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山莊出來幾天以後,李清明到順達大廈裡面與洪虎會面。
順達大廈是綜合性商廈,來來往往的人不少,一大惡人將其老巢放在頂樓,單獨電梯進入。電梯有專人守衛,非公司人員絕對不能進入。
李清明很低調地進入了電梯,到達洪虎辦公室。
桌在落地窗邊,大幅落地窗視線極佳,可以俯視整個南州市區。楠木桌上擺有茶具,洪虎有板有眼地泡功夫茶,將一小杯茶交到李清明身前,道:「鐵頭,你的頭髮怎麼白了?我還是習慣你以前的光頭?」
「頭髮半白,乾脆全部染成白色。」李清明名為方鐵頭時頭頂光亮,特徵明顯。他變回李清明時留了中年人常留的偏分髮型,加上頭髮白掉,形象變化極大。
洪虎道:「你火急火燒地跑過來,有什麼急事?」
李清明慢慢喝了一口茶,道:「那天在山莊說的事,我越想越覺得太神。天翔憑什麼肯定明年煤價一定會突降?現在漲得這麼好,沒有一點下滑趨勢。」
洪虎慢慢悠悠地道:「天翔以前在華爾街被稱為天才小子,是真有水平。老大怕他娶個外國妞,以後生個混血兒,才想盡辦法讓他回國。天翔一直與華爾街那邊有聯繫,信息來得最快,能得到隱秘情報。按他的推斷,明年六到八月煤炭將極有可能嚴重下挫,等到張躍武資金鏈斷裂時,用正常商業手段都能將煤礦拿下來。」
李清明道:「天翔就算有情報,我還是不能完全相信他的判斷。」
洪虎勸解道:「你也不差這幾個月時間。況且老大都發了話,等等吧,心急不吃熱豆腐。」
李清明最終接受了洪虎的建議。他從順達大廈回去以後,腦子裡回想著烏天翔侃侃而談的樣子,在心裡發出疑問:「一個渡過洋、喝過洋墨水的年輕人,當真能頂得起集團的半邊天嗎?」
由於烏天翔將煤礦下滑的時間說得太肯定,李清明反而不敢相信。但是老大發了話,他還是準備將預備進行的「大行動」暫時停下來,只是保持一些心理威脅手段,比如寄點假子彈、造車禍等土辦法,辦法確實是土,效果不錯,等到張躍武心理崩潰之後,必然會變成肥豬。
李清明不太相信從米國華爾街歸來的烏天翔,同樣,烏天翔也瞧不上做事喜歡用暴力的李清明。他與洪虎通過電話後,走上二樓。二樓所有臥室都正對人工打造的小水塘,綠樹倒映於水中,滿眼綠。
鄧哥坐在梳妝台前,仔細地畫口紅,畫完後,又用嘴抿了抿,發出噗噗聲音。他聽到腳步聲,回頭嫣然一笑,道:「口紅怎麼樣?」
烏天翔道:「還不錯。」
鄧哥拋了一個媚眼,道:「僅僅不錯嗎?」
烏天翔道:「很好看,真心話。」
鄧哥道:「這才差不多。」
兩人在寢室裡聊了一會兒,眼見到了下午開盤時間。鄧哥細心地將紅唇擦掉,換了外套,來到工作室。工作室並排有四台電腦,顯示著即時行情。鄧哥坐在電腦前,顧不得和烏天翔聊天,專注地看著盤面。
鄧哥在操盤上有獨到之處,與烏天翔是一對黃金組合。他每天指揮各地營業部的操盤手們,如彈鋼琴一樣,有人拋盤,有人接盤,演奏出一曲優美的樂章。
烏天翔站在鄧哥身前,靜靜地看著鄧哥側臉柔美輪廓,突然間湧出操弄眾多股民於手掌間的豪邁。
前一段時間,與老譚達成協議以後,烏天翔開始調集資金,準備控盤嶺東金地。根據行業規定,任何人持股超過百分之五就必須要舉牌公告。為了規避此條款,洪虎發動得力關係,以微小代價從各地證券營業部買來大量股東卡。
烏天翔原本準備採用一系列複雜手段來規避暴露風險,不料洪虎不費吹灰之力便辦到。他就此事曾經發出過疑問:「洪哥,證券公司這樣做違反了監管政策,難道所有證券公司都不怕監管嗎?」
洪虎笑道:「這是內地特色,在山南、嶺西和嶺東等地方,大部分證券公司都是這樣操作的。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能賺錢才是英雄好漢。」
烏天翔道:「我想起一句話,『資本來到人世間,從頭到腳,每個毛孔都滴著血和骯髒的東西』,以前沒有覺得這句話厲害,走了華爾街回國,才發現這句話是正理。華爾街不是善類,殺人不沾血,只不過它進化得很高級,吃了血和骨頭,還成為慈善家。國內這些搞金融的還是小毛賊,做出的事情一點不高級。」
