鎖廠有一幢老辦公樓,位於大門附近,與拆遷的住房以及廠區都較遠,江南地產便將此辦公樓整理出來,暫時作為江南地產在工地的落腳點。一般情況下,開發商都不會在工地找落腳點,由於侯滄海和張小蘭都沒有在建築行業從業的經驗,決定靠前指揮,每週到工地來個兩三天,從頭到尾全過程參加樓房從地基到出售的全過程。
有了這個經歷,他們才算真正進入房地產行業。
與三個建築商正式簽完合同以後,由於非典形勢漸緊,建築商的隊伍暫時沒有進場,依然由蒲小兵帶著鎖廠人馬在完成基礎工作。
在江南地產位於新城區的辦公室裡,侯滄海將梁期羅叫到了辦公室,狠狠地說了一頓。
自從那天與三個建築商搭成協議以後,梁期羅對「建築商少墊資的決定」深惡痛絕,勸說張小蘭沒有效果以後,直接跑到張躍武辦公室,痛斥侯滄海是崽賣爺田不心疼。
「不管是江州還是高州,建築商墊資都是慣例。侯滄海屁都不懂,處處大手大腳。大筆資金存在銀行,一年利息都是錢啊,更別說高息借出去賺到的錢。更重要的是讓建築商墊了錢,他們就是菜板上的肉,隨意我們拿捏。現在按期付了款,小心這些建築商翻臉不認人。張總,你不能放任侯滄海亂搞,得出面管一管。小張總如今完全受了蒙騙,對侯滄海言聽計從。」梁期羅在張躍武面前是絕對忠臣,說到後來,幾乎聲淚俱下。
張躍武如今被剛剛完成收購的國營煤礦弄得焦頭爛額,對婆媽的梁期羅有些心煩,敷衍幾句後,將其丟在辦公室,又帶著技術人員下井。
梁期羅鬱悶地回到辦公室,忍不住又到張小蘭面前囉嗦此事。
張小蘭站在侯滄海這一邊,對梁期羅好言相勸,但是明確表示與建築商的協議不可更改。
梁期羅見張小蘭執迷不悟,對侯滄海變得很是憤怒。恰好這時陳傑過來報賬,頓時成為梁期羅的出氣筒。
陳傑拍了桌子,氣得揚長而去。
侯滄海從江莉處知道事情經過,將梁期羅叫到辦公室,給出了兩個選擇:要麼一切行動聽指揮,要麼滾蛋。
這是侯滄海第一次在梁期羅面前露出獠牙。
梁期羅想到大小張總的曖昧態度,心涼了半截,最終表示屈服。
梁期羅離開辦公室不久,侯滄海接到了一個來自江州的電話。
「侯總,我是楊亮,有事過來找你。你修了這麼一個高檔小區,肯定要用監控吧。」
打電話的是陳華的老鄉楊亮。他的夫人王桂梅開了一家經營監控器材的公司。在熊小梅做電科院一食堂時,如果沒有這一套監控設備,一食堂極有可能陷入不利的境地,惹上大麻煩。正因為這件事情,侯滄海對王桂梅和楊亮心存感激,有意在鎖廠危房改造中安裝監控器材。
「你怎麼知道我在做危房改造工程?」
「陳華給我說的。我現在就和陳華在一起,等會我們三人一起過來。我們有新的監控系統,效果比以前的那一套系統好十倍。」
「鬧非典,你們也敢走?」
「沒事,我們開私家車,從山路直接過來。讓陳華給你說兩句?」
陳華是無意中說起侯滄海正在做危房改造工程。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楊亮和王桂梅夫妻立刻意識到裡面蘊含的巨大商機。監控器材競爭越來越激烈,得知這個消息以後,他們一天也不想耽誤。
陳華接過楊亮遞過來的電話,道:「我們快來快去,來回頂多三個小時,不和其他人接觸,應該沒有問題。」
侯滄海略為沉吟,道:「你們直接到高州鎖廠,我在那裡有辦公室,平時主要在那邊辦公。」
之所以要讓陳華直接到鎖廠,原因很簡單,侯滄海不願意讓張小蘭與陳華面對面。女人往往都有驚人直覺,特別在涉及男女關係時更加敏感。張小蘭是女人,還對自己有曖昧情愫,因此她十有八九會覺察到自己和陳華那微妙的關係。
侯滄海以前與姚琳有過關係,並不迴避張小蘭。
但是陳華是江州市委宣傳部幹部,侯滄海要保護其隱私。
放下電話,侯滄海來到張小蘭辦公室,打過招呼,前往鎖廠工地的辦公室。
來到鎖廠辦公室後,他在底樓找到新來的廚房李前宏,安排道:「李師傅,今天中午有幾個江州客人,多弄幾個菜。」
李前宏以前是江州麵條廠的廚師,後來到了電科院一食堂當大廚,近期他通過侯滄海大舅舅的關係,又過來給侯滄海煮飯。江南地產已經有了廚師,侯滄海將李前宏安排到位於工地的辦公室。這樣一來,不管在哪個辦公地點,侯滄海都能吃到可口的飯菜。開過一年食堂,給侯滄海留下了深刻印跡,他對食品變得挑剔起來,對水平不高的飯菜深惡痛絕。
李前宏樂呵呵地道:「還有兩條水庫魚,正好弄水煮魚。江州客人,是誰啊?」
侯滄海道:「以前給一食堂安監控的那家。」
李前宏對這事印象深刻,道:「楊公安啊,那次多虧了有監控。」他再次想起了熊小梅,想著兩人分手的原因,暗自惋惜。
在充滿消毒水味道的辦公室裡坐了一會兒,侯滄海換上雨鞋,又去查看景觀帶基礎工程的進展情況。整個工地寫了不少諸如「一手搞非典,一手抓建設」標語。工地外面還有十幾面紅旗,迎風招展,獵獵作響。
蒲小兵看到侯滄海過來,迎了上來,道:「工地圍牆馬上就完工了,以後加上一個門,我們就可以在裡面封閉施工。現在施工的都是鎖廠老工人,不是流動人口,非典絕對進不了這道大門。」
鎖廠地處南城的角落,再往外走就是農村,如今房子被拆除以後,整個工地顯得極為開闊,看起來與非典極不搭界。
侯滄海不敢放鬆,指著遠處的工棚道:「蒲總,馬虎不得,按照南城區防非要求,要建立人員進出檔案,不能有空缺。」
蒲小兵自豪地道:「鎖廠是老國營廠礦,這點自覺性和組織能力還是有的。目前小團姐專門登記,凡是有人進出都建得有名冊,具體到每一天哪一個時間段哪一個出門,哪一個時間段進門,都記得一清二楚。小團姐被那個病她毀了,要不然,她會是我們新公司的骨幹力量。」
在挖土機不斷工作下,以前家屬院變成一條約百米長的水溝,只等與環繞在鎖廠外的小溪水接通,就是一個天然河道。站在工地邊上,侯滄海完全能夠想像河邊長滿蘆花的美景。而且這個美景是自然景觀,不是人工景觀,更具有生命力和觀賞性。
正在憧憬未來美景時,一輛小車開進了工地。
工地守衛者熟悉這輛小車,沒有阻攔,放行。
張小蘭拿著一卷圖紙,走向景觀帶。她經常跑工地,喜歡穿寬鬆工裝。寬鬆工裝仍然遮掩不住青春女子的窈窕身材,在工人群中仍然如此卓然不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