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查這個在兩個視頻中都出現的特殊人物要從三個方向入手,一方面是汪海公司的正面調查,從公開資料中收集信息;二是讓正在關黑屋的齊二妹和任強暗中調查此人;三是請周水平辨認,若周水平不認識此人,還得請楊亮來看一看。雁過留痕,人過留名,此人只要在江州活動,絕對能夠找到此人蹤跡。
次日,上班,侯滄海將寧禮群叫到辦公室,安排了全資收購汪海公司的任務。是否收購汪海公司,侯滄海曾經很矛盾。最初他想由滄海集團獨立打造一個調查公司,由梁毅然來掌控。後來經過一面時間實踐,他真正明白術業有專攻,要打造一個省內最好的調查公司也非易事。經過實踐,他最終決定全資收購汪海公司。
在向寧禮群交待任務之前,侯滄海和汪海提前進行了溝通。
汪海接到電話後長長舒了一口氣,道:「我終於可以退休了。這十幾年我做的事引起了太多爭議,走到什麼地方都被人歧視、防備,這種日子雖然有樂趣,畢竟不是正常生活。謝謝侯總,讓我能夠過一過輕鬆的日子,成為一個不戴墨鏡的普通人。」
侯滄海道:「希望汪哥能過來任職。」
汪海平時總是習慣性地戴著墨鏡,用以掩飾本來面目。他得知侯滄海終於下定決心收購自己的公司後,自此不需要再戴墨鏡。他將墨鏡扔到了垃圾桶裡,天空明亮,萬里晴空,飄著如大棉花糖一般的白雲。他站在窗口傻笑起來。
寧禮群迅速前往南州,與汪海洽談細節。
梁毅然接到電話後,將關在黑屋子的齊二妹和任強放了出來。黑屋子無床無椅,只能坐或躺在地上,雖然關在裡面的時間很短,還是讓任強嘗到關禁閉的難受滋味。齊二妹以前跟著師傅長期蹲點守候,更能適應黑屋子。當任強問及關黑屋子的滋味時,齊二妹道:「這有什麼,就是讓我們休息一下,比在野外守兩天舒服得太多,你這人太嬌貴,得好好磨一磨。」
任強道:「我們關在裡面的時間很短,若長一些,還真受不了。」
「為了增加你的韌性,建議你自己主動關一次黑屋子,測一測到底能忍幾天。我估計你三天就要尿。」齊二妹說話總是帶著些諷刺,實則內心深處將任強當成能夠一起奮鬥的夥伴。換一個說法,正是因為認同了任強,她才經常嘲諷,否則,直接給冷臉和白眼就行了。
兩人稍作休整,便隨著梁毅然南下到江州。
來到江州以後,三人在梁毅然辦公室一起聽侯滄海分析視頻。
侯滄海道:「從麻貴提供的視頻來看,每次到山莊的人數都很少,如果按三個車來算,也就是二十多人。此人能出現在山莊,說明地位不低,是個重要人物。我們再看侯天明父子提供的視頻,視頻中有兩個人出現在一大惡人的山莊,其中一人是丁老熊,另一人便是這個神秘人物。丁小熊都沒有資格進入山莊,我們可以得知此人很重要。」
梁毅然用手撫著絡腮鬍子,道:「首先我們得要判斷此人是從一大惡人那邊來到江州,還是由江州丁老熊那裡前往山莊?換句更準確地說,我們要判斷此人是丁老熊的人,還是一大惡人那邊的人。」
侯滄海對齊二妹和任強道:「你們是什麼想法?」
齊二妹還沒有回答,任強就用肯定性的語氣道:「這人肯定是丁老熊的人。有一幅面畫是一群人站在小壩子聊天,然後陸續朝後走院走。你們注意看,此人和丁老熊身體距離最近,不超過一米,由於人多,小道比較擠,此人和丁老熊胳膊還要碰觸。」
齊二妹接話道:「這個不能說明問題,或許他們剛好有共同話題。」
任強道:「按照書上理論,個人距離的近範圍為40——80厘米之間,正好能相互親切握手,友好交談。這是與熟人交往空間。陌生人進入這個距離會構成對別人的侵犯。個人距離的遠範圍是80——122厘米,任何朋友和熟人都可以自由地進入這個空間。在通常情況下,較為融洽的熟人之間交往時保持的距離更近,而陌生人之間談話則距離更遠。根據這個理論,心理學老師組織我們做過一個實驗,在一個剛剛開門的大閱覽室裡,當裡面只有一位讀者時,老師就進去拿椅子坐在他或她的旁邊。試驗進行了整整50個人。結果證明,在一個只有兩位讀者的空曠的閱覽室裡,沒有一個被試者能夠忍受一個陌生人緊挨自己坐下。從這一點推導,此人和丁老熊關係很特殊,結合他出現在王朝夜總會的事實,說明肯定是丁老熊的人。」
這一番話說出,侯滄海和梁毅然對視一眼,交換了眼神。
齊二妹直接砸了一個白眼,道:「掉書袋,還精確到122厘米,請問,你那2厘米是怎麼算出來的。學院派真有點傻。」
任強道:「122厘米是經過心理學家測試的。」
「鬼測試,騙你們的。」
「有科學依據。」
侯滄海饒有興致地看著兩人鬥嘴,道:「齊二妹,你是什麼看法?」
