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工人支持你

進手術室之前,侯滄海再次叮囑道:「不要給我家裡打電話。」

手術出來,病房裡圍了一圈人,除了二七公司和江南地產的人以外,陳文軍和黃英也在場。陳文軍對趴在床上的侯滄海道:「我已經給市局同志說了,你是我們招商引資來的企業家,肯定得重點保護。對於黑惡勢力,一定重拳出擊。」

侯滄海答應過楊哥不報警,就用力撐起來,道:「我答應過不報警的。」

陳文軍驚訝地道:「為什麼不報警,裡面有隱情?侯子,你不要和黑社會有任何牽連啊。」

「我沒有和黑社會有牽連,有點個人隱秘在裡面。」侯滄海以前和陳文軍走的一條路,如今兩人一個從政,一個經商,行為模式和思維方法漸行漸遠。

「你受這麼重的傷,差點把命都丟了,憑什麼不報警。送你來的那個疤臉是誰?」張小蘭想起侯滄海渾身浴血的樣子,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我受了傷,倒在他的家門口,是他送我過來的。」侯滄海手臂和後背受了傷,在病床上不能平躺,這個姿勢實在難受。他撐起身體,想要坐在床上。撐起身體這個平時簡單的動作,在今天做起來遲吃呀咧嘴。

張小蘭道:「你進手術室以後,他就走了。這人一幅凶相,做什麼的?」

侯滄海總覺得報了警,有點對不起楊哥。他沒有楊的手機,就對陳東道:「我要上衛生間,陳東扶我一下。」

在衛生間裡,侯滄海原原本本講了發生的事情,讓陳東趕緊找楊哥,免得公安查過來,違了江湖道義。聽了交待,陳東笑了起來,道:「你真把自己當江湖中人。」侯滄海道:「若是楊哥出來,我那一刀肯定就砍下去了,後果比現在嚴重百倍。我要講信用,說過不報警。現在報了警,總得給楊哥說一聲,否則就是恩將仇報。」

陳東離開不久,市刑警大隊來了人,詢問細節。

侯滄海一直記得楊哥那一句話:「剛才福四娃給了我面子,你也得給我一個面子,按江湖規矩,這件事情到此為止,不要報警,也不要去找你的後台。」按照對救命恩人楊哥的承諾,他面對警方只講了前面部分:從鎖廠出來,被人堵住,逃跑,在大院門口被砍傷。

後面部分,他就推說受傷頭昏,記不清楚了。

陳東開了一輛跑工地的兩用車直奔鎖廠,那條支公路和大院子的地標太明顯,陳東很快就找到了楊哥所住的大院子。他將車停在院外,敲門。

院子裡修了一幢小洋樓,小洋樓有三層,楊哥坐在二樓帶著落地玻璃平台上,聽到外面響起汽車聲音,便拿起手邊望眼鏡,仔細打量來者。

他拿起對講機,道:「有人來,帶他到樓上。」

院子裡有三條大狼狗,被關在鐵欄杆後面,直立起來時足有一人高,腦袋碩大,吼聲低沉,舌頭伸出來,鋒利牙齒令人膽寒。

陳東目不斜視地跟著年輕人屋裡走,來到二樓,見到了楊哥。

「我是侯滄海朋友,江南地產總經理助理。剛才在醫院見過楊哥。」

「找我有什麼事?」

「侯子做手術的時候,我們那邊不知道內情,有人報了案。如今市刑警大隊馬上要到醫院。侯子只說被砍倒的事,至少誰砍的,他不知道。楊哥看見他受傷,便做好事,送他到醫院。」

「明白了。你是警察?或者,以前是?」

「嗯,以前是警察。辭職後跟著侯子。你怎麼知道我是警察。」

「皮鞋,你穿的是警用皮鞋。」

「這鞋好穿,我喜歡。回去換掉。」

幾句談完,陳東抱拳離開。

楊哥還是坐在樓上,望眼鏡放在旁邊,望著陳東離開。他在醫院聽到「黃市長」三個字,便基本能推測將要發生什。作為曾經的江湖大哥,如今的煤礦老闆,楊哥既不能完全脫離江湖,又不能遠離官場,如高空走鋼絲一樣,小心翼翼地尋求平衡。這幾年都有驚無險地走了過來,沒有料到今年陰溝裡翻了船,被一群青屁股娃兒當街砍翻。

這事在高州江湖上引起了一陣漣漪,當然,也就是一陣漣漪而已。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領風騷三五年,如今的高州發展變化太快,快得連楊哥這種老江湖都覺得陌生。他趁機在脫離曾經的血雨腥風,專注做煤礦。

刑警隊離開後,張躍武聞訊來到了東城醫院。他臉色嚴峻地站在床邊,道:「惹到誰了,做這種政府工程也要遇到鬼,我沒有想到啊。」

張小蘭用抱怨的口氣,道:「爸,我們不想提前介入,就是怕沾上麻煩。明明是政府的事,非得讓我們去做,哪裡能做得下來。侯子剛剛走訪一次住戶,就遇到這種事情。如果真要開工,還不要人命。」

侯滄海道:「多數工人還是想住新家,少部分人心懷鬼胎。肯定是有其他人想做危房改造工程,嫌我們擋了路,才下狠手。」

最初的危房改造工程方案並非以地換房,而是按照常規方式,由政府發包工程,然後由房地產公司承建。鎖廠七百多戶人,在高州算得上大工程了,自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老方案在高州市規劃委員會被黃市長當場否決,理由很簡單:財政太緊張,得用經營城市的理念來轉變思路,具體模式就是引入開發商,免費修建職工新房,允許開發商在鎖廠位置建商品房,由南城區具體實施。

由於鎖廠位置實在偏僻,開發商品房不一定能賺大錢,甚至砸在自己手裡。高州房地產開發商都不願意接這個活。在這種情況下,黃德勇市長才將危房改造工程交給了江南地產。

張躍武清楚此事前因後果,明白侯滄海被砍的原因,肯定是地方利益團體想要推翻黃德勇提出的以地換房新方案,回到最初方案——政府出錢,開發商修房。在後一種模式下,市政府要支付一大筆錢才能完成危房改造。承建者,會有大筆收入,不冒風險,穩贏。

砍人者,必然就是當初想要承接危房改造的房地產商。

鎖廠個別職工提出當初破產清算時對於土地的處置方式問題,肯定也與當初想要承接危房改造的房地產商有關係。

張躍武道:「事情出了,我們不怕。我要向黃市長匯報,讓他清楚事情的複雜性。」

侯滄海道:「純粹依靠官方力量恐怕一時半會解決不了問題,得把鎖廠工人動員起來。據我判斷,有相當多的鎖廠工人還是想趕緊危房改造,這涉及他們個人利益。」

正在交流時,外面走進來好十幾個人,領頭的是長著腫瘤的小團姐、酒糟鼻、曾阿姨等人,小團姐提著一袋水果,皆是比較尋常的蘋果。侯滄海見到這幾人,眼前一亮,高興地道:「曾阿姨,小團姐,孫哥,快來坐啊,你們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屋裡所有人都被小團姐脖子上的腫瘤骨嚇住,靜靜地看著來人。

小團姐對這種異樣眼光習以為常,道:「鎖廠就是屁股那麼大一塊地方,消息傳得比風還要快。他們砍你,說明你和他們不是一路人,我們工人支持你,把危房改造工程做好。」

《侯滄海商路筆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