支吾了半天,又不敢說明為了文化廳機關黨委選舉的事挨了領導的批評,現在張廳長把這樣重大的責任推到他身上,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十點半鍾快到了,當梁玉珍一行走進會議室時,台下一百多雙眼睛都盯著他們看。按照梁玉珍的意見,主席台上就坐的只有副廳長畢雲海,他是原機關黨委兼任的黨委書記,另外就是省級機關工委副書記梁玉珍。

畢雲海臨時接受了主持全體黨員大會的任務,他簡短地講了幾句話,梁玉珍著重講了關於加強黨內民主和法制建設的理論,盡量迴避文化廳機關黨委上次選舉上的問題。隨後由李福明清點人數,實到黨員一百五十六人,接著工作人員分發選票。

當然,候選人還是原來的那八個人,按照規定,每個黨員只能在八個候選人的名單中勾出七名或者少於七名,多於七名的作為廢票。

這時,台下有人低聲議論開了,大家很快就勾完了選票,有人偷偷瞥一眼張廳長,又看看那個姓烏的女人,還有人回過頭看看葛玲玲。

當畢雲海宣佈投票時,大家紛紛拿著選票,走到投票箱前。

雖然大部分黨員還有些莫名其妙,可有的人早已感到這其中的蹊蹺,甚至想到將有一場精彩的故事。黨員們紛紛交頭接耳,議論開了,有的人開始緊張而提心吊膽起來。

投票結束後,畢雲海看看梁玉珍,梁玉珍低聲說:「按規定吧,當場公開計票。」

畢雲海點點頭,大聲說:「請大家回到原來的座位上,馬上當場開箱統計選票,請工作人員按照分工,在左面的黑板上計票。」

這時,卜言羽、吳曉、李福明幫助工作人員打開票箱,一個人大聲念著選票上的名單,吳曉、卜言羽同時看著選票。

黑板上名單下面的正字在不斷變化著,張志雲臉上的烏雲越堆越厚,表情也越來越難看。但是他卻是強忍著心中的怒火,無法發作。玲玲的心情雖然不像張志雲那麼難受,可她像有座大山壓在頭上,心情沉重而複雜,她不知道今天的結果對她是禍還是福。

大約半個多小時,計票結束了,工作人員累計完候選人的得票數,然後將結果遞給畢雲海。梁玉珍說:「請工作人員宣佈結果!」

卜言羽早就看到了,八個候選人按照差額一人,除了那個姓烏的女人得了五十二票,其餘人全都超過半數,最少一個人也獲得一百三十七票。葛玲玲得一百五十一票,位居第四名。

其實在計票過程中,台下已經不斷傳來驚訝聲,當工作人員宣傳結果後,畢雲海宣佈本次文化廳機關黨委選舉公開、透明、合法有效。全體黨員自然一片嘩然,甚至都對前次選舉感到莫名其妙。

大會結束後,梁玉珍一行又來到張志雲的辦公室,並且請來了畢雲海。

梁玉珍說:「至於兩次選舉結果為什麼大相逕庭,這其中是誰違反了紀律,我想已經很清楚了,這樣荒唐的事居然發生在省級機關堂堂的一級廳局,過去還是少見的。」

聽了梁玉珍的話,張志雲站了起來,憤憤地說:「梁書記,你們到文化廳來,是不是有些故意找茬兒的嫌疑。上次的機關黨委選舉問題,固然我這個黨組書記、廳長有責任,但是主要責任應該由你們機關工委組織部的老喬,喬連生同志負責。當時,他是作為省級機關工委組織部的領導直接參與那次選舉的,出了那樣的問題,他為什麼不指出來,為什麼不及時糾正、匯報?我懷疑這其中完全是他所為!」

梁玉珍一愣,看看張志雲,她沒有想到張志雲來這樣一手,把所有責任推到老喬身上。其實,自從接到群眾反映後,梁玉珍第一個就找老喬瞭解情況的,並且嚴肅批評了老喬。現在張志雲這樣一說,反倒讓梁玉珍滿腹的不快,馬上說:「既然張廳長不知道這件事,那麼我們一定要查一查喬連生為什麼要這樣做,他真的膽大包天了!果真喬連生無視紀律,將按紀律處分!」

