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事先簽訂的合同,交通局將按照進度進行撥款,只是此項工程進展極快,交通局一次款都沒有撥下來,工程就結束了。
整個工程交通局方應該付給他們片石和碎石款合計達四十六萬,數字之大,超出了侯衛東和曾憲剛的預想。
侯衛東對曾憲剛道:「無論誰來問,咬定說成本高,除去工資錢、土地費、青畝費,整個工程只賺了兩萬元,除了老婆,連父母都不能講,免得走漏了風聲。」
曾憲剛本來就有財不露白的想法,兩眼放光,狠狠地點了點頭。
上青林山上石頭是最大的資源,也是最不值錢的資源。許多人家的後山前山都是石頭,把薄薄的一層泥土刨開,用炸藥一炸,就可以直接開石場。嚴守開石場可以賺大錢的秘密,將最大程度地減少競爭。
侯衛東清楚,上青林公路通車以後,外面有眼光的老闆肯定會盯上上青林的石頭資源。這個秘密遲早會被揭開,現在是能夠隱瞞一天算一天。
數次和秦大江喝酒,秦大江都一個勁兒地問石場賺了好多錢,侯衛東望著一臉熱切的秦大江,就誇大成本,縮小利潤。
聽說投入了四萬多,三個多月,除掉本錢還賺了兩萬,秦大江仍然動了心。他心裡也籌劃著開一個石場,但沒有這麼多現金,就開始勸說侯衛東與他合夥,不過侯衛東不想再與人合夥,沒有答應。
剪綵過後,侯衛東和曾憲剛就興致勃勃地前往交通局去領款。四十六萬,對於兩人來說,是一筆想都不敢想的天文數字。為了防備萬一,兩人還暗中帶了彈簧跳刀,準備防身。
到了交通局,沒有見到劉維,侯衛東和曾憲剛直接到了交通局財務室。財務室坐著三個人,正在興致勃勃地談股票,見到有兩個陌生人進來,眼皮都不抬一下。
到財務室多半是來拿錢的,態度一般都好得很,因此各單位的財務室的人大部分習慣了居高臨下。侯衛東問了好幾聲,才有一個女的回話,問清楚來意,女的翻了眼,同時把一本賬翻了翻,再次掃視了曾憲剛一眼,道:「大額款項只能轉賬,不能提現金,石場賬戶是多少?」
侯衛東道:「石場沒有開賬戶,我有一個私人賬戶。」
那女的很不耐煩地道:「私人賬戶不行,必須是公司賬戶才能轉賬。」離開交通局財務科的時候,侯衛東聽到那個女人小聲道:「這個都不懂,還想出來找錢?」
在人屋簷下,怎能不低頭,況且從財務科拿幾十萬,受點白眼,侯衛東和曾憲剛完全能夠忍受。他們沒有因為財務室工作人員態度惡劣而影響心情,有說有笑就坐車回到了青林鎮。
爬上青林山,已是下午4點鐘。
站在山頂之上,5月山風吹來,如溫柔女人雙手的撫摸,說不出的愉悅。往下視線極為開闊,無數的大樹隨風而動,形成一片樹的海浪。
侯衛東看著曾憲剛紅撲撲帶著汗水的臉,問道:「拿到錢,第一件事情想做什麼?」
「我媽病了好多年,一直想到大醫院去檢查,看到底是什麼病。只是家裡才蓋了房子,沒有餘錢,加上老年人捨不得花錢,就隨便抓了些草藥將就吃。拿到錢,第一目標就是給老娘看病。」
「瘋子,你拿到錢,第一件事情做什麼?」
侯衛東道:「聽說沙州市新來的頭頭很重視交通建設,所以益楊才搞什麼交通建設年。如果我估計得不錯,這幾年開石場絕對賺錢,拿到這一筆錢,還準備建一個大石場。」
曾憲剛根本沒有想到再投資,道:「做生意有風險,我先拿幾萬存到銀行裡,以後生病也就不怕了。然後在我家後山開一個小型石場,平時也不請人,有生意就開工,沒生意就耍,這樣只賺不賠,也不會朝外面拿錢。」
