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重拳整肅內部環境

回到公司,溫啟剛並沒急著見唐落落。他知道現在還不是時候,唐落落一定還在生他的氣呢。再者,唐落落兩隻眼睛盯著他呢,不把孟子非等人徹底「請」出好力奇,唐落落就不會打心底裡服他。溫啟剛暫時還不想拿掉孟子非,同樣是時候不到。孟子非留在公司,還有一定的用途,至少可以穩住姜華仁,對林若真那邊,也算是一顆煙幕彈。整頓公司跟做市場一樣,虛虛實實,總要來一些花樣。

成功收購華宇並沒給溫啟剛帶來多大快樂,他知道,這只是一場小戰役,不值得慶賀,頂多也就是了了他的一樁心願,接下來跟華仁才是真正的交鋒。在向華仁出手前,溫啟剛要抽出一段時間,將公司的事務打理一下。自黎元清離開後,公司內部發生了不少變化,尤其是他跟唐落落鬧出矛盾後,這種變化更為明顯。拿掉岳奇凡雖然起到了一定的威懾作用,讓那些心存不軌、敢挖公司牆腳的人收斂了許多,但不利的一面也顯現出來,部分員工尤其是骨幹隊伍中出現了一種危機和恐慌情緒,生怕溫啟剛像搞運動一樣清算他們。溫啟剛知道,一定是有人在背後造謠,故意製造混亂。這人不用懷疑就是孟子非,但溫啟剛不想揭穿,他只想採取積極的措施穩定人心,重新出台新的激勵機制,喚起大家的工作熱情。

溫啟剛把副總黃永慶叫來,問:「我交給你的激勵方案他們都看了沒,意見如何?」

「他們」就是公司高管層,溫啟剛去杭州前將這個方案交給黃永慶,讓他分頭徵求意見。

「大家很激動,都說只有這樣改革,公司才有希望,相信這個方案一旦公佈,公司內部的活力一定會被大大激發出來。」

「別盡挑好的說,反對意見呢,唐總那邊怎麼說?」

「反對意見沒有,完善補充的倒是有兩條,我也覺得可行,已經補充進去了,回頭你再斟酌。唐總那邊是認真看了,但她沒發表任何意見,不點頭也不搖頭。」

「這女人,脾氣還不小。」

「沒事,她是跟你耍性子呢,女人嘛,有點性子很正常,你還是多擔待點,不生氣。不過,唐總最近工作狀態不錯,工作也很積極。我想,她嘴上不認輸,心裡還是挺服你的。」黃永慶說了一番好話,將溫啟剛安撫一頓。溫啟剛的臉色果然好了許多。

「行,不管她,幹正事要緊。你抓緊安排,最好這周開會,把方案定下來。時間不等人,銷售旺季已經到來,各方面都要全力做好準備。對了,還有一件事,你馬上向各生產基地發通知,要他們加足馬力生產,要充分備貨。」

「我已經安排下去了。」

溫啟剛發現,黃永慶的態度變了,不像上次那麼消極,工作狀態也非常好,再也不提辭職的事,整個人完全融入了工作中。好,有這狀態、這精神,他就徹底放心了,他還真怕黃永慶再跟他提辭職什麼的。

