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阿姨好。」侯滄海進屋打招呼特意沒有稱呼「楊局長」,去掉官職的稱呼意味著他將以小輩來身份面見長輩。
楊敏既不熱情,也不冷淡,接過有包裝盒的阿膠,說了聲謝謝,然後將阿膠放進客廳裡的五斗櫃。她坐回到沙發上,腰挺得直直的,坐姿比散坐在沙發上的張小蘭優雅得多。
張小蘭快言快語地道:「媽,有什麼想問的就隨便問,不用跟侯子繞彎子。他這人神經大條,心胸也算寬。」
楊敏見女兒緊挨著侯滄海坐在一起,肩膀和手臂都靠著對方,便自嘲地笑道:「侯滄海的家庭情況我瞭解,你們又是自由戀愛,我無話可說。來,吃水果。這是進口水果,果味很足。」
張小蘭挺鬱悶地道:「別人家女兒帶男朋友回家,當媽的都緊張得不行。你怎麼是這個態度,難道不想給侯滄海施加壓力、增加難度。」
楊敏淡淡地道:「有這個必要嗎?我如果反對,你會聽嗎?與其這樣,還不如大家吃吃喝喝。」
侯滄海第一次到熊小梅家裡上門時,弄得全家人雞飛狗跳。熊家激烈反對的場境如此濃墨重彩,至今還回現在侯滄海腦海裡,特別是做夢時,上門情節總是反覆出現。這一次到張家上門則完全是相反境遇,楊敏這個強勢女人對女兒的選擇完全放任自流,根本不提反對意見,不過也沒有表現出熱情。
侯滄海看著妝容精緻、打扮得體、風韻猶存的楊敏,始終無法將她與自己心目中的丈母娘聯繫在一起。在世安廠,丈夫娘的標準圖樣其實是從中年跨入老年的婦女形象,打扮落後,思想與時代脫節,說話囉嗦,有點小心眼。
楊敏的形象氣質與侯滄海心目中丈母娘形象差距太遠,完全無法重合。
如今的侯滄海不再是初出江湖的菜鳥,心理素質很強大,他不在意楊敏是什麼態度,只在意戀人的想法。
三人在客廳裡聊天,後來話題轉到了江州江陽區官場上的事情,侯滄海和楊敏的共同語言才稍稍多了起來。
半個小時後,楊敏將女兒叫到了書房,留下侯滄海一人在客廳看電視。
楊敏與女兒面對面而坐。她仔細打量女兒,過了良久,道:「我要和你爸離婚。」
對於這事,張小蘭一直在當鴕鳥,不想承認現實。聽母親直接戳破自己的幻想,她受受地道:「難道無法挽回嗎?你們年齡都不小了,重新組建家庭都很難。」
「你這句話錯了,你爸組織家庭輕而易舉,他早就有下家,難的是我。」楊敏摸了摸自己的臉,道:「你媽也要有自己的人生,趁著還沒有徹底變成老太婆,趕緊過一過自己的生活。你爸在外面有人,心早就走了,留下來沒有意義。你是成年人了,又有男朋友,遲早要有自己的家庭,你肯定不願意你媽成為殘花敗柳時變成孤家寡人。」
楊敏提起這事,非常客觀,非常冷靜,沒有尋常女子的悲悲切切。
張小蘭從小生活在由父親、母親和自己構成的三人世界裡,如今這個原本牢固的原生家庭一下就破碎了,如美麗的瓷器一般禁不得摔打。三人共同緣分一下就煙消雲散。想到這裡,她不禁悲從心來,撲到母親懷裡,哭得稀里嘩拉。
楊敏原本想盡量平靜地處理此事,被女兒情緒所感染,跟著落了幾滴眼淚。
「我爸不應該到高州。」
「蒼蠅不盯無縫的蛋,這是遲早的事情。你爸和許多老闆比起來,為人還算克制,沒有找亂七八糟的女人。換作其他女人,遇到這事也就忍了。我不行。我不想依附在男人身上,得有女人的尊嚴。」楊敏用紙巾擦去女兒臉上的淚水,道:「我跟你爸分割了財產,除了煤礦以外的公司都給我,主要是那個路橋公司。其他固定資產對半分。前一段時間我從他那裡拿了不少現金,現金就不作分割了。」
「我爸的路橋公司給你?你是公務員,怎麼能夠經營公司?」張小蘭有點驚訝母親的選擇。
楊敏道:「你爸創建路橋公司時,我功不可沒,這一點他都要承認。分一個路橋公司給我是理所當然,你爸不會說二話。我當領導多年了,沒有再進步的可能性,到頂了。我準備辭職,風風光光當一回老總。」
張小蘭道:「媽,生意不是那麼好做的,看起來簡單,做起來很難。」
楊敏道:「傻蘭花花,你媽什麼時候做過沒有把握的事情。你和侯滄海都到媽的公司來工作,幫助我。侯滄海這人脾氣有點大,但是一個鎖廠危房項目能賺到三千多萬元,說明他經營公司還算一把好手。」
