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刀手與無影宗在清風棋苑下了三局,花費了近四個小時。快刀手和無影宗各勝一局,另一局是平局。快刀手和無影宗在近一段時間都很少花時間在下棋上,也沒有讀譜,所以棋力共同下降。正因為是共同下降,仍然旗鼓相當。
大戰結束後,侯滄海覺得神情為之一爽,白日陰沉似乎減弱幾分。他撥通梁毅然電話,道:「進展如何?」
侯滄海和梁毅然為了攻破老譚心防,異想天開地去尋找老譚可能還存活的女兒。梁毅然提出的方法是找到老譚女兒幼兒時的相片,以及譚軍和逝去妻子的相片,利用京城著名刑偵專家的人像復原系統復原譚軍女兒成年後的相貌。如果老譚女兒真在人世,那麼就有可能找到。
這個想法雖然是大開腦洞,也是也有其合理性,合理性在於兩點,一是基於人性,母親要以死,多半會給兒女尋一條生路;二是老譚當局者迷,迷失於痛苦之中。梁毅然作為外人,反而容易跳出迷局來思考。
梁毅然在親自實施這一計劃時,才發現要在不驚動老譚的情況下尋找老譚女兒幼時相片、譚軍相片和逝去妻子的相片,是一件看上去簡單實則比較難的事情。梁毅然制定了非常細緻的計劃,親自實施。
侯滄海到深城苦等飛哥,梁毅然在小心翼翼地迂迴尋找相片。
「那一對老夫妻離開學校,到省城兒子家去居住。我繞了一個大圈子,找到那對老夫妻,苦口婆心做工作,這才有所進展。人托人,輾轉反覆,目前終於拿到三人相片。我現在已經在京城了。」
梁毅然說得輕描淡寫,實則這個過程相當曲折。他還啟用汪海公司兩個最優秀的調查員,否則更加難以完成任務。
「拿到相片,那太好了。希望梁子的腦洞真能成功。」
侯滄海沒有對尋找老譚女兒之事抱太大希望,很快將話題轉移到被偷錄的視頻之上,道:「我到深城找飛哥融資,非常機密,只有極少數核心才知道。為什麼一大惡人能派人跟蹤到深城,還準確找到我的位置?」
「那很顯然,有內奸。」
梁毅然打電話時,目光仍然落在身前擺放的三張相片上面。有一張是老譚年輕時的工作證相片,另外一張相片是老譚妻子和女兒的合影,這張相片由於年代久遠且保存不佳變得有點模糊,特別是老譚妻子面容模糊,幾乎看不清五官。比較幸運的女嬰面容還算清晰。他看著女嬰相片,暗自擔心那一套人像復原系統沒有辦法將這麼小的女嬰復原成年輕人的模樣。
侯滄海道:「你領導的部門叫做監察和綜合中心,監察是排在前面的職能。你回來後,立刻著手排查出內奸。奸細不會是開會者,應該是能知道我行蹤的低層人員。」
低層人員是指辦公室人員、駕駛人員、服務人員和保衛人員,這些人員職務不高,由於接近中樞,可以通過某種渠道瞭解到侯滄海去向。梁毅然想了想,道:「我回來以後和楊兵商量,用輪崗辦法將人員換一遍,這是最保險的辦法。」
與梁毅然通話結束以後,侯滄海又與李天立電話溝通。比較幸運的是偷拍視頻一直沒有在網上出現,也沒有傳到華魏集團。
「只要不影響到華魏融資,那就不算太糟糕。」放下電話,侯滄海又在客廳地面瘋狂地做虎臥撐,一邊做著運動,一邊想著自己的黑暗時代。
第一個黑暗時代發生在母親周永利得重病之時,為了籌措醫療費,侯滄海被迫賣掉與熊小梅一起辛苦做出來的電科院一食堂,花掉所有積蓄,還面臨後續大筆治療費用,這導致熊小梅看不到生活希望,黯然離去。
侯滄海為了渡過這個黑暗時代,辭去公職,前往南州做醫藥代表,這也是滄海集團的起點。
第二個黑暗時代正在發生,東水煤礦爆炸、唐州中毒案、銀行拒絕後續貸款、與姚琳上床被偷拍,這一系列事情構成連環打擊,讓兩大集團瀕臨失血狀況。最終能否拯救企業,拯救生活,到目前為止還是未知數。
侯滄海有可能如第一個黑暗時代一樣,從高峰跌落低谷,重新變得一無所有,失去妻子,失去事業。
「我絕對不能允許最壞結局發生。」侯滄海擦去額頭汗水,站在窗邊,對著遠處的天空揮動著拳頭。
手機響起,是張躍武電話。這一次岳丈帶過來的是好消息,一是調查組允許地面企業開工,總算打破了全面停產的禁令;二是張小蘭態度有所鬆動,雖然還不想見面,但是已經能夠理解作為企業家的難處。
張躍武是侯滄海岳父,一般情況下會對有外遇的女婿進行嚴厲批評。在當前特殊情況下,張躍武正在經歷煤礦大部被查封、資金鏈斷裂的人生低谷,女婿這點事情與之相比根本不算事情,更何況還是自己拖累了滄海集團。
