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四月以後,高州市防疫形勢異常嚴峻。
4月1日,市衛生局成立防治非典工作領導小組,下設辦公室,全面啟動《高州市防治非典工作預案》。
當天下午五點,高州市召開防治非典工作緊急會議,傳達貫徹省委、省政府主要領導關於做好防治非典工作的重要講話精神,進一步對全市防治非典工作做出部署。市政府確定高州第三醫院為高州市防治非典工作唯一的檢測醫院,醫院成立了防治非典領導小組和專家組,設立了發熱門診和隔離病房,制定了隔離和消毒措施,配備了專車運送被感染病人。市防治非典工作領導小組辦公室還公佈了疫情咨詢和舉報熱線電話。
3日,新增非典型肺炎疑似病例2例、密接人員11人、隔離121人。
市委書記看望了鎖廠片區隔離點,並用高音喇叭做了「萬眾一心、共渡難關」的演講,贏得了隔離區工人們長時間掌聲。海強書記站在市委書記身邊,等到講話結束後,特意將侯滄海指給市委書記。
隨後,市委書記和侯滄海第一次通了電話。
6日,高州市召開防治非典工作領導小組第二次會議,會議傳達了山南省關於開展社會性預防消毒工作的會議精神,要求各成員單位按照「條塊結合,各負其責」的原則,認真落實各項防治措施和工作任務。
即日起,在全市建立疫情日報及零報告制度,各單位每日下午5時前向市政府進行報告。
市衛生局召開緊急會議,傳達市政府會議精神並部署以下工作:迅速建立區、街、居三級網絡,落實區、街、居和樓門院四級管理;加強對流動人口管理;做好居民體溫晨檢和發熱人員跟蹤匯報工作,立即印製下發《居民健康狀況普查表》。同時啟動社會性預防消毒工作。各區衛生局監督所對轄區內857個相關部門,特別對公共場所、重點部位消毒情況和食品行業、超市從業人員落實行業規定戴口罩、手套售貨情況進行專項檢查,並將督查情況進行通報。
8日上午,門衛室方向傳來「砰、砰」的打擊聲,還有侯滄海的喘息之聲。
門衛室外面設立了一個拳館用的拳擊沙袋,侯滄海穿了運動短褲,正在沙袋前揮汗如雨。直拳、擺拳、勾拳,鞭腿,正蹬,他反覆練習大學時期學過的組合拳,最初心生,如今打得頗為流暢了。
被隔離期間吃得好,休息得好,又有大把閒暇時間,不做運動,肯定會長胖。侯滄海此時心態擺得極正,為著解除隔離做準備。每當想當有可能出現的壞結局時,他就罵一句:人死卵朝天,不死萬萬年,怕個屌。
這句屬於侯氏家族的口頭禪,以前他不喜歡用,此時此景,唯有這句口頭禪才最有激勵性。
辦公樓走道上坐了兩人,張小蘭坐在左側角落,陳華坐在右側角落。她們各坐一角,沉默地觀看侯滄海打拳。
最初被隔離時,樓上四人除了擔心以外,天天聚在一起議論這突出其來的疫情。幾天之後,最初的恐懼慢慢過去,他們開始找其他玩法。
今天上午,四人聚在一起用撲克打雙扣,張小蘭和陳華一組,楊亮和王桂梅夫妻一組。張小蘭下棋是高手,打牌水平也高,算牌極準。陳華稍弱,但是水平也還行。
相較之下,另一對選手水準就差得太多,長期被蹂躪。
今天還是如此局面。連輸兩局後,楊亮有些急眼,指責王桂梅出錯了牌。如果在尋常時間,出錯了牌,互相說兩句,都在正常範圍之內。自從被隔離以後,王桂梅情緒一直不穩定,時好時壞。今天她很勉強地陪著大家打牌散心,在被丈夫指責出錯牌以後,心情一下變得極壞,怒火不可抑制,將撲克牌重重地扔在桌上,開始數落楊亮結婚以來做過的種種錯事,邊數落邊哭。