母親誇獎男友,張小蘭自然高興。她坐直了身體,道:「我回國,到媽的公司來做事。我在國外留學就是那麼回事,有這段經歷就夠了。侯滄海肯定不會過來,他自己經營了一家小型房地產公司,在高州買了塊地。」
楊敏道:「侯滄海是個厲害角色,你恐怕管不住他。所以你得自強,免得婚姻破裂以後,落得一無所有,兩手空空。我這話不好聽,但是醜話說在前面,反而有好處。」
母女在臥室談心,侯滄海無聊地看電視。終於,母女從臥室出來,然後三人一起到附近餐廳吃飯。吃過飯,張小蘭陪著情緒不佳的母親做美容。侯滄海開車到麵條廠,準備看一看大舅舅,晚餐也準備在大舅舅家裡吃。
開車前往麵條廠,即將進入老廠區時,侯滄海看到有一家新開的電器商場,規模還不小,便在距離商場幾百米遠的地方停了車,拿上海龍空調業務員的名片和海龍空調最新款式的介紹,走進商場。
電器商場主品是電視、冰箱、洗衣機和空調,空調有華寶等品牌,卻沒有本省品牌海龍空調。侯滄海這一段時間進商場的時間多,也摸出一些門道,仔細觀察了這家商場貨品的型號,到辦公室找到了電器商場經理。
中年老闆賈洪磊看了名片,道:「你們有業務員來過,我們沒有進你們的貨。海龍空調質量不行,顧客意見大。」
侯滄海著重介紹海龍空調新品,道:「賈經理,我們以前的業務員肯定沒有介紹新產品,這是本月才上線的新款,省電,噪音小,製冷效果好、可自動調節溫度。比如,空調噪音的國際標準是低於42分貝,海龍標準是低於20分貝。分體式外機,其他廠家都是用後不久都會生銹,海龍空調外機採用了鍍鋅板,解決了生銹問題。」
以前侯滄海介紹海龍空調時,電器公司的人往往自認為是專家,極度沒有耐心,而這個商場老闆賈洪磊對新產品有興趣,一直在耐心聽介紹。
介紹結束以後,賈洪磊道:「新品聽起來還不錯,那就送點過來吧。」
侯滄海很從容地道:「新品肯定好賣,先付款,我們再發貨。」
在山南和嶺西,先發貨、賣完付款,這是潛在的行規。賈洪磊愣愣地看著眼前這個業務員,道:「搞錯沒有?沒有這樣做事的。」
侯滄海道:「先款後貨才是對我們雙方都是最有利的。」
賈洪磊哼了一聲,冷冷地看著這個陌生業務員胡扯。
侯滄海道:「我有幾個理由,第一,款到發貨可以讓客戶進貨的時候慎重考慮進貨品種和數量,不亂進貨,如欠款可能會存在亂進貨。我走過不少商場,不加分析亂進貨的情況非常多,包括你的商場,明顯有幾個型號是市場滯銷品。你進了這些滯銷,賣不動,白白佔用了時間、空間和精力,不划算。」
賈洪磊聽對方說得有些道理,沒有再冷哼,繼續聽對方胡扯。
侯滄海毫不氣餒,繼續道:「款到發貨可以讓客戶更用心銷售產品。」
賈洪磊針鋒相對地道:「這個也拿來做先款後貨的理由,太牽強了。不管是先款後貨,還是先貨後款,業務員的收入與銷售是聯繫在一起的,多賣多得,少賣少得。」
侯滄海道:「我觀察過很多商場,凡是老闆更上心的品種,銷售員絕對會多用心,這是人性的弱點。」
「還有沒有其他理由?」
「款到發貨可以讓我們關係更好,現金客戶一定是我們生產廠家最珍惜的客戶,我們會以最大的優惠力度留住你,形成利益共同體。」
「具體一些,最大優惠包括哪些?」
「這種優惠很多,比如按商家的提貨額2%作為補貼,新品出來優先發給現金客戶,保修有快速通道,還有最重要的一條,三個月內貨未售出,退貨返款,包括現金利息。」
「這個有點意思。」
「最後還有一點,根據長期觀察,凡是先貨後款的,從賒賬開始的時候就已經為日後催帳、拖帳、躲帳、翻臉、對罵,官司打下伏筆,廠家和商家必然會相互提防,完全沒有互信。古人做生意講究誠,誠信其實能最大限度降低交易成本,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便是古人為了誠信制定出來的交易原則,凡是違反這個原則,必然會出妖蛾子。所以,我們要建立利益共同體,大家一起發財,而不能渠道和廠家互相掉鏈子。」