回到了小院,侯衛東就習慣性地朝楊新春的郵政代辦點走去。他如今是楊新春最大的顧客,享受著上青林郵政代辦點的貴賓級待遇。所謂貴賓級待遇,就是楊新春專門準備了一個本子,凡是有人找侯衛東,楊新春就記下對方的電話號碼。
看見侯衛東進屋,楊新春拿出本子,道:「侯大學,你老婆讓你給她回電話,有事找你。」
侯衛東趕緊給小佳回了過去,小佳聲音聽起來也挺高興,她道:「老公,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的編制問題解決了。」
小佳畢業之時,分到了沙州建委下面的園管所。園管所是一個事業單位,調到建委以後,其工作受到了好評,建委領導答應想辦法將其由事編幹部轉為行編幹部。今年1月,沙州一位副市長因車禍身亡,經過角逐,建委一把手步海雲升任為副市長,他就給有關部門打了招呼。今天,小佳的編制終於得到了解決,由事業編製幹部轉為了行政編制幹部。得到準確消息以後,小佳第一個給侯衛東打來電話。
侯衛東賬面上有錢了,他不怕長途電話的費用,慢條斯理地聊了一會兒,道:「轉了行政編制,你爸爸媽媽更不會同意我們。」
聽出小佳的聲音由高興變得不開心,侯衛東在心裡狠狠地罵自己,道:「侯衛東,你是笨豬,哪壺不開提哪壺。」
哄了好一會兒,小佳情緒才好轉,道:「前幾天段英給我打電話,說她和劉坤已經確定了戀愛關係。劉坤正在幫段英跑調動,他爸爸是宣傳部長,準備把段英調到益楊報社,應該問題不大。」
侯衛東想著成熟性感、善解人意的段英正式投入了劉坤的懷抱,男人特有的佔有慾讓他有些失落,憤憤不平地想道:「一顆好白菜被豬拱了。」
兩人聊了近10分鐘,這才掛斷電話。
通話之後,小佳單手撐著辦公桌,呆呆的,半天沒有說話。她在建委辦公室跟著領導見了不少世面,也算對基層官場有初步瞭解。在鄉鎮工作,就算工作能力突出,並得到了領導賞識,幾年下來,混得好的最多當上副鎮長。而要想在鎮裡擔任正職,必須有縣裡重要領導點頭才行。
從鄉鎮一步一步往上走,實在是一條艱苦之路。更要命的是,侯衛東還和鎮委書記搞得水火不相容,按這種情況發展,鎮委書記只要不走,侯衛東就沒有翻身之機。
「等找個恰當的機會,給步市長說說,乾脆把衛東調到沙州。」如何開口,就需要等待機會,小佳在腦子裡琢磨著。
當夜,侯衛東夢見了一堆鈔票,又夢見自己坐在縣政府辦公室裡。在夢中,侯衛東走在縣政府大門前,突然掉進了一個威力巨大、不斷轉動的巨大齒輪之中。他拚命掙扎,卻被齒輪壓得血肉模糊,雖在夢中他也感到了鑽心疼痛。
醒來之後,侯衛東滿嘴苦澀、口乾舌燥、汗流滿面。他這才發現,雖然已臨近夏天,床上仍然是春天所用的四斤重的棉被,這是母親劉光芬送給他的新棉被。從床上起來,侯衛東端起昨晚的一杯白開水,猛地灌了一大杯,冰冷的水從燥熱的身體流過,這才從夢境中醒了過來。
他很久沒有到伙食團去吃飯了,早上起床身體燥熱得緊,就想起伙食團長池銘煮的綠豆稀飯。綠豆稀飯正是去火的美食,他提起水瓶,就朝後院的伙食團走去。
池銘和田秀影兩人站在灶前聊天。鍋裡有滿滿一鍋水,漸漸地起了小泡,幾縷熱氣就慢慢地升了起來。
田秀影對於侯衛東被免職,心裡有說不出的痛快。她其實和侯衛東也沒有矛盾,可是看見別人倒霉,她心裡總有說不出的愉快,道:「侯大學,公路修完了,你又找什麼事情來折騰?」
這個女人成天無所事事,專門傳播小話,侯衛東向來是採取敬而遠之的態度。他將水瓶放在了灶頭,在櫃子裡拿了碗筷,對池銘道:「好久沒有喝綠豆稀飯了,今天來兩碗。」