在外人面前被揭,楊亮極為尷尬,拉著王桂梅,準備將其弄回寢室。
兩人在走道上撕打起來,陳華和張小蘭趕緊上前勸架。
侯滄海沒有注意到辦公樓發生的事情,仍然在對著沙袋拳打腳踢。
楊亮用盡全身力氣將王桂梅拖回寢室。
陳華和張小蘭在寢室門口聽了一會兒,最初王桂梅還是罵人,有撕打聲。後來,屋裡居然傳來呻吟之聲。陳華是過來人,極短時間就聽明白這是什麼聲音,轉身走到走道右側,拉了一張椅子坐下來,看侯滄海打拳。
張小蘭雖然沒有真實的經驗,可是在寢室裡和韋葦偷偷看過三級片,明白這個聲音是什麼聲音。她面紅耳赤地走向左側角落,也拉了一張椅子坐下。她看侯滄海打拳時,心跳遠超平時。
臨近午飯時,一輛越野車來以警戒線附近,警察們都熟悉這輛車,沒有阻攔。陳傑和楊兵下車,朝著打拳的侯滄海揮手。
任巧沒有下車,坐在小車後排,手裡提著中午為侯子煮的飯菜。她要等到送工人們取了盒飯以後,才能悄悄給侯子送飯。
楊兵站在警戒線邊上撥通電話,喜氣洋洋地道:「侯子,給你講一個好消息。我進的口罩全部脫手,利潤超高。可惜,當初膽子太小,只進了十萬元的貨。」
「十萬元的貨,利潤多少?」
「除去成本,淨賺五萬。我本來還想高價賣,你膽子小,不准。」
「在這非常時期,適當賺錢,是多贏。真要貪得無厭,會被工商和公安收拾。這條界限很重要,你要學會理解政府的行為邏輯。」
「我其實理解,當初就是膽子小了,少進了貨,被楚郎台影響了。」
二七高州分公司的楚會計目前有了一個更加響亮的口號——楚郎台。綽號來源於葛郎台,結合了本身的職務,變成了楚郎台。侯滄海性格強,說一不二,將楚會計壓制得死死的。楊兵處事方法與侯滄海有差異,為了籠絡楚郎台,經常給其小恩小惠,發點小錢。通過這種簡單手法,楊兵有效將楚會計變成了雙面間諜。
放下電話,侯滄海繼續打沙袋。
工棚區,蒲小兵充分發揮了領頭羊的作用,將工棚管理得井井有條。
上午,蒲小兵帶著幾個班組長,分成三個組,給老工人們量體溫,並進行記錄登記。每天,隔離區要將登記情況報告給防非辦。
在隔離期間,有兩個工人先後發燒,惹得工棚工人們差點情緒失控。侯滄海和蒲小兵帶著新成立的臨時黨支部,加上幾個班組長,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將工人安撫住。比較幸運的是兩個工人都是單純感冒發燒,吃過退燒藥以後,溫度很快降了下去。
高州三院已經做好了接收感染者的準備工作。當工人退燒以後,所有醫務人員才鬆了一口氣。以高州三院的設施設備,如果非典病人突然增加,還真沒有辦法應對。
量完體溫以後,臨時黨支部成員製作了一些簡單的宣傳圖畫,張貼在工棚四周。宣傳圖畫來自於宣傳冊,黨支部成員採取了漫畫的方式進行簡陋創作。漫畫是工人們喜聞樂見的方式,也是在特殊情況下傳播知識最快的方式。
午飯後,工人們選出的消毒組開始定時定點消毒,並由班組長進行消毒登記和消毒質量評估監督。
蒲小兵監督消毒組完成當成工作後,來到門衛室。他看到侯滄海堆放整齊的厚厚碗筷,一本正經地道:「那個小姑娘真有心,對你挺有意思。我覺得她不錯,天天堅持給你送飯菜,以後娶進家門,絕對是賢妻良母。」
侯滄海搖搖頭,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任巧坐在陳傑駕駛的越野車裡,聽楊兵和陳傑天南海北胡聊。眼見著隔離時間一天天過去,她最初的緊張和壓抑漸漸消失,有一種為侯子做事的甜蜜感。