離開了文化廳,卜言羽幾乎吼了起來,他說:「我真的沒有想到,一個堂堂的正廳長如此藐視民主!」

這件事情發生後,文化廳機關出現了前所未有的混亂和矛盾。現實問題是上次選舉的機關黨委照樣存在。沒有人宣佈那次選舉的無效!而這次選舉出來的七名機關黨委委員沒有繼續進行下去。按照規定,在黨員選舉出來的七名委員中再選舉黨委書記、副書記。然而畢雲海向張志雲匯報要求廳黨組開會研究,而張廳長始終不表示態度。好在省級機關的廳局的黨組織沒有什麼緊迫任務,誰也不知道張廳長的心裡是怎麼想的,儘管文化廳機關和下屬單位對兩次黨委選舉工作議論紛紛,但是,矛盾和問題如同熊熊燃燒的烈火,被強行遮蓋著。

張志雲被機關工委、省紀委、省委組織部搞了一下子,在當時那一陣子,他覺得不光是自己的面子問題,覺得他們根本沒有把他這個一把手廳長放在眼裡,滿腹牢騷不知道向誰發,甚至,有多少次他想直接去問問省委書記,可他又一想如果這事並沒有被捅到省委領導那裡,他又何必自找難看呢!於是他一方面對此事採取以守為攻的策略,另一方面把積在心頭的火暫時壓了下去,可是時不時地還會表現出來。

時間一長,張志雲漸漸地感到,你機關工委一個副書記也只是個副廳級,其他幾個人充其量只是處級幹部,而他是名正言順的正廳級,不僅是省委常委研究了,還提交了省人大常委會選舉並且正式任命了。而廳機關選舉這點小事,豈能撼動得了他這個廳長!

張志雲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沒有人知道,但是葛玲玲是賈士貞的老婆,而他又三番五次托過葛玲玲,要把他的親戚張敬原提拔起來這是事實。不管張志雲對賈士貞有沒有怨恨,張敬原的提拔一直是懸而未決。這次文化廳機關黨委的選舉又把葛玲玲推到風口浪尖上,這些都是人所盡知的事。

至於卜言羽和賈士貞的關係,張志雲早已有所耳聞。

不過,張志雲還是當他的文化廳長,葛玲玲當她的副處長,第一次機關黨委選舉落選,第二次雖然又當選,可是她卻成了文化廳的矛盾和議論的中心人物。張志雲只要見到葛玲玲,無論在任何場合,臉上都是陰雲密佈,只當世間沒她這個人一樣。這讓葛玲玲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難受,比打了她的嘴巴還要痛苦。

玲玲給丈夫打了電話。其實,她不願意向丈夫訴說自己心中的苦惱,可她畢竟是一個女人,若不向丈夫倒倒心裡的苦水,真的會被逼瘋的。聽完了妻子的一番話,賈士貞當即呆住了,他不知道這樣處理的方法到底是誰的主張,也不知道這樣處理是正確還是錯誤。或者說他無權干涉省級機關發生這樣的事。通常情況下,只要不是發生在他權力管轄範圍內的,他可以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然而,這事偏偏和他有著密切的聯繫。賈士貞現在完全能夠體諒到妻子的難處和尷尬。本來,張廳長只是希望在玲玲面前賣他這個頂頭上司的面子,為他的親戚張敬原的提拔說說情,誰知不食人間煙火的市委組織部長賈士貞就是不給他面子,張志雲覺得是賈士貞沒把他這個廳長放在眼裡,自然心中不自在。他只是想通過機關黨委的選舉,也讓賈士貞知道自己老婆作為人質在他手裡的滋味。可他沒想到賈士貞居然有如此大的能耐。現在,他把所有的怨恨全部都強加在玲玲身上了。

在這個沒完沒了的電話裡,賈士貞默默地聽著妻子的訴說、怨恨和發洩,他甚至找不到一句安慰妻子的話。最後電話是怎麼掛掉的,他已經記不清了。

接完了妻子的電話,賈士貞久久地坐在椅子上,真正感覺到加快幹部制度改革已經到了刻不容緩的地步。一個單位,一個部門,一個地區,權力過分集中是舊的傳統體制的根本問題所在。