「重新安排,備貨要足,眼下看似市場飽和,其實缺口很大,而且我們要做好另一個準備,就是萬一華仁那邊『勁妙』全部退貨,缺口能否在第一時間補上去。」

「你是說,『勁妙』要退出市場?」黃永慶疑惑地問。

「我只是說有這可能,我們必須把生產工作抓在前頭,完了你安排人到各基地督察一下,不能高枕無憂啊。」

「好。」黃永慶一邊應聲,一邊拿出幾頁紙,遞給溫啟剛。

「這是什麼?」溫啟剛問。

「你還記得李菲吧,就是跟岳奇凡共事的那位女經理,這是她寫的檢討,非要我收下。」

「扯淡,誰讓她檢討了?拿回去,這東西我不看,也沒時間看。她有什麼想法,可以直接來找我!」溫啟剛突然加重了語氣,將幾頁紙扔給黃永慶。

對李菲的處理,溫啟剛至今還沒想好意見,這個人有點麻煩,不是說她工作能力有多強,公司捨不得她。像她這種能力的,好力奇一抓一大把,根本不存在惜才這一說。關鍵是這裡面牽扯到黎元清。再怎麼說,李菲跟黎元清也有過那麼一段,儘管藏著掖著,可瞞不了溫啟剛。他尋思,如果把李菲處理得狠了,黎元清會不會有意見?本來那次會後,他想把岳奇凡一事向黎元清匯報一下,順便提一下李菲。好不容易打通了黎元清的電話,人家只給他扔下一句:「啟剛啊,我很忙,公司的事你和落落做主吧,沒必要啥事都向我匯報了。」說完就掛了電話。在杭州的時候,溫啟剛也跟黎元清聯繫過,收購或重組華宇雖不是多麼重大的一件事,但也牽扯到投資面,不能不向他匯報。黎元清仍然是老樣子,溫啟剛剛把話頭打開,黎元清就封他的嘴了:「這些事你自己決定好啦,我說過多少次,公司現在全部交到你和落落手上,你們愛咋打理就咋打理,哪怕全賠了,也是你們的功勞。我暫時還回不去,也不能回,具體原因我就不告訴你了。對了,以後少打電話,我這邊不方便接。」

看來黎元清真是對好力奇撒手不管了,或者說,他真是不方便。不方便的原因溫啟剛懂,那個曾在他去粵州的路上給他打過電話的左翼民的前秘書姜豐,前段時間到東州找過他。溫啟剛一開始拒而不見,無奈姜豐十分固執,見不到他就不回去,溫啟剛最終還是見了。溫啟剛跟姜豐聊了一小時,話題基本是圍繞左翼民和黎元清展開的。不能否認,作為秘書,姜豐掌握的情況真是多,有些事溫啟剛聽都沒聽過,可姜豐說得頭頭是道,而且信誓旦旦地說他有證據。他果真將證據拿出來,讓溫啟剛過目。也正是這個細節,讓溫啟剛對姜豐有了警惕。一個秘書,藏這麼多證據做什麼?再說了,這些證據是怎麼收集來的,有些可是很致命的,直接涉及當年好力奇跟東州藥業談判時雙方高層間,也就是左翼民跟黎元清之間的隱私與秘密。這些秘密一旦洩露出去,不管是左翼民還是黎元清,都逃脫不了法律的制裁。溫啟剛甚至懷疑,左翼民案遲遲被有關部門護著,沒有下文,並不是上面不查,而是當初舉報的很多問題無法查實,這些證據要是到了有關部門手裡……溫啟剛不敢想下去,兩隻眼睛驚恐地瞪著姜豐。這時候他才明白,姜豐一遍遍找他,是為了錢!

「開個價吧,你要多少?」溫啟剛直截了當地說。

「溫總是大方人。」姜豐果然喜出望外,收起證據說,「兩千萬。」

「什麼?」這下輪到溫啟剛震驚了。

「嫌少?」姜豐下作地笑笑。人到了這時候,本性就露出來了。之前,這個姜豐留給溫啟剛的印象還算不錯,有文化有經驗,說話也是彬彬有禮,很顯素質。假的,典型的道貌岸然,偽君子。

「是有點少,想想黎董也不值這個價,對吧?」溫啟剛一怒,索性替姜豐把要說的話說了出來。

姜豐呵呵一笑,非常老到地說:「溫總就是溫總,跟你打交道,痛快!怎麼樣,成交?」

「門兒都沒有!」溫啟剛突然說。

姜豐的臉霎時變白,有點慌張地看著溫啟剛:「溫總的意思是?」

「什麼意思也沒有,我警告你,玩火者必自焚,你才三十多歲,未來的路還很長,回去好好想想!」

一聽是這些大話套話,姜豐哈哈大笑:「謝謝溫總的忠告。既然交易不成,我就先回了,不過我把話留在這兒,等下次溫總想拿這東西時,價格就不是兩千萬了,而是翻一番。」

姜豐也是個人物,說完這句,居然真就走了,到現在都沒聯繫過溫啟剛。溫啟剛心裡老是不安,有天晚上做夢,竟然夢見黎元清被有關方面帶走,好力奇跟東州藥業的內幕交易被悉數曝光在網上,炒得沸沸揚揚,醒來後驚出了一身汗。溫啟剛想,黎元清說的不方便,肯定跟這些有關。凡事只要做了,就永遠無法抹掉。東州這邊暫時還有關係罩著,就怕哪一天曾經罩著黎元清的幾位突然調離或退位,那麼……

