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真相大白

對於紀委來說,每天那麼多的人民來信,尤其是匿名信,他們幾乎都是不予過問的。上次那封舉報賈士貞嫖娼的人民來信,他們之所以過問,是因為時間、地點、人物和發生經過都寫得太具體了。而他們在調查過程中證實確有此事發生,只是調查到賈士貞這裡,他矢口否認,也找不到其他的當事人,最終事情不了了之了。

可這次舉報信卻附上了賈士貞和一個漂亮女孩的照片。有了女子的照片,有了姓名,這次查起來應該是不難的。

這天下午,賈士貞接到華祖瑩的電話,說她去美國讀MBA簽證通過了,行程已經定了。賈士貞突然想到是否該幫她做點什麼,猶豫了半天,給週一蘭打了電話,隨後來見週一蘭。週一蘭每次見到賈士貞時都是那麼興奮,電話裡賈士貞沒說有什麼事,但她想賈士貞專程來找她,一定有重要事情。兩人見面後,她發覺賈士貞有些心事重重的樣子,總是欲言又止。在她的再三追問下,賈士貞才說:「一蘭,有件事,我實在不好開口……」

「士貞,你是個男子漢,也是省委組織部的處級領導,怎麼變得婆婆媽媽的。」她急得漲紅了臉,「真是急死人了……」

「一蘭,我……我想向你借點錢。」賈士貞的臉一下紅到了脖子根。

週一蘭怎麼也沒有想到,賈士貞是因為借錢的事為難成這個樣子。在這一瞬間,她有些心疼面前這個男人了,她幾乎沒加任何思索,爽快地說:「士貞呀,看把你難的,借錢,我有,你說要多少?」

賈士貞看看週一蘭,心裡湧起一股感激的浪潮,他為自己能夠結識這樣一個善良而賢淑的女人,從心底裡感到高興。

賈士貞有些激動,看著週一蘭那雙秀美的鳳眼,說:「一蘭,我急需用一筆錢,而我又知道,在這個世界上凡是向人家借錢的人都是一個不明智,不自覺的人。但是,我沒辦法,其實那天周書記約我見面時,我就準備向你們兄妹倆借錢的,可當時那種形勢,我實在是沒辦法開口。」

「你不用跟我說這些,你現在告訴我,要多少?」週一蘭急著問。

「你能借多少?」

「士貞,」週一蘭說,「你還不瞭解我的身世,以後我會告訴你的。」週一蘭停了一下,接著說,「這些年來,我一個人生活,我的工資除了一個人消費,都存起來了,算起來也有十五六萬。只要你需要,儘管拿去。」

「一蘭,全部借給我吧!」賈士貞顯得幾分羞澀,「一蘭,你放心,我一定會還你的。」

週一蘭變了臉色,不高興地說:「士貞,你怎麼……你我之間用得著說這話嗎?你說,我一個單身女人要那麼多錢幹什麼?好了,這錢算是我送給你的。如果不夠,我再想辦法,我哥那裡恐怕沒有多少,他是個清官,據我瞭解,他最多只能拿出五六萬。」

「不,不,不」賈士貞慌張起來,「一蘭,對你說實話吧!這錢也不是我自己用……」賈士貞猶豫了一會兒說,「我的一位朋友出國讀MBA,你知道去美國讀MBA,一般是不給中國學生獎學金的,兩年的費用需要近一百萬人民幣。」

週一蘭睜大了雙眼,盯著賈士貞看了半天,心裡突然間產生一個大大的問號,什麼樣的朋友讓賈士貞如此著急?週一蘭剛要問,立即又把話吞了回去。

賈士貞從週一蘭驚奇的目光中感覺到她要說的話,於是他說:「一蘭,請允許我暫時不能告訴你這個人是誰。不過我必須告訴你的是,她讀的是美國常春籐名校,而在美國,這樣的名牌大學MBA畢業後工資都很高。當然,校方是提供助學貸款的,因為他們畢業後有還款能力,但利息高達百分之九點幾,也就是說,如果拿五萬美元的貸款,一年要付將近五千美元的利息,所以……」

週一蘭打斷賈士貞的話說:「你不必多說了,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這樣,我一定想辦法給你解決三萬美元,都幫你兌換好,省得你再去求人了。」

「一蘭,就借兩萬美元吧,這樣的事除了你,任何人我都開不了口。」

「士貞,非常感謝你對我的信任。」週一蘭激動得有些熱淚盈眶,「在這個世界上,有你這樣一個知己,我週一蘭足矣!」

第二天上午,賈士貞進了辦公室,得到的消息說駝副部長提拔為省委常委,兼江山市委書記。這固然是一個好消息,但是不知為何,賈士貞總感到心裡空蕩蕩的。在賈士貞的心目中,駝副部長不僅是一位德才兼備的領導者,還是一位和藹可親的長輩。至今他都想不明白,當初仝處長已經通知把他退回烏城地委黨校了,後來怎麼又突然把他調回省委組織部了呢?他現在還清楚地記得,當時駝副部長和他談話時的場景,每一個細節都讓他刻骨銘心。駝副部長甚至是那樣理解他被退回去的心情,然而,當時他不知是激動,還是其他什麼原因,居然連一句感激的話都沒說。而且這幾年,駝副部長始終對他那樣關心、愛護,而他自己呢?從沒向駝副部長表示過什麼。現在駝副部長就要離開省委組織部了,他的心裡真的有些捨不得,甚至有些失落的感覺。賈士貞有幾次故意上了三樓,企圖找機會見見駝副部長,然而,駝副部長的門總是關得緊緊的。

