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條線索,王軍坦白,買兇的人是毛天華。昨天凌晨抓到王軍之後,行動小組的幹警們連夜驅車,將王軍鉀回雍州。雍州這邊,預審部門組織了精兵強將,立即對王軍開始預審。只是審了一個多小時,王軍就撂了,交代說,毛天華就是買兇人,先給他二十萬,事成後,又給了他六十萬。
由這兩條線索可以斷定,余丹鴻同王軍案,關係非同一般。得知王軍被抓的消息,余丹鴻大概意識到,自己已經無力回天,因此選擇了自殺。
楊泰豐介紹到這裡,一個新的疑問,自然冒了出來。馬昭武提出了這個疑問馬昭武說,池仁綱同志,是余丹鴻買兇殺害的?
吉戎菲也說,這麼說,余丹鴻是畏罪自殺?
陳運達說,如果是畏罪自殺,這個事又麻煩了。一個省委常委買兇殺人,已經夠轟動了。這事傳出去,會成為全國性的熱點話題。現在又加上個畏罪自殺,那就更加轟動了。這一下,我們江南省,要臭名遠揚了。
楊泰豐說,買兇者,是不是余丹鴻,目前還不能肯定。我們估計,余丹鴻與此有一定關係,但到底是不是他下了殺人命令,難說。
趙德良問,你為什麼覺得難說?有證據嗎?
楊泰豐說,目前還沒有證據,我們審訊過毛天華,他不肯說。我們分析過,這件案子,做得並不高明。余丹鴻是個什麼人,我們都知道,他是一個深謀遠慮的人,也是一個極有城府的人,雖然沒有搞過公安,可他當過縣委副書記,當時分管的就是公安,也當過縣委書記、市委書記,和公安的關係應該很大,對於公安的工作方法,他應該是有相當瞭解的。如果此案真是余丹鴻策劃,應該更加續密一些。所以,我們有一種推理,余丹鴻和池仁綱校長之間,可能出現了某種麻煩,甚至可能是很大的麻煩。他作為省委秘書長,不好直接出面,只好借助他人。可是,這件事很可能極其隱私,也極其棘手,他不便將事情交給外人,只好交給內弟毛天華。毛天華顯然不是一個解決麻煩的最佳人選,他的頭腦簡單,辦事毛糙,缺乏政治智慧。他很可能沒將這件事處理好,讓余丹鴻極為不滿,毛天華因此一不做二不休,乾脆把池仁綱處理了。
唐小舟暗想,看來,所有線索都連上了,根源還在那些官員日記。那些日記出現時,唐小舟的第一感覺,是池仁綱為報復余丹鴻弄出來的。池仁綱也多次表示,他絕對不會放過余丹鴻,他的行動,大概也就是那些日記。唐小舟曾受趙德良之命,暗示池仁綱,不要再弄那些日記了。當時,唐小舟認為,趙德良是出於大局考慮,畢竟一個省委常委出事,對趙德良本人和整個江南省的大局,都有潛在影響,故此,他希望池仁綱不要再發那些所謂的日記。現在看來,趙德良還有一種哲學上的考慮,官場之中,斗永遠不是最佳選擇,和才能彼此受益。
其實,余丹鴻比其他人更清廷這些日記是誰寫的。畢竟,其中有很多事極其隱秘,能夠知曉內情的,大概只有幾個人。因此,要找出是誰寫了那些日記,並不是一件難事。余丹鴻拿到那些日記的時候,曾和唐小舟進行過一次交換,唐小舟幫余丹鴻處理了那個麻煩,而余丹鴻則幫唐小舟檔了唐小枚的四處告狀。顯然,如同余丹鴻檔了唐小枚,而唐小枚事件並沒有完結一樣,唐小舟將那份材料退了回去,日記事件,還在持續發酵。余丹鴻清廷,這是一顆定時炸彈,一旦爆炸,將會異常慘烈。他不得不出面處理此事。
正如楊泰豐所分析的,余丹鴻將此事交給毛天華去處理。或許,余丹鴻手裡確實沒有能夠妥當處理此事的人選,也或許,余丹鴻並不認為這是多大一件事,毛天華應該可以處理好。
事實上,毛天華不僅未能處理好此事,反而把事情搞糟了。
換個角度想想,作為省委秘書長,省委的大管家,屬於全省最會來事也最會處理棘手事務的人,他的手下,肯定也集中了一批理事的高手。余丹鴻並沒有將此事交給其他任何一個人,卻交給了一身匪氣的內弟毛天華,這是否說明,余開鴻其實很清廷,用正常的辦法,根本無法處理好此事,只有一條路可走,就是將池仁綱做掉?這話,他恐怕不會對毛天華說,同時,他心裡也清廷毛天華會怎樣幹。這叫心照不宣,同時又能令自己置身事外。他唯一沒有算準的,大概是毛天華做事如此不周密,導致案件被偵破吧。