這事得跟唐落落議一議。溫啟剛當時拒絕姜豐,是不想讓這小子太容易得逞,先敲打他一下,但這些東西放在姜豐手裡永遠是炸彈,隨時都有可能將黎元清和好力奇炸得人仰馬翻。

可怎麼跟唐落落開口呢?想到這層,溫啟剛又犯起了難。畢竟這是要花大錢的啊,而且他相信,真要拿回姜豐手裡的那些證據,並讓這些證據消失得乾乾淨淨,兩千萬怕是打不住,姜豐很可能說到做到。

煩心事一大堆啊,黎元清這屁股真不好擦。

門敲響了,溫啟剛將這些事扔到腦後,說了聲「請進」。話音落地,門外閃進一個人來,居然是李菲。

季節已到夏天,跟飲料市場的如火如荼一樣,女人的著裝也變得火辣辣起來。走在大街上,滿街是花紅柳綠的感覺。那些高挑的、豐滿的,長髮的、短髮的女人,比花更艷地盛開在街上,以各種各樣的驚人著裝,將青春和時尚演繹得繽紛多姿,令人目不暇接。時代的確在變,從封閉到開放,從傳統到前衛再到超前,國人總在創造奇跡。溫啟剛之所以想起這些,是因為李菲的打扮觸動了他。李菲看似穿著一套職業裙裝,不這樣穿沒辦法,好力奇有嚴格規定,上班期間穿什麼、化什麼妝,不是你能隨心所欲的。可李菲這裙裝是經過巧妙改造的,下擺明顯要比一般的職業裙裝短,離膝蓋尚有一大段距離,這樣,她那兩條修長的腿就能非常亮眼地呈現出來。加上李菲這天光著腿,沒穿絲襪什麼的,那瓷白的光就非常耀眼。上身的衣領明顯是仿國際影星禮服的樣子做的,看似有領,其實又沒有。尤其是胸部,明顯比普通的職業裝開得低了,這樣,李菲引以為傲的那道溝就非常誘人地晃在那兒。溫啟剛扭了下頭,感覺自己看著李菲的目光有些邪惡,咳嗽一聲,問:「有事?」

李菲徑直來到溫啟剛面前,臉上是楚楚動人的表情。「溫總。」她叫了一聲。溫啟剛沒抬頭,剛才李菲在遠處,他看到的只是刻意裝扮出來的性感與暴露,這會兒李菲在離他很近的地方,那些性感和暴露對他就有了壓迫。溫啟剛也不是聖人,正值壯年,身體的激素因長期不能合理釋放,積重成災,這種壓迫感便成為經常困擾他的一件事情。他往後仰了仰,目光避開李菲,又問一聲:「有事?」

李菲就嘰裡呱啦開始說了,她說了一大堆,說著說著竟抽噎起來,肩膀一聳一聳,帶動著胸前,發出很有韻味的顫動。李菲說:「對不起啊溫總,我上當了,不該跟岳奇凡攪在一起,都怪我經驗不足,對假象看不清楚。這事給我教訓深刻,也給我上了生動的一課,我愛公司,真的愛,請公司給我一個機會,我一定好好表現。」

溫啟剛本來是有點緊張的,這緊張好生奇怪,更有點莫名其妙,但讓李菲這麼一說,緊張感居然沒了。他坦然地抬起頭,正視李菲,端詳了一會兒,才道:「你怎麼總是上當啊?」

李菲抹了把淚,其實她臉上是沒淚的,但她抹得很像。

「是我經驗不足嘛。」李菲的聲音裡突然多了種嗲氣,而且她佯裝從桌上的抽紙盒裡拿紙,將直著的身子微微下傾,這一傾的目的非常明顯。溫啟剛在商場打拼這麼些年,遭遇過各種各樣的人,也經歷過各種各樣的誘惑。李菲這個姿勢他並不陌生,職場中有不少女孩,想走捷徑,想不勞而獲,想成功,於是就刻意練習各種引誘人的動作。可她們忘了一條,不是每個男人都吃這套,至少他溫啟剛對這些是有免疫力的。

「不,我覺得你經驗很足,太足了,只可惜你把經驗用錯了地方。」溫啟剛突然說。

「溫總您?」李菲的情緒變化了一下,她吃不透溫啟剛這句話的意思。

「李菲啊——」溫啟剛歎了一聲,道,「本來呢,我是不想急著處理你的,還想再觀察一段時間,岳奇凡是岳奇凡,你是你,我能分得清。可你今天的表現讓我下定了決心,知道為什麼嗎?」