來到上青林大半年時間,侯衛東就如一片六邊形的雪花,慢慢地融入到長滿雜草的土地裡。池銘早就不把他當客人了,道:「自己沒長手嗎?還要我來端?」
侯衛東也不客氣,從盤子裡舀了一碟鹹菜,端起綠豆稀飯,吃得稀里嘩啦直響。正吃著,田大刀從外面進來,手裡提著一個菜籃子。他對侯衛東道:「瘋子,今天怎麼捨得來喝稀飯?昨天又喝醉了?」
池銘是青林鎮政府的工勤人員,被派到上青林已經有些年頭了,在田大刀的死打爛纏下,最終還是投降了。當然,在田秀影口中,又是另一個版本,她說池銘是被田大刀霸王硬上弓,所以才被迫同意。好在大家都知道田秀影說話水分太多,也就沒有多少人相信。
田大刀和池銘在4月份辦了結婚證。原本野性十足的田大刀,如今掉到了溫柔鄉中,老實了許多。他是聯防員,並不是正式工作,待遇也不高,聽說侯衛東與曾憲剛辦了一個石場,也就心動了。
「瘋子,這次你發財了,到底找了好多錢?」
侯衛東早就料到公路一通,必定會有許多人要開石場,一味地叫苦:「先聲明,這個石場不是我的。石場是我媽和曾憲剛合夥的,芬剛石場,是劉光芬的芬,曾憲剛的剛。」
田大刀一門心思辦石場,追根溯源地問道:「到底賺了好多錢?」侯衛東含糊地道:「石場請了幾十個工人,要付土地費、電費、工具費,東拉西扯的,也賺不了幾個錢。」
田秀影在一邊插話道:「看不出來,侯大學還狡猾,明明是你開的石場,非要說是你媽開的,你以為我們不曉得?」
侯衛東心裡實在恨透了這個蒼蠅一樣的女人,道:「我媽退休了,辦石場混口飯吃,你不信,我也沒辦法。」
池銘給侯衛東端了些紅豆腐,道:「侯大學,我家大刀也想辦一個石場,到時請你來指點,你可不要保守。」
侯衛東暗道:「青林的人不傻,我的緩兵之計沒有什麼作用,該來的始終要來,以後只能在客源上下工夫,交通局那條線不能斷。」嘴裡道:「好說,這沒問題。」
吃過早飯,回到前院,就見到曾憲剛站在院內。他穿了一件灰色西服,就是那種擺在地攤上賣的西服,看上去很粗劣,而且稍小了些。曾憲剛身材原本魁梧,穿上一件小一號的劣質西服,顯得很是滑稽。
這是曾憲剛為了進城而特意換上的好衣服。
在上青林,侯衛東對這種裝束見慣不怪。兩人拿了相關的證照,急急地趕到了益楊縣,在工商銀行辦了一個公司賬戶,結果被告知,賬戶還有七天才能啟用。
這真是漫長的七天。在七天裡,侯衛東天天數著日子,就如當年高考時盼著大學入學通知書一樣焦灼。七天以後,終於等到了賬戶啟用,他就和曾憲剛一道,興沖沖地奔向益楊縣交通局。
這一次,侯衛東先找到了劉維,由劉維帶到了財務室。劉維如今是工程科科長,工程科也是交通局裡面一個重量級科室,幾任科長都提了職,財務科就給了劉維三分薄面。
前次見過面的女同志就客氣了許多:「侯衛東,這種工程款必須高科長簽字,他就在隔壁,我先去問問他。」過了一會兒,朱會計就回來了,她搖頭道:「高科長說單位沒錢,你等一段時間再來。」
在這種場合下,曾憲剛插不上話,只能在一邊傻站著。
劉維對其中訣竅心知肚明,悄悄拉了拉侯衛東的衣袖。侯衛東心有靈犀,跟著劉維出了門。劉維把辦公室的門關上以後,輕聲道:「侯瘋子,我給你說實話,你是第一次搞工程,多搞幾次就會明白,要錢是一門藝術。你這樣要,就算有錢,高科長也不會給你。」
侯衛東想起上一次到基金會貸款,只有一萬元的款子,黃衛革都要了一千回扣,問道:「是不是要表示?」
「聰明人就是不一樣,一點就通。」劉維點了點頭,低聲道,「這事只能靠談,你去試他的口氣,說明白提幾個點子。」