現在他這個市委組織部長和市委書記都已經歸位了,調整縣處級領導幹部工作很現實地擺到他這個市委組織部長面前。體制改革的核心是幹部人事制度改革,賈士貞知道,現在全市上下的廣大幹部群眾都在拭目以待。不久前的那場轟轟烈烈的選拔幹部方式雖然得到不少幹部群眾的稱讚,但網上也有不少批評他「夢中的理想政治和變革」,「高分低能」選拔幹部的片面性。其實賈士貞當初之所以那樣做,他什麼都想過,實際上他也是企圖通過這次嘗試,從中找出更加合理、更加適合目前狀況的辦法。

於是賈士貞決定,首先組織市委組織部的全體同志學習《南方週末》2004年8月19日題為《小平未了心願:處於進行時期的政治體制改革》。

在隨後兩天的學習中,賈士貞不僅親自主持,還邊讀邊解釋刊載在《南方週末》上的這篇文章。從改革開放之初到1987年,鄧小平一共76次提到政改,其中最集中的,是在1980年和1986年。

賈士貞強調說:「小平同志一針見血地指出了問題的實質,制度也好,經濟也好,都是人制訂的。小平同志說人的障礙是什麼意思?指的是掌握一定權力的領導,領導的素質決定了一個地區、部門、單位事業和職工的命運。在中國,習慣了官選官的方式,即大官選中官,中官選小官,由上至下,層層任命。時至今日,選官的方式與古時的做法沒有什麼區別,區別只是給你一張印有上級指定的候選人選票,讓你在上面劃劃勾而已,雖然借了民主的形式,但實質是由上而下的指定任命。」

會場上鴉雀無聲,賈部長的一番話雖然不是什麼新鮮話題,但是從市委組織部長的嘴裡說出來,讓在座的市委組織部大小官員們有點意外。

賈士貞看看大家,繼續說:「政治中最核心的是權力問題,權力中最核心的是職位的獲取方式問題。在當今時代,拿官選官方式與民選官方式比較,無論是在價值理念、實踐效果,還是在發展趨勢上,都是一種落後的、不合理的、沒有優越性的選官方式。」

「無論是業內還是業外的幹部群眾,都知道今天的組織部門的重要性。」賈士貞繼續說,「我們在座的同志有的是長期從事組織工作的,有的是剛剛到組織部門的,希望大家通過這段時間的學習,認真思考,研究改革現有的政治體制,如何讓官員的選拔制度更合理,更符合民意。通過學習、討論,提出初步意見提交市委常委討論。」

自然,這樣的場合,對於韋旭來說,他是插不上嘴的。不僅是他對組織部的工作還是一個尚未入門的領導,而且他的理論水平還差之甚遠。但是,他準備在組織部大幹一番,將來也要像賈部長一樣,把幹部人事制度更加深入下去,成為一個改革家,一個名揚莫由、名揚全國的人物。在他還沒到西臾時,對於賈士貞的那場激進改革的做法早已灌滿了耳朵。那時他還沒有想到自己會到西臾來擔任市委組織部常務副部長。現在想想,賈士貞的那些被人們說得神乎其神的成績,沒有什麼了不起的。若是他當上組織部長,他將要把西臾鬧得天翻地覆、人仰馬翻。但他對於考試實在太頭疼了。他在高中畢業時,曾經連續戰鬥了三年,可屢戰屢敗,而且一年不如一年。他渴望上大學,可是怎麼考都達不到錄取分數線。因此,他對考試從心底充滿了成見和仇恨。至於當兵,只是他的無奈之舉。為了將來,提干就成了他未來前途的希望。在部隊他能夠提干,能夠當到副營職,也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嘗盡酸甜苦辣。後來當他得知部隊幹部轉業到地方可以直接進入政府機關成為公務員,這讓他興奮不已。那時他的那位親戚還在N省當副省長,而莫由省發改委主任和韋旭的那位親戚是中央黨校的同學。這樣韋旭就很順利地進了省發改委。後來,按照韋旭的話說,他命中注定有貴人相助。當他在省發改委很難再發展時,他的那位親戚居然從N省調到莫由省當省委副書記。韋旭的心臟如同放入水裡的麵包。俗話說,朝廷有人好做官。不管韋旭又提拔為副處長、正處級是不是那位省領導的功勞,但是,在省發改委那些博士、碩士生雲集的地方,他卻能官運亨通,其中必有奧妙。可他知道,自己在省發改委的前途也只能到此為止了。更讓他難受的是,那些高學歷的同事根本瞧不起他,甚至還有人常常拿他取樂,說整個發改委上下一百多號人惟有韋旭的學歷含金量最高。有人不理解其中的寓意,那位取笑他的博士生處長說,人家韋旭是解放軍大學校畢業,學的是萬金油專業。韋旭受不了同事那些鄙視的目光,整天盯著老婆,以至動用了所有的親戚幫忙,終於讓他的那位省委副書記親戚開了尊口。