小車進城,她在羅馬皇宮下車,到最近的超市裡採購了新鮮食材。
小車又到新區,楊兵回寢室,用鑰匙開門。房屋又從裡面反鎖,無法打開。他輕輕地按了門鈴。
屋內傳來腳步聲和孫藝欣的聲音:「外面有消毒液,你先消毒。」
楊兵依言在消毒液裡洗了手。由於每天在消毒液裡洗手次數超過十次,兩隻手起了皺,如被水泡過多時。
「噴衣服。」
「我沒有進警戒線,就在警戒線外面站了站。」
「病毒會通過空氣和水傳染。你去一次就行了,沒有必要三天兩頭去鎖廠。」
「我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不要嬉皮笑臉,誰跟你開玩笑。你如果得了傳染病,我怎麼辦?你心裡只有哥們,沒有老婆。」
這一次侯滄海被困鎖廠,江南地產和二七高州分公司絕大部分員工都到過警戒線,多數去過一次,楊兵、陳傑去過多次,任巧則是天天去。江南地產和二七高州分公司的業務骨幹各有一個從來沒有到過鎖廠警戒線,江南地產是梁期羅,二七高州分公司是孫藝欣。
楊兵向衣服上噴了消毒噴劑,完成了所有進屋準備工作,又去敲門。進入後,孫藝欣站在臥室門邊,手指著楊,道:「你先洗澡,衣服扔到洗衣機。」
楊兵將外套脫了,塞進洗衣機。
「內褲,一起脫。現在,去淋浴。」
楊兵脫得光滑滑的,將內褲丟進全自動洗主機。楊兵和孫藝欣談戀愛以後,最初由孫藝欣洗衣服。後來她經常抱怨手已經洗老了,楊兵當即買了一台全自動洗衣機。楊兵買這台全自動洗衣機純粹自覺自願,讓情侶保持雙手皮膚的細膩度,好處很明顯。
淋浴完畢,孫藝欣這才走到客廳,手裡拿著楊兵的換洗衣服。她來到衛生間旁,道:「侯子這個經理當得才舒服,什麼事情不做,工資比我們都要高。這次買口罩,完全是你出的主意,經手也是你,他憑什麼分錢?」
楊兵在衛生間答道:「你不要老是盯著侯子,他是分公司經理,大事其實都要靠他。」
孫藝欣不滿地道:「我最看不慣你這熊樣,明明可以自己當頭,為什麼事事都要看別人臉色,我的男人不能這樣窩囊。」
這是孫藝欣多次提起的話題了,弄得楊兵很煩。他開玩笑道:「女人頭髮長見識短,不要摻合男人的事。」
孫藝欣拉開門,怒氣沖沖地道:「天天跑去拜見侯滄海,一點都不顧及我的感受。我才二十一,如果感染了病,那才冤枉。你想當侯滄海的跟屁蟲,我不想當。我是分公司的員工,不是賣身的奴隸。」
說到憤怒處,她將衣服丟進了衛生間。
非典開始以後,孫藝欣變得特別神經質。楊兵忍了她好些日子了。扔在衛生間的衣服成了導火索,他光著身子衝出來,抓住孫藝欣,道:「你把衣服給我撿起來。」
「我才不撿。」
兩人在客廳裡拉扯起來,最後,楊兵將孫藝欣壓在了沙發上。孫藝欣停止了反抗,哇地哭了出來。
聽到哭聲,楊兵慌了神,急忙投降,哄了一陣。孫藝欣依然在哭。
楊兵只好拿出「床頭打架床尾和」的絕招,開始全方位進攻。孫藝欣一動不動,任由楊兵寬衣解帶。最後一道程序時,楊兵停下動作,挺直了腰。他明白孫藝欣情緒激動的原因,例假來了。
他又溫柔地俯下身,親吻女友嘴唇,道:「對不起,沒發現你來例假了。」
「你眼裡只有兄弟,沒有老婆。」孫藝欣梨花帶淚,楚楚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