侯衛東又道:「劉兄,是否幫我引見一下?我沒有和高科長打過交道,不知他肯不肯接招。」劉維搖頭道:「高科長說話比一般的副局長還管用,我是新提的科長,他不一定買賬,你多接觸幾次就好辦事了。」
得到了劉維的指點,侯衛東仍然有些心慌。這畢竟是他第一次幹這種交易,他給自己打氣:「人死卵朝天,怕個屌?他要收,我就敢送。」
他在馬路對面就和曾憲剛商量,當他說出數目的時候,曾憲剛禁不住驚呼了一聲:「兩萬?他就是轉個賬辦個手續,憑什麼拿這麼多錢?」他自語道:「兩萬元在農村可以辦許多大事了,再說,這四十幾萬回去還要付工資,要還貸款,給五千就差不多了。」
侯衛東道:「我問過內行人,他說如今各地都是三角債,甚至四角債、五角債。現金為王,這種情況可以給五六個點子。」
曾憲剛算了一下:「拿四十萬來算,兩個點就是八千元,五個點就是兩萬。」他狠了狠心,道:「五個點就五個點,我豁出去了。」
商量好以後,侯衛東沒和曾憲剛一起,自己到了財務科長高建的辦公室。
高建是一位面白無鬚的中年人,戴一副金絲眼鏡,眼睛隱藏在鏡片後,讓人看不清他的眼神。他坐在辦公桌後面,一隻手就在桌面上輕輕地敲打,過了一會兒,才道:「局裡經費緊張,確實沒錢,你等幾天再來吧。」
侯衛東在讀法律專業的時候,對行為心理學也有小小的研究。他看見高科長手指的動作,知道他內心並不平靜,他裝作很老練地道:「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我今天主要是向高科長匯報工作。」
高建一直盯著侯衛東,道:「石場和交通局向來合作緊密,幾個大石場的老總我們都經常見面,建立了很好的合作關係。你如果想繼續開石場,得向那幾個大石場學習,只有信譽良好,生意才能做得久。」
侯衛東敏感地意識到話中有話,心道:「這肯定是在遞話給我。」他試探著道:「高科長,今天中午就在益楊賓館吃個便飯。」
高建見侯衛東比較上路,推辭道:「下午還有事,中午不能喝酒。」
侯衛東道:「中午我們不喝酒,只是希望高科長能給我們一個匯報的機會。」
高建這才鬆了口,笑道:「看你還挺實誠,我們先說清楚,中午不喝酒。」
到了益楊賓館,侯衛東開了一瓶茅台,又點了野生團魚、青鱔等高檔菜。喝了兩杯酒以後,高建談興上來了,包間裡就只剩下他的高談闊論。曾憲剛臉上神情很是古怪,每動一筷子,他心裡就流出一滴血。他默默地念道:「這是一隻雞,這是一條魚。」
喝完酒,侯衛東道:「高科長,樓上有卡廳,我們去唱兩句。」高建白淨的臉已經有血色了,道:「算了吧。」
侯衛東見他拒絕得不太堅決,拉著他,道:「走,我們吼幾嗓子。」
曾憲剛留在下面付賬。
進了樓上的小廳,高建見侯衛東挺上道,道:「看你是耿直人,我給你講個規矩,辦事要返點的,我要拿去打發科裡的同志。」他說話之時伸出了三個指頭,侯衛東見他要三個點,點頭答應了。
曾憲剛結了賬,一共一千三百元,他心痛得快瘋了過去。上了三樓,進屋就見到裡面有三個花枝招展的年輕女子,更是腦中熱血往上湧。頭昏目眩中,他走到門口,歇了好一會兒才清醒了過來。他不敢進去,來到樓下,坐在大廳等著侯衛東和高建。
因為明天要到交通局領錢,這一夜,侯衛東和曾憲剛就沒有返回青林鎮。他們住在了益楊老干局的招待所,這個地方條件當然比不上益楊賓館,可是相當乾淨,價格也不貴。