「溫總,您不會讓我走人吧,這到底是為什麼?」李菲急了,這一急,眼淚就撲簌簌地下來了,一張嫩臉上很快掛滿了淚珠。

這時候,溫啟剛已經沒有絲毫同情了,他甚至想好了事後怎麼跟黎元清解釋,這樣的女人真是留不得啊。他語氣堅決地說:「是的,你可以走人了,到行政部辦理手續吧。」

「不,溫總,您聽我解釋……」情急之下,李菲抓住了溫啟剛的手。

「把手拿開!」溫啟剛臉上露出了威嚴。李菲戰戰兢兢地收回手,可她不甘心,仍舊站在那裡,左一聲「溫總」右一聲「溫總」地央求溫啟剛。溫啟剛有些不耐煩,抓起電話:「行政部嗎,請你們經理上來一趟。」

至此,李菲知道自己是徹底沒戲了,這些天她還一直抱著幻想,心想溫啟剛不會這麼狠心。

「好吧,溫總,我認命,不過我會向黎老總投訴的。」

「行,只管投訴。」正說著,行政部經理到了。溫啟剛說:「帶李菲去辦手續,順便告訴財務,該怎麼罰款的,一分不能少交。」

「你還要罰我款?」李菲尖叫一聲,行政部經理示意她安靜,並做出請她出去的手勢。李菲剛走到門口,溫啟剛又說:「最後再忠告你一句,美色不是萬能的,不要老是拿它去做交換,還是給自己留一點乾淨的回憶比較好。還有,以後到了別的公司,見老總時不要總穿這麼低胸的衣服,這對別人不尊重,明白不?」

「不用你管!」李菲失態地喊了一聲,伸手把衣服領子往上提了提,氣呼呼地離開了。溫啟剛讓行政部經理把門帶上。辦公室又安靜下來,可溫啟剛的內心再也無法安靜。

一個接一個地往外清退員工,而且都是中層,他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但一家企業連自己的內部環境都搞不乾淨,還談什麼遠大理想,談什麼淨化市場?這麼想著,腦子裡冒出孟子非那張面孔來。接下來就該輪到他了,可是溫啟剛還是有點下不了決心啊。

遲疑了半天,他走到最右邊的那個櫃子前,彎下身子,打開櫃子下面的抽屜,取出一個相框。那是他的妻子孟君瑤。以前這個相框是擺在櫃子上的,後來他發現,到他辦公室的人總要盯著妻子看很久。有知道的,不出聲,只看,看半天會發出輕輕的歎;有不知情的,會當場開他玩笑:「這是溫太太吧,好漂亮,溫總真有艷福。」時間久了,溫啟剛就覺得這些人是在打擾君瑤。君瑤不喜歡人打擾,活著的時候,她就喜歡靜,常常一個人望著窗外發呆。她發呆的時候特別入神,感覺整個人都沉浸到某種事物裡去了。有時溫啟剛腳步聲稍稍大點,都能驚動了她。就是這樣一個寧靜安詳的人兒,卻過早地離他而去。為了不讓妻子被打擾,溫啟剛將相框放進了櫃子裡。此刻,他捧著妻子的照片,想說什麼,卻又一句也說不出。時光如梭,轉眼間已有十個年頭飛逝而去。這十年,溫啟剛走得跌跌撞撞,有風光和輝煌,也有不少泥濘與坎坷。每每遭遇困境或挫折,他總是捧出妻子的照片,不停地問:「君瑤,我會倒下嗎,我能倒下嗎?」照片上的君瑤不說話,但溫啟剛還是能聽到她的聲音。此時,溫啟剛又在問了:「君瑤,我該怎麼辦,真的把他打發回去嗎?你會不會怪我啊?還有,君瑤,你到底是怎麼走的,那場車禍究竟有沒有陰謀?君瑤,我在查,我一定要查清真相,不管是誰,只要他們加害了你,我決不放過。你活著時我沒好好愛你疼你,現在,就讓我為你做點事吧。君瑤,你聽到了沒,我之所以不急著讓子非走,是因為子非他瞭解車禍的真相,他一定瞭解,我等著他說出來,可他愣是不說啊。君瑤,我該怎麼辦,該怎麼辦啊……」