組織部門,是管幹部的主管部門,提拔幹部,調整幹部,是習以為常的事。莫由省委組織部在這些日子裡仍沒完沒了地忙碌著。表面上各處室仍在有條不紊地工作,但是賈士貞明顯感覺到,無論是省級領導,還是市廳級,包括省委組織部似乎要有一場大的人事變動。駝副部長調走後,同時又有幾個市委領導跟著變動,至於省委組織部副部長的人選問題,雖然有人傳說,但是大家都裝作什麼也不知道。錢部長已經好幾天沒有到辦公室來,當然錢部長忙的都是些高層領導的事。賈士貞不知道週一桂透露給他的那個消息到底怎麼樣了,但是那天他把這個重大秘密告訴錢部長時,從錢部長當時的反應,賈士貞感覺到錢部長多少已經掌握了這個高層的人事動向。

除了工作上的事,還讓賈士貞難以平靜的是,華祖瑩就要出國讀MBA了。他認為華祖瑩這次去美國讀MBA,是她通向上流社會的重要手段。但是出國留學的人哪裡都如人們想像的那樣,外國就是天堂?可以說,每一個出國留學的學生都有一本心酸的血淚史,據說《北京人在紐約》反映的只是一個小小的側面,更多的留學生的苦難生活誰也不瞭解。

華祖瑩始終沒有告訴他什麼時候去美國,賈士貞總覺得她是在故意迴避他。越是這樣,他越是惦念著她,也許有人懷疑,賈士貞和華祖瑩這樣一個漂亮的姑娘之間是為情所困吧!不,賈士貞對華祖瑩完全是感激,這種感激之情,足夠他對這個女人惦記一輩子的了。儘管這些日子裡,賈士貞的心情為種種事情而不安,但此刻他決定給華祖瑩打個電話。然而,華祖瑩已經從宏門大酒店辭職了,經過一番打聽,才知道她已經去機場了。放下電話,賈士貞請了假,匆匆上了一輛出租車,直奔機場。

賈士貞在候機大廳裡奔跑著,四處尋找華祖瑩,突然他發現兩個男人正攔住華祖瑩,賈士貞猶豫了一下,再一看,其中一個正是省紀委的尤處長。不言而喻,賈士貞在這一剎那間,猜著了八九分,尤處長多半是為舉報他嫖娼的人民來信而找華祖瑩的。當然,在這樣的場合下,他自然不能冒冒失失地衝上前去了。他只好遠遠地躲在人群裡,看著華祖瑩和尤處長,只見華祖瑩一會兒氣憤地揮著手;一會兒傷心地低下頭;一會兒無奈地抹著淚。

直到尤處長他們走了,華祖瑩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椅子上流著淚,他再也忍不住了。當賈士貞突然出現在華祖瑩面前時,她驚呆了。華祖瑩又驚又喜,握著賈士貞的手說:「我就是不想打擾你的生活,才決定一個人悄悄地離開這座城市。俗話說『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這也許才是我們兩人最好的結局。可是……」

賈士貞做了個手勢,沒讓華祖瑩再講下去。這時,大廳裡響起了高音喇叭聲,華祖瑩看看表,含著淚說:「賈處長,謝謝你來送我,我該走了!」賈士貞看看表,緊緊抓住華祖瑩的手說:「多保重,到了美國不比在國內,困難一定很多,這是我的一點心意……」

華祖瑩推開賈士貞的手,說:「我們之間沒有這個必要……」

賈士貞激動地說:「祖瑩,現在我越來越覺得這自然界有很多東西讓人捉摸不透,比如說你我之間,注定了應該是這樣的緣分。我打從心底裡敬重你,你的未來一定是難以估量的。」

華祖瑩深情地看著賈士貞,輕輕地歎了口氣,說:「賈處長,每個出國留學的人都有很多無奈,很多傷心,很多痛苦,很多艱辛。誰知道未來是什麼樣子呢?有人說,人從娘胎裡生下來第一聲都是哭的,為什麼?因為人來到這個世界上就是受苦受難的。可我卻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賈士貞微微一笑,說:「怎麼這麼傷感啊?我相信你的選擇是正確的,一個女孩子孤身一人去了異國他鄉,一定會遇到許許多多無法想像的困難,但是,經過艱難困苦錘煉之後,一定會有光明的前程的。」

華祖瑩避開賈士貞的目光,欲言又止,她有很多話想對他說,可是,不知從何說起。這不是平常的離別,她知道,這一走,何時才能相見?固然她和他沒有什麼特別的關係,然而,這種離別卻讓她痛苦萬分。她的眼睛裡閃動著晶瑩的淚花,露出幾分苦笑,「剛才省紀委的同志找我了……」

賈士貞打斷她的話:「不要說那些不愉快的話了,我送你到出關口。」

「我把事情的經過都說了,」華祖瑩說,「他們說一定要對這件事負責,要把寫舉報信的人找出來,這是無中生有,是一種誣陷!」

她終於伸出手,賈士貞緊緊地握著她的手……

賈士貞看著華祖瑩向入關口走去,她含著熱淚,難捨難分地慢慢地移動著腳步,不時地回過頭,突然她轉過頭,頭也不回地向著那長長的通道走去,賈士貞感覺到她在擦著眼淚,他久久地站在那裡,心默默地在為她祈禱著。

《組織部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