此時,賈洪磊已經沒有剛才最初時那麼牴觸。
這個陌生業務員提出「非份」要求之後,一點沒有不好意思的表情,反而覺得是給了自己優惠。能做到這一點,說明此人臉皮夠厚,這是好業務員的表現。賈洪磊對此人增加了些好感,道:「我如果這樣做,就打破了行規,容易被人罵啊。今天就到這裡,讓我想一想。」
這是商場老闆第一次提出「讓我想一想」,不管生意是否做成,侯滄海都覺得事情向前走了一步。他打定主意要在自己以後的保健品銷售體系中採取「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的合理模式,如今正好藉著海龍空調實實在在探一探經銷商的心理底線,為建立自己的銷售體系打下基礎。
在這個過程中,侯滄海深刻地體會到,他提出的「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原則之所以很難,主要是海龍空調以前不注重質量,這樣就難以形成利益共同體。他以後拿出來的保健品必須質量過硬,廣告要齊全、經銷政策要合理,這樣才能真正得到銷售商喜歡。
離開偶然經過的商場,侯滄海來到麵條廠。在麵條廠前面路邊,他又見到綽號老棋的擺棋人。老棋見到汽車上下來一人,用手撫了撫山羊鬍子,胡作高深。
侯滄海道:「老棋,怎麼戴起墨鏡了。」
老棋聽到招呼聲,把墨鏡取下來,道:「媽喲,戴了墨鏡看不清楚,原來是你娃,來,下一局。這是大名鼎鼎的七星局,敢不敢下。」
侯滄海破過好幾次七星局,再破一次也不在話下。他坐在老棋對面,擺開棋局,十分鐘後認輸,丟下五十塊錢。
老棋抓住侯滄海,道:「你這小子,我下棋都是二十元,廉者不受嗟來之食。」
進了麵條廠大門,滿廠蕭瑟頓時進入侯滄海眼裡。在家屬區窗台晾灑的衣服皆是前些年的樣式,沒有一件新款。大舅舅家情況與窗外的衣服一樣,多年都沒有換過家俱,也沒有用新電器,電視還是那架老長虹彩電,顏色和畫面都變得很差。
麵條廠如此窘境,讓侯滄海想起了經過生產自救的鎖廠。他與大舅舅在客廳裡聊起廠裡現狀,得知工廠基本停產,就等著最後一刀。
侯滄海道:「我在承包一食堂伙食團的時候,這個麵條廠準備對外承包,現在還對外承包嗎?」
周永強急忙擺手道:「你別來承包,這是一個爛攤子。」
侯滄海從小就在麵條廠玩耍,對麵條廠的情況挺瞭解,道:「機器在,人員在,麵條廠主要弊端是產品沒有創新,缺乏營銷手段。我是搞銷售出身,營銷正是強項,我可以弄一個小團隊,把營銷抓起來,同時,麵條品種也要略有改良。」
周永強道:「你說得輕巧,吃根燈草。你要做最熱門的行業,別來這個撿不起來的廠。」
目前,侯滄海的房地產公司還處於跑手續階段,陳傑、楊定和與周苗在那邊負責就足夠應對。他準備將江莉調過來具體負責麵條廠,同時請小團姐過來參加承包團隊。麵條廠目前死氣沉沉,毫無生氣。小團姐曾經是鎖廠團委書記,如今獲得新生,用她來組織工作最好不過。至於大舅舅則可以繼續負責生產。
這雖然是一個臨時決定,卻也是水到渠成之事。在鎖廠危房改造過程中,侯滄海順水推舟做了些事情,這幾件小事有效激活了鎖廠破產工人,已經趨於絕望的工人們抓住了這一點機會,前前後後至少有兩三百個工人重新走上工作崗位,打破了鎖廠死氣沉沉的天空。
在鎖廠工地看著老工人們勤奮工作,侯滄海無數次想起麵條廠。他無力攪動世安廠這種大廠,但是通過鎖廠工地實踐後,他有信心改變麵條廠這種人數不多、產品單一的小廠。
做出決定以後,他分別與江莉和小團姐聯繫。這兩人如今都是侯滄海的鐵桿追隨者,得到召喚後,痛快答應把手裡事情處理完,三天之內到江州。
周永強沒有料到侯滄海居然當真要承包麵條廠,見他已經開始召人,便不再勸阻。他拍著外甥肩膀,道:「我們真老了,不服老不行。」
兩人聊了一會兒麵條廠,周永強又問起侯水河的事,得知侯水河在陽州開廣告公司,便給她打電話,問了些近況。
侯水河放下電話,又分析最新得到的兩條線索。