齊二妹道:「這個簡單,若是此人與丁老熊關係密切,那麼詢問當地派出所必然知道。派出所不知道,那就不是丁老熊的人。」
任強道:「為什麼當地派出所肯定知道?不一定吧。滄海集團本身就是江州企業,侯總和梁總也是場面人,並不認識此人。說明此人肯定在幕後,既然在幕後,那麼派出所就有可能不知道。」
齊二妹道:「若是派出所不知道,刑警隊必須有人知道。他不可能是透明人,這一點我有發言權。」
「我將你們兩人的意見綜合起來,任強肯定此人是丁老熊的人,齊二妹進一步論證若是丁老熊的人,派出所或刑警隊肯定會知道。」侯滄海又瞧了兩人一眼,道:「其實你們兩人說的是一回事,對不對?為什麼爭論?」
齊二妹咬了咬厚厚的嘴唇,笑道:「梁總說真理越辨越明。」
這是擺在桌面上的話,其實是每次聽到任強掉書袋,齊二妹腦中就會無限腦補「唐僧」多話的形象,任強越是認真,越就像「唐僧」,這讓她忍不住想要和任強理論一番。
交待完任務以後,侯滄海將兩個視頻交給齊二妹和任強,讓他們反覆看,尋找裡面的可疑之處。在看視頻之時,齊二妹無數次想起了師傅麻貴,心情沉重起來,不想再和任強鬥嘴。
中午時分,侯滄海約了周水平在白公館吃飯。
「白梅現在怎麼樣?」
杜白梅被誤綁,算是替小溪遭了一罪,雖然這是犯罪分子做的壞事,侯家人對此還是頗有內疚,送去了豐厚治療費用。
「造孽啊,自閉症很難治。姐姐和姐夫為這事翻臉了,家無寧日。」周水平提起此事便握緊了拳頭。他心知此事幕後老闆是誰,由於沒有任何證據,只能眼睜睜看著,接受現實並尋找合適的機會。
「希望小白梅早點走出困境。」侯滄海歎息一聲,從衣袋裡摸出一張相片,相片是來自侯天明父子提供的視頻,一個中年男人坐在包房角落喝酒,表情冷冰冰,與包房其他場景形成鮮明對比。
「你認識此人嗎?」
「應該在康麻子的王朝夜總會見過一次,他和康麻子從樓上下來。但是,我不知道他真實身份。」周水平拿過相片看了一會兒此人和背景,道:「你張相片的背景就是樓上的包間吧,你查這人做什麼?」
侯滄海將相片收了起來,道:「生意上的事,得把底細弄清楚,免得做生意時吃虧。」
周水平見過此人但是沒有更詳細的資料,這讓侯滄海對眼前人更增加了幾分好奇心。下午他給城關一所所長楊亮打了電話,約定晚上飯局。
楊亮當了很長時間民警,最近一兩年官運亨通,提了副所長後,很快又提所長。他自然知道其中最主要原因,痛快地答應了飯局,又自作主張地約了江陽區委副書記陳華。他約定陳華以後,又給侯滄海打電話,道:「晚餐我約了陳華,我們幾個在鎖廠的難兄難妹好久都沒有聚會了,今天痛快地聚一聚。」
侯滄海早就料到他會約陳華,也沒有矯情,道:「你早點來,我有事想要咨詢。」
五點半,楊亮和侯滄海幾乎前後腳來到鐵梅山莊。山莊老闆敬煙後,就很懂規矩地關門出去。
「幫我認個人?」侯滄海沒有說理由,直接提要求。
楊亮仔細辨認一會兒,道:「這是老譚,丁老熊的朋友。他和你有生意來往?」
侯滄海沒有回答道:「他是不是江州人,到底在做什麼生意?」
楊亮道:「公安會安排專門的人聯繫社會人,否則我們就是聾子和瞎子。那人是我同學,經常在一起喝酒,到康麻子那裡去得最多。老譚偶爾來夜總會,都是一人喝悶酒。康麻子對其挺尊重,總要去敬杯酒,所以我知道他叫老譚。」
侯滄海道:「老譚和丁老熊有沒有關係?我們做生意,得弄清楚對方底細。」
楊亮道:「這個不太清楚。應該和丁老熊在一起做生意吧。」
周水平是反貪局領導,楊亮是派出所所長,都是地頭蛇,均不知道老譚的底細。若是老譚是普通人也就罷了,老譚明顯是丁老熊團伙中的重要成員,這就引起侯滄海極大興趣。
剛收起相片,陳華和王桂梅一起走了進來。
如今陳華是江陽區委重要領導幹部,經常在江陽區電視台露面,一般是在第三條或者第四條新聞中出現。在電視裡,陳華衣著得體,態度嚴謹又溫和,要麼坐在席台上開會,要麼是在眾多基層領導簇擁下視察工作。侯滄海偶爾看到江陽電視台,總會覺得電視上的陳華如此陌生又是如此熟悉。
「嘿,唐州的事情解決得怎麼樣了?」陳華坐在侯滄海身邊,親切地問道。
一陣幽香飄來,侯滄海吸了吸鼻子,道:「你怎麼知道這事?」
陳華道:「海市長在開會時多次提到這事,批評這是典型的地方保護主義。」
侯滄海道:「張小蘭陪著王市長,還在唐州與對方協調。」
「哦。」得知張小蘭在外地,陳華便覺得有一種特殊的情緒出現在身體裡,無法迴避,又揮之不去。她知道這種情緒不對,強力鎮壓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