溫啟剛突然淚流滿面。是的,這是溫啟剛迄今為止最大的一個秘密。妻子孟君瑤的死有疑團,這個疑團至今還未解開。一開始,溫啟剛也相信只是一起普通的車禍。他到過現場,交警也反覆跟他做過說明,現場很慘,車禍發生在馬嶺坡下一轉彎處。馬嶺坡是有名的事故高發地段,山陡坡急,視線又被周圍的樹木遮擋,幾乎每年都有惡性交通事故發生。可那段路君瑤常走,避不開。事發那天,後面一輛載貨車剎車失靈,君瑤的車子被追尾,在路上連打幾個旋後,一頭鑽進迎面開來的一輛大卡車裡,車子被大卡車碾了過去。整部車子被碾軋成一張鐵餅,消防隊員費了將近一天的工夫,才將屍體取出來。事情過去半年後,溫啟剛忽然聽說,車禍有疑點,人為製造的可能性很大,有人事發後買通了交警,出具了假報告。溫啟剛當時就十分震驚,停下手頭的工作,開始查那起車禍。他發誓一定要把真兇揪出來,可真查起來,非常難啊。不知是真沒陰謀還是對方做得天衣無縫,不管是現場勘查還是後來的技術分析都沒有問題,交警那邊更是找不到漏洞。溫啟剛不甘心,想把當時的資料和問訊記錄全部拿到特區立法會,請求召開專門會議重新聽證。就在這時候,蔣婉儀忽然找來了,進門就求他別再折騰了,就讓君瑤安靜地走吧,折騰來折騰去,君瑤的靈魂不安啊。看著蔣婉儀傷心落淚的樣子,溫啟剛一時有些兩難。蔣婉儀的話有一定道理,萬一費盡周折,查不實此事,或者說,人為製造車禍根本就是個謠言,沒影子的事,如此折騰,可真是對君瑤不敬啊。就在溫啟剛打算放棄調查時,林若真拎著幾大包東西來了,熱情洋溢,滿面春風。溫啟剛問她帶這麼多東西幹嗎,林若真說:「照顧你啊,這段時間我休假,不用去公司,我就想搬過來照顧你一段日子。」

「照顧我?你還要搬過來?」溫啟剛嚇了一大跳。

「怎麼,不歡迎啊?」林若真一邊說著話,一邊開始往外拿她自己的東西。生活用品一大堆,化妝品又是一大堆,洗手台都沒處放。林若真三下五除二,將君瑤用過的東西辟里啪啦地扔進了垃圾桶。

「你想幹什麼?」溫啟剛跑過來阻止。林若真推開他說:「不用你管,以後這個家就由我來打理。」

「什麼?」溫啟剛越發吃驚了。等林若真擺完化妝品,又從另一個包裡拿她的衣服時,溫啟剛才真著了急。

「等等,你這到底是想幹什麼?」

「還能幹什麼,她不在了,你總得有人照顧吧?今天起,這項工作就由我來完成。」林若真說著,還溫情脈脈地在他額頭上親了一下。一陣疼痛穿過溫啟剛的心,溫啟剛感覺那不是一吻,是一箭。

「不可能,林若真,馬上把你的東西搬走!」

「我為什麼要搬走?這個家本來就是我的,不過我晚到一步而已。」林若真那天非常不講理,任憑溫啟剛怎麼說,她拒不搬走,後來竟鑽進衛生間,門也不關,沖熱水澡去了,害得溫啟剛站在門外束手無策,迫不得已,只好打電話向蔣婉儀求救。沒想到,蔣婉儀在電話裡說:「啟剛啊,君瑤已經走了,我們都很悲痛,但活著的人還得活下去不是?你經歷了這麼大的痛,工作又那麼忙,一個人怎麼能行呢?我都快要愁死了。」說著話,蔣婉儀那邊還真有了抽泣聲。頓了一會兒,蔣婉儀又道,「真真現在是自由身,正好又休假,就讓她照顧你一段時間吧,你們兩個呢,也重新瞭解瞭解。你們有感情基礎,先在一起生活一段,如果合適呢,就擇個日子辦了,這樣我們也省心。」

「什麼,姨母你說什麼?」溫啟剛驚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原來她們母女早就合計好了。「你走,走,馬上走!」溫啟剛撲進衛生間,也不管合適不合適,更不管林若真正赤裸著身子洗得舒服,抓起她的胳膊就往外拽。

