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明非常沉得住氣,表達出意願以後,沒有再給侯滄海打電話。如今警方早已不是土得掉渣的土八路,拿到錢又不丟命,這讓「智多星」李清明絞盡腦汁。
熊小梅被銬在椅子上無法行動,渡過最初驚慌期以後,開始為自己處境擔憂。儘管生活很不如意,多次閃出一死了之的想法。如果沒有兒子,這個極端想法甚至已經付諸實施。
有了以前的心理基礎,在當前這種極端情況下,熊小梅並不太畏懼,等到沒有蒙面的李清明又坐在自己對面,便主動開口問道:「我和侯滄海沒有任何關係,綁我沒有用。」
熊小梅被綁架以後,沒有如尋常女子那樣哀求和哭泣,一直沉默對抗。這讓李清明很驚訝,曾經坐在其對面主動聊天,沒有得到回應。
今天是熊小梅第一次主動說話。
李清明沒有回答這個問題,道:「你難道不怕嗎?你還有兒子,還有爸媽,難道不怕我們撕票?」
「你們要撕票,我哀求有用嗎?與其做無用功,還不如想想心事。」自從在黑河鎮與侯滄海分手,熊小梅性格便悄然發生變化。丈夫自殺,家道中落,對她更是沉重一擊。以前是開朗女孩變成憂鬱少婦。被綁票後,熊小梅暫時脫離抑鬱心境,變得如黑河時代一樣堅硬。
李清明道:「通過我們調查,侯滄海雖然結了婚,但是對你還是情有獨鍾,他肯定願意出錢。我們拿了錢,就會放你離開,所以,你得配合我們。配合我們,你才能夠走出去。」
「我自然是想配合,所以不吵不鬧,但是侯滄海是否願意拿錢,我不敢保證。另外,你們要我配合,總得允許我大小便,否則會臭烘洪的。」得到口頭同意以後,熊小梅扭動了身體,又道:「另外兩人都蒙著臉,你為什麼不蒙臉?你不蒙臉,我很擔心。」
李清明用手摸了摸臉,道:「通緝令上貼得有我的相片,我蒙了臉沒有任何用處。」
熊小梅是漂亮女人,在被綁住時,兩個蒙面手下不停揩油。李清明對揩油行為睜隻眼閉只眼,卻警告不能有其他行為:「我們綁熊小梅是求財,不求色。侵犯熊小梅,後患無窮,不僅是警方,侯滄海都會追著不放,麻煩大了。我們拿到錢,想睡多少女人都行。」
有了李清明保護,熊小梅沒有受到侵犯。
聊天後,李清明讓兩個蒙面手下收拾一個封閉的空房間。他又溫言細語與熊小梅聊了一會兒,將其帶到空房間,解開了手銬。
與熊小梅聊天後,李清明獨自外出偵察地形。外出歸來後,他與兩個手下談了方案以後,又帶著一個手下實地採點,這才給侯滄海打電話。
李清明與手下商定的方案如下:秦陽郊外有一座公路橋,公路橋下面是一條機耕道,機耕道進入大山。李清明出面交易,一個手下將車開入公路橋下面的機耕道下隱藏,另一個手下則守著熊小梅。交易晚上七點開始,為了防止警察提前做準備,要變化三個交易地點,將公安計劃全部打亂,最後讓公安來到公路橋,將錢扔下機耕道。取到錢後,將熊小梅地址告訴公安,同時讓另一個手下離開。機耕道是從公路橋下穿過,公安的車從公路橋繞到機耕道,至少要二十多分鐘,這個時間足以讓兩人逃走。
為了降低公安追捕力度,他們在拿到錢以後,將不必傷害熊小梅。若是拿不到錢,那則將帶著熊小梅轉移,同時留下熊小梅一根手指,以示警告。
李清明和兩個手下如今沒有團伙支持,掌握資料和手段極其有限。馬瘦毛長,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這個方案是他們能夠實施的最佳方案了。
熊小橋在農家小院受煎熬,侯滄海躺在病床上同樣受著煎熬。他內心焦急,表面故作鎮靜,對妻子道:「蘭花花,我在迷糊之時,聽到你在我耳朵念叨,說自己是無影宗。」他伸手抬起妻子下巴,微笑道:「你騙得我好苦,你一直知道我是快刀手嗎?」
提起這事,張小蘭還挺遺憾,道:「你從搶救室出來一直沒有醒,我情急之下把這事說了出來。可惜了,一個好玩遊戲結束了。」
侯滄海道:「我是燈下黑啊,你明明經常看棋譜,又堅決不和我下棋。我太傻了,居然沒有想到你就是無影宗。」