如果真是這樣,那麼,余丹鴻對於池仁綱之死,是既明白又不明白。最後,他採取自殺的方法,只不過要給整個事件,一個恰當的了局。
有關這些內幕,唐小舟拿不準是否該說出來。他拿眼去看趙德良,希望趙德良給自己一些暗示,趙德良卻沒有看他,而是對大家說,既然基本案情,大家有了一個大致的印象,這件事,暫時就放在一邊吧。今晚大家都辛苦了,恐怕還得辛苦下去。事發後,我們向中央辦公廳提供了一個初步報告,明天一早,還得有一個更為詳細的報告。這個報告怎麼寫?大家討論一下吧。
他這話一說,所有人都沉默了。
一位省委常委自殺了,是一起重大政治事故,對於這樣的事故,省委的相關人員,是要承擔一定責任的。這個責任,自然就由主要負責人來承擔,與其他常委,關係不大。另一方面,顯然有人擔心惹火燒身,比如陳運達,當初余丹鴻進入省委常委班子.他有推薦之功.後來也一直和余丹鴻過從甚密.趙德良想藉機整他,把余丹鴻之死的相關責任往他身上推,既可以藉機開脫自己,又能夠打擊別人,絕對是一次難得的機會。
至於趙德良,他或許會想,自己努力了幾年,總算有了今天這樣的局面。自己將此次事件的主要責任推給陳運達是容易的,他卻一定要考慮,這樣做,對自己對江南省的政治局面,是利大於並還是並大於利。他此時如果猛珠陳運達一腳,此後,陳運達在政治上,恐怕是再也難有作為了。同時,陳運達也就會徹底地恨上趙德良,再一次站到趙德良的反面。目前江南省的政治局面,就會再一次出現失衡。他和陳運達甚至加上馬昭武共同承擔相關責任,是選擇之一。但這種選擇,恐怕三個人都會損失部分利益,沒有人會樂意。
除此之外,能不能有別的路可走?唐小舟覺得,肯定是有的。討論第一次向上報告的基調時,陳運達的那番話,其實就是一種暗示。趙德良最終同意了陳運達的提議,同樣是一種暗示,說明在這件事情上面,兩人的看法是一致的。兩人有一句共同沒有說出的話,希望將此次事件說成是一次事故。比如說,余丹鴻誤將安眠藥當成其他藥吃下去了。
余丹鴻是誤食過量安眠藥而死,省委的責任,就要輕得多。尤其關鍵一點,江南省不會處於典論的風口浪尖,絕對有利於全省政治局面的穩定。可是,這個話誰能說?中央一旦對此認真起來,首先說這話的人,就麻煩了。這樣的話不好說,別的話不能說。黨政兩位一號首長都有這個意思,你突然提出個別的意思,這不是和他們唱反調嗎?往後在班子裡,你還能有影響力?
唐小舟一邊思考著,一邊做好了記錄的準備。
趙德良見大家不發言,轉向唐小舟,說,小舟,這個暫時不要記了。
這話雖然是對唐小舟說的,其實是在暗示其他常委。既然不記錄,你們完全可以想什麼就說什麼,反正說過的話潑過的水,不會留下痕跡,完全不必有任何擔心。
溫瑞隆的省委常委身份,常委會已經討論通過,報告也打上去了,只等上面一紙批復。但這個批復一直沒有下來,溫瑞隆需要趙德良去上面替他斡旋,自然就在各方面與趙德良保持高度默契。起初討論第一次上報時,就是他開頭,意思算是完全把握了,只是考慮細節的時候,還差那麼一點點。現在,他完全明白了幾位主官的意思,便再一次搶先發言。
他說,剛才我聽了公安廳方面的報告,我有一個疑問,僅憑現在的證據,認定余丹鴻同志是自殺,會不會有點早了?還會不會有別的可能?比如說,有沒有誤服安眠藥的可能?我和丹鴻同志接觸不多,對他不是太瞭解。但我聽說,他好像身體不是太好,三高,好像還有其他病,每天需要吃一堆藥。既然如此,會不會有一種可能,他確實心情不好,經受著巨大的壓力,需要吃藥的時候,把藥拿錯了。