洪虎道:「到了哪個山就要唱哪個山歌,天翔要適應國內環境。李清明真是一把好手,做事相當精明,你不能因為他對金融不瞭解就小瞧了他。在國內辦事,他的辦法相當有用,極少失手。」
烏天翔初回國時一直在力勸父親「洗白」和「上岸」,態度堅決。如今接觸到大規模資金運作,他發現若是父親真要完全「上岸」,很多事情辦起來必然困難重重。
三點,鄧哥結束當天操作,道:「晚上,我去購物。你去不去?」
烏天翔道:「我要到老爺子那裡去,今晚不回來,你自己去吧。」
鄧哥幽怨地看了烏天翔一眼,沒有多語。
晚上七點,鄧哥開著車前往南州最大的商場。他鎮定自若地走向女性用品專區,有板有眼地購買胸罩。
齊二妹經過化妝後跟進到女性用品專區,站在鄧哥旁邊挑選內衣。她跟蹤鄧哥多時,從來沒有看見鄧哥有女伴,有些驚訝地偷聽鄧哥神情自若地與服務員討論尺碼和顏色。齊二妹沒有購物,提前走到商場走道,挽著任強手臂。
任強臉上多了深色眼鏡,還留了小鬍子。
兩人如情侶一般留連於商場,眼看著鄧哥走出女性用品專區,離開商場。
「他是怎麼回事?給女朋友買內衣?挺有風度嘛。」
「你以後願不願意在公共場所給女朋友買內衣?」
「這個有難度。」
「那說明你不是真愛。」
「就算是真愛也用不著到女性用品專區購買,我可以網購啊。」
「那你為了自己願不願意到女性用品專區?」
「二妹,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敢肯定他是為自己買。」
任強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驚道:「那麼說來,他和他就是那種關係,斷臂。」
侯滄海知道此事已經在三天以後。
考察組到嶺東召開了一、二級經銷商和嶺東分公司座談會,最初議題是集中討論唐州事件對全省銷售帶來的影響以及應對措施。比較弔詭的是經過唐州事件以後,滄蘭萬金在嶺東的知名度反而奇怪地提升,不僅沒有受到影響,反而增加了知名度,8月份的銷量迅速回升到唐州事件前,甚至還略有增長。
這讓張小蘭覺得不可思議,百思不得其解。
在返回江州的路上,張小蘭在車上再次提出這個疑問:「老公,按我的理解,經過唐州事件,肯定會有人懷疑滄蘭萬金的質量,就算有兩部委的文件背書,懷疑的種子畢竟是種下了。」
侯滄海道:「滄蘭萬金以前的知名度還不夠。經過唐州事件,有一部分用戶肯定放棄了滄蘭萬金。但是經過電視和報紙反覆爭議,滄蘭萬金肯定就被變相宣傳了一大波,更多用戶知道了滄蘭萬金。兩部委的背書很重要,讓大家不再懷疑其質量,這一次韋葦立了大功。」
張小蘭感歎道:「走了兩個省,我發現集團很幸運,若是有人投毒,弄死人了,比起唐州事件就嚴重得多,那我們產品就會出大問題。」
說到這裡,她發現丈夫用異樣的眼光瞧著自己,這才明白自己說了傻話,不停地「呸、呸、呸」,把這一句不吉利的話收回去。
兩輛越野車剛來到綜合大樓,楊兵和梁毅然都走出辦公室,準備和侯滄海談事情。
張燕提著攝影包最先下車,與張小蘭交談幾句,便快步上樓。她來到楊兵面前,甜甜地道:「楊總,考察組的考察資料在包裡,侯總讓我交給您,準備每個省出一期簡報。侯總已經連夜改完唐州的這篇簡報,就請這邊按程序走。」
楊兵對梁毅然道:「那你先和侯子談,我把這一攤子事情處理了再談。」
當侯滄海進入梁毅然辦公室,梁毅然摸著胳腮鬍子,認真地道:「齊二妹和任強在女性用品專區看到了鄧哥在購買女性用品,自用。」
侯滄海一臉懵懂,道:「鄧哥是女的?」
梁毅然笑道:「他和烏天翔在一起的時候,角色應該是女的。」
「哦,這樣啊。」侯滄海這才回過味來,道:「我們能如何利用此事?」
梁毅然攤了攤手,道:「暫時沒有想好。憑直覺,肯定可以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