張小蘭知道丈夫表面輕鬆,實則內心極度焦灼,也不點破,陪他聊天。她讓人帶了一個棋盤到病房,丈夫躺在床上口授,她來移動棋子,通過這種方式進行楚漢交戰。
這是兩人第一次在棋盤上真槍實彈較量,很快就演變成清風棋宛上的局面,侯滄海大膽進攻,張小蘭頑強防禦。
吳小璐來到病房,站在門外,透過門上窗瞧見夫妻在病房下棋。她站在門外看了一會兒,充滿了羨慕。
吳小璐曾經對侯滄海產生過深深的愛慕之心。當時侯滄海正在和熊小梅熱戀,吳小璐一直沒有找到表達愛慕的機會。後來,陰差陽錯,兩人終究沒有在一起的機緣,侯滄海娶了張小蘭,她也嫁了人。
這段感情沒有開始便結束,在吳小璐內心深處留下了美好回憶。她和侯滄海保持著純正友誼,平常也不見面,節假日發一個問候。
吳培國自從嫖娼辭職以後便一直居住在省城,今天有事回了一趟江州,得知發生在江州的驚天大案,便給女兒打去電話。吳小璐趕緊開車來到江州。車行在高速路,她回憶起與侯滄海交往的點點滴滴,想起與之失之交臂的細節,內心深處還是隱隱有些遺憾。
張小蘭聽到敲門聲,打開病房門,見到了懷抱鮮花的吳小璐。
在高州鎖廠危房改造工程中,吳小璐所在醫療集團投資鎖廠小區投資,修了鴻賓醫院高州分院,有力地提高了整個小區的品質。張小蘭作為江南地產董事長,對吳小璐還是挺有好感,趕緊請她進屋。
吳小璐望著躺在病床上的侯滄海,往日記憶如潮水一般湧入。丈夫逝死,她最初只是想當一名普通醫生,如今,她還是擔任了鴻賓醫院副院長,另外還持有丈夫遺留的醫院股份。她職位夠高,加上母親在醫學界的背景,迅速成為南州醫學界的名人,被選為省政協委員,與當年黑河衛生院的小醫生不可同日而語。
坐在床前,吳小璐將女子隱秘情感深藏於內心,聊了幾句後,又道:「這次來主要目的是看望侯總,希望早日康復。另外,順便也想談一項合作。鴻賓醫院高州分院運行得很好,是一個很好的範例。如今滄海集團正在開發黑河,能不能複製當年模式,或者重啟新模式,再開一家江州分院。」
清除一大惡人的行動進行得如火如荼,吸引了侯滄海的注意力,或多或少對當前席捲全球的金融危機關注得少了。但是,金融危機是個事實,不以任何人的意志為轉移,少關注不等於不存在,發生在米國的金融危機強勁地衝擊著江州房地產市場。
江州取得預售權的樓盤全部無人問津,門可羅雀,銷售人員一個個沒精打采,大眼瞪小眼。
滄海地產黑河項目正在這個時候取得預售許可。面對嚴峻形式,集團內部有兩種意見,一種意見是降價銷售,低價將房子賣出去,回收資金;另一種意見是暫時不出售,等待更好的時機,如果低價賣掉,以後肯定要後悔。
楊兵為代表的大部分高管們支持前一種意見,楊定和為代表的少部分高管支持後一種方案,侯滄海內心傾向於後一種方案,又考慮當前資金壓力,遲遲沒有下定最後決心。
當吳小璐提出合作之時,侯滄海隨口問道:「目前正是金融危機,你們為什麼還要擴張?」
吳小璐道:「任何時代,醫院都必不可少。就當前來說,如果金融危機持續,醫院生意會更好。我這是真話有,有數據支持,米國金融危機以後,到鴻賓醫院來看病的失業工人越來越多。國家不會任由失業工人一天比一天多。」
這是另一個看問題的角度,侯滄海覺得很新穎,道:「有道理,如果任由金融危機影響國內,失業人員太多,誰都受不了。滄海地產歡迎鴻賓醫院入駐,具體條件由定和書記來談。」
看望了重傷的侯滄海,意向性談定合作,吳小璐離開了病房。若是沒有張小蘭在病房裡,她肯定想會在病房多傍留。
往事令吳小璐無比惆悵,回憶裡有甜蜜,更有闇然神傷。
在等待綁匪電話時,秦陽公安也沒有閒著,制定多種預案。
熊恆遠見公安按兵不動,暴跳如雷地到刑警支隊鬧過兩次,還朝一個勸解的公安動了手。秦陽公安考慮到熊恆遠是被綁者的父親,理解其情緒,沒有和他計較。
終於,晚上七點,侯滄海接到了李清明電話。李清明按照事先商定的計劃向侯滄海提出要求,也就是向警方提出了交易要求。
每次當警方即將到達指定地點以後,李清明便會打電話要求臨時變化交易地點。三次以後,警方所有計劃全部被打亂。