為了讓看到店頭廣告的人及時找到自己,侯水河決定搬到門店居住。門店裡有一張行軍床,櫃子裡有鋪蓋,扯出來蓋上就可以睡覺。門面房裡有很多老鼠,在黑夜裡非常猖獗地跳來跳去,還試圖爬到行軍床上去。
江州世安老廠是山區,山區環境好,但是老鼠多。每次在外面散步時遇到老鼠,侯水河都會慘叫一聲,跳到楊永衛身上。此時,她見到老鼠爬到行軍床上,用手揮了揮,將老鼠趕走,然後繼續睡覺。
早上起床,侯水河堅持做了三十個虎臥撐。她熬過最痛苦階段後便開始鍛煉身體,身體不好,絕對不能支撐尋找小河帶來的重壓。因此,她瘦是瘦點,身體還行。
正在出去吃早飯,電話響起。
「喂,你是不是找小孩的。」
「是,你有線索?」侯水河壓抑著激動的心情道。
「我知道有一家收養了一個小孩,也是女孩,年齡和你的那個差不多,但是不能確保就是你家的。」
「能帶我去看看嗎,具體地址在哪裡,謝謝你,非常感謝。」
「帶你去看要花我時間,你得給費用。」
「你要好多。」
「兩千。」
「見到收養那家人就給,不管是不是。」侯水河在尋女過程中遇到各種各樣的人,這讓她並不是過於輕信。但是她也不會放棄任何一條線索,只要有線索,哪怕是很假的線索都一定會去探查。如果不探查,心裡會非常不安。
來電者道:「那我們在劇場大門口見面,和你住的地方不遠。」
「九點鐘,我們見面。」侯水河掛斷電各方面以後,她立刻開始作準備,一是準備好兩千塊錢,二是檢查防狼噴霧劑,三是檢查別在腰間的彈簧刀。
在劇場等候的男子是一個瘦高的年輕男子,臉色很白,精神狀態不是很好。他見到侯水河後,道:「你就是找人的那個?」
侯水河道:「是我。那個收養人家遠不遠?」
年輕男子打量了侯水河幾眼,道:「不遠,走路去就行了。」
王阿姨是在劇場附近看見長得像小溪的小女孩,這個年輕男子又說收養人家就在附近,侯水河頓時覺得希望大增,一顆心「呯、呯」亂跳。
隨著年輕男子朝劇場後面的小道走,走到一幢比較荒蕪的老居民區,年輕男子走進老居民區的一條小巷子,道:「就在裡面。」侯水河問道:「怎麼住得這樣偏。」年輕男子道:「收養人家條件不怎麼好。」
年輕男子推開小院的一道門,朝裡面喊了一聲,然後回頭道:「就是這家。」
侯水河剛進門,還未適應屋內環境,年輕男子詭異地笑了笑,然後上前把門反鎖住,道:「你要找女兒,先陪我睡覺。」
侯水河心裡咯登跳了一聲,知道遇上壞人。她退後一步,將手搭在了手包口,手包不是拉鏈式扣子,而是磁鐵式扣子,這樣可以很方便就將防狼噴霧劑拿出來。
誰知侯水河還沒有將防狼噴霧劑拿出來,年輕男子就將她的手臂抓住,猛地朝裡屋拖去。侯水河畢竟是女子,力氣不如年輕男子,被拖得踉蹌幾步,差點摔倒。年輕男子抱著她的腰,直接將其按在裡屋床上,伸手去解侯水河牛仔褲上的皮帶。
侯水河極為冷靜,沒有制止那只解皮帶的手。她右手拿到防狼噴霧劑,用左手撐住男人的脖子,問道:「你到底看到過那個女孩沒有。」年輕男子喘著粗氣,眼中射出不可抑制的慾望,道:「看過,只要你陪我玩一次,我就帶你去。」年輕男子將侯水河的皮帶解開,又拉開牛仔褲前檔的褲襠拉鏈,就要將手伸向貼身絨褲。
侯水河很冷靜,用左手推了推年輕男子的脖子,道:「女孩幾歲?」
年輕男子猶豫了一下,道:「反正是小女孩。」
侯水河確認年輕男子肯定騙人,右手舉起,用防狼噴霧劑對著年輕男子的眼睛,手指狠狠地用力按了下去。
防狼噴霧劑是用高壓將內容物壓入合金罐中,內容物為10%辣椒油樹脂、1.33%辣椒素與能夠辨識嫌疑犯的強力工具紫外線染劑所組成。年輕男子還以為獵物已經到手,猝不及防之下,被防狼噴霧劑射中。他只覺得喉嚨如火燒一般,猛地打起噴嚏,不斷咳嗽,淚流滿面,暫時失去了行動能力。
侯水河用膝蓋先狠狠朝年輕男子胯下撞去,然後推開年輕男子,將防狼噴霧劑放回手包。她扣上皮帶,拉上拉鏈,見桌上有一個空啤酒瓶,拿起啤酒瓶,對著男子腦袋就敲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