其實,讓他到西臾市委組織部當常務副部長並不是他本人的意願,他根本沒有想到要到市裡去工作,他只想在省級機關換一個好單位,可誰知他的那位親戚為他做了主。現在他才深知那位親戚的良苦用心,組織部門確實是陞官的好地方。一想到西臾市委常委、組織部長在不久的將來可能是屬於他的,他的心裡真的如糖似蜜。

此刻,韋旭多麼想發表一番一鳴驚人的見解,讓賈部長看看他韋旭的雄心壯志。可是他卻怎麼也找不到驚人的靈感。

雖然韋旭沒有發言,但賈士貞從他的眼神裡感覺到他雄心勃勃。賈士貞並沒有忽視這個新來的常務副部長,他通過各種渠道,確實證實了韋旭的關係就是省委某副書記。

會議結束時,賈士貞讓幾位副部長談談自己的看法和對當前組織部工作的意見,其他三位副部長都發了言,而韋旭說自己剛剛進入市委組織部,還不敢妄加評論。

會議一直開到下班時間,賈士貞留下幾位副部長,這也是賈士貞出國回來後第一次召開部長碰頭會。會上除了研究市直機關和縣區一些需變動調整的幹部,還研究了張敬原和莊同高兩人的問題。

程文武調走了,當然常書記不會再過問張敬原和莊同高的提拔問題,可賈士貞覺得這是曾經的遺留問題。賈士貞不好在幾位副部長面前談到省文化廳張廳長的事,但他真的希望把這兩個人的問題一下子解決了。就在這時,常書記打來電話,讓賈部長到他辦公室去。

現在,賈士貞漸漸地從美國學習的狀態回到現實中來,除了當初上任時的那種凌雲壯志外,幾乎所有現實問題都在這一瞬間擺到他面前。全市四縣兩區,市直機關在職的縣處級領導幹部算起來也有近千人,按照通常的慣例,每半年會有一次小範圍的幹部調整,每年年底會進行一次較大範圍的幹部變動,若是遇到黨政換屆,更是沒日沒夜地忙。所以在外人眼裡,組織部好像時時刻刻都在考察幹部、提拔幹部。自然組織部的權力在外人看來也是至高無上的,組織部長也就成了當今官場上最特殊的人物。

市直機關已經過了下班時間,可當賈士貞匆匆走上市委大樓時,許多辦公室還在忙著,也許是因為市委書記還沒下班,誰都擔心領導一旦臨時有什麼情況,找不到人就被動了。

到了常書記辦公室門口,賈士貞才感覺到,秘書程文武調走了,沒有新的秘書接替,常書記的門留著一條縫,他輕輕地敲了兩下門,裡面傳來常書記的聲音:「請進!」

賈士貞一推門,常書記正好放下電話,隨即離開座位,迎著賈士貞,來到旁邊的沙發區。

「讓你過來,沒什麼工作談,晚上一塊兒吃個飯吧。」常書記饒有興致地說,「按說我們倆一別就半年多,雖然家不敘常禮,可你不像我,下班回家有老婆孩子,正好今晚省裡有兩個同志,不是什麼貴賓,我的客人,算是公私兼顧吧!」

賈士貞笑笑:「好啊,那我就聽從常書記的安排吧,不知道常書記的客人是什麼樣的貴賓?」

「不是什麼尊貴身份的人物,你也許不認識,你在省委組織部時沒有打過交道。」

賈士貞站著,看看常書記。常友連坐了下來,說:「士貞,坐下來!」隨即看看表,「還有一會兒。」

賈士貞突然想到剛才組織部幾位部長議論的關於張敬原和莊同高的事,於是說:「常書記,我們回來後忙著開會、匯報,但是有些幹部問題也要解決了。」

常友連說:「我正想和你商量呢。西臾前段時間的幹部人事制度改革在社會上、在網絡上引起了強烈的反響,中央調研組高度重視。我在中央黨校學習期間,他們又和我接觸了兩次。現在看來西臾的工作,要把經濟體制改革和政治體制改革同步進行,特別是幹部人事制度改革要認真研究,要做出樣子,或者說要進一步向深處、廣處去考慮。」