「你瘋了啊,人家還沒洗完呢!」林若真尖叫。

「回你家去洗,愛怎麼洗怎麼洗!」

那天溫啟剛把林若真轟了出去,將她帶來的東西全扔在了樓道裡。等他小心翼翼地又把君瑤用過的東西擺放在洗手台上時,溫啟剛腦子裡忽地冒出一個問號:她們為何如此急迫?這一想,溫啟剛就把自己搞得既痛苦又複雜,似乎他已經知道兇手是誰,是誰急著讓君瑤離開這個世界。

溫啟剛又查了一個多月,甚至還雇了私家偵探介入。就在他初步找到一些線索時,他接受不了的一幕發生了。蔣婉儀在某個深夜走進他家,進門就撲通一聲給他跪下了。

「啟剛,你讓死人不安,難道你還想讓活人也不安嗎?你非要弄得我們林家家破人亡,你才甘心?」

那些話,如石頭般砸在溫啟剛心上;那一跪,更是讓溫啟剛承受不起。溫啟剛只好含淚點頭,答應不再查下去。不久,又鬧出林若真跟父親林秉達搶奪公司財產,父女倆為盛高的經營權大打出手的事,結果蔣婉儀承受不了,自殺離世。調查的事只好不了了之。溫啟剛感覺,真是折騰不起,也不敢折騰了。不過,那時候還有一個人在查此事,就是孟子非。溫啟剛這邊是迫不得已停了,孟子非那邊卻沒停,一直在查。溫啟剛相信,孟子非是找到真相了,關於那起車禍,關於林氏家族的其他事,孟子非後來掌握得都比他多。他問過幾次,孟子非卻不將實情告訴他。一開始溫啟剛並不理解孟子非為什麼要瞞他,不把調查結果告訴他,現在他懂了。

交易!一切都是交易!

孟子非跟林若真做了一筆大買賣,也順勢搭上了林若真這輛快車。最近溫啟剛查過孟子非的個人財產,為了證實某種猜測,他不得不這樣做。結果,孟子非擁有的資產把他嚇了一跳,看不出啊,都快要成富豪了。這麼多錢和房產是從哪兒來的,不用懷疑,都是林若真給的!

事實證明,孟子非跟林若真已不是一天兩天了。溫啟剛悔死自己了,這些年,他還一直拿孟子非當親人看,關心他、扶持他,把他弄進好力奇,委以重任。哪料到,人家早就身在曹營心在漢了。每每想起這些,溫啟剛就恨不得扇自己一頓嘴巴,這麼愚蠢的錯誤居然犯在他溫啟剛身上,真是不可原諒!在高爾夫球場看見孟子非後,溫啟剛突然想到另一層,好力奇內部的機密洩露,還有網絡上那些謠言,會不會也跟孟子非有關?那個網名叫「第一時間」的人,會不會就是孟子非?他把這些工作交給舒暢,讓她務必查實。溫啟剛現在之所以不出手,一是舒暢這邊還沒給他確切的消息,還需要再等;二來曹彬彬那邊有些工作還沒結束。這事必須形成一個有機系統,要把孟子非跟華仁和林若真捆綁在一起解決,一氣呵成,不讓任何人有喘息或反撲的機會。

尤其是林若真!

一想到林若真,溫啟剛的心就尖銳地痛起來。不知為什麼,隨著時間的推移,溫啟剛越來越感覺到,當年沖妻子下手的不會是別人,十有八九就是林若真。前晚他又夢見了君瑤,君瑤在夢裡含著淚說:「啟剛,我死得冤哪,你要為我報仇。」

報仇!溫啟剛的拳頭重重地砸在了桌上。這時候他已明白,所有跟林若真的故事都成為過去,他內心再也不會對這個女人有一絲愛、一絲眷戀,就連同情也不可能再有。他跟林若真之間,只能有一種關係,那就是仇人。

溫啟剛很慶幸,自己總算走出了感情的沼澤地,終於將二十多歲時種在心裡的那根草拔掉了。他有一種解脫,有一種新生的感覺。站在窗前,溫啟剛遙望香港跑馬地的方向,那兒有一片墓園,墓園裡睡著他心愛的妻子。溫啟剛喃喃自語道:「等著吧君瑤,帷幕即將揭開,該還你的,我會全部還你,你就安息吧。」

《關鍵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