李清明拿著秦陽地圖,用鋼筆在紙上作業。第三次變化了交易地點以後,他提出在郊區公路橋上進行最終交易,拿到一千萬,釋放熊小梅。
侯滄海坐著輪椅來到隔壁臨時指揮室。
孟輝神情嚴肅,道:「李清明放出狠話,必須按照他說的辦,否則就立刻取消交易。當前有三種情況,一種是順利將綁匪捉住,解救人質,資金全全。」
侯滄海沒有等孟輝說完,顧不得張小蘭在身邊,道:「對我來說,錢不重要,綁匪不重要,熊小梅的安全最重要。」
孟輝知道侯滄海是這個態度,再次把話挑明,是為了防備更多意外發生。
秦陽公安派出了很多戰鬥小組,在各個關卡進行拉網式攔截。專案組副組長侯建國在秦陽公安局內協助指揮,專案組蘇曉峰大隊長見設卡地點很多,秦陽警力十分緊張,便主動請戰,帶著專案組幾個警員負責一個卡點。
秦陽公安考慮到蘇曉峰是專案組的,便將其安排到一條犯罪嫌疑人不太會走的機耕道,卡住犯罪嫌疑人進山的道路。
七點四十分,秦陽公安來到郊區公路橋。根據李清明要求,一個只穿了一條短褲的民警將錢裝進了兩個大型雙肩包,用超市的推車推到公路橋。
李清明騎著摩托車獨自一人站在橋上,要求短褲民警轉動身體,查看有無武器。
民警很鎮靜,道:「沒有帶武器,我們是有誠意的。」
民警褲子裡安有攝錄設備,通過設備能夠清楚看見對方的情況。指揮部注意到李清明駕駛摩托車,便立刻推演其駕駛摩托車的逃竄路線。
「人在哪裡?」
「我要看到錢。」
民警將兩個雙肩包打開,裡面是一疊疊現金,又道:「人在哪裡?」
遠處有警方陸續趕過來的增援力量。
李清明拿出一張紙條,道:「這裡有一個號碼,你可以直接和熊小梅聯繫,確定安全。」
民警身上戴有監控設備,將現場情況實時傳到指揮部。指揮部發出指令:與熊小梅聯繫。
農家小院,熊小梅被銬在椅子上。留在此處的年輕犯罪嫌疑人將熊小梅從椅子上解開,重新銬上雙手,道:「等會警察要給你打電話。若是他們給錢,我就馬上離開,留你一個人在這裡。如果他們敢耍滑頭,明年你的墳頭就要長草。警察問你這話時,你就這樣說。」
熊小梅握緊手機,道:「謝謝。」
犯罪嫌疑人和熊小梅一起盯著手機,等待鈴聲響起。鈴聲響起後,犯罪嫌疑人指著手機道:「快接。」
熊小梅接通電話時,嘴巴哆嗦著完整地複述了綁匪的話。
在公路橋上,李清明道:「把錢交給我以後,我會讓人把手機交給熊小梅,你們隨時可以和她通話,這樣能確保安全。你們不耍心眼,我就不撕票。撕票把事情搞大,你們會一直追下去,這點你們要明白。」
民警將雙肩包交給李清明。
李清明經過計算,一千萬人民幣大約有二百斤,用兩個大雙肩包裝,各有一百斤。他左手和右手各提一個包,慢慢朝後退。
指揮部一直在監控現場,立刻做出判斷:李清明輕鬆提起兩個大雙肩包,力量很大,抓捕時要特別注意。
另有民警在不停地與熊小梅通話。當熊小梅戴著手銬跑逃出小院時,指揮部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侯滄海在江州得到熊小梅安全的消息,道:「我回病房。」他當前只關注熊小梅安全,若是警方追不回一千萬,自然會很心疼,但是一千萬比起熊小梅的生命來說就不值一提。
穿短褲的民警試圖靠近李清明,想趁機將綁匪按住。李清明停了下來,摸出一柄匕首。
指揮部道:「李清明力量很大,又有刀,你一人應付不了,別硬來。放他走,所有路口都設卡,他騎摩托車逃不出去。」
指揮部負責與熊小梅的民警一直在通話:「你趕緊離開大路,找隱蔽地方躲起來,防備綁匪回來。」
熊小梅不顧一切拚命地跑,沿著田坎跑,沿著小道跑,包谷葉子劃傷了臉,尖刺傷了腿,她都不管,不停向前,將自己隱在黑暗之中。
在郊區公路橋,李清明退後幾步,突然將兩人提包扔下公路。他抓起早就預埋的繩纜,往橋下滑去。
短褲警察順著繩纜滑下時,只見到皮卡車的屁股。
指揮部臨變不驚,根據預案,向各個路口的卡點發出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