賈士貞說:「是啊,市委組織部已經組織全體同志認真學習研究,學習了中央有關文件,以及《南方週末》、《新華文摘》上有關政治體制改革的文章,現在正在著手起草市直機關和縣區縣處級領導幹部改革的意見,然後提交市委常委討論。」賈士貞停了停,接著說,「只是常書記在臨到中央黨校學習前,關於程文武等三人……」

說到這裡常書記打斷了賈士貞的話:「當時我主要是從解決矛盾的角度出發,還是按照慣例去考慮問題,通過中央黨校的學習,我的思想產生了很大的變化。程文武是他自己聯繫調走的,離開了西臾我們也就管不著了,至於張敬原和莊同高……」常書記沒有說下去,隨後拿起茶几上的香煙,接著說,「還是等等再說吧,但有一點,那就是對於縣處級幹部的非領導職務問題,我覺得應該主要考慮那些在副縣處級和老科級領導幹部崗位上任職時間較長、群眾反應也不錯的人,在退休之前可以適當考慮提高一下待遇。」

賈士貞點著了手裡香煙,他對常書記的話覺得很有道理,其實當初在兩人都即將學習前已商量了程文武、張敬原和莊同高的職務問題,他一方面考慮了程文武的特殊身份,另一方面也想到張敬原和張志雲的關係。他也不是沒有私心的,因為張志雲畢竟是妻子的頂頭上司。正當賈士貞思緒茫茫時,常友連站起來說:「走,士貞,咱們走吧!其他工作上的事另外安排時間研究吧!」

轎車在賓館門前停了下來,市政府負責接待工作的副主任王以勤迎了上來,把他們引上二樓,進了豪華包間。

進了包間,不見一個客人,常友連回頭看看王以勤,王以勤笑著說:「來了,已經到了!」說著轉身出了門,卻又立即回過頭,這時賓館王經理陪著兩個男人出現在門口。

常友連立即迎了上去,熱情地伸出手:「柳秘書長,歡迎!歡迎!」接著又把另一隻手伸出去,「胡處長,這是賈士貞同志,我們的市委組織部長!」

賈士貞一邊伸出手,一邊看著眼前的兩位客人,嘴裡說:「歡迎,歡迎!」賈士貞的目光在柳秘書長身上停留了一會兒,如果說是省委、省政府的哪位副秘書長,他多少應該有點印象,可搜腸刮肚了半天,對這個人沒有任何印象,而那個胡處長就更不用說了。

大家坐定之後,賈士貞一看,沒別的人了,一張寬大的餐桌只有他們四個人,連王以勤也退了出去。

服務員斟酒時,常友連說:「我們士貞部長在省委組織部干了八年,是一位組織部的老革命了,水平很高,業務很熟悉。」

柳秘書長說:「久聞大名,如雷貫耳。賈部長是我們省幹部人事制度改革的先鋒,是我們學習的榜樣。我不僅在網上看到,還看到了『大參考』關於西臾的幹部人事制度改革的業績。」

說實話,賈士貞覺得這位柳秘書長的話聽起來讓他不那麼舒服,不知道是吹捧,還是譏諷。但既是常書記的貴客,又是初次見面,只好打著哈哈。

柳秘書長看著賈士貞,介紹著自己說:「賈部長在省委組織部時我還在莫師大政教學院,因為一篇文章在《求是》發表了,引起領導的重視,本來國務院研究室想調我的,後來省政府把我留下來了!」

賈士貞點著頭,不知道這位省政府的副秘書長是什麼來頭,又怎麼和常書記如此熟悉的。中國官場上不習慣這個「副」字,無論是副什麼長,都把這個副字給省去了。儘管賈士貞是組織部長,很講究這個副字的,但他在這種場合也只好入鄉隨俗了。

「柳秘書長原來是研究政治的,算一位政治理論家了,有機會我還要多多請教你這位專家呢。」賈士貞說,「我們這些人平時只知道按照文件,按照常規辦事,卻很少研究理論。」

「賈部長謙虛了,你前段時間那場轟轟烈烈的幹部人事制度改革,實際上就是政治體制改革的核心,又到美國去鍍了金,將來可是前途無量啊。」柳秘書長的笑讓賈士貞感到幾分不自在。