「爸,為什麼會突然允許地面企業開工?」侯滄海知道調查組中有專案組成員,一下就聯想到案偵工作,猜到專案組極有可能在案子上取得突破。
「應該是黃市長做了工作,今天我還特意感謝了他。」前妻願意借錢,這讓張躍武佈滿陰霾的內心有了一絲陽光,情緒稍稍振作。
侯滄海對此說話充滿懷疑,不過沒有將懷疑說出口。
聊了一會企業上的事,張躍武將話題轉回到女兒,道:「侯子,這次與姚琳的事情雖然事出有因,蘭花花最終會理解。但是作為女人,理解歸理解,心裡肯定有很大一個疙瘩,你作為丈夫,要多作勸解,也要有耐心。」
侯滄海明白岳父意思,道:「爸,你放心。我會向蘭花花負荊請罪。」
與岳父通話以後,侯滄海又給張小蘭發了一條短信,沒有刻意陪罪,只是講了講集團各方面情況。
下午五點時,姚琳出現在酒店。她坐在客廳,幽幽地道:「這兩天你如坐針氈吧。」
侯滄海道:「確我覺得很愧疚,連累了你。」
姚琳眼圈紅了,道:「我們的緣分到此為止。以後再一起時肯定會想起這一次的視頻,心裡有了負累,在一起不再輕鬆快樂。」
侯滄海坐在姚琳對面,道:「這就是命運吧。我不能太貪心,不能將所有好事都全部占完,人生總得有遺憾。」
姚琳道:「至少我們在一起時是快樂的,是嗎?」
侯滄海鄭重地道:「是的,我會記住在一起的時光。」
姚琳道:「不騙我?」
侯滄海道:「真心話。每個人其實都是很複雜的個體,絕對透明單純的人不能說沒有,應該極少極少。也正因為每個人都是複雜個體,才會有人上一百形形色色的說法,這是人之魅力。」
姚琳慢慢陷入沉思。一束陽光從窗簾處照射了進來,在其臉上形成一個光斑,光斑讓五官有亮點也有陰影,很美。
侯滄海知道與姚琳的緣分是真的走到盡頭,心無雜念,專心欣賞眼前美景。
等到陽光移走時,姚琳似乎突然從夢境中醒來,道:「飛哥提前回來了。約好六點半鍾共進晚餐,我們出發吧。」
飛哥提前回來,隨即約見自己,侯滄海心裡已經有了把握。他換上新襯衣,刮淨鬍子,英氣逼人,絕無頹廢之感。
六點半,姚琳帶著侯滄海準時來到華魏餐廳,與飛哥、孔總見了面。
同在深城的寧禮群和王金心情忐忑地等在酒店,靜等命運對企業的裁決。
初次見面時,侯滄海稱呼飛哥為飛總,後來互相通郵件,每年還寄手寫賀卡,就將飛總改成了飛哥。
飛哥在國外跑了近一個月,沒有顯出疲憊之色。他身穿與員工相同樣式的襯衣,沒有系領帶,彷彿剛從辦公室出來。他與侯滄海握手之後,詢問在深城等了多少天,又問華魏總部建設得怎麼樣,很家常,又很親切。略為寒暄,他直奔主題,詢問滄海集團面臨的具體困難。
飛哥很仔細地聽完侯滄海講述,道:「滄海集團只是遇到階段性問題,與國際國內大環境有關係,環境轉好,自然就會走出困境。」
侯滄海以前沒有管理過大型企業,只是覺得飛哥很牛,對牛到何種程度認識不深。如今他深知管理這種大型企業就如行走在高高的懸崖上,缺氧,又有狂風,稍不留神,便會由山頂跌落,摔成一團爛泥。有了這種體驗,他才知道飛哥是一座高山,高不可攀,或者是大海,深不可測。
「我這一次沒有能夠管控風險,教訓非常深刻,請飛哥指點迷律。」侯滄海是發自內心請教飛哥。
「別客氣,邊吃邊聊。」飛哥指了指餐桌,道:「你初掌企業,犯錯誤很正常,不犯錯才是怪事。我剛剛經商時也犯過大錯,輸到底褲,差點翻不了身。」
這是鉻在飛哥身上的傷痕。故事很簡單:當時飛哥第一次執掌企業,結果被騙去了近三百萬元。這是八十年代的事情,三百萬是天文數字,讓飛哥遭遇了人生最冷的寒冬。
飛哥講述自己遭遇重大打擊時的心路歷程,眼角濕潤。
侯滄海聽過飛哥這一段遭遇,知道正是因為這一個滑鐵盧戰役導致飛哥家庭破裂。其他人轉述這個故事遠遠比不上親歷者講述得深刻生動,所以當飛哥娓娓道來當時的痛苦時,侯滄海便不再覺得這是一個故事,而是一段帶著血和淚的歷程,產生了強烈共鳴。他想起了在絕境中遠走的熊小梅,想起了躲在母親身邊療傷的張小蘭,眼角跟著濕潤。
這是一次成功交流,原本只準備談一個小時,結果聊到了晚十點。
十點半,侯滄海回到酒店。
寧禮群和王金無聊地在房間玩撲克,接到電話,趕緊來到侯滄海房間。
侯滄海將紮在皮帶上的白襯衣拉了出來,手裡握著一瓶紅酒,等到寧禮群和王金進門後,大聲道:「房間裡有花生、瓜子,我們就零食喝紅酒,慶祝絕處逢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