如果是侯衛東一個人,他就會去沙州學院的招待所。那個地方幽靜,綠化得很好,住在裡面,能使自己心裡平靜。可是帶著曾憲剛住進去,就失去了幽靜獨居的意境。偶爾享受安靜,這是小知識分子的小情調,也是人生的樂趣。
這一整天,美食、美酒、美女,全都在出現在曾憲剛的面前,讓其眼花繚亂。他似乎感到另一個世界向他打開了大門,裡面的精彩是他做夢也難以想像的。
兩人躺在招待所床上,侯衛東嘲笑他:「曾主任在唱歌的時候怎麼就跑了?害得高科長左邊抱一個右邊抱一個,累慘了。」
曾憲剛罵道:「狗日的,我從來沒有經歷過這種陣勢,當時手腳硬是沒有地方擱。」說這話時,他眼中還有三個女人亮晃晃的身影,禁不住嚥了嚥口水,好奇地問:「瘋子,城裡妹子和鄉下妹子硬是不一樣。城裡妹子好水靈,腰桿白生生地露在外面。」
侯衛東故意逗他,道:「城裡妹子和鄉下妹子,關上燈都差不多。」
曾憲剛無限神往地道:「瘋子亂說,城裡妹子嫩得出水,在床上肯定不一樣。」
「明天去找個妹子睡一覺,你就知道是什麼味道,說不定你會失望的。」
當夜,侯衛東呼呼大睡,曾憲剛躺在床上抽著煙,看著煙圈一個一個向上飄,就有些失神了。想著今天晚上的花費以及三個點子,心裡又痛得很。關燈以後,他一直睜著眼,天快亮才沉入了夢鄉。
第二天,兩人出去吃了一碗炸醬麵。等到9點30分,才慢悠悠地朝交通局走去。
事情辦得極為順利,拿到支票的時候,侯衛東竭力裝得很沉穩,實際上他的心跳比平時快了許多,臉上肌肉也極為僵硬。出門之時,他使勁搓了搓臉,臉上這才有了感覺。
曾憲剛則滿臉通紅,如喝醉了酒一樣。
在銀行辦完了手續,侯衛東道:「高建是關鍵人物,以後要經常接觸。三個點子,你去送。」他這樣做主要是想起了母親劉光芬的顧忌,畢竟他還是行政幹部,盡量少做出格的事情。
曾憲剛拿著錢找到了高建。
辦完了所有事情,在侯衛東的建議之下,兩人租了一輛出租車直抵上青林。出租車速度很快,開車司機對這兩人很好奇,一直在套他們的話。侯衛東就稱是政府幹部,用的是公費,司機這才做出了一臉釋然的表情。
在離場鎮還有數百米的地方,他們找了一個無人的彎道下車,給了出租司機兩百元。這一次,連曾憲剛也覺得兩百元錢算不了什麼。
兩人沿著新輔好的公路往場鎮走,新鋪的路極為平整,灰塵也不大,走在上面舒服無比。幾隻黃狗也來湊熱鬧,在公路上追來跑去。要到場鎮的時候,一隊馬幫正從鎮口出來,往日神氣的趕馬人此刻悶著頭,無精打采地朝獨石村走。
「守口如瓶,免得惹來是非。」侯衛東再次叮囑曾憲剛。
曾憲剛臉上的紅暈也漸漸消失了,在上青林新鮮的空氣中,他恢復了自信,舉手投足間,少了在賓館、歌廳裡的侷促與拘束:「瘋子,這事你放心,我一定瞞天瞞地瞞老婆,打死也不說賺了十多萬,寶器才拿這事出去顯擺。」
論實際年齡,曾憲剛比侯衛東要長不少。論身份,兩人是合夥人。只是芬剛石場大主意全是由侯衛東來拿,曾憲剛習慣性地把侯衛東當成了上級。
數天來,想著賬上屬於自己的淨利潤居然有十二萬,侯衛東就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他反反覆覆地算賬,如果單靠一個月三百七十元的工資,不吃不喝接近三十年,才能掙到十多萬。如今這錢來得並不困難,那以後的工作還有什麼意義?
侯衛東也就沒有耐心天天地打掃辦公室和會議室,只有想看報紙的時候,才泡一杯上好的青林茶,在辦公室坐一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