這時常友連端起酒杯,說:「柳秘書長是我多年的老朋友了,但到省政府工作後,到西臾來還是第一次,所以,我只請賈部長來陪陪柳秘書長。來,大家舉杯。」

柳秘書長端起酒杯,對旁邊的胡處長說:「來,胡處長,我們一起敬常書記和賈部長。」隨後又說,「胡彬是北京大學高材生,是前幾年通過公務員考試進入省政府辦公廳的,後生可畏呀!」

酒席上似乎沒有談到工作,也沒有涉及到任何其他事,當然,這種場合也是常有的,但賈士貞總覺得常書記只請他來陪柳秘書長和胡處長還另有其原因,可是喝酒時沒有提及任何事,賈士貞也輕輕鬆鬆地應酬了這場倒也並沒有什麼負擔的晚宴。

宴請結束後,王以勤就出現了,把他們引導到另外一個十分清靜的地方。賈士貞感覺到他們並沒有出賓館,但這地方他沒來過,有點像茶館,卻比茶館豪華氣派得多。茶几上放著各色水果,一流名茶,賈士貞立即想到中央領導接見外賓的場合。四人坐下後,常書記說:「這地方聊天,談談工作,倒也不錯。柳秘書長不喜歡玩牌,晚上愛寫文章,這地方也不錯呀!」

賈士貞越發不知道常書記有什麼寶貝要放了,但他越來越感覺到常書記一定有什麼事要對他說,或者與這位柳秘書長有什麼重要事情,不過賈士貞有一點是放心的,絕不會是提拔幹部的事,因為他和常書記學習回來後,在幹部問題上兩人已經形成了共識,即使有這樣的事,作為一個市委書記,沒有必要和他這個市委組織部長揭開背後的秘密。

坐了一會兒,常友連說:「士貞呀,有一件事,柳秘書長是專程來向你解釋的。我聽說了這件事,也很不高興,甚至感到不該發生在市廳級領導幹部中間。」

賈士貞看看常書記,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從常書記的態度判斷不出任何傾向,覺得常書記故意把事情說得雲裡霧裡的。

「士貞,不過作為文化廳的一把手,」常友連說,「怎麼不把握好那樣的事呢?你看現在問題出來了,雖然不是他一把手干的,可這責任要他承擔啊!」

哦,賈士貞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柳秘書長是為張志雲的事而來。

柳秘書長接過常友連話題:「賈部長,我和張志雲廳長算是親戚,又是多年的至交,當我聽到文化廳發生那樣的事,是我主動去找張志雲的。中國都到什麼年代了,民主從十四大就寫進了黨的工作報告中,特別是他們的做法對葛玲玲處長的不公正。黨內選舉,作為廳黨組,怎麼能不控制局面呢?如果黨組安排葛處長任黨委副書記,就那麼幾個黨員,應該保證選舉結果的。」

賈士貞微微一笑,裝作聽不懂柳秘書長的話,搖搖頭:「怎麼啦?發生了什麼事,我和常書記都剛剛回來,柳秘書長能說得明白一點嗎?」

柳秘書長看看賈士貞,又看看常書記:「賈部長真不清楚?」

賈士貞搖搖頭。

常友連說:「按照時間推算,那件事應該發生在士貞回國之前,但後來的事是剛剛發生的,士貞恐怕已經回到西臾了。」

柳秘書長把文化廳機關黨委選舉的事大概說了一遍,並且解釋說張廳長也弄不清楚到底是哪個環節上出了問題。在那次選舉的八個候選人當中,葛處長沒超過半數票,後來,不知這事是怎麼反映到機關工委去了,前幾天機關工委、省紀委、省委組織部又到文化廳,重新召開了全體黨員大會,把那八個候選人重新投票,這事搞得張廳長很被動。柳秘書長簡要地勾勒了大概經過,卻沒有說出結果。

賈士貞看著柳秘書長:「真的有這樣的事?其實也沒關係,只要這兩次選舉的結果大體一致,又有何妨呢?」

柳秘書長微微一笑:「是啊!這件本來很正常的事,被弄得越來越複雜。」

賈士貞吃驚地看著柳秘書長:「怎麼會呢!眾目睽睽之下,白紙黑字,豈是誰有孫悟空的本領?就是玩魔術也很難把一兩百雙眼睛給蒙蔽過去的呀?」

「是啊!」柳秘書長說,「問題就出在第一次選舉時統計選票在另一個房間,黨員們又都各自散去了。」

「那計票人、唱票、監票人也不會是一個人!」

柳秘書長沉默了,常書記說:「機關裡的黨組織往往不被重視,這個張志雲,頭腦中怎麼連這點常識都沒有呢?把話柄給人家抓住了嘛!」

「問題是這件事發生後,省級機關工委、省紀委、省委組織部雖然沒有明著非要追究責任人,可又重新搞一次選舉。」柳秘書長總是把話說得很含蓄,「現分管文化口子的徐副省長也知道了,省級機關工委的老喬先主動承擔了工作上的失誤,可看到領導認真了,卻又推卸了責任。」

「徐副省長意見是批評教育為主,也不要處理老喬了,大家都採取息事寧人的態度。」柳秘書長繼續說,「賈部長,目前,你夫人和張廳長都比較尷尬,我們也找你夫人做了工作,她的情緒很不好……」

「為什麼?」賈士貞問。

「因為第二次選舉葛處長得票比較多,居候選人中第四位。」柳秘書長說,「可目前兩次選舉結果不一致……」

常友連急了:「怎麼會出現這樣的事呢?我完全能理解賈部長的夫人,莫非有人……」

「現在的問題是兩次選舉都是否當著全體黨員公開唱票了?」賈士貞說。

柳秘書長不說話了,胡處長說:「如果兩次選舉都當眾公開唱票了,也就沒有麻煩事了,後一次選舉因為省級機關工委梁玉珍副書記帶隊,省委組織部卜處長、省紀委吳曉處長、省級機關工委組織部李福明都在場,從開會到投票、計票,最後宣佈結果。」

常友連說:「怎麼把問題搞得那麼大?這……這……」

「原來是這樣!」賈士貞驚訝地看著柳秘書長,「那麼柳秘書長,不知道你二位需要我做些什麼?」

柳秘書長笑笑,看看常書記,常友連站起來,走到賈士貞身邊,坐了下來,「士貞啊,退一步海闊天空,打個電話,讓夫人來一趟,我和她談談!」

柳秘書長說:「常書記,這事不怪葛玲玲處長,其實她真的很為難,而是卜處長和梁玉珍書記,當然也有幾個黨員因為職務問題一直對張志雲不滿意,堅決要求查處這件事,給文化廳黨員一個解釋。還要把這樣一件小事上升到民主政治,反映到省委、中紀委和中組部去。所以……」

「柳秘書長,」賈士貞說,「不瞞你們,從我調西臾之後,由於夫妻分居,我的工作太忙,我們之間的溝通越來越少,特別是對我工作中的一些做法產生了分歧,使得我們之間的夫妻感情出現了裂痕。說實話我真的有些愧對老婆,我非常理解她,也很同情她的境況。」

「士貞啊,」常書記說,「女人畢竟是女人,要多關心多體貼她,多哄哄她。」

「我也是這樣想的,可是有些事情兩個人無法統一思想,柳秘書長和常書記也一定知道玲玲在省文化廳為什麼弄得如此尷尬。」

「賈部長,這事不能怪葛處長,叫她有什麼辦法?老實說,當我大致瞭解其中的原委後,我是毫不客氣地批評了張志雲同志。」柳秘書長說,「這個人實際上是一個性情中人,也是值得交往的朋友,就是有時太情緒化了。」

「士貞,事情都發生了,大家都把姿態放高一些。」常書記說,「士貞不是和卜處長關係很好嗎,抽時間回去一趟,和卜處長好好說一說,大家都在機關裡,有些事情能寬容就寬容,俗話說,得饒人時且饒人!該息事寧人的就息事寧人,不必得理不饒人啊!」

「我知道柳秘書長的來意了。」賈士貞說,「卜言羽這個人,也許你們還不瞭解他,他是錢部長的秘書出身,處理事情還是比較謹慎的,也很有水平。」

至此,賈士貞才清楚柳秘書長此行的真正意圖,至於柳秘書長為什麼通過常書記來談這件事,賈士貞也懶得去多想。但賈士貞心想,如果說常書記真的想緩解張志雲的矛盾,為什麼現在又不主張解決張敬原的副處級非領導職務的事情